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近看高危行业之石油钻井(上) -- 时光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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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石油钻井(上)

我曾经说过五大高危行业中煤矿和非煤矿山排在第一位。什么是非煤矿山?金矿、稀有金属矿、当然也包括油矿即所谓油田。

如果说油田是高危行业,那么石油钻井为其中之最当不会有什么异议。

说几件小事来解读所谓高危之石油钻井。

先说个小笑话,那是真有其事。在油田读书时我的专业是石油钻井,班上有数十和尚。其中有一张姓小和尚是油田人士,属战区子弟,随姐姐姐夫住在井下指挥部。

书读到第二年,大家都去钻井队实习,两三个同学一个井队,编入各班随钻井工人上下班。

一个班大致有7、8个工人,分为司钻、副司钻,干的是扶刹把的活,这是头。还有几个钻工,主要工作在钻台上,抡大钳、提卡瓦、接钻杆等等。泵工,负责钻井泥浆泵运行。柴油机(或电机)司机。架子工,起钻、下钻时在二层台上工作,这是高空作业,好几十米,上去过几次,我有轻微恐高症,吓的够呛,感觉架子工在工人中等级较高。

插一句。说起恐高,前段时间,孩子的房子露台装个阳光房,我去帮忙看着。只见装修工人站在露台栏杆上徒手从楼下向上吊大窗框,那几个窗框每个都有4、5平米大,至少有5、60斤重。那工人半弯腰站在只有20厘米宽、12层楼的栏杆上,居然没有丝毫防护措施。你说要是有个风吹草动,简直不敢想象。

眼看着那个高危动作,心里那个感觉,不敢看又不敢不看,幸亏没有心脏病! 几个窗框,他每吊上来一个,我就及时冲上去劝他栓个绳子防护一下,这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声言你这才多高,我去三十多层的楼也是如此。我还不敢多劝,怕他借豪言壮语再逞能给我表演什么高难动作岂不更加危险?只吓的我躲到楼道走廊,隔一会儿看一眼,只盼早点结束这一串高危动作。

看到他们的头儿我提醒他,你们干活也太随便了点,多加个防护有何难?难道你不怕万一出事岂不人财两空?

别说这个了,还是上钻台吧。

还有一两个场地工,基本在钻台下面平场上工作,相对安全,似乎在这几种工种中场地工级别最低。

刚去的我们能够参与的工作只有场地工和在钻台上帮倒忙。

上钻台,司钻都要一再交待学生注意事项,

张姓小和尚那班的司钻嘱咐他,在钻台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绷紧安全这根弦。如果听到什么异响不能分辨,马上跳下钻台!那钻台上最轻的东西也有百十斤重,哪个碰一下都不是好玩的。

当时常用的仿苏波乌-40钻机钻台大概两米多高,跳下来顶多崴脚,于生命无虞。现在的钻机可不行了,钻台4、5米高。

张姓小和尚战战兢兢上了钻台。虽说长在油田,可上井队、登钻台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波乌-40钻台不大,上面挤挤插插的,正面绞车、刹把,两个大锚头滴溜溜的转。左、右晃晃悠悠两个大钳,两条井架大腿。后面倒是没东西,那是坡道,吊钻杆用的,往后一退就掉下去了。井架一条大腿旁还有一排排树在那里直插二层台的钻杆,看着眼晕。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不知从哪里传来,来不及分辨是何凶险。说时迟那时快,旁边工人一把没拉住,张姓小和尚“嗖”的一声跳下去了。

赶快把他叫上来,告诉他这是起钻时带出卡瓦掉在钻台上的声音,并无危险,别太紧张。

问题是钻台上哪能没有声音。钻杆、卡瓦、大钳,“哐当、哐当”用哪个都有不小的声音。

结果,上去没有一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的张姓小和尚从钻台上跳下来两次。

虽说钻台不高可也有两米,虽说下面是土地,可也坑坑洼洼,你说老往下跳要崴了脚也不行啊。司钻实在没办法,得,你还是下面场地工那儿干吧。

关键词(Tags): #高危行业#石油钻井通宝推:代码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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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高症是可以后天培养的。我以前住二十几层七八年没事。后来在乡下住了几年平房。有次进城看朋友,他住在十一楼。我无意中从阳台上往下看,腿肚子就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再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有次上个电梯去十楼,门一关,就开始紧张了。

家园 油田子弟来问好

长在油田,可是除了磕头机见得多一点,没别的知识.

高中毕业闲逛,上过一次井架,那是摆在本地钻井工艺研究所院子里的,也不懂是什么型号. 上了第一层的平台,就不敢再往上爬了.

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石油钻井(中)

再说一事。1975年我们比较倒运,葡萄花油田会战期间出了几件事。我们队一青年工人前线水泡子游泳溺水身亡,搞的同去的张端惊吓过渡,赤身露体跑回队部报告,直至溺水青年打捞上岸抬回队部好久,他还是执迷不悟而一丝不挂。二是后线家属区在车辆大保养间看电影,不慎失火,人多门小,无人组织,造成数人死亡的大事故。三是最大的一件事,前线某井队钻进过程中发生井喷。

井下巨大的天然气流呼啸而出,直喷上几十米撞在井架上,裹挟而出的泥浆、岩屑等打在钢架上“嘭嘭”作响。

开发井是不装封井器的,因此井喷后处理手段有限。前期可以压井即加重泥浆,用液柱压力抵消井下压力制止井喷。王铁人那个跳入泥浆池搅拌泥浆的经典镜头就是这种情况。当时井上没有足够的重晶石,危急之中只好用水泥代替。为了及时,水泥没有通过水力机械加入,而是直接投入泥浆池,铁人当时就是跳入泥浆池以搅拌加入的水泥。如果压井不成功就比较麻烦了,似乎只有设法安装封井器等措施,这得问井控专家了。

没有来得及采取更有效的控制措施之前,灾难还是发生了。喷出的岩屑打在井架上击出的火花引爆了天然气。

火光,闷响,钻台上所有的人都飞了起来,那一瞬间永远留在了所有现场人的记忆中。

我一个学钻井机械的同学当时正在钻台上。这爆炸毁了他也救了他的命,飞出了险境,但是严重烧伤。两年后经多次手术的同学重新回到油田,调到我在的单位工作,成了我的同事,后来成为单位的领导之一。

井喷时我正在北京探亲,回来后听张端描述当时的情景。

井喷着火后,短期压井已不可能,当务之急是把井架拖出来,否则,井口越喷越大,最终井架会沉入井下。

前线指挥部集中了所有拖拉机,并集中了完井大队所有在前线的固井水泥车。拖拉机用来拖井架,固井车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向井架喷水,一部分向拖拉机上喷水降温。

要想拖出井架必须靠近井架。大火如炬,距离上百米都能感到阵阵炙人的热浪迎面而来。拖拉机向前靠,固井车也必须同时向前靠。完井大队政工组余姓干事振臂高呼: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啦,向前冲啊!

井架拖出来了吗?没有。自然界的力量岂是一句口号能解决的。张端说根本上不去,你冲冲试试?火太大了,太热了。拖拉机开不多远人就受不了了。余干事最后也是高呼一句:撤——!

拖拉机上去一次下来一次,上去一次下来一次。固井车也跟着上去下来,上去下来。最终不了了之。

不光是钻井本身高危,钻井辅助行业也一样。兄弟在完井大队从事固井作业,那时我们固井的人有一项待遇叫做粉尘污染保健。钱不多,5元,其实也不少,那时才挣多少钱!

就这几块钱也有人看不惯,感觉名不副实。现在已经是机械化固井,气动下灰,应当没有太大的粉尘。这保健费钱虽不多也是国家财产,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发出去。

其实当年去过固井现场的人都知道,即便是有气动下灰(水泥)车,摆脱了人工下灰那种更为恶劣的施工环境,但是散装水泥从下灰车中喷出来那环境能好嘛?施工现场基本就是“滚滚红尘”。

反正基层犟不过上级,嘴小的说不过嘴大的,几个搅屎棍子就能弄得你日夜不宁。

杏十三区会战时上面有了下文,来了调查组,就这个问题进行调研。东北大平原你们见过,一望无际。井和井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近的只有数百米。那天我们正在某井固井,相邻的井队也有我们一组车固井。遥望过去,那井场除固井车组外可见几辆小车,定是有什么“上级机关”在那里。

突然间,只见那井场漫起一片黑雨,扶摇而上、淋漓而下。这边这群混世魔王见状大声喝采:好!够他们喝一壶的。私下道:估计是水龙带爆了,不知小车里是哪群倒霉蛋赶上了。

回去,见那组车的喜娃子幸灾乐祸、指手画脚正说得兴起。

原来几辆那小车里坐的正是关于粉尘保健的调查组成员,指挥部安排他们现场调查。据说钻井指挥部对这个调查也很不以为然,钻井、固井这工作在世人眼里基本就是最底层的了,走在大街上人人侧目,居然还有人看着不顺眼。这不是“看见穷人憋不住火吗”!

喜娃子看着他们一个个挺胸迭肚、人模狗样的在井场上转来转去。心想:待会儿开始施工了让下灰工把气开大点,一个个灌你们个灰头土脸。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固井还没开始,井队的水龙带爆了。上百个压力的泥浆“嚯呲呲”冲天而起,一场泥浆雨瓢泼而下,淋得调查组抱头鼠窜、铩羽而归。

水龙带爆,这事还真不多,小概率事件。真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兄弟我固井多年还真没赶上。但是,如果赶上了,一般虽不会致命但危险还是有的,高压泥浆冲到你身上,撂你个人仰马翻、折下钻台是没问题的。我一个同学上井施工,水泥车管线爆了,一股水泥浆“泚”在腿上,回来一看大腿青了。

从此,再也没人提起所谓保健问题。

关键词(Tags): #高危行业#钻井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石油钻井(中)

再说一事。1975年我们比较倒运,葡萄花油田会战期间出了几件事。我们队一青年工人前线水泡子游泳溺水身亡,搞的同去的张端惊吓过渡,赤身露体跑回队部报告,直至溺水青年打捞上岸抬回队部好久,他还是执迷不悟而一丝不挂。二是后线家属区在车辆大保养间看电影,不慎失火,人多门小,无人组织,造成数人死亡的大事故。三是最大的一件事,前线某井队钻进过程中发生井喷。

井下巨大的天然气流呼啸而出,直喷上几十米撞在井架上,裹挟而出的泥浆、岩屑等打在钢架上“嘭嘭”作响。

开发井是不装封井器的,因此井喷后处理手段有限。前期可以压井即加重泥浆,用液柱压力抵消井下压力制止井喷。王铁人那个跳入泥浆池搅拌泥浆的经典镜头就是这种情况。当时井上没有足够的重晶石,危急之中只好用水泥代替。为了及时,水泥没有通过水力机械加入,而是直接投入泥浆池,铁人当时就是跳入泥浆池以搅拌加入的水泥。如果压井不成功就比较麻烦了,似乎只有设法安装封井器等措施,这得问井控专家了。

没有来得及采取更有效的控制措施之前,灾难还是发生了。喷出的岩屑打在井架上击出的火花引爆了天然气。

火光,闷响,钻台上所有的人都飞了起来,那一瞬间永远留在了所有现场人的记忆中。

我一个学钻井机械的同学当时正在钻台上。这爆炸毁了他也救了他的命,飞出了险境,但是严重烧伤。两年后经多次手术的同学重新回到油田,调到我在的单位工作,成了我的同事,后来成为单位的领导之一。

井喷时我正在北京探亲,回来后听张端描述当时的情景。

井喷着火后,短期压井已不可能,当务之急是把井架拖出来,否则,井口越喷越大,最终井架会沉入井下。

前线指挥部集中了所有拖拉机,并集中了完井大队所有在前线的固井水泥车。拖拉机用来拖井架,固井车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向井架喷水,一部分向拖拉机上喷水降温。

要想拖出井架必须靠近井架。大火如炬,距离上百米都能感到阵阵炙人的热浪迎面而来。拖拉机向前靠,固井车也必须同时向前靠。完井大队政工组余姓干事振臂高呼: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啦,向前冲啊!

井架拖出来了吗?没有。自然界的力量岂是一句口号能解决的。张端说根本上不去,你冲冲试试?火太大了,太热了。拖拉机开不多远人就受不了了。余干事最后也是高呼一句:撤——!

拖拉机上去一次下来一次,上去一次下来一次。固井车也跟着上去下来,上去下来。最终不了了之。

不光是钻井本身高危,钻井辅助行业也一样。兄弟在完井大队从事固井作业,那时我们固井的人有一项待遇叫做粉尘污染保健。钱不多,5元,其实也不少,那时才挣多少钱!

就这几块钱也有人看不惯,感觉名不副实。现在已经是机械化固井,气动下灰,应当没有太大的粉尘。这保健费钱虽不多也是国家财产,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发出去。

其实当年去过固井现场的人都知道,即便是有气动下灰(水泥)车,摆脱了人工下灰那种更为恶劣的施工环境,但是散装水泥从下灰车中喷出来那环境能好嘛?施工现场基本就是“滚滚红尘”。

反正基层犟不过上级,嘴小的说不过嘴大的,几个搅屎棍子就能弄得你日夜不宁。

杏十三区会战时上面有了下文,来了调查组,就这个问题进行调研。东北大平原你们见过,一望无际。井和井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近的只有数百米。那天我们正在某井固井,相邻的井队也有我们一组车固井。遥望过去,那井场除固井车组外可见几辆小车,定是有什么“上级机关”在那里。

突然间,只见那井场漫起一片黑雨,扶摇而上、淋漓而下。这边这群混世魔王见状大声喝采:好!够他们喝一壶的。私下道:估计是水龙带爆了,不知小车里是哪群倒霉蛋赶上了。

回去,见那组车的喜娃子幸灾乐祸、指手画脚正说得兴起。

原来几辆那小车里坐的正是关于粉尘保健的调查组成员,指挥部安排他们现场调查。据说钻井指挥部对这个调查也很不以为然,钻井、固井这工作在世人眼里基本就是最底层的了,走在大街上人人侧目,居然还有人看着不顺眼。这不是“看见穷人憋不住火吗”!

喜娃子看着他们一个个挺胸迭肚、人模狗样的在井场上转来转去。心想:待会儿开始施工了让下灰工把气开大点,一个个灌你们个灰头土脸。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固井还没开始,井队的水龙带爆了。上百个压力的泥浆“嚯呲呲”冲天而起,一场泥浆雨瓢泼而下,淋得调查组抱头鼠窜、铩羽而归。

水龙带爆,这事还真不多,小概率事件。真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兄弟我固井多年还真没赶上。但是,如果赶上了,一般虽不会致命但危险还是有的,高压泥浆冲到你身上,撂你个人仰马翻、折下钻台是没问题的。我一个同学上井施工,水泥车管线爆了,一股水泥浆“泚”在腿上,回来一看大腿青了。

从此,再也没人提起所谓保健问题。

关键词(Tags): #高危行业#钻井
家园 一个月五块,合上一天班两毛钱。

  也就是两个鸡蛋。

家园 井喷最危险

我家属于后勤单位,不在前线。但如果发生井喷,局里的电视台肯定一天到晚都是这件事,死人几乎是绝对的,一般而言如果发生井喷,相关人员的处分很严厉,控制住井喷的人会高升,毕竟这是血淋淋的代价啊。所以井队上对此有很严的防范,长这么大也只听说过两次。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石油钻井(下)

固井施工前要把水泥头固定在套管上,水泥头三条管线连接在各种用途的水泥车上。施工中要上下活动套管,而且注水泥时伴有大压力剧烈震动,因此要用棕绳把三根管线紧紧固定在钻机吊环上,避免管线疲劳断裂。

另外还要用东西(一般用大管钳)别住钻机到钻盘的传动机构,以免固井施工中出现意外,如果施工中钻盘突然转起来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固井施工有规定,施工中钻台上只能有三种人,也可以说三个人,井队司钻、固井施工员、固井水泥头工。施工时司钻必须把钻机挡位固定锁死。其中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

一次在前线施工。

钻台上水泥头都固定好了,我在大门坡道前一辆水泥车上看他们最后的准备。突然钻台上马达声骤然大了起来,钻机“轰”的一声转了。我脑袋“嗡”的一声,完了。钻台上两个水泥头工和几个车上的榔头工还没下来呐,转盘这么大的扭矩,带着水泥头上的三根管线在钻台上抡起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跳下水泥车窜上钻台的,这时转盘已经不转了。

钻台上我眼睛虽能看得见但目中无物,只觉得钻台上一片狼藉,心一下凉了。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再仔细看看,这才看清没出大事,转盘只转了不到半圈就被司钻扑上来制止了。三根管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几个工人都窜到钻机大腿后面去了,我一上来太紧张分辨不清,只觉得什么都不对。

那司钻没有及时固定死挡位,钻井震动较大把档杆晃进去了。

井队当班的队长冲上来指着司钻破口大骂。

好一场虚惊!

人不光有物质需求还有精神追求,由此也能带来相应的安全问题。

上世纪70年代后期石油部得到了大笔世行贷款,新疆南疆油田也开始开发。我们所的翻译老鲍(君子姐的丈夫)常去那里现场翻译。他告诉我,美国的现场工人或叫专家每28天都要回国一趟,夫妻团圆。

我说那得多大代价啊!鲍师傅一笑,那也是你出钱。又一笑,不光在中国,在哪儿都一样。我又问:那你陪他们,他们走了,你不也可以一月回来一趟吗?鲍师傅眼珠子一瞪:你看我回来了吗?走了这帮鬼子还有下一帮呐。

各位不一定有过长期、单性别野外集中住宿的生活体验,那日子也是一种精神折磨。

井队,几十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蜗居在几栋小小的活动房里。那时的井队活动房条件极其简陋,一栋活动房顶多二、三十平米,里面六个很窄的上下铺,要挤进十一、二个大人,毫无私密可言,所有的活动都在这几十米空间里进行。一个井队七、八栋活动房围成个“四合院”,这就是你要经年累月的“社会”。在这种环境里,生活的单调、无聊、压抑、苦闷不亲身体验是很难形容的。

在井队实习,我去的那个班十人一屋,加我十一人,剩一个床放些杂物。工人来历大致为湖北和上海知青,分为两个松散的圈子,湖北人多已结婚。平时他们除上班外休闲时间的生活极其枯燥,会老乡。扯淡,说自己和别人的经历、异闻。聊女人,把指挥部有数的几个偶尔来井队的电焊工、电话员等女工剖析个淋漓尽致。去一趟萨尔图(当时大庆的中心区)或八佰墒(钻井指挥部所在地)开开眼。

一天晚饭后,我正坐在屋外发呆。班里两个刚才还好好的湖北人突然一语不和拳脚相向,拳头、手掌打在肉体上的“噗噗”声骤然而至又嘎然而止。第二天你看他两人没事似的,该干啥干啥。这不就是憋的吗?

队里来了个家属,好容易来个女的却不容易安排住。就让他们俩口住在食堂,食堂是个大活动板房,门口有一个用筋条间壁出来的小仓库,就住在那儿。

井队工作三班倒,半夜12点换班。两口子估计前半夜无法睡觉,12点前后两班都要吃饭,进到食堂这帮人就像猴子一样开始闹。敲桌子、砸板凳、饭盆摔的震天响,嘴里大叫小叫:开钻喽,开钻喽。今天是大三一(三天完钻一口井)等等。

小仓库里无声无息,里面两人不定怎么赌咒这帮孙子呢。

关键词(Tags): #高危#钻井
家园 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曾经去中原油田那里看过磕头机。。。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可通过工具取消

提示:此次送花为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家园 这么好的帖子怎么才看到
家园 墨西哥湾的原油泄漏也是天然气爆炸引发。

惊动各方,差点就上了核弹头。

成为世界瞩目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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