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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讨论】【Record】何成师 -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 (1) -- 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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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讨论】【Record】何成师 -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 (1)

This is articel received from an email listing this morning (14JUL2008). The content is original work of Dr. He of Indianapolis. The purpose of posting it in CCHERE is to keep a record for what's happened and what peopel did during and after the earthquate. I believe it's much better than the story of "earthquate diabetes". No interest to debate. Thanks.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 5/12/08 to 6/16/08

Steven He (何成师)

一 故国情怀

5/12/08 至 5/18/08, 惊闻强震

5/12/08 早上, 我起床后还和往常一样, 打开电视看新闻. 由于在这段时间CCN 一直在负面报道中国的奥运和支持达赖, 我转看CCTV-4 的新闻.我刚打开CCTV-4, 便闻播音员播出四川汶川地区于中国北京时间5/12/08 下午2点24分发生强烈地震,震级达里氏7.8 级,死伤几十人.当时我还没有太注意这一段信息,主要是我对汶川地区还不太熟悉之故.我只去过重庆,成都,都江堰,乐山,峨眉山,青城山等地,并不知道汶川距成都有多远.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CCTV-4对灾区的播放时间越来越长并死亡人数不段攀升.我的心揪起来.我赶紧拿出地图查看,发现震中汶川距离成都只有90公里,离都江堰只有十几公里路程。此时此刻我再也没法平静下来。我虽然不是四川人,亦无亲人在四川,但我有很多朋友来自四川,同时我身上还流着中国人的血,还是中华民族的一员。我觉得我有义务去帮助灾区的人民,不管以哪种方式,只要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我当天向ICCCI发出捐款通知,我知道在这一时刻,灾区人民最需要的是粮食和医药,这些都需要钱去购买,所以向灾区捐款是我们身在海外的华人可以做到的.

电视对灾区的报道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看着死伤数字的攀升和灾区的断壁残垣,我觉得我已成为一个四川人,一个冲动在一直告诉我:"你必须到地震灾区去,作为医生,你有义务和责任去帮助灾区的民众,帮助那些无助的灾民.我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每当看到电视上完全倒塌的房子,压在房下的人们,我的眼睛都会变得湿润.地震灾区救援在医疗上一般分为四个时期,第一期是黄金时期即震后0至72小时,此时被废墟埋着的人被救出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大,但若超过72小时,生还的希望就显著下降.第二期为外科手术期,这是第一期的延续,被救出的伤员一般都需要接受外科手术治疗。第三期是疫情防治期,一般是灾后一周开始。每次大灾难后,由于人畜的尸体无法及时处理并由于天气,食物,水源等缘因,极易引起后续灾害及大疫情的爆发。如果瘟疫一旦爆发,其所造成的伤亡甚至会超过灾害本身。所以灾后防瘟疫至为重要,另外各种疾病都会在灾后接踵而至,此时需要大量的医疗防疫人员。第四期是心理精神辅导期,此期主要是辅助在大灾难过程中所出现严重心理障碍的人们。通常逾90%的灾民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包括在灾区救援的自愿者。我是一个内科医生,非常适合在第三期参与治疗防疫工作。 所以我决定回国参加医疗队。

我首先与广州医学院我的母校联系,我是否能参加广医的救灾医疗队。但被告知,广医目前并无组队的意图。我又向广州红十字会打听,他们告诉我可以先向他们报名作为自愿者,填写申请表和简历。他们要进行筛选。如被筛选上就会通知我。我当即在网上填表并fax我的CV。一周后,我仍未接到任何通知。我知道我未被选上。但我知道,我比其他很多自愿者更为合格。首先我是一位医生,我受过救灾,急救,自救和紧急状况逃生的训练。同时我的精神坚强,我不会轻易患上PTSD(创伤后精神紧张综合症),更重要的是,我的体能,我参加马拉松比赛,在35000人的比赛中位列前8%,我还参加现代三项,越野跑,登海拔5000米以上的大山。我自认为没有多少人能超得过我.但是可能一个原因是我是美国人,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自愿者太多,所以我没被红十字会选上。另外我也通过其他渠道争取,但却无一渠道可通。当时我以为我不可能回国参加抗灾活动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遗憾。但我继续在ICCCI组织捐款活动,到5月20日,ICCCI已共筹捐14000美元,并于5月21日电汇至中国红十字会。

5/20/08 - 5/27/08, 柳暗花明,准备回国

当我已准备放弃回国救灾的念头的时候,5月20号晚上突然接到李医生的email, 他告诉我国内有一个NGO (None Government Organization,非政府机构)香柏救灾中心已到四川抗震救灾,说他们非常需要医疗人员去帮助灾区人民。特别是像我们那样的内科医生和精神心理医生去灾区展开第三,第四期的医疗救灾工作。收到此email后,我大喜过望,当即联系李医生。 李医生告诉我该NGO立即需要医疗人员,越早回去越好。李医生已有回国签证因他三月份刚回去过,而我却是两年都没有回过中国,需要立即办理中国签证。由于李医生周末 on call,而我也要参加 Indy 500 的游行,所以决定5月27号起程回国。我于5月21号早上驾车前去芝加哥中国领事馆办理签证。现在总领事馆和签证处已经分开,签证处搬到离总领事馆约500米的另一栋楼房内办公。我先去了总领馆,被告知需去签证处,我便从总领馆跑到签证处,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签证了,看样子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轮到我。等了两个小时后该我办理了,我拿出护照请求当即签证。 但签证员看完我的护照后告诉我必须要有飞机票才能签证。 如无机票不予签证。 我当时就急了起来,我告诉签证员我是回国抗震救灾,不是回国旅游探亲,机票还未定好。但签证员说,她作不了主,我必须要总领事同意才能签。幸好,由于在过去的几年中一直在领导ICCCI,与领事馆的总领事和数位领事都打过交道并认识。我当即又跑回等总领馆,直接找到黄屏总领事向他说明我的情况,黄总领事当即给我写了纸条,并打电话给签证组组长,为我开绿灯。等我重返签证组已是下午,下午5点方拿到签证,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时。签证到手,我便十分主动,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由于李医生没有多少户外活动经验,我特别叮嘱并教授李医生户外生存经验,技能并购买户外活动的背包,衣物,越野鞋等。

二 赶赴灾区

1 起程回国

5/27/08 由于临时订票,没有Indy 飞 Chicago 的合适的机票,只有开车去芝加哥.幸好李医生有一朋友5月27日要去芝加哥,我们便搭他的便车5月27日凌晨5时出发去芝加哥. 在芝加哥机场会合上在芝加哥的蔡药剂师一同登上UA 直飞上海的飞机回国. 经16小时的飞行,于5月28日到达上海.在飞机上我抓紧时间阅读李医生网友送给他的" 心理治疗手册". 此手册是由美国精神心理专家编著. 5月12日四川大地震后由数位心理专家并翻译人员在一周内翻译成中文供抗震救灾用. 我发现手册上有无数处翻译错误并有大段大段的不知所云的翻译并有很多翻译不合中国国情. 我想这可能是翻译时间仓促,翻译人员没有多少专业知识, 校对得也不够仔细. 但其大意已经译出, 在这短时间内译出300多页的心理治疗手册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所以我们不能苛求翻译人员. 我想此心理治疗手册一定会对国内的心理治疗医疗人员有很大帮助.

抵达上海市浦东国际机场后,我们一行三人又马不停蹄地登上飞往成都的班机. 在飞机上,空姐们向飞往成都的自愿者问好,并拿出红布请自愿者签名. 我们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感谢空姐们的热情款待.

当晚十时到达成都双流机场, 取过行李就坐大巴和出租车直奔NGO(非政府机构)香柏救灾中心 的指挥部蜀北宾馆. 到达蜀北宾馆已是晚上十一时, 指挥部中心还是灯火通明. 救灾指挥中心的主要领导们还在讨论如何进行救灾的计划, 我们顺便就加入他们的会议中. 在会议中我了解到香柏救灾中心由数个企业家组成(上海,北京和海外),资金来自大企业的捐献, 人员全由自愿者组成. 他们的救灾宗旨是辅助政府, 支援政府,并派自愿者去政府不能顾及的地方去帮助灾民. 由于这次地震影响的灾民量太大,政府不可能面面俱到,政府只能顾及较大的受灾地区,但一些较偏远的地方,政府也是无能为力. 当然这次大地震,政府是尽了全力而且力度也是非常之大. 我们是不可能苛求政府了. 君不见温家宝总理震后很快到达现场指挥救灾, 面对悲惨的场面他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叫,指挥救灾人员在废墟下尽力挖出幸存者,命令解放军不惜一切代价进入震中映秀和北川县城. 还有解放军们冒着生命危险在道路不通的情况下,徒步急行军翻越巨大的山体滑坡深入震中灾区抢救灾民. 当然由无数的自愿者组成的抗震救灾组织也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们弥补了政府的不足,给了灾民极大的帮助. 他们一样是冒着生命危险,救助灾民是分文不取, 除了奉献还是奉献. 他们社会身份不同,有大企老总,大老板,有教师学者,更有工人农民, 甚至有些人是辞了职来当自愿者, 他们当中有很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 香柏救灾中心就是由这些自愿者组成,他们来自五湖四海, 有来自北京,上海,山东,广东的, 有来自香港,澳门,台湾的,有来自美国的,就像我们. 我们虽然在此之前互不认识,但我们都有一个救援灾民之心,我们见面相互介绍后,很快就熟悉起来,我们之间变得毫无隔阂,亲切互勉.

5/28/08 当晚住宿在蜀北宾馆. 蜀北宾馆的老板十分康慨,免费提供了两层给香柏救灾中心. 所以我们住宿是免费.但当晚我们却是难以入睡,这不是因为我们心情激动或时差, 而是楼下餐厅大排挡的喧哗. 一向有说成都人喜欢悠闲,这是我第一次领教。虽然经历了如此大的灾难,成都人还是一如既往,麻将照打,吃喝如常。 经二十多小小时的行程,我躺在床上,已是十分疲劳。但楼下的餐厅却是猜拳行令,喧哗声直上云霄,同时还不时夹杂着酒瓶摔在地上的巨大碎裂声。喧闹声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大排挡打烊, 我才合上眼睛。 当五时许,又闻雄鸡的啼鸣(不知为何成都市区允许养雄鸡),狗的叫声,还有晨起的人们走路说话声又将刚合上眼的我吵醒,到此我是无言,真的是服了四川人的“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照样坚持自我,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舞照跳,马照跑。 我想这也算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大特色和优点吧。

2 深入灾区

5/29/08 由于吵闹,我于6时便起床,打开电视继续观看有关灾区的报道,到此死亡人数已超过6万人,受伤无数。救灾还在继续努力中。7时半到蜀北宾馆餐厅用早餐,餐毕和李医生,蔡药剂师一起集中到总指挥部等待分配任务。 我们被安排在香柏医疗队里。香柏医疗队已组队好几天,已有一位香港来的丁医生和H 护士。丁医生是一位外科医生, H 护士是一位男护士。中国国内还很少有男护士,所以大家听了都很惊奇。还有北京来的一位画家。医疗队的领队名叫小曾,她是一位来自成都的大美女,我们几个大男人一见她,眼睛都不觉一亮。 她中等身高,圆圆的脸,细腻白净的皮肤,弯弯的眉,明亮的大眼睛,甜美的笑容,美妙的甜甜的声音,每一个微笑都勾人魂魄。 我想天啦,和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大美女一起工作,还能把工作做好吗?小曾原在报社当记者,地震前在成都的一家杂志社作编辑,地震后她辞掉编辑工作来作自愿者。 由于她是本地人,所以向导,翻译,沟通的工作都是由她来作,领队也是她的责任。 还有一位姓罗,他是上海制药厂的。今天,我们去他们昨天已建好的医疗点继续看病人。此医疗点位于绵阳市安县,离成都约80 公里,医疗队一行八人上车前往灾区,途经绵阳市九州体育馆时, 看到里面是住满了灾民,其架势与3年前美国新奥尔良台风后灾民住在 Superdome 体育场没什么两样。所不一样的是九州体育馆井然有序,根本没有像Superdome的灾民那样闹事。 这可能一个是因为中国人纯朴,不像美国人那样张扬喜闹事,另一个是中国政府救灾力度强劲到位,灾民不愁吃,所以不会造成像新奥尔良Superdome那样的闹事。在九州体育馆旁边也是由一大片篮色帐篷组成的灾民临时安置营,此处的灾民大部分来自北川等重灾区。 当汽车进入安县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断墙残壁,全是倒塌的房屋,没倒的也是东倒西歪,墙壁布满裂痕。灾民们就在他们倒塌的房子前搭起临时帐篷,很多帐篷还不是政府提供的那种标准8平方米的帐篷,而是灾民用几根木头撑起一张塑料布而成。里面情况较好的放几张床, 不好的只是铺上厚厚的稻草,人们就睡在稻草上面。 我们的医疗点建在一个叫铜锣村的地方,医疗队已在昨天支起了一个大帐篷并开始诊病。到达后我们立刻将药从车上拿下,将医疗点建起。当时就有几十灾民来到医疗点看病。很多人都患有支气管炎,肺炎,胃肠道感染和严重的皮肤病。这主要是因为他们住在帐篷里,而帐篷不透气,中午气温达到30摄氏度,帐篷里的温度则达到50摄氏度,如桑那浴,而晚上又十分寒冷,更甚者灾民没地方洗澡,个人卫生状况极差,很多妇女都已患上妇科病。 看了十几个病人后,有灾民跑来告知,谓离医疗点一里许的地方有几位老人,他们在地震中受伤了,现在行走不便,极需医生上门诊治。我们当即兵分两路,香港丁医生,H 护士,和蔡药剂师留守医疗点,我,李医生和小曾到老人们家里去。我立即将一些必须的药品,外包扎用的绷带纱带等放在我的登山包里,然后背上登山包与李医生和小曾一起跟着当地一灾民走进更深入的村落里。这一里路全是田埂烂泥,此时我发现小曾走的比李医生灵活多了,我是跟着那当地向导一步不拉,小曾则跟着我一步不拉,而李医生却掉到后头了。小曾外表看起来娇小玲珑,根本不会想到她走泥泞路走得这样好。我问她有无受过训练,她说她每周都去Gym 5次,跑10公里,并做器械训练。 怪不得她这么灵活,真是人不可貌相。20 分钟后,我们到达了村子的另一头,大概有七八户人家,房子也都全部倒塌、他们在倒塌的房子外搭起了小帐篷,我们就在帐篷外给他们看病。 当中有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在地震中被砸断了右锁骨,造成右锁骨变形,由于他们当时离政府的医疗点很远,也没有任何医疗队来过这偏远的地方,她也几十年没有看过医生了,主要是没钱。 此时已过地震两周,再作固定已无必要,我便给了她两周的Ibuprofen 止痛。 另一个老人60多岁,也是在地震中被砸坏了小腿,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消毒,现已是化脓肿胀,我为他作了脓肿切割引流,并涂上抗生素药膏和口服抗生素。此时小曾则成了我的得力护士。她虽然没有接触过医疗,但她的悟性极高,很多事情一点则明并能做得得心应手,她在以后的医疗中给予了我很大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她,我的工作不会展开得那么好,也不能看那么多灾民。我们同时也看了其它一些常见疾病的患者,当我们完成任务重返到医疗点的时候,一件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原因是当地的乡政府发现我们的医疗点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我们是到庙没有先上香,这些乡政府土皇帝对我们十分不满,他们来到我们的医疗点,粗暴地要关闭我们的医疗点,并要我们出示行医执照,我们当即将我们的美国行医执照给他们看,他们却看不懂英文,还问我们为什么不用中文的美国行医执照,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中国农村基层干部的文化素质真是十分差。 由于看不懂英文,他们说需要把我们的行医执照拿回到他们的乡政府去核实,北京画家小冉当即自告奋勇跟随他们去乡政府,由于受到此等土皇帝的阻扰,我们不能再看病行医,我们只能等待行医执照的核实。在等待过程中,我和当地的村民聊起来,他们告诉我,当地的乡政府非常霸道,他们占了最好的土地和池塘,他们不许村民去池塘取水,如果发现就派人去打取水的人。我是越听越郁闷,越听越生气,小曾在旁边劝解说,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她当记者的时候,经常下乡采访,曝光一些不平之事。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乡村都跟这里一样,有一部分乡村干部还是比较好的。在闲聊中,小曾忽然灵机一动,说与其在此站着瞎等,还不如去灾民家,给他们发放一些生活必需品,如肥皂,妇女卫生巾,清洗液等。我当即同意,立马托起箱肥皂,小曾则捧着一箱妇女卫生巾,而蔡药剂师则在后跟随。 我们过田埂,走小路,踏泥泞,挨家挨户地发放肥皂,妇女卫生巾。 村民们对我们的帮助十分感激。发放完后我们返回医疗点,已是满脚泥泞。 但是还是没有乡领导的消息。我们的行医执照,画家小冉还在他们乡政府哪。40 分钟后,小冉来电话,说他们看不懂英文,无法证实我们行医的合法性,执照还给我们,但我们不能再在他们的乡里看病了。李医生当即说 “我们这些美国的大医生,医学院教授,比他们华西医院的医生水平都高多了,反而现在倒不如他们乡间的小医生了“。我虽然觉得郁闷无比,但至少我今天也确实给灾民们看了病,帮助了他们,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等小冉带着我们的行医执照回来后,我们收拾起所有的药品,开车返回成都。这是非常郁闷的一天。晚上小曾请我们在蜀北宾馆楼下的小餐馆吃了一顿成都的大排挡晚餐。

家园 还有后续吗

看到本帖第一印象是, 要是能跑到成都去大吃一顿就好了, 口水忍不住喷薄而出

家园 【Record】何成师 -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 (2)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 5/12/08 to 6/16/08 – Part II

Steven He (何成师)

5/30/08 黄土灾民安置营

指挥部决定医疗队的几个人转移阵地,去黄土灾民安置营看病。黄土灾民安置营是政府为灾民设置的临时住宿营地,就像绵阳市九州体育馆一样。黄土位于绵阳西北30至40公里,靠近北川县,黄土灾民安置营的大部分灾民来自北川地区,北川县是此次地震受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整个县城约有12000多居民,只有2000多生还。整个北川县城现已封闭,不许入境。由于防止瘟疫的原因,政府已不准备继续挖掘被埋的九千多人。政府要另寻一个地方再建一个北川县城。黄土灾民安置营共有三千多灾民,民政部发放的帐篷是一顶接一顶连成一大片。整个安置营共有4 至 5个足球场大小,灾民是一家住一顶8平方米的帐篷。营内很多琐事都由自愿者完成,如救灾物资的分发,水管的铺设,公厕的修建,更重要的是帐篷的建立,此安置营近千张帐篷都是自愿者们所建立. 没有这些自愿者,这些营地是完全运作不起来的。香柏救灾中心在一周前已派出自愿者到黄土灾民安置营帮助营地的建设。温家宝总理也于数天前探望过此营地。 所以目前此营地的供给还算充足。但是由于灾民数量太大,有些灾民还是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比如吃饭问题,在午晚餐开饭时,排在前头的人一般能吃饱,但排在后面的老弱病残轮到他们时饭菜已经分光,他们只好饿着肚子或领点方便面将就。 到达黄土灾民安置营后,我和李医生,丁医生即去营地医疗点打听医疗情况。营地医疗点是由一个卫生院负责,里面有一个外科医生,一个内科医生 和一个护士。 他们在医疗点已经九天,人心思家,十分不安心继续呆在那,因为医疗点也是在一个帐篷里,中午下午也像蒸笼,十分难受,医生护士都想立刻离开,当我们向他们说明我们是自愿者医生,可以帮助他们使他们有时间休息后,他们高兴得都跳了起来,但片刻之后马上又阴沉下来,说我们可以代替他们, 但必须要经过营地政府指挥机构同意,他们不能做主。我们马上去找到负责医疗方面的营地副总指挥,此副总指挥也十分关僚,他对我们说,我们必须出示医疗执照和上岗证,如果他懂英文,我们的执照倒可以给他看,但我们去哪里拿上岗证给他看?我们只能跟他说,我们什么都没带,明天再把医疗执照和上岗证带来。当时我就想今天又是郁闷的一天,尤其郁闷的是今天小曾没有来,少了一个大美女连眼睛都没得养了。行医看病是彻底没戏了。 我开始怀疑我当初回国的决定有没有作错,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我今后二十天该当如何度过。我跟李医生说如果明天再这样的话,我就立刻买去西藏的飞机票去西藏旅游去。 说归说,余下半天还得干的事不是?我们便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去各个帐篷处探望灾民, 询问他们所需,聆听他们的痛苦, 并给他们发放肥皂,纸巾, 妇女卫生巾, 和妇女外阴清洗液等。我当时是一大盆妇女卫生巾, 边走边发放。 那些农村妇女们还是比较保守, 看到我一个大男人在发放卫生巾使得她们到不好意思起来。 我跟它们说,我是医生,医生是没有性别的,当我是中性人就是了,当时就引起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在走家串户的过程中我们了解到,灾民还是患有很多的疾病, 但他们不相信政府所设的医疗点的医生, 说他们态度极差并且医术极差, 所给药物都不治病。 我要他们把医疗点发的药物给我看,不看还可以, 一看我真的要大叫了,怪不得灾民说医疗点的药物不治病, 原来他们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药, 头痛给治脚药, 皮肤病给抗病毒颗粒,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镇卫生院的医生们是从哪里念的书和那里受的医学训练, 连过去的赤脚医生都不如。同时灾民们的心理创伤也很严重,很多人不但失去了家园还是去了亲人。但是一个上千多人的大营地, 只有一个从广东过来的由广东劳改营派出的十多名心理治疗人员,当中只有一名正式的心理治疗师。 他们只是对营地的小孩子进行心理辅导,而成年人则顾及不上了。 总结上述,黄土安置营的医疗状况从生理,病理, 到心理都不乐观。 但是由于当地的官僚,我们是有力使不上。 下午6时,我们只好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离开黄土安置营回到成都。 车上我是无限迷惘,下面我到底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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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灾民安置营, 可住灾民三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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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黄土灾民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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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安置营灾民们在排队领午餐

三.山乡医疗

5/31/08 柳暗花明,深入山区

当晚回到蜀北宾馆指挥部。回到指挥部就听到了小曾甜美的声音。她已在指挥部等我们多时,也知道我们今天的窘况。我是当然见到了美女郁闷的心情也松了一半。可不要说我好色呦。我想世界上每个大男人都会像我一样的,我还没有那么猪八戒。她告诉我们她已经和当地的一位“地头蛇”老邵讨论过了,明天医疗队去开发一个新点。这新点叫龙池镇,离震中映秀镇直线距离3公里,什么人都没有进去过,政府还没有力量进去,非常适合我们送医送药给当地的灾民。老邵四十来岁,长得高大肥胖,一点也不像四川男人,倒有点像北方人。他是在当地媒体工作,应该说是小曾的同行。我听了之后,心情立刻被提起来了,郁闷一扫而光,因为我真的可以为灾区人民做点事了。

当晚又是一个喧闹的夜晚,楼下大排挡照样营业到凌晨3-4时,我照样只能断断续续的睡眠3小时左右。

早餐过去,我便去库房准备各种的药品然后装车。香港的丁医生和H护士由于已服务了十天,他们要在今天离开四川返港。虽然认识他们只有短短的两天,但在战斗中结成的友谊却是非常深厚的。我们依依不舍的道别。告别了丁医生和H护士,我们一行便登上了汽车。车上老邵向我们介绍今天的目的地。今天我们要走都江堰方向。都江堰也是地震重灾区,95%的都江堰市的房子都成了危楼,尤其严重的是离都江堰市东南15公里的聚源县聚源中学。聚源中学是都江堰的一所重点高中,学生年龄15-18岁,约有学生1200人。当地震来临时,整幢十多层高的教学楼在10秒钟完全塌下,大楼内的学生无一幸免,九百多学生全部死亡,幸存的二百多学生则是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更为离奇的事,在聚源中学旁边的高楼却依然耸立,无一坍塌。所有人都认为此教学楼是豆腐渣工程,但目前官方还未有给予肯定的答案。我们经过时还看到有大型的挖掘机在现场工作,估计是继续挖掘中学生的尸体。汽车穿过都江堰市,市内建筑也是一片狼藉。驶过二王庙时,发现宏伟二王庙已全部倒塌,里面无一完整的建筑。但神奇的是都江堰水利工程却几乎完好无缺(除了鱼嘴有一裂痕外),二千年前的建筑能经受得起8级的强烈地震,的确是神奇无比。在都江堰水利工程的上游是紫坪埔水库,水库的大坝也是完好无损,不然若是大坝塌陷,下游的整个都江市,甚至成都都要被大水浸没。紫坪埔水库从大坝到映秀镇只有2公里水路。当日解放军就是利用冲锋舟从大坝处起程,强行冲进映秀镇进行救援的。经过紫坪埔水库后,原有的公路已全被山体滑坡阻断。解放军临时在一个山坡上开了一条简易Z字回型土路,使车辆能勉强进入龙池镇和映秀镇。这段崎岖颠簸的小路成为龙池, 映秀和纹川的生命通道的一段. 驾车通过此简易土路须要非常好的驾驶技术,四轮驱动越野车行此土路应该没有大问题,但面包车行驶则需要司机有很好的驾驶技术。我们的面包车时不时都有路上的石头擦刮地盘。进入龙池镇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全部房屋完全倒塌,这里原是比较富有的旅游区。沿着龙池镇,都建有一家接一家的农家乐旅馆。农家乐旅馆是四川的大特色,因四川人喜欢休闲,一到假期,成都的有钱人都喜欢开车到远郊的农家乐小旅馆,享受山区优美的风景并有特色的四川农家菜如青城山老腊肉,野菜等等。有些农家乐旅馆建的十分幽雅,可达到星级旅馆水准。而现在,所有的农家乐旅馆都被夷为平地, 荡然无存. 气车开到尽头 (前面由于山体滑坡, 将到路全部阻断) 停在一家农家乐"刘大胡子" 农家乐门前。刘大胡子的农家乐旅馆的主建筑也是全部塌陷,只剩下几幢木质建筑还挺立着,外面则搭起了简易帐篷。我们下车后便向主人刘大胡子说明了来意,刘大胡子当即对我们送医药上门十分欢迎和感谢,并说他们至今还没有见过任何医疗队,并且附近的村民都有不同程度的疾病。我们就在他家的帐篷外开设医疗点进行紧张的医疗服务。当即约有50-60名大人小孩来到我们的医疗点诊治。大多数患的是呼吸道和胃肠道的感染,还有很多皮肤病。另外老毛病如关节炎,高血压等亦有不少。我和李医生负责看病,小曾则负责当翻译并兼做发药。因为我们听不明白当地的土话。当地的一些老年人也听不懂普通话,所以小曾的翻译工作就显得特别重要。有一位十六岁的小姑娘过来要我给她看病,当时她发着高烧,严重的咳嗽,并且脸上布满了泪痕。我听了她右下肺有轻罗音,诊断为早期肺炎。我为她开了口服抗菌素,同时问她为何哭泣,她当即大哭起来,刘大胡子的夫人告诉我,此女孩的母亲和妹妹如今还被埋在倒塌的房子里,父亲则是高位截瘫被送到山东。小曾立刻上前,拥抱并安慰了小女孩。看病告一段落后,我们便和刘大胡子闲聊起来,刘大胡子年约三十四,五年纪,留有一大把又黑又浓的大胡子,有一八岁女儿,他可是当地的英雄。当大地震过后,他立即组织起十多位年轻人到废墟去挖人,并救出了十多人。同时他也把十来个失去亲人的孩子组织起来,建立帐篷,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所谓患难见真情,患难见英雄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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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胡子和他倒塌的农家, 虽然 家没了, 他还一直保持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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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塌的二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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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体滑坡堵塞的从都江堰到映秀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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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体滑坡将房子埋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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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胡子还告诉我们在被山体滑坡堵塞的道路的另一头和上方还有很多人家。政府只是供给了他们有限的帐篷和食物,医疗队则是完全没有。我和小曾当即决定背药上山,给灾民送医药。我将我的登山包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物约定30斤重。原定我和小曾同去,我看病,小曾翻译。但李医生和画家小冉坚持同行,我们只好同意。由于小冉长的比较高大,我便将一些药品放进一个小背包内让他背上。由于我有丰富的户外探险经验,由我打头阵,小曾和小冉在中,李医生断后。我们一行四人便进入一未知区域. 沿途看到一些房屋被山体滑坡整体埋在下面,一些如房子大的石头滚过房屋,将房屋完全碾平。很多人还被埋在倒塌的房子下面没被挖出来. 在一所完全倒塌的房子前,我们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尸臭味。由于道路全被堵塞,我们要翻越山体滑坡的大石头,走过由树桩临时搭起的独木桥,一路充满惊险。但我们每到一个居民点为他们看病治病,受到他们的欢迎和感激。我们觉得这一冒险之行也是非常值得的。一个老年人在我们给他看完病后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大好人,大善人,你们都能活到一百二十岁的” 。 我们听了哈哈大笑。在翻越一山体滑坡时,由于我要照顾后面的小曾和李医生,头朝后望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我左手便扶在一大石头上。由于石头边缘如刀般锋利,我的左手大拇指被割开了一个深几达骨的深大口子,大量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在乱石堆中不能停下止血,只能快速通过,不然若是遇到强烈余震,山体再度滑坡,我们会有可能被埋在下面。小曾和李医生问我的伤势如何,我只能告诉他们没有大碍,继续前进迅速通过乱石堆。我的血则是沿途洒满了乱石堆。 通过了乱石堆,我立刻压迫止血,李医生则给我用纱布包扎。我的凝血机能算是很好,片刻血便止住,包扎好伤口后我们继续前行。由于小冉体能较差,走到一半他便气喘嘘嘘,走不动了。我们便让他在一家农户中留下等我们。我,小曾和李医生则继续前行为被困的灾民看病。沿途我们都看到一些灾民在挖他们倒塌的房子找被埋的食物。我所背的药物很快便用完了,但还有一些灾民没看完。我们决定第二天再给剩下的灾民看病。我们便沿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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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灾民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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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灾民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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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药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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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过滑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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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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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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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倒塌房子上挖食物的灾民

在返回的途中,另一惊险的一幕出现了。我在走过一山体滑坡时,选了一块石头作为落脚点,但没有注意石头下面是悬空的。我先了走过去,跟在我后面的小曾也踩在了上面,走在最后面的李医生发现了险情,当即大叫起来“石头是松的”,好在小曾身轻如燕,没有踩塌那块石头,但当她从石块跳下后,石头就立刻滚到了几十米的山下,如果石头在她踩上的一瞬滚下,她可是要和石头一起掉下几十米下面的溪流里了。真是叫人擦了一把冷汗。我在前面回头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叫了起来,“好险哪”。回到刘大胡子处,发现那十几个孩子都没有老师,他们漫山遍野的在乱跑。有一男孩子由于乱跑,摔倒溪流里把头给摔破了。我们觉得应该派遣一些老师过来,把孩子们组织起来学习上课。小冉当即自告奋勇,愿意当这帮孩子的震后第一任老师。在这些孩子中有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十分漂亮。但她的双亲都在地震中遇难,她成了一个小孤儿,现在寄养在刘大胡子家。我当时就有一股冲动要把这女孩领养过来。但这在中国的灾区领养手续十分繁琐并条件限制很多。地震孤儿一般先给亲戚领养,然后是在地震中失去孩子的父母,再后是中国其它地区想要领养的人,最后才是像我这些外国人,我的领养冲动便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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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小学里的可爱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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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岁的孤儿

当晚回到成都蜀北宾馆香柏救灾指挥部。我们被告知医疗队要分兵两路。一路去绵阳方向,因为那里的灾民也非常需要医生。我们当即决定,李医生和蔡药剂师去绵阳,因为那里不需要走山路,比较合适他们。而我和小曾等则继续在龙池镇附近翻山越岭,送医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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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Part III - 1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 5/12/08 to 6/16/08 – Part III ( Last part)

当晚回到成都蜀北宾馆香柏救灾指挥部。我们被告知医疗队要分兵两路。一路去绵阳方向,因为那里的灾民也非常需要医生。我们当即决定,李医生和蔡药剂师去绵阳,因为那里不需要走山路,比较合适他们。而我和小曾等则继续在龙池镇附近翻山越岭,送医上门。

6/1/08

天一大早,我便去库房准备好药品装车。由于分兵,我这一队由我,小曾,画家小冉 (他是准备驻到刘大胡子那当老师)。二位云南过来的志愿者与小冉一起当老师,还有老邵和老罗。当车驶到刘大胡子帐篷前时,几十个孩子已经等着老师给他们上课了。小冉和二位云南女老师当即把孩子们组织起来,但他们发现孩子们没有书包和课本,因为他们的书包和课本都留在学校的危楼里取不出来了。我们决定第二天给他们带去书包和课本。而和则将药品放在我的登山包里与小曾一起上路,完成昨天未完成的工作。当我们刚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我们看到有4-5个穿着白大卦,脚踏休闲鞋,其中有一个女的还打着一把遮阳伞,悠然从里面走出来。我当即上前问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告诉我他们是镇卫生所,进去看灾民们并送药给灾民们。他们已经全给他们送药了。我们听后觉得既然他们已经看过了灾民,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深入险地了。当我们要转身返回刘大胡子处时,我冒然觉得,以他们这种穿着,白大卦,休闲鞋,打着阳伞,满新光鲜。他们哪能翻越山体滑坡区和独木桥。他们肯定是迫于某方面的压力来这里走个过场而已。我和小曾当即决定掉头继续内进。果不奇然,当我们翻过山体滑坡区与当地灾民聊起,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穿白大卦的医疗队。继续前行。我们遇到一对约7-8 个人的队伍,为首的一位带着红色共产党标志臂章,年约三十多岁。他们见我背着登山包,还以为我们是旅游者。问我们是否旅游者。小曾告诉他们我们是志愿者,是医生,是给这里的灾民送医看病的,昨天我们已经来过,今天是继续我们的工作。带头那位当即感谢我们,并告诉我们他是龙池镇副书记,姓胡。书记在地震中受了重伤还在成都治疗。他是目前龙池最高的官员。但是由于道路阻塞,他还没来过这里探视,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已派遣了镇卫生院医疗组于今天一早入山。我们告诉他,他的所谓医疗组根本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面打了个转就走了。他立刻派出手下问当地灾民,灾民回答跟我们所说一样。听到回答后,他对我们更加感激,感谢我不顾危险,还先他们一天把医药送到了灾民手里并为他们解决了病痛。他当即令一小伙将我的登山包要过去背上,和我们一道往上走。他们是走贫问哭问灾情和生活,我们则是继续看病发药解病痛。看完最后一个居民点后,胡书记极力留我们吃中午饭,我们就在一家损害的比较小的农家乐里坐下来。农家乐主人做了一桌子菜招呼他们的镇书记,我们也顺着沾光了。后来胡书记还跟小曾互留了电话并合影。由于认识胡书记,对我们今后的活动有了很大的帮助。下山回到刘大胡子处,我们得到了一个新消息,有一个病人的亲戚住在离龙池不远的山下叫张家湾。他们那也十分缺医少药,需要医生帮助。我们当即上车前往张家湾,小冉则留在刘大胡子处不再往返。但车子在张家湾前的一个村子叫李家坪的地方爆胎了,我们只好停下来,在李家坪设立医疗点。李家坪的灾民也是没有见过医疗队,约40-50个病人立即就到我们的医疗点看病。我负责看病,老邵和老罗则张罗给汽车换胎。他们发现此面包车缺少了松轮子螺丝的工具,面对扁扁的轮胎素手无策。幸好老邵聪明,他当即打电话给刘达胡子,刘大胡子派他 内弟骑摩托车并带来了松螺丝的工具。卸下轮胎后当即送到龙池镇去修补,前后折腾了近3个小时,天一黑下来,张家湾是无法去了,我们只能到回成都,明天再去张家湾。

回到成都已是晚上9点钟。我们决定到成都比较有特色的一个去处叫宽巷子用晚餐。这是到成都后第一次到较有成都特色的餐馆用餐。宽巷子在成都已有几十年的历史,原是一条布满成都菜馆的巷子,现在重新翻新,保持原有的古色古香并沿巷开设了不少餐馆。我们选了一家较有特色的餐馆,点了富有川味的菜肴。川菜以麻辣为主,有道是四川人不怕辣,所以每道菜都麻辣异常。幸好我是不但不怕辣,而且比四川人更能吃辣,这也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奇怪我这个广东人为何比他们更能吃辣。饭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体现了中国人的“八卦”和不顾别人的隐私。老罗和老邵对小曾还是独身十分感兴趣,他们觉得像小曾这样一位大美女,老早就应该名花有主了,虽然他们之间只认识仅一周,却忍不住问起小曾来了。问的小曾尴尬异常,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而老罗还不善罢甘休,还在不断的追问,非要小曾回答不可。我在一旁开始还不愿意介入到他们的话题中,但后来觉得老罗和老邵越来越不像话,哪有两个大男人如此八卦去问一个小姑娘的大私事,我当即严肃的对老罗说“请你闭嘴,停止追问,这些事是人家小曾的私事,人家结不结婚,有没有男朋友根本不管你们的事。也不用到你们去操心,一个大男人如此八卦并不是一件好事”。我的话当即弄得老罗一个大红脸,也给小曾解了围。我这个人最不待看的是打听人家的隐私然后到处宣扬。这也可能是我在美国时间长了,习惯了美国人尊重别人的隐私,每个人都有隐私权吧。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中国人也学会尊重别人的隐私权。

6/2/08 上山,入张家湾

老罗接到通知要急返上海工作,一大早他便乘机回上海。我们将药品,给小孩子们的书,书包和鞋子带上,云南的二位老师也把她们的行李带上驻在刘大胡子里教孩子。我们顺道经过菜市场买了蔬菜,肉类给刘大胡子带过去。因为刘大胡子连日招待我们把仅存的老腊肉都吃光了。刘大胡子说他要找一个挖土机过来,到他家的废墟中把几百斤老腊肉挖出来给我们吃。到达刘大胡子家时,我们发现有几十个解放军已在他家门前集中。原来昨天一架救灾直升飞机在映秀镇附近失踪坠毁,解放军已派出一万多人去寻找失踪坠毁的直升机。放下两位云南老师,我们便直奔张家湾。今天医疗队有两位新医生,一位是申医生,她是我的老朋友,她是精神科医生原来在Indianapolis。三年前搬到了费城。她是成都人。这次她回国是要到上海开会,而顺便回四川灾区当志愿者。另一位小刘则是华西肿瘤科硕士生刚毕业。张家湾位于海拔1560米的山上,居民居住比较分散。由于他们生活在山里,平时已是缺医少药,更不说是在大灾难后。我们开车沿着进入张家湾的土路上山,一直开到张家湾大队的队长家前。张家湾属于贫穷落后的地区,一般房子都是木制结构,由于木质结构的房子抗震力很强,所以房子倒塌并不严重,只有屋顶的瓦片都被震落,变得房子通天,不遮风雨而已。如果把瓦片重新铺上,房子便可重新住人。队长夫人叫唐姐,年刚过三十,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16岁,小女儿也14岁。当地的乡民还是有早婚早育的习惯。我们在她家门前开设的医疗点。唐姐的小女儿则负责通知附近的村民来看病。看了一会儿,我发现病人并没有像龙池那样多,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在山上住的十分松散,每个小队都分割得老远,就算户与户之间都是隔得老很远,他们不可能步行几十分钟甚至一小时到医疗点来看病。我们当即决定申医生和小刘医生继续在医疗点看病,我则背起装满药品的登山包由唐姐的小女儿带路和小曾一起行走于山间的小路上, 逐家送医送药.

在山区可以体会到什么叫做大山深处有人家。明明是见到前面已是路的尽头,什么都没有了。但却一拐弯就有一户人家,每户人家都要在山路走上5-10 分钟。由于农田都在山上,所以农民们便在70-80度的斜坡地上种庄稼,主要庄稼是玉米,土豆,猪婆菜和油菜,还有一些青豆和椰菜。我也真心佩服山区的农民,居然能站在如此斜的的斜坡上播种,施肥,除草和收割。农民们的病痛还真不少,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看过医生,也没走出过山区。如大队长的夫人唐姐,她还没有去过龙池,虽然龙池离张家湾只要翻越两座山或开车就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永远都在自己的地里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时还有大小不断的余震。几乎每天都有,走在山路上,突然感到脚下的大地动了起来,只听到对面山樑上响起一片哗哗的声音并看到烟尘滚滚,原来对面原已滑坡的山樑又有一次新的滑坡。十分幸运我们不是走在滑坡的山樑上。第二天看新闻原来此次余震震级达5.4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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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山墚正在滑坡的山体

看不到几户已是下午5时,又该是返回成都的时间。张家湾与龙池一样,也是一大群孩子没学校,没人管理。他们也是极需要老师来组织起这些孩子。当晚回成都后,小曾便向总部反映情况,总部同意向张家湾派老师。我和小曾也决定由于张家湾住户分散,我们需要驻进张家湾才有足够的时间把村民们都看完。

6/3/08 – 6/6/08 进驻张家湾

早上我和小曾把在头天晚上准备好的帐篷,气垫,睡袋等装上汽车后,就直去张家湾。一到张家湾唐姐家我就背起装满药的登山包和小曾一道,由唐姐的二女儿和几个十岁八岁的孩子带路开始当赤脚医生,行走在山岭之中。虽然我们是穿着鞋子而且是很好的越野鞋. 不过此时叫我们行脚郎中也许更合适。但我这个行脚郎中却是货真价实的大郎中,与一般江湖郎中可不能同日而语。小曾继续当翻译兼护士并药剂师。我已教会她量血压,她对药品也有一定的认识。一般我看病人作出诊断和给药后,她便将药发给病人并告知病人的用法。在大山中上下攀爬对我的体能和心肺功能都是一大锻炼和增进,这对我在6月23日攀登美国大陆最高的山峰Mt. Whitney 海拔高4500米也有很大帮助,这是后话。一整天的走家串户送医送药,我们都是又累又饿。回到唐姐家,她已给我们准备水和饭菜。虽然说是简单山乡菜式,但对于饥饿的我来说也觉得可口异常。饭后当我们准备支帐篷时却发现张家湾没有什麽地方可支帐篷的,主要是此处到处山地,根本找不到一块稍平的地方可供搭帐篷。最后我发现在唐姐家门前有一块刚收割完的油菜地稍微平坦,勉强可供搭帐篷。我告诉唐姐可否把帐篷搭在这油菜地上。唐姐即对我们说我们的帐篷可搭在任何地方,如果我们愿意搭在她家的玉米地,她可把她的玉米拔掉供我们搭帐篷。我立即拒绝唐姐的好意。我想山区的农民本来生活就不容易,这次受到了如此大的灾难,生活就更不容易了。几十颗玉米也可能给唐姐一家带来几顿饱饭,我是断不能让让她把玉米拔了来让我搭帐篷. 我决定就在这油菜地上搭帐篷。唐姐当即招来数位十来岁的孩子用锄头帮我们把油菜根挖掉。油菜根很硬,扎在身上很不舒服。正在平整土地的时候,有一位三四十岁的村民走过来对我们说,这块地是他的,问我们是否会占用他家的耕地很久,因为他还要播种玉米。看样子他是怕我们把他的地给长期霸占去了。我对他说:“不用怕,我们不会长期占用你的耕地,我们最多借用三个晚上,绝不会超过四天,误不了你的农时,我们把附近山村的村民的病看完,我们立即就走“。他听了我说之后,才放下心来。但当他准备走的时候,却回过头来对我说,晚上地里可能有蛇。他话音刚落,我们的美女领队小曾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医疗队的其余几人也噔大了眼睛。我立刻安慰他们,尤其是小曾说:“这样一块空地哪里会有蛇?同时蛇也不会钻进帐篷里,如果你们晚上把帐篷的拉链拉紧的话,蛇就进不来了. 就算如果真有蛇,我给你们抓去,我会抓蛇,我从小就抓蛇玩,不管有毒没毒。”他们听了以后才稍微放下心来。几个人里只有我一个有户外搭帐篷经验。我立刻动手,把三个帐篷一下就搭起来了。虽说这块地稍微平整,但也是一块约有10度倾斜的斜坡地,所以帐篷都是10度向下倾斜。张家湾当时还是断电断水,没有手机信号。我们带来了几台大功率的对讲机能与龙池刘大胡子处联系。如果我们有紧急情况,即用对讲机通知驻扎在刘达胡子处的同伴,再由他们用手机通知成都总部。而村民用的水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水,他们都在自家的门前(帐篷前)用石头砌一个小水池堵住山水。吃用都是从这小水池里取水。我们也只能入乡随俗,用这混浊的山水洗手洗面。而喝水则有唐姐把水用大锅烧开再喝,这样倒不怕喝了生病。随着夜幕的降临,小小的山村由于没有电,人们很早就进入他们的帐篷歇息。我们则坐在油菜地里,在帐篷前天南地北的乱聊。

山区的夜空是格外晴朗。由于没灯也没有月光,天上的星星格外的亮。我看到了已经久违的象奶 一样的银河,从南到北横跨天空黄道十二宫,北斗星,北极星,牛郎织女星,大熊小熊星座,猎户星座,金牛星座,十字座,天蝎座,七仙女星等等清清楚楚。看着夜空数着星星,我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我在农村时的情景。当时我才十六七岁对天文十分感兴趣,每个晚上都拿着星座图跑到小山上看星座数星星。我感觉我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感觉真好。当晚睡在搭在10度斜坡的帐篷里有一个奇怪的也是正常的现象,就是躺着躺着身体就顺着地势往下滑。所以每个小时都会下滑到帐篷边缘,要重新回上挪。往后的几个晚上我们學精了,把几块重砖头放在脚下顶着,身体就不往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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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油菜地的帐篷

第二天一早洗擦过后,吃完唐姐盐辣椒炒饭,我们又继续背起我们药囊,翻山越岭,走家窜户,为灾民们送医送药送温暖。一直到6月6日我们带去的衣服换完了,满身也是脏得不得了的时候,我们没有水洗澡,只能在用山澗水擦擦身。手指甲都是黑的,耳朵 和全身的毛孔都像给灰尘堵住了,我们才离开张家湾回到成都。

当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有一个晚上,当我们熟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我们的对讲机传来了一阵阵呼叫声。我们被惊醒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我们立刻问对方是否出事了。谁知对方反而问我们是什么人,为何打乱他们的对话。搞了半天,原来对方是在山上寻找坠毁直升机的解放军。我们的对讲机跟他们的对讲机用了同一频道。在丛山峻岭里找飞机的解放军也非常苦,他们没有帐篷,晚只能露宿在旷野里,吃的只是干粮,喝的也是山水,蚊虫叮咬,树石刮伤不计其数。第二天,有十几个受伤的解放军年轻小伙下山途径我们处时,我还给他们做了简单的包扎和给他们看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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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找飞机的解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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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受伤的解放军看病

张家湾也有五六十名学龄儿童,由于学校停课,他们极需组织起来。临时组织学生的责任便落在小曾身上。由于她是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对儿童教育很有一套。很快她便将孩子们组织起来,教他们唱歌和读书。我也在看病之余临时充当起代课老师。我负责教小孩们叠纸游戏,叠纸船,叠飞机,叠纸手枪等。将我童年时的把戏都用上了。然后我们用对讲机与龙池方向联系,要总部向张家湾派遣老师,接过教育这方面的工作。总部当即答应在第二天派三位老师进驻张家湾,给孩子们上课。第二天,三位由上海过来的志愿者老师便来到了张家湾。她们带来孩子们所缺的课本,书包,衣服并鞋子。孩子见过三位新老师后,便喜气洋洋的领取新书包,课本,衣服和鞋子。有不少孩子立刻就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

家园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Part III - 2

回国赴蜀抗震救灾记行–Part III - 2

6/7 – 6/8 成都休整

一返回到成都,我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旅馆房间浴室。因为已有4天没有洗澡。浑身上下脏的就像叫花子。我足足把身体用肥皂洗了三遍,才觉得把所有的脏东西洗干净,并好好的睡了一大觉。回成都后,李医生也刚好从绵阳方向回到成都。因为他要在6月9日一早返回美国,小曾是老成都,她便充当我们的向导,领我们到成都的名胜观光。由于我和李医生都在不久前来过成都,武侯祠,杜甫草堂等等名胜都已去过,小曾就建议带我们去成都的百年老茶馆去享受一下成都人饮茶的品味。据小曾介绍,此茶馆在当地十分有名,由于历史之远,很多历史知名人士,文人骚客都到过该茶馆饮茶。由于本人不是文学出身,对这些知名文人骚客不甚了了,所以名字也没有记在心上。此茶馆是位于一公园内,十分雅致幽静。我们选一副桌子,要了三碗盖浇茶,买了一些瓜子,点心便座了下来。一边闲聊,一边欣赏四周的景色。当我们刚坐好,便有数个掏耳朵的围过来要给我们掏耳朵。据说在茶馆掏耳朵是成都茶馆的一大特色。李医生好奇,便找了其中一位尝试一下掏耳朵的滋味。而我则害怕他们掏耳朵工具脏,所以没有让他们给我掏耳朵。成都茶馆以往是有提着长嘴茶壶的茶博士给客人添开水。茶博士站在老远,铜壶一提,热水便像箭似的直奔你的茶碗,而不会溅出半点小水珠。现在由于茶博士这一行收入低微,已没有年轻人接班,所以在这百年老茶馆里,也只能提供热水壶,让客人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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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百年老茶馆

逛完了成都老茶馆我们又去参观了位于成都市里的金沙遗址。金沙遗址是2001年成都基建时发现。它与三星堆遗址十分相似。其历史时代是紧跟三星堆之后,是古蜀开明王朝的故都,距今已有三千多年。金沙遗址内最有名的就是金箔太阳岛和一千多枚象牙。还有很多青铜器和陶瓷。但金沙遗址内没有像三星堆中的青铜镀金面具和神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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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遗址里的金箔太阳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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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受掏耳朵的乐趣

在成都休整了两日。吃饱睡足玩够。在成都期间,我们接到了龙池镇胡书记的电话。他告诉我们在龙池镇的另一头有一个灾民安置点,约有一千人,灾民大多数是从震中映秀镇逃出的灾民。由于当时的气温太高接近40度,很多安置点内的灾民已经生病。由于病人数太多,县镇已派不出医疗组去治疗灾民们。他问我们能否去那给灾民看病。我们当即答应胡书记的请求,准备于6月9日再度入山。

6/9 – 6/13 再度入山

6月9日清晨,我们送走了当天返美的李医生后,我们便将新补充的药品装车并我们的行李帐篷。我们准备在山区再做5天的巡回医疗。到达龙池刘大胡子处(我们已将刘大胡子家作为基地)卸下我们的帐篷睡袋。胡书记已经在刘达胡子家中等着我们。我们将药品转到胡书记的车上,胡书记便开车将我们带到了龙池灾民安置营。一到营地,我便在帐篷边开设了露天医疗诊所(主要是由于当时十分炎热,帐篷外是37-40度,帐篷内是50-60度)。很多灾民都只能呆在帐篷外,但帐篷外却没有树荫,所以也是湿热异常。由于如此之高温湿热,很多灾民都有轻度中暑,呼吸道疾病和皮肤病尤其严重。我一方面给他们看病开药,另一方面也对他们宣传如何多喝含盐开水,补足水份,预防中暑。同时亦教灾民们将帐篷的一角掀起,使帐篷内透气,降低帐篷内的温度,减少中暑的可能性和降低中暑的人数。一个下午,我看的病人不下一百多。由于所带药品有限,我们决定在这一灾民安置点进驻,尽量将患病的灾民看完。当晚我们返回刘大胡子处。刘大胡子处现在已经通电并且已接通了山上的泉水,水质非常好。刘大胡子夫人并为我烧热水洗澡。当晚我们就在刘大胡子家的帐篷边搭起帐篷。第二天我们又回到龙池难民安置营继续看病。在看病过程中,我们见到四位由蒲阳来寻亲的灾民。他们有数位亲戚住在映秀,听说亲戚们已逃出来,但却联系不上,所以他们便从蒲阳银杏村翻山步行6个小时到龙池安置营来找他们。现已见到了他们的亲戚,他们准备再翻山步行6小时回蒲阳。他们告诉我们虹口,蒲阳都在山里,比龙池还要山,交通非常不便。也有很多人患病。问我们能否去虹口及蒲阳巡回医疗。我们答应他们一挨看完安置营,我们便会到虹口和蒲阳。当天我看了也有一百多人。另外新加入的陈医生也看了差不多的病例。陈医生是一军医,军衔上校。他原在蒲阳的成都空军疗养院当医生,五年前被派往西藏,现在回到成都准备退役。他已到成都红十字会报了两次名当志愿者,但都没被选上。后来通过一些关系找到了香柏,正好李医生已返美,我们缺医生,就让他加入到我们的医疗队。陈医生的专长是针灸,他的到来我们这支医疗队真的像赤脚医生医疗队了。陈医生和我是同一时代的人,所以对赤脚医生的故事十分熟识。我们经常一边走山路,一边唱起七十年代赤脚医生的歌。如电影红雨上面的主题曲赤脚医生向阳花和电影春苗上面的主题曲。一边唱一边走,一边看病疗疾,我们真的仿佛回到了七十年代的岁月。同样的年青,同样的激情,同样有着一颗红心。这次进山连续5天,山区生活是相当艰苦。天气也是由一周前的阳光灿烂转成阴雨天。尤其是晚上,四川山区经常会下起大雨。我们的帐篷被每天雨水淋的湿透。经常是外面下大雨,帐篷内下小雨。在这种环境下我竟然没有任何病痛。虽然体重是轻了4-5磅。平时多锻炼,战时用得上。坚持体育锻炼可谓是为己为人。在这一点上我这次是深有体会。

由于连日阴雨湿热天气,震区的灾民患病更多。医疗队的工作更是繁忙。有一些灾民由于受不住如此坏的天气,抱着赌一赌的心理便搬回到地震损坏的危房去住。其中有在银杏村离我们扎营帐篷不远的一家,由于晚上来了一次5.2级的余震,把他们的危房全震塌了,一家六口,爷爷,奶奶,父亲,母亲,10岁和5岁的女儿全埋在了下面。早晨发现后再去挖人时,爷爷,奶奶,父亲,和5岁的小女儿已死亡,母亲和十岁大女儿生还。他们一家我还认识,前一天早上我还给爷爷,奶奶看完病。当我赶到的时候,他们的邻居已将他们挖了出来。母亲和女儿已经送走,估计是送到都江堰或成都医院去了。面对死者,我是不胜唏嘘。心想他们一家其实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大地震都躲过去了,却躲不过十多天后的小余震。

由于湿热的天气以及没有洗澡设施,很多人都患上了皮肤病。在山区的第三天,我的身上也开始长出一些莫名奇妙的红疹,十分的痒。最后没办法,只有请当地的村民用煮饭的大锅煮上一大锅开水,然后装在大水桶提到山坡边露天洗浴。我们戏称之为“天体浴”。洗完澡后,身体的瘙痒顿时减轻了不少。这也为我能继续留在山区数日之久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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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浴

6月13日傍晚我们回到了刘大胡子处。他已将他家被埋在废墟里的数百斤腊肉挖出了不少。他妻子做了几道非常有四川农村特色的农家菜来招待我们,也算是为我们送行。我们在这接近三个星期的医疗队活动中已与刘大胡子一家和龙池的人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们和他们依依惜别。刘大胡子邀请我以后有空每年都要回龙池一趟。我当即答应了他们。 我想,我一定会重回龙池,可能不会在明年,但后年或者什么时候,回到龙池来,看看他们的重建,看看他们的新生活。有一个在地震中失去了女儿的老大妈,在小曾临上车时,拉着小曾的手,眼泪汪汪地对小曾说,你们就是我的亲戚了,以后要常来看我……

回程中,我让开车的老邵让我把车开到成都,过过开土路,烂路的隐。我的驾驶技术说起来比他们都要好,那车虽然是一辆旧的后轮驱动的面包车,但在烂土路上开,我却开得异常地稳,车上的人都大赞我的开车技术。进入成都高速公路后,突然出现惊险搞笑的一幕。 在我车前一百米处,我突然发现有一人居然肩扛自行车慢慢的横穿高速公路,我当即将车慢下来,让他先穿高速公路。我是搞不清楚他是怎样穿过高速公路的隔离网进入高速公路。我想可能是地震将高速公路隔离王震塌了。不过这人也真的不怕死。我可以让他,但走在高速公路的大卡车就不知怎么能及时刹车了。在美国这么久,我还没看过有人横穿高速公路。我想这也算是中国的一大特色吧。回到成都之后我发现,成都人开车很晚很黑都不开大灯,很是奇怪。

6/14 和 6/15 在成都休整两天后,我便于16日一早离开成都,飞返美国。这次四川地震灾区医疗队之行对我是收益颇多,亦是我终生难忘的经历。今后我会继续作志愿者回中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到世界受到大灾难的地方去帮助受灾的人民。

在这我要感谢赵宇虹和张同海帮我打中文. 没有他们的打字, 我这篇救灾行记是不会能这样快就跟大家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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