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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讨论】戚大帅回忆录提到的一件三角狗血剧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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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讨论】戚大帅回忆录提到的一件三角狗血剧

最近翻了一下大帅的回忆录,发现和当事人自己的回忆录完全对不上。

我自己倾向于当事人的说法。

大帅当年要是先核查一下,这个儿子到底是真是假,可以说并不难,而他的选择是直接上报太祖,太祖也没有让当事人明白回奏。

河里党史高人能否鉴定一下。

大帅回忆录

第十八章 打倒陶铸及中央文革小组的变化

虽2月10日后就此事开会批评了陈伯达、江青,而不久当江青、陈伯达再次提出要打倒陶铸时,主席不讲话了,陶铸最终还是被打倒了。由上可知,毛主席对陶铸问题的认识与处理是有反复的。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为什么主席最后还是同意打倒陶铸?据我现在的分析,这个转折可能与这期间发生的以下几件事有开。

  第一件事,略

  第二件事,在1967年初的时候,具体时间记不准了,中南海西门来了一个红卫兵模样的人,但他的年纪看上去已经不小了。他给毛主席送来了一份材料,说要告陶铸。材料上写着,他的生母是陶铸现在的夫人曾志,他的父亲姓蔡,叫蔡协民,是一个老革命。当年是毛主席办的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的第一届学员,是主席的学生,后来还给毛主席做过秘书。主席曾说他是一位好同志,对革命很忠诚。蔡协民在30年代为党做地下工作的时候被捕了。那时陶铸和曾志都是地下党的领导。曾志很漂亮,已经与蔡协民结婚了,可陶铸却在暗地里追求她。蔡协民被捕后,陶铸就把曾志追到手了。那时候也没什么离婚、结婚之类的手续,陶铸就跟曾志同居了。不久曾志生下来一个孩子,但那是蔡协民和曾志的孩子。曾志把这个孩子送到孩子奶奶那里去了。那个红卫兵模样的人说他就是那个孩子(他拿着他爸爸和曾志一起的照片。他说这张照片是在曾志把他放在奶奶家抚养的时候留下的)。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调査得那么详细,他说敌人在他爸爸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就把他放了。他爸爸出来后就找组织,找到了陶铸,要求恢复组织关系。但陶铸说,因为他被捕过,到底是怎么放出来的情况还弄不清楚,现在不好接组织关系,就没给他接组织关系。于是蔡协民就只好到处去流浪。在流浪期间又被国民党抓住了,并把他处死了。这个“红卫兵”认为,他爸爸蔡协民的死就是因为陶铸不给接组织关系的结果,是陶铸造成他爸爸的死亡,他要来跟陶铸算这笔老账,为父亲伸冤。

  我们把信送给了主席。毛主席因为是他以前秘书的儿子的信,就仔细看了这封信。后来我问过主席机要秘书徐业夫,主席是怎么批的。徐业夫说,主席叫这个孩子回去了,还给了他一笔钱。还说,主席引了一句老话,意思是说陶铸道德上有欠缺。徐业夫也记不清楚主席说的那句老话了,我查了成语词典也对不上主席说的老话。我认为主席是相信这个孩子的话的。但主席当时也没办法处理此事,一则蔡协民刚从敌人监狱放出来,情况不明,确实不好接关系,二则陶铸是领导干部,曾志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女干部,你说人都死那么多年了,事情也无法査实了,怎么办呢?这个孩子当时都三十多岁了,只能照顾他一下,给他一些安慰了。

  但从这个事情以后,我发现主席就再没说过陶铸的好话。主席对陶铸态度的转变除了这些原因,是否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按照曾志, 一个革命的幸存者 第五章 的描述

蔡并不是被捕,而是被党撤职(撤职是厦门市委干的,和福州市委的陶铸无关),撤职后蔡去上海找党中央,党中央没理他。在此期间,中央说蔡是社会民主党,陶铸以党的名义,为蔡做了有利的证明。根本就没有被捕和陶铸因此不接纳这回事。

更重要的是,在第六章里面,曾志说她在解放后,50年找到了她和蔡的这个儿子!

那么,要不然大帅笔下67年那个男子是真的,要不然曾志笔下方毅送过来的那个春华是真的,两本回忆录是完全对不上的!

家园 当事人的回忆录是怎么说的?
家园 1. 蔡协民有没有被捕——

如果按照大帅的说法,蔡协民在为革命坐牢,陶铸在外面安慰他老婆,当然人品有问题。而曾志的说法不同。

背景是----

太祖的红军打下漳州,开创闽西根据地----貌似刘亚楼杨成武这一干猛人从此开始了波澜壮阔的革命生涯-----之后,主力红军撤出,根据地交给了蔡,不久被白军围剿,几乎全军覆灭。

32年

  

10月下旬刚刚病愈的我,突然接到了厦门中心市委让我们速回厦门的通知,我和蔡协民被免去了职务。

   我们刚回市委机关,就遭到了严厉的批判。

最后市委作出《关于蔡协民在漳州工作错误的处分决定》,给蔡协民撤职和留党察看三个月的处分。对固执己见的我也作出了留党察看一个月的处分,重新分配工作。

   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处分后,我和蔡协民已不好在厦门呆下去了。 蔡协民提出一起到上海去,找中央汇报另行分配工作,哪怕受到更重的处分也在所不辞。 然而,我却不愿去上海,我想中央更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人家也会把我们当犯错误的同志看待,这样连改正的机会和条件都没有。

   我提出到福州去。我想,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和下面的同志对我还是了解的、信任的。我改正错误,别人容易相信;另外我在福州地区工作过,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也便于开展工作,将功补过。厦门中心市委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自此,我和蔡协民各奔西东。临分别前,我提出了就此分手的想法,我们的夫妻关系实际上到此结束了。

  

家园 2. 这个孩子是谁

按照一个革命的幸存者176-177页的说法——我只有PDF,无法剪刀浆糊——这个出生后13天就送人的孩子50年就找到了,母子相聚,还有照片。

曾的书出在大帅的回忆录之前很久。

家园 百度的

1930年被派到福建厦门做地下工作,任中共福建省委军委秘书,8月担任省委秘书长。

1931年1月任中共福建省委委员、省委军委书记兼福州市委书记。3月下旬省委机关遭到破坏后,主持成立中共福建临时省委,任书记。同年5月中央决定福建不设省委,改任中共福州中心市委书记兼军委书记。

1932年1月调到中共厦门中心市委工作。4月任中共漳州中心县委书记,在红军东路军的帮助下组建红三团,建立闽南农村革命根据地。同年冬被调回厦门,受到上海党中央的错误处分,中止了党的组织关系。他忠诚坚定,继续在工人中从事革命活动。

1933年7月重新恢复党的组织关系,任中共安溪县委秘书。1934年4月离开厦门前往中央革命根据地,行经石马时因叛徒出卖被捕。在狱中坚贞不屈,7月在漳州英勇就义。

家园 【Z】我与蔡协民和陶铸---曾志:一个革命的幸存者

蔡协民是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第一期学生,曾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是二十四师铁军连指导员,后随朱德到湖南。当时,蔡协民调到郴州任第七师党代表,我调师党委办公室工作后,我们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

虽说夏明震刚牺牲不久,我也因此感到不安。但当时认为,革命者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夫妻关系也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哪还讲什么“三从四德”。对于一个共产党员,头脑中不该有旧的思想观念作怪,夫妻生活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政治生命。人既然牺牲不能复生,最好的纪念就是把他留在心中。 不久经过师长邓允庭的同意,我们就结合了。

没有仪式,没有喜宴,甚至连茶点都没有。

战争年代,特殊时期,一切从简。 

部队到酃县时,我刚有身孕,加上连日行军,已是疲乏得散了骨架似的。我依靠着蔡协民庸懒地半睡着。只听得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喊着:“蔡协民同志,老蔡,老蔡在里面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已随声而入。

我睁眼一看这位陌生的来客,身材高挑,气度不凡。他一见床沿上相依而坐还来不及站起的我们,笑道:“嗬!金屋藏娇么。老蔡,好福气哟!” 他边开着玩笑,边自个拉了条长凳坐在我们对面,满含笑意地看着我们。蔡协民忙拉我起身,向我介绍说: “这位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毛泽东,毛润之!”

啊!他就是创办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的毛泽东,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个我仰慕已久的大名鼎鼎的革命家。我顿时倦意全消,肃然地坐在一边倾听着这两位师生和战友的谈话。

毛泽东同志在广州创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时,蔡协民就是他的学生。此刻久别重逢,自然十分高兴。尽管毛泽东同志那时已是一位很有名气的领导人,却没有一点架子,和蔡协民就像一对老朋友,很随便、很亲热。两人侃侃而谈,似乎把我给忘了。

1930年1月,红四军第三次入闽,攻占龙岩城。闽西特委也随后赶往龙岩,并着手筹建闽西苏维埃政府。

在红四军入闽后一年里,闽西地区形成了一大片的苏维埃区域,各级苏维埃政权以及各级党组织、群众团体普遍建立,分田运动蓬勃开展,整个闽西的革命形势喜人。

这时,闽西特委作出决定,召开闽西工农兵代表大会,正式成立闽西苏维埃政府。

就在代表大会即将召开的前一天,来自各地的代表们都来齐了,住在一所中学的教工宿舍里。

那时蔡协民的身体较差,晚上常要起来解手。那天晚上,他只身起床下楼,迷迷糊糊地往前走,正好有一根栏杆断了,他便从二楼一头栽到了楼下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苏醒过来。他爬上二楼稀里糊涂地走进另一代表住的房间,昏倒在地上……

第二天清晨,那位代表起床,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旁边吐了一地,还有血块。大声惊呼:“唉呀!这是谁倒在这里?”

当时蔡协民从厦门回来不久,很多人不认识他。楼里的代表们听到喊叫,都围拢了过来。有的人认出了他,便来敲我的门。 

“快来看看是不是蔡同志?”

那时我也刚起床,一看蔡协民不在屋里,就急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蔡协民倒在地上,我把他扶回房间躺下休息。

这样,我只好在楼下找了个房间,搬到楼下来住,并请来医生为他诊治。医生说,他摔成脑震荡,还好地上有堆垃圾,尽管身上多处擦破皮肉,但没有骨折。医生要他卧床休息,起码要20来天。

这一来,蔡协民就不能参加代表大会了。我那时是团特委书记,必须参加会议,还安排大会发言。我只好两头兼顾,一边参加大会一边照顾他。

他摔伤后,感情变得非常脆弱,很容易伤感。我要是几个钟头或半天没去看他,他就非常难过,责怪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去看他。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有时甚至还像个小男孩那样,难过得流泪。很希望有人去看他、陪他、安慰他,所以我就尽量挤时间多陪陪他。

说实话,他当时摔得的确很重,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头疼得很,翻身说话都感到困难,要一句一句断断续续地说。

等代表大会开完之后,蔡协民还没全好,只是可以起床,下地走一走。直到两个多月后,他才完全康复。

1931年7月,我们接到上海党中央的指示,撤销福建省委,另设立厦门和福州两个中心市委,直属中央领导。厦门由王海萍负责,福州由蔡协民负责。

是年7月,蔡协民调任福州中心市委书记,我也随同他一起赴任。

这一年的11月,我在福州生下了我的第二个儿子。

那段日子,我边工作边带孩子。紧张工作之余,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但好景不长,翌年初,我们接到中央免去蔡协民中心市委书记职务,调任厦门市委巡视员的通知。

显然这是那个中央巡视员姚仲云告“御状”的结果。

1932年1月,我随蔡协民一同回到厦门担任市委秘书长。我原打算稍做停留后,就请个假,把儿子送回老家。

一到厦门在旅馆里住下,厦门中心市委书记王海萍和新任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就来看我们了。我对他们说起我的打算,请他们批准我的假期。王海萍同志则百般劝说。

最后,王海萍同志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我们还没有到厦门时,中心市委急需经费,听说我们刚生了孩子,便擅自作出组织决定,已将孩子“送”给一个叫叶延环的同志。叶同志的家是有名的中医,而且还暗地里做些大烟生意,比较富裕。

小铁牛刚到厦门时还是好好的。到了那个医生家后,虽说一家人视若掌上明珠,但不巧的是,当时正是天花、麻疹流行季节,家里来了许多求医的麻疹,天花病孩,不到半个月小铁牛就传染上了麻疹,接着又传染了天花。两个多月就断奶的孩子,又到了一个新的生活环境,并染上急症,尽管医生家人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挽救不了铁牛幼小的生命。

为了尽快从失去爱子和斗争失败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我暂时离开厦门机关,到外县农村去巡视工作,我见到了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他也是在福州听说红军打下了漳州,回厦门一趟。陶铸对我谈起前几天他与蔡协民聚会的情况。蔡协民到惠安县巡视工作近一个多月,胜利领导了轰动闽南的惠北大抗捐斗争。当他满怀喜悦回到厦门中心市委机关与我团聚时,见我不在机关已下乡走了,等了几天也没有我的音讯,他又接到通知到漳州。两人总见不着面,孩子又送人了,他觉得自己形影相吊,因此深感失望和难过。

平日不喝酒的蔡协民在苦恼中,也和陶铸喝起了闷酒,借酒消愁。几杯黄汤下肚,他就发起了牢骚和怨气。

当年在红四军那场党领导军队的争论中,毛委员曾批评蔡协民是中间派,他嘴上没说,但心里却不服气。另外蔡协民当时在政治部工作,抄写布告时,漏写了一个字,将共产党写成共产。毛委员很生气,严厉批评他做事不认真,抄完也不校对一遍就贴出去。掉了个“党”字,这不是一般性的错误,是原则性错误,国民党反动派不就是骂我们“共产”吗?!毛委员气得甚至不愿见他,“我不高兴看的人,我情愿看我的脚趾头!”

喝酒时蔡协民说起这些事,痛哭流涕,说毛委员不了解他,对他不留情面。说话中,又扯到了我,骂我对他三心两意啦,不是真心爱他啦……

说到气头上,掏出我的照片撕得粉碎!

我和蔡协民被免去了职务,闽南党内开展了“反蔡协民路线的斗争”,我们请求调动工作,蔡协民提出去上海,我提出去福州;临别前我和蔡协民提出了就此分手的想法,我们的夫妻关系到此结束;我和陶铸组成了假夫妻 。

10月下旬刚刚病愈的我,突然接到了厦门中心市委让我们速回厦门的通知,我和蔡协民被免去了职务。

我们刚回市委机关,就遭到了严厉的批判。

最后市委作出《关于蔡协民在漳州工作错误的处分决定》,给蔡协民撤职和留党察看三个月的处分。对固执己见的我也作出了留党察看一个月的处分,重新分配工作。

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处分后,我和蔡协民已不好在厦门呆下去了。

蔡协民提出一起到上海去,找中央汇报另行分配工作,哪怕受到更重的处分也在所不辞。

然而,我却不愿去上海,我想中央更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人家也会把我们当犯错误的同志看待,这样连改正的机会和条件都没有。

我提出到福州去。我想,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和下面的同志对我还是了解的、信任的。我改正错误,别人容易相信;另外我在福州地区工作过,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也便于开展工作,将功补过。 

厦门中心市委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自此,我和蔡协民各奔西东。临分别前,我提出了就此分手的想法,我们的夫妻关系实际上到此结束了。

一个月后,福州中心市委根据我的近期良好表现,撤销了对我的处分。考虑到我在厦门曾担任秘书长一职,因此决定让我官复原职,担任福州中心市委的秘书长。

我刚到福州时,同陶铸、谢飞等同志往在机关里。谢飞同志曾经是刘少奇同志的妻子,海南人,在南洋群岛入党,从事地下工作,后被当局驱逐回国。她后来的丈夫在中央苏区工作,因此不久后她便调回中央苏区了。

谢飞走后,我们就另外租了栋房子,我和陶铸、陈之枢和另外一个女同志组成两对假夫妻,建立了“家庭”。 

是年秋天,上海中央局来了一纸通知,说蔡协民是“社会民主党”,要求凡是蔡协民工作过的地方,都应对蔡协民进行揭发批判,划清界限,肃清影响。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通知,我深感惊奇。我与他共同生活战斗了好几年,对他的革命历史还是了解的。

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样一位早年入党、参加红军,不管是在炮火纷飞的游击战场,还是在白色恐怖的白区,为革命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好同志,怎么会是“社会民主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社会民主党”? 

陶铸对此亦有同感,因为陶铸对蔡协民还是比较熟悉的。为此福州中心市委开了个会,也没叫我检查揭发,划清界限。市委认为,中央也许对蔡协民的情况不了解,因此决定以市委名义给中央写份报告,证明蔡协民的清白与无辜,但无济于事。

1933年初,穷困潦倒的蔡协民突然回到了福州。

由于中央刚发出过批判蔡协民的通知,蔡协民没有组织介绍信,按照地下党严格的纪律和规定,是不能与他接头联系的。但是对他十分了解的陶铸还是去见了蔡协民,并且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我。

我提出要去见他一面,市委考虑到我们原来的关系,同意了。但陶铸一再交代:“你去见他可以,但绝对不能把中央的通知告诉他,否则你就违犯了党的保密纪律。”

在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旅店里,我见到了蔡协民。本来年纪就较大的蔡协民,此时几乎变成了一个衰弱的小老头。他痛苦地告诉我,自从厦门分手到上海后,他住在一家旅馆里,与中央机关派来的同志接上了头。开始还是好好的,在第二次联系之后,便再没有人来理睬了。

他抱着很大的幻想一天又一天地干等着,到后来花光了盘缠,弄得无钱交房租、无钱吃饭,值钱的东西也典当光了。老板天天来催,不敢呆在屋里,只好整天在马路上流浪,忍饥挨饿。他甚至想过,要在上海的马路上解手,以便让巡捕抓进去关几天,吃上几天饭,由此来解决饥饿问题。

最后,蔡协民终于意识到,他是被中央给甩了。

但什么原因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像他这样一个1923年入团,1924年入党的老党员,却被党组织抛弃了?这种失去组织的痛苦,比饥寒交迫更加不堪忍受。他有时夜里尽做恶梦,醒来后冷汗淋漓,气得他脚踢拳砸,把被单撕扯成布条。

说完这段苦难的经历后,蔡协民掏出一块衣料递给我说:“买了船票,剩下点钱给你买了身衣料,拿去做件旗袍吧!”

我双手接过布料,一向坚强的我,此时不禁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他如此落魄悲哀,仍不忘夫妻之情,我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我觉得我应该把实情告诉他,就是挨处分也认了。我不能对这样一个对党忠贞不二的老同志再保所谓的“密”。

蔡协民对中央的这一通知,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年底,蔡廷楷、蒋光鼐等人发动“福建事变”,罗明从中央苏区回到厦门主持新省委的工作。他知道蔡协民的遭遇后,严厉批评了原厦门中心市委的错误做法,并决定调蔡协民回厦门做城市基层工作。 

蔡协民终于回到了党的怀抱。但不幸的是,1934年4月,正在厦门益安医院工作的蔡协民,被从闽西回来的叛徒苏文波发现告了密,蔡协民落入敌手。在狱中他遭受严刑拷打,威胁利诱,但始终坚贞不屈。

是年5月,蔡协民高喊着“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在漳州英勇就义,时年33岁。他用壮烈的死,向党表明了自己的忠诚!

我对陶铸的感情越来越深,由假夫妻而自然结合;但由于我向蔡协民透露了“中央通知”,且如实地向组织汇报,陶铸给了我留党察看三个月的处分;在我临近分娩时,不得不搬出了市委机关;陶铸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我生下的却是蔡协民的骨肉 。

见过蔡协民之后,回到机关,我如实地向组织上汇报了我与蔡协民的谈话情况。陶铸对此非常生气,当即召开市委会议,进行批评。

会上大家认为,我这是明知故犯,违犯了市委领导的告诫,泄露了党的机密。因此决定对我进行党纪处分:留党察看3个月,这可是一个很重的处分啊!

对此,我毫无意见,也很坦然,感到问心无愧。我是泄露了机密,但我没有做违背党的原则的事。我把事实告诉他本人,是为了对党的事业负责,为了对一个忠实于党的真正共产党人的政治生命负责。因为在我看来,没有什么能比一个共产党员的政治生命更重要了,我愿为了革命战友的政治清白付出任何代价。

尽管陶铸给了我一个严厉的处分,但这时,我对陶铸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说实话,我过去对感情这类问题,看得不是太重,体会也不深。虽说蔡协民对我确实很不错,可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很深。自从与陶铸相处后,他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对我处处关心、体贴,见到我总有一种很亲切的神态。同样我也乐于同他相处,心里总挂念着他。他不在我身边时,我就会想他;如果他出门迟迟未归,我便坐立不安,担心他出事。而过去蔡协民外出时,我就没有这种揪心的挂念。

因此,我们这对假夫妻假戏真做,自然结合了。

但受到留党察看处分后,我又不得不离开市委机关,到党的外围组织革命互济会机关去协助工作。并且搬出市委机关,住进了互济会机关。

正在这时,我的第三个孩子即将来到人世。

与生第二个孩子不同的是,这次生育无人照顾,在我身边的只有陶铸。他既要忙于工作,又要照顾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为我做饭、洗尿布甚至洗血裤子,是他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尽管生下来的并不是他的骨肉。

陶铸被王明撤职,到上海另行安排工作;我和陶铸租了间旅馆,像真正的夫妻那样,度了10天“蜜月”;陶铸来信,说他被判无期徒刑,平息了他已叛变的谣传;我冒险进县城寄钱给陶铸

那年的3月,上海中央局来了个通知,叫陶铸立即到上海,另行安排工作,书记一职由组织部长陈之枢接任。

原来,中央派来福州巡视工作的巡视员朱礼治,曾征求陶铸对王明的看法,生性秉直的陶铸毫不隐瞒地表露了自己的观点:“他是吃洋面包的,我看他对中国革命的实际并不太懂!”这位巡视员回上海后,向主持中央工作的王明如实地转达了陶铸的看法。这可惹恼了这位总书记,这次调动,实际上是被王明巧立名目撤了职。

陶铸临行前,在一个旅馆租了一个房间,我们像真正的夫妻那样,恩爱相依,共同度过了10天幸福的“蜜月”。

4月下旬的一天,我们在旅馆门口依依分手,互道珍重,难分难舍。

刚开始时,我每周都能收到陶铸从上海寄来的两封信,信虽简短但充满热烈的感情。来了四五封信后,突然就断了消息。我每天翘首等待,等啊,盼啊…… "

后来我才知道,陶铸到上海后,遭到与蔡协民相似的厄运,被晾在那个亭子间里苦捱时光,中央将他拒之门外。

而说陶铸叛变纯属谣言,事实上,陶铸被捕入狱后,在敌人的威胁利诱面前,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员坚贞不屈、富贵不淫的高尚品格,严守了党的组织机密,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后被转移到南京宪兵司令部拘留所。3个月后,被移交国民党军法处,判处无期徒刑,终生监禁。他在狱中建立了秘密党支部,担任书记,团结狱中的同志,在那个特殊的战场上,与敌人展开了英勇机智的斗争。

3月下旬,我意外地收到一封陶铸从南京监狱寄出、通过福州何老太太转来的信,估计是张铁同志托人带到福安的。我将信交给叶飞同志看,我们一致认为,既然判处无期,就说明陶铸没有叛变。我问叶飞同志,陶铸病重,可否寄给他一点钱,他表示同意。这时,我正好要去一趟寿宁,还要到福安县城与地下党接头。我给陶铸写了一封信,顺道进县城给陶铸汇款寄信。

这可是极大的冒险,因为我当时已是国民党当局通缉的共党要犯,悬赏的赏金是3000块大洋。但是不这样做,我感情上又不能平静。想到以往与陶铸的恩爱,想到陶铸此时正在铁窗下煎熬,作为自由人的我下决心去冒这个险了!

数年后,陶铸获释出狱后告诉我,从福安寄出的钱和信居然都收到了。那时,他正患肺病,咳血不止,我寄去的钱真是雪中送炭。他买了几瓶鱼肝油,致使病情好转。他还买了一些书籍,把监牢当学堂,勤读了几年书。直到第二次国共合作,党中央将他营救出狱。所以那次冒险还是值得的!

关键词(Tags): #曾志#陶铸通宝推:光头佬,西安笨老虎,审度,
家园 我也觉得当事人的说法更靠谱,但大帅见的那人未必不是蔡春华
家园 这个陶斯亮问过幸存者。

她的回答是,是谁的不重要。

陶说:夏家一门忠烈,无后。如果能有后,也算对夏家一个安慰。

曾没回答。

也就是承认了孩子是夏的。

家园 陶铸坐牢的时候

曾志和叶飞,还有一个人,闹出三角恋爱的。组织给三人处分,理由是恋爱影响团结,影响工作。

曾志与陶铸分别一年后,突然接到他从南京监狱寄来的信:被判无期徒刑,病重,无生还希望。曾志又喜又痛,喜的是爱人没有叛变,共产党人的气节比生命重要;痛的是爱人无生还希望,且病重在牢中。她请叶飞批准,从没收财物中领20元大洋,毅然决定冒险,到福安县城邮局替陶铸寄钱。当年抓捕这位女共党要犯的悬赏金可是3000元大洋。曾志前脚离开邮局,后脚踩着全城大搜捕的笛声,铤而走险居然成功。而更奇特的是,陶铸也居然收到20元大洋,买药救了咯血的肺病,闯过了生死一刼,到第二次国共合作时无罪释放。

年青漂亮又干练直率的曾志自然是闽东苏区的“红色女一号”,又是天生丽质。她的美丽有一张1932年在厦门的玉照为证,照相馆竟然不经她同意,把它放大,展于橱窗为模特。那长发飘曳、高雅妩媚、大家闺秀的“潇湘美女”形象,可以说,毫不逊色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任何一位影界女明星。难怪陶铸与她初次见面,一下子惊呆了。还有,当年在井冈山下,连毛泽东都喜欢和她开玩笑,曾当着贺子珍的面说:曾志、曾志,贺子珍说我喜欢你,爱你。弄得曾志尴尬之极。我想当年革命队伍中猛男帅哥们,倾慕她的眼光一定很多。而性格坦荡荡的奇女子在回忆录中也如实表白:陶铸恢复自由遥遥无期,23岁的我随时准备牺牲,早将“三从四德”抛到九霄云外,我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小资产阶级浪漫情调,重找对象是我的自由,恋爱是我的权利。

也许是以上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次在曾志因病缺席情况下,闽东特委开了个重要会议,指出:曾志同时与任铁锋、叶飞关系密切,在干部群众中造成坏影响,是小资产阶级思想行为,而且都是特委的负责同志,都要检讨。曾志应负主要责任,不但要批评,还应该处分……但这次会议没给曾志处分,却调她去兼任福霞县委书记。此时福霞地区正面临敌人重点“围剿”严峻时刻,组织却让一个病中女子临危受命,赴汤蹈火。曾志二话不说,抱病前去成功指挥了反“围剿”。但过了一段时间,特委却给曾志送来一份写在旧报纸上,也无盖章的决定,大意是:曾志作为党特委的一位负责同志,在恋爱问题上,以一种极不严肃的态度,同时与党内两位负责同志要好,影响几个党内负责同志之间的团结,影响了工作。这样做,是企图使党权、军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一种阴谋手段,是极其严重错误。特委决定撤销曾志福霞县委书记职务,并给予留党察看四个月处分,调寿宁县做群众工作。

这份荒诞的处分决定,在日后革命生涯中,一直像梦魔一般纠缠着这位奇女子,直到20年后,叶飞找来了时任国家邮电部党组书记范式人,一起郑重其事地对曾志说:“闽东苏区健在的负责人就只有我们两人了,我们代表当时闽东特委,正式宣布,对你的错误处分给予撤销,以后登记表上就不用写这个处分了。”因为叶飞等人清楚,当时对曾志莫须有的处分是代理书记詹如柏一手策划的,他认为党和军队主要领导权被叶飞、任铁锋、曾志3人掌握,自己有失落感,由此作出这个错误的决定。后来,詹如柏为革命壮烈牺牲,叶飞和曾志认为,尽管他有错误,还是值得缅怀和纪念的。

但更让曾志伤心的一件大事还在后头。1935年春节前后,国民党大举向闽东苏区进攻,游击队打散,音讯断绝,曾志又前往白区治病,3月离开闽东,与党组织失去联系,开始了天南海北寻找党组织的漫长历程。“离开闽东”一事,被作为政治历史问题,在党内受到多次审查,被折腾了几十年。第一次于1938年,因有人举报:曾志与任铁锋是从闽东逃跑出去的,曾志因此被撤销武汉汤池训练班支部书记职务。第二次审查在延安整风时期,经过一年四个月的监禁审查,审查结论是:“曾志同志在闽东以前和闽东以后,工作一贯积极,表现是好的。但是离开闽东是一种政治动摇行为。”由于这个结论,曾志的中共“七大”候补党代表差点落选。1956年,广东省委通过审查,作出正式结论,明确指出:曾志同志历史清楚,政治上无问题。中组部批复:同意。但“文革”期间,又遭长时间所谓审查,直到1979年,才有“本来就是清楚的”7个字的结论。

曾志的闽东情结

家园 从时间看,这个孩子应该是蔡的。

一直在井冈山当护林员的那位石来发,是夏的。

家园 父辈的各种纠葛秘辛,后辈不可能尽知,一旦偏听误信

就会更加疑人盗斧,钻牛角尖。

看曾志回忆录,这涉及了很多方面的复杂瓜葛,以及当时革命大环境的变幻无常,这都是后生小辈无法设身体味的,即使是像戚这样的人,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不会理解,只会简简单单地分为“好人坏人”,偷懒地归结为人品问题。

其实在那个严酷的大时代里,生生死死,分分离离,朝生夕死,暮聚晨分都是司空见惯到早已麻木的啦,哪有时间和心情来哭哭啼啼,伤感咏叹?

所以曾志回忆录里,她对婚姻的态度,对生死的看法,对孩子的态度,于今天的小资来说,简直当得起“骇人听闻”四个字。

其它老革命家又何曾不是呢?

——现在的河里,比如在批评老毛娶贺子珍等等历史事件时,也有人有意无意中将历史概念化道德化,简单以好坏评判之,才会越读党史越灰心丧气之说,就是这个道理。

通宝推:侧翼,TKwang,盲人摸象,白浪滔天,北纬42度,西安笨老虎,老老狐狸,审度,
家园 长叹

之前看过一个回忆录,也是女同志,走头无路之下,也是把孩子卖了。

红旗是实实在在鲜血泡出来的!

家园 这个呢,不光是戚。如果他见到的那个反映情况的真是蔡春华,

那也包括他。

家园 我也是说所有人,包括戚,红二代们,红卫兵

以及后来的历史研究者,当然还有我们所有人。

其实我的史观是:

时间轴上的每一飞秒,发生的信息都是海量的,我们对历史的研究都根本无法完全复原当时的情形,说挂一漏万都嫌不足。所以我在这方面是个”不可知论“。

所以历史研究者与其说是研究者,不如说是个"剪裁者",每一部历史著作和论断不过著作者如何标榜或尽力去做到客观公正,但其成品终究不过是作者的三观体现而已,换言之,什么人写什么历史。

从这个推断我们又会得出:我们读史,也不过是我们又在内心对历史进行符合自己三观的剪裁而已。

通宝推:燕人,老老狐狸,
家园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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