淘客熙熙

主题:请大家讲一讲亲历或耳闻的身边三年大饥荒时饿死人的故事 -- 淡淡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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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人口表我专门算过,至少饿死两千多万 -- 有补充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人口表我专门算过,至少饿死两千多万

标准是超出正常年份死亡率的算是饿死,正常年份死亡率内的死者肯定会加速死亡还没往里添加,添加的话3600万并不夸张

56-58年死亡率约千分之11.5……

把总人口,相关年份出生率结合,加减乘除最多15分钟即可得出结论

老家村死亡率至少15%左右(夭折儿童还没算)

本地党史,58年下半年就有一公社死了600多,实际数字只会更高

本地60冬-61麦收最残酷,玉米芯、地瓜秧、花生壳磨粉分的也很少,小孩吃了拉不下屎要用棒棒掏

按本地党史,到61年8月还有数以万计的浮肿干瘦病人,一次几万斤麸子(党史提到的累计也不多)就是上级难得的救济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说两千多万是估计外逃和战争死亡的二百万以上 -- 补充帖

说两千多万是估计外逃和战争死亡的二百万以上

外逃的起码没死,不是为吃饱肚子造反,平叛死的不能归咎于饥荒

家园 我反对或说不相信3千万主要针对的正是官方数据

谁要能保证官方数据是5060年代原始数据,我接受,但似乎不是,数据是改开后公开的,从措辞也可见其隆重。

三年正常死亡2千万以上,正常出生至少3倍,这个比例之下,定向搞出千万级别的数据很轻易,不须恶意做假,定向处理就可以做到,特色党必须这么做,为什么不做,人畜无害,皆大欢喜。如果真实数据确实表明非正常死亡n千万,特色当局为什么不正式做个结论,也是人畜无害,皆大欢喜,而是装模作样公布数据,而任由民间下结论。

下面引用,光一句话59年就饿死/非正常死亡3千万,如果你认为这是权威,你赢,我无话可说。

第一作者:孙经先

作者简介:孙经先,徐州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人大复印:《马克思主义文摘》2011 年 10 期

原发期刊:《马克思主义研究》2011 年第 6 期 第 页

1983年,国家统计局经国务院批准,将1949-1982年期间我国经户口登记的每个年度人口数字、出生率、死亡率、自然增长率(以下简称国家统计局的人口数据)予以公布。国家统计局的人口数据显示,我国20世纪60年代初出现了人口大幅度非正常减少的情况,其中最突出的是:1960年我国人口比1959年减少1000万人。

家园 那个数据是山东,也许不代表四川,但四川同样不代表其它地区

很久前看过论述,联接在下面,四川当时人口7千多万,5年非正常死亡940万,平均一年近200万,但很不严谨,用出生人口,迁移人口,人口增长率,总人口变化,进行推算,用一个县/地区的数据,加权平均推算其它县/地区,等等,很轻易就能搞错百万级别,其中迁移人口统计的误差,西西河很久前有介绍或转载,懒得找。

http://agri-history.ihns.ac.cn/scholars/caoshuji2.htm

家园 看看官僚主义

亲历1960年的饥饿 孙正荃

看看官僚主义:

大约是1960年的头上,我跟随省委主管农业的陈思恭副书记下乡“调查研究”。是在湟中县的一个山村。湟中县是闻名于世的黄教诞生地。金碧辉煌的塔尔寺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越加迷人。我们一行,包括农村工作部长、政策研究室主任、办公厅副主任、秘书等,在县、公社和大队三级干部的陪同下首先走进一座“敬老院”,撩开雪白的门帘,只见屋子里并排的五张床上是一样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子,五个老人一动不动地朝天躺着,没有一丝声响。毫不夸张,当时我真有一种走进停尸房的感觉,当然,我不敢有半点流露半点马虎。陈书记很亲切地对其中一位老人说:“日子过得还好吧?”一个干部抢前一步:“一天三顿,按毛主席的指示,两稀一干,还有专人伺候……”陈书记显然不想继续听他啰嗦,问跟前的老人:“是不是啊?”那个老人一动不动,双眼还是盯着天花板,好像是点了点头。大家见陈书记转过身子,后面的人先退出了屋门,我听见书记说了一声:“不错嘛!”

接着是“考察”村里食堂。我紧紧跟在书记后面,生怕遗漏了重要指示。真是巧了,我们一脚踏进厨房,只听一声吆喝:“好嘞!”在一片腾腾热气中,只见锅台上包子正在出笼。书记大步走过去,没等开口,身着雪白工作服的大师傅已经递过来一个包子,说:“尝尝,趁热。”书记亲切地微笑着掰了半个,侧过身来把另半拉给了我。是85粉或88粉,白菜猪肉馅,面粉虽没有我有一次在省委小灶上看到的细洁,但实事求是说,味道不错,至少不比省委大食堂的差。这时只听书记又随口说了声:“不错嘛!”干部接下书记话茬说,这包子,我们食堂一月少说也得吃上那么三几回的。另一个穿得更有干部模样的说,全公社各队都差不离(当地方言,意思是差不多)。书记说:“全省自然灾害,粮食减产,你们能安排得这么好,不容易,要认真总结经验,不过,还是要注意节约呵,要细水长流呵,要干稀搭配,发动群众收集代食品,充分挖掘潜力呵,啊?”周围的人无不连连点头,还有位始终紧跟在书记身边的人一个劲儿地说,请领导(或陈书记)放心,我们一定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决不辜负省委对我们的期望。从那口气上听,我断定他是这个县最大的头儿无疑。

我们一行还“调研”了几个“点”,最后在公社召开了“汇报会”,先“听取”汇报,然后领导作一番“重要指示”,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与会的都埋头记笔记,没有一点声音,最后,陈书记问了一声:“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这时,“大家”中职位最高的那一位就非常恭敬非常谦卑地回答说:“没有了,没有了。”整个调查研究当然也就结束了,剩下的写总结呀、给省委的报告呀,以及把省委领导的“指示”迅速传达到“全省每一个角落”呀,那就是秘书和记者的事了。这样的工作作风和运作方式几十年如一日,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君不见全国各地各级领导依然是如此中规中矩,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老实说,当时我就看出了其中搀杂的假,我也相信,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这是预先安排的一场戏。但是,我当时的想法是,谁不想让上级领导说几句表扬的话呢?谁不愿意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呈现在众人面前呢?也可能,这里的群众生活虽没有这样好却也确实还算可以呢?等我在这个社会里摸爬滚打,特别是文革中从监狱里两进两出之后,我才真切地知道自己真是太幼稚太天真了。想想看,1959年或是1960年啊,共和国成立还只有短短10年的光景,不少人弄虚作假已经那么驾轻就熟、那么有恃无恐(当然,比起后来者,他们还只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他们是为自己的领导而干,他们只需对自己的领导负责。他们需要那种领导,那种领导自然也需要他们。可是他们能瞒和骗于一时,还能瞒和骗于永久吗?他们骗得了领导,可骗得了千千万万人的肚子吗?

毋庸置疑,毛的文革,有探索怎么对付官僚主义的成分在。但文革的实践,即便是在这一点上,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成功。第一、个人思想未经过反复的磨砺,是不能做到真正完全大公无私的,特别是有权者,毛本身也做不到;第二、运动起来的,未必都是动机单纯大公无私者脱颖而出,尤其是,中央文革这个“天线”选出来的造反派,往往是凭口号选,越左越革命,“企图用人治的方式去解决在一个人治社会里必然会出现的种种弊端,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个注定要失败的悖论”;第三、造反派思想简单化、口号化,阶级出身、口号左不左、语录歌、忠字舞,并不能靠什么来界定谁是革命的,两个相邻学校10几岁的中学生都可以是对立造反派杀对方十年之中我是如何沦为杀人犯的;第四、对权力的畏惧,多数老百姓还是不敢起来斗争,起来的也有部分是私利为了权力。

再看一个60年的公社书记:

公安厅干部回忆:1964年青海批斗尸体闹剧

走到食堂,从窗户看到马书记和几个干部正在吃烙馍,还有炒鸡蛋。我闻到香味就不想走了,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偷个馍回去让我女儿尝尝。她已经20岁了,一年多没有来月经,乳房干瘪,像个男娃。我死了不要紧,要让她活下去,不然将来谁给我们上坟?我看到炊事员给大队干部上菜,离开伙房,赶紧溜进去,看到锅里有一个大馍,足有半斤重,我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口,逃出伙房。刚走到门外,看见马书记出门解小便,我一慌,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马书记问:谁?我说是我,李秀英。马书记走到我跟前问:你来干什么?我说我饿了,想讨点吃的。这时炊事员在伙房喊:谁把大馍偷去了?马书记问我:是你偷的吧?跟我来。我跟他走进炊事员的住房。马书记把门关上,对我说,大馍就藏在你棉袄里,你把棉袄给我脱下来!我马上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马书记,放了我吧,我和女儿一年多没有吃过大馍。马书记说:要吃大馍可以,把你那尕丫头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一个更大的馍给你。

吃人肉的:

第二天,我在村子里随意走走,采访经验告诉我,往往在不经意中可能会抓到很有价值的东西。我走过一个庄廓,看到大门倒在一边,就走了进去。这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北房比较大,至少有五间,东西房好像只有三间,如果是一家住,那定是个三代人的大家。院子里不见人影,墙根边胡乱堆了几件农具,西南角上还有一点柴草,我高声喊了一声:有人吗?没有回音。我再细细一看,发现东西房的门窗大多已经东倒西斜,心头不由一怔。老慕说过,有的人家已经死得绝种了,莫非是……我不敢往下想。我推门走进好像还有人住的北房,立即闻到一股有些异样的味道,我朝锅台走去,锅里冒着热气,我随手揭开锅盖,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分明是孩子的一条胳膊!

我记不得在那里呆滞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三分钟,还是更长一点?突然,一个中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脚边,让我越加惊吓不已。我赶紧扶他起来,他却向我一个劲地作揖磕头,好像还在求我什么,可是我怎么也没听明白。我只好一遍遍地对他说,我不是县里的干部,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中年男子竟然在这天夜里投水自尽了。老慕告诉我,幸亏被人发现,救了起来。老慕说,算他命大(本地话,指能逢凶化吉也有活得长的意思),正好碰上有人到矿上(不远有个铅锌矿)去偷粮食,不然,不是多了个冤死鬼?谁给他吊孝?全家就他了,没人啦。

家园 谁的责任?

一、毛的批反冒进、大跃进、人民公社、庐山会议批彭德怀、7000人大会还坚持人民公社——毛的左的倾向很明显(我认为这是毛历史上第一次大左),虽然期间有小的反复。“三五年过渡、食堂都是毛主席批的”。

二、因此形成了气氛——左点问题不大,右了完蛋。象左的五虎上将,没大事;要求包产到户的邓子恢、刘少奇、田家英,都完蛋。所以李井泉才敢于批示“要各级对毛主席《党内通信》从积极方面去领会贯彻”。

三、党内一些官僚迎合毛的好恶。刘邓开头都是迎合毛的,直到七千人大会,邓仍在迎合毛(人民公社如果经过试点更好。既然早产了就应当好好爱护他,对早产的孩子有四种态度,一是不要,这是右派;二是对对付付,不认真;三是拔苗助长,多给猪肉吃,多运动。这三种态度都不对。主席的态度是重视他爱护他,想办法解决问题。四种态度跟哪一种走?当然跟主席走,一定有希望),而刘少奇则已开始反思(人民公社还是有点一大二公,将来会看出来,现在难讲)。地方封疆大吏更是顺上、媚上,压下。——但,始作俑者,是毛,是毛创造了左点问题不大,右了完蛋的氛围。

四、饿死人时上传信息不畅。

家园 59年李井泉能预先知道刘少奇66年要完蛋?

象左的五虎上将,没大事;要求包产到户的邓子恢、刘少奇、田家英,都完蛋。所以李井泉才敢于批示“要各级对毛主席《党内通信》从积极方面去领会贯彻”。

家园 上海有个县报道亩产两千斤,柯庆施要求市委机关报不得转载。

成都有个县作假亩产万斤,被地委揭穿,李井泉强迫地委承认亩产万斤。

家园 抗战八年死了5000多万人,对社会是什么影响

如果三年死了3000万,每年死的比抗战还多,可能吗?

家园 你要是觉得国家统计局故意增加非正常死亡数字尽管批判
家园 本地抗战八年战乱+天灾,也比不上那几年惨!

本地地方武装杀伤鬼子至少过千,绝大多数还是老鬼子

本地抗战八年战乱+天灾,也比不上那几年惨!

查资料还有更惨的,那些绝户的鬼找谁诉苦去?

见前补充 4585494
家园 西西河有旧贴,主要是国内迁移,当时无法统计
家园 邓子恢、彭德怀、张恺帆,甚至吴芝圃都不需要“预知”了吧?

邓子恢、彭德怀、张恺帆的被批,包括毛支持吴芝圃批第一书记潘复生的右倾而上位,吴的公社得到毛的极度表扬——这些不需要“预知”了吧?

左点不要紧,右了要完蛋——这个氛围是事实。中国人聪明着呢,上有好者,喜欢什么门清。

廖伯康回答,归纳起来是,四川省“主要领导人上不听中央,下不听群众”。不过,现在廖伯康说,那只是他们当时的思想水平。现在,他认为,“其实这位领导人比我们更了解中央,只不过他是揣摩一人之好恶,又从‘左’的方面加以发挥发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家园 邓子恢59年之前完蛋了?彭德怀、张恺帆被打倒是在下半年。
家园 除了四川,还有哪个省公然不传达主席党内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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