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岁月回眸 (61) 迟到的转正 -- 内燃机车
61 迟到的转正
周锡英,1953年重庆土木建筑工程学院测绘专业毕业,分配在铁道部大同机车工厂,在技术监督科工作。大同工厂,是一个生产火车头的名厂、老厂,在祖国大搞社会主义建设、急需机车的年代,周锡英立刻投入了火热的多出车、出好车的战斗,以一颗热爱党的赤心,干着党指向哪里、奔向哪里的崇高事业。
入厂以来,以他出色的劳动成果,年年评先进,岁岁当劳模,机车厂大门外的标兵榜上,高悬着这位英俊青年光辉形象的大照片。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经过党七年的培养和考验,1961年,他“先进分子”的本质,得到了党的认可,支部大会一致同意,吸收他成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员,预备期一年。
1981年10月,都过去廿年了。我那时是铁道部资阳内燃机车工厂的副厂长,分管基本建设。周锡英调资阳厂十多年,在基建组工作。我刚上班不几天,他就敲开了我办公室的大门。是找我汇报工作来了?不是。他说:“我来请求落实政策?”1961年入党的青年党员,还会有什么冤案?
周锡英有个哥,叫周锡芳,成都金牛区人,早年卖点布匹,作小买卖,因生意不好做,就干脆在家务农。他多年不干农活,有点生疏。一次,生产队让他去把河水引来灌田,田有高有低,他本是好心,想高低处的一块放水,他没想到,低的田坎是新筑的,经不起水冲,一下把田坎冲垮,水放跑了。这事,要落到别人头上,好说。一是人家业务熟,不会这么去放水;二是干错了也是小错,算不了什么。可周锡芳不同呀?地主出身,涉嫌阶级报复,故意破坏!现在,大家谁都会想到,阶级敌人搞破坏,只能悄悄干,谁敢这样明目张胆,自己给自己找罪、加罪。那些年,哪管得那么多,按破坏生产罪名,判处“管制”两年。谁叫你身上有个“地主狗崽子”的标签呢?!
他哥在四川成都犯事,周锡英在山西大同,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又和他的党籍问题牵上了呢?只要找“问题”,再加上“推理”,怎么都找得出点事来。第一,你周锡英和哥有书信来往,这叫“有联系”!那时只讲阶级性,不讲人性!给这样的哥岂能通信?第二,还有经济来往,可能周锡英给家里汇了点钱吧,这不也是帮助解决点社会问题吗?不对,这是划不清阶级界限。这样一来,周锡英这个久经考验的先进分子、劳动模范,一下就变成了“落后”、“平庸”。对不起,不够党员资格,不能转正。
现在找我申什么冤呢?他说:我哥的问题,1968年已平反,他不是搞破坏。我这个党籍还能不能恢复呢?我问他:“你找过政治部领导吗?”他说:“找过,我去问我还能不能入党?”他们答得含糊,说是“够呛”。“胡厂长,你看我这党籍问题,能恢复吗?”
我性格火爆,加上对这“出身”问题特敏感,我一下火冒万丈,心想,这还有讲理的地方没有?我马上到政治部档案室把周锡英的档案调来看了。问这事该找哪里去解决?人家懂政策的人指点迷津,他说:“党籍问题,应由原单位解决,和我们工厂无关!”
一次,我到北京开会,回程,我绕道大同,去为周锡英这事“讨个说法”。其实,我管基建,和落实党籍的事不沾边,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我在招待所,把大同工厂的组织部长请来,我较详细地讲了周锡英的事,我特别强调:“党籍问题按规定应由原单位处理,请他们帮助查一查。”我和组织部长,人虽不认识,我也没带专门办这事的介绍信,可他们和我一块在部里开会的厂长,可以证明我是资阳工厂的副厂长,他当然还是客气地应允了我的请求。
我这人很自信,我认为周锡英的党籍问题,肯定很快就会顺利解决,回来我也没和周锡英讲。又打了一次“抱不平”,十分心安理得。有时和别人讲起这事,还自鸣得意。最近,为写这篇稿子,我打电话问了周锡英。我问他:“你的党籍问题解决了吗?”他说:“解决了,我年年申请入党,我是1986年被批准入党的。”这是怎么回事呢?我问:“你重新申请入党?那原来的党籍有没有恢复啊?”
我们俩在电话里讲到恢复党籍的事,他才补充了一句:“有这事,1987年厂里政治部给我发了个文,说我的党龄改从1962年算起,多算了廿六年。我想,我都重新入党了,这件事就没放在心上!”
咋的呢?我到大同工厂去“申诉”,没起一点作用,都五、六年过去了,才有点响动?我让周锡英把平反通知找出来念我听听,内容很长,和我上边讲的一致。我问他:“你向431厂和大同工厂申诉过没有?”他说:“没有!”可平反通知,明明讲根据周锡英“申诉”,谁申诉的?向哪申诉?
周锡英说:“我不知道!”
好个周锡英,我打电话到工厂组织部找姚孝吉部长,才把事情问清楚了。1986年左右,厂党委将周的党籍问题报内江地委,内江复函厂党委,让找原单位大同工厂处理;厂党委给大同发函后,大同工厂报大同市委;大同市委又复函资阳431工厂,告知按上级指示精神,可由431厂自行处理。据此,1987年资阳工厂作出了恢复周锡英党籍的决定。
来往文件,都说是根据周锡英的“申诉”。这事,和我大同之行,一点边沾不上。对我来说,这叫不知水之深浅,自作多情!悲乎!
62 退休前夜
晚年,有天岳异书记忽然找我谈话。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任务哩!
不是,他是讲对我这个人的看法。他说:“我把你的档案找来看了!”我吃了一惊!岳异看我档案,又有人揭发我是特务?我又犯了天条?他接着说:“我觉得你这辈子没有能很好发挥你的作用!”
岳书记,老干部、老新四军,从他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请大家掂量一下,他是怎么看待知识分子的?
后来,他要调回大连工厂,临走时,他和我这“臭老九”又交了一次心。他说:“我们已报了你任工厂的副厂长,内江地委已同意,就等铁道部批了。”
若干年后,我听到一点有关我这副厂长任命的是是而非的传言。
有人认为:“他出身不好,不符合提拔干部的阶级路线。”已经打倒四人帮几年了,说话的人,阶级路线的弦还绷得这么紧,早该松了!
有人认为:他是“臭老九”,没有阶级觉悟。党不是一再讲要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吗?“臭老九”应该发挥作用。
有人认为:现在讲干部年轻化,他56岁了,不符合年轻化的条件。过去耽误了,所以才要落实政策,解决一个、算一个。
听说,意见不少。
不久,我去北京开会,到铁道部政治部研究室看望陶大钧主任,我说:“我们厂报了个副厂长上来,批了吧?”他“呵”了一声,大大叹息了一句:“你遭了!你遭了!干部年轻化,我们五十岁都不批了!”
怪事,我回到厂后,铁道部居然批下来了。人家领导机关掌握政策就是好,人家要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你想挡也挡不住!
事情没完!我学土木工程,理应分管基本建设。我上任就遇到新建宿舍内墙渗水的事,和我没多少直接关系。我为新房渗水的事挨批!住户把我引到有关地方参观,墙上尽是雨水浸透的痕迹,有的家里衣物已发霉。
这事,为什么要大加声讨呢?当然,群众意见大,还听说,有人认为“臭老九”有个劣根性,只能把它狠狠压着,让他抬不起头,不然就要翘尾巴。
我和基建总站站长张利彬,一块到省里去“走后门”,要点水泥指标,在路上谈起这宿舍内墙渗水的事,我们一路走、一路观察,看看人家类似的房子是怎么修的。到成都后,还没停下来休息,我俩就找出了个渗水的原因:这种红砖宿舍,要就挑屋檐,让雨漏不到墙上去;要就用水泥沙浆抹面,飘雨也不会渗水到内墙去。而我们的宿舍,这两项措施都莫得,它怎能不漏呢?
我和张利彬回厂后,马上找负责施工的同志,来商量补救措施。大家同意:“加个屋檐就行。”我下次再到住户家去访问,都讲不漏了。
我前面讲过老红军钟南辉,讲过三八式老干部谷燕民,还有这个老新四军岳异,他们似乎有一种本能,觉得应该相信、关心、爱护、正确使用知识分子,让他们能心情舒畅,发挥一技之长,这对党、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好事。现在岳异还公开讲,我在西南交了一些知识分子朋友。可有的人,他天天举起“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屠刀,横砍顺砍。我有一件事不理解,他们对自己的子孙后代,却千方百计地渴求他们能多拥有一些知识!你说怪不怪?
有次,岳异回厂参加什么活动,厂里通知我一块去游三星堆。谈起往事,你猜岳异说什么,他说:“让你作副厂长,就是让你多干点事。”
现在大家可以评一下了,谁对?谁错?
63 王小阳
王小阳,老三届,成都重点中学高中毕业生,在厂里印刷厂当工人。印刷厂,属我管辖。他住单身宿舍,正好在我楼上,和我儿子很熟,时常到我宿舍来玩。在厂里,我是单身职工,在大食堂吃饭,人多、排队,尽是我儿子给我买好,端回宿舍。每餐三两饭、五分钱菜,长年累月,天天如此。
1976年,我儿子到长沙铁道学院上大学去了。听说,临走时,儿子委托王小阳为我买饭。于是,有四年时间,我儿子这份差事,成了王小阳的专利。后来,厂里的电视大学办文科班,王小阳电大毕业,有了大专文凭。后升任印刷厂的负责人,在这期间,他入了党。
我1984年离休,我退后,他调到成都铁道部西南铁道科学研究所,担任该所的印刷厂厂长。恰好,这时我受聘在铁二局编工运史,我请托他们工厂,承担这本书的印刷任务。他很认真,这本书从封面到内页都印得不错,大家满意。他们这个所在峨眉,印书期间,因为校对,我到他们所去过。他问我游不游峨眉山?我说我游过,就是金顶没到。因为高山缺氧,那次头晕,没上得去,有点遗憾。他说:“现在有索道了,这次去试试,慢点走,可能会好些。”没上过金顶,有点死不瞑目。我说:“好,我们去试试!”车开到索道处,买票、上车,王小阳跑前跑后。这次,真上金顶了,因怕走快了头晕,小阳扶着我,慢慢走,山前山后,游了个遍。心满意足!
我倒高兴了,王小阳糟了!他在山上活动多了一些,反而头发晕,吃不消。这次,我祸及小阳。
1984年,王小阳改任铁道部西南铁道科学研究所办公室主任,职务变了,权力范围变了,他兼管小车。那年月,小车稀缺,出门很不方便,王小阳经常主动找我,问我用不用车?我一个已退职工,又不是铁科所的,怎好用他们的车?怎好给王小阳为难呢?王小阳才不管那么多呢,不光我有事找他要车,有求必应,即使我没有要车,他也主动给我安排地方去游览,让我散散心,放松放松。我问他:“你不怕所里的领导和同志们有意见?”他说:“我已经给所领导讲了,领导打过招呼,让我把你这个老领导照看好。”你说这王小阳,他现在和我没有半点利益关联,纯属过去那么一点情谊。人已走,茶不凉!
他安排我出去玩,怕司机在路上照顾不周到,每次亲自陪同,费用全包了。记得有次去游名山县的蒙顶山,这里曾是红军占领过的地方,古迹犹存。有次,我苏联那个堂弟一家四口人,回国探亲,我让他安排接待,减少了我许多麻烦。这类事,有的是。
1986年,他升任院工会主席,这时,他们单位已改名为铁道部铁道科学院西南分院,他已升为院级干部,但他仍和过去一样,对我这个已退老头,一如既往,常来家看望不说,逢年过节,他把我和他们需要慰问的职工,一样对待,送上一份慰问品。你们看见过这样对待老同事的人吗?
王小阳检查身体,发现心脏血液“反流”。如果一般情况,可以赖着不理它。如果反流严重了,就必须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我哪懂这个病呢?王小阳的爱人刘英,是妇产科医生,一次她告诉我:“小阳最听你的话,有时,连我说他都不听,有些事劳你常开导他。”我想人家已经是铁科院西南分院的院级干部,还用得着我去七嘴八舌吗?
1987年,有天,为这心脏反流的事,他到家找我来了。他主要是来征询我对他这病要不要手术的意见。这病,我不懂呀,我耐心详细问了他整个诊治的过程,其实,他已到北京阜外心脏外科医院,把这病的机理、治疗方法、远近期疗效,弄得一清二楚。连作过这种手术的病人,他都亲自访问过。当时,阜外医院实行费用包干,医疗费五万元,铁科院同意报销。你说这还需要问我这外行干什么?他完全明白,他这病必须手术,阜外医院对这种手术有绝对把握,北京他有亲属、医疗费有保证,该怎么办,他实际上一清二楚。他似乎觉得,还需要找我说一句话,他才踏实。我当然说了:“看来,这病是该作手术了。到北京阜外作手术,我放心!”
我以为王小阳还在成都没走哩。一天,我接到他爱人刘英的电话,从哪来的,北京阜外医院,她说:“小阳手术不错,要出院了。他让我给胡厂长打个电话,感谢你,帮助他下了决心!”唉呀,好快,想不到都要出院了呀!
2004年,春节前,小阳院里一位职工举行婚礼,工会主席理应到场祝贺。离家时,人还好好的,礼毕,宴席间,他突感不适,急呼120急救车,车到,人已归去!
我退下来,到王小阳病逝,整20年。这20年,在我所有的同事中,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尽心、最关切、最照顾老头的,是王小阳,唯一的。
古话讲: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对小阳无恩,他涌泉关顾。我早年读书,家贫,有恩于我之人甚多,力所能及,未曾懈怠。
对王小阳,小记点滴,永志不忘!
64 张利彬解困
王小阳在科分院作领导工作,常来问我:“怎么当领导?”我答复他:“当领导要抓大事!”
这句话,他记住了,可他又常问我:“怎么抓大事?”
我问他:有这么几种人,你遇见过没有?
一种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他主持开会,连他自己都睡着了。
一种人,假装糊涂,躲为上策。遇上天大的事,一问三不知。我不知道呀,一点没有责任。
一种人,忙忙碌碌,晕头转向。一月、一年完了,你问他干了什么事?他连自己也说不知道。
王小阳回答:“这几种人,都遇上过。”
我问:“他们抓大事吗?”当然不是。
我说:“在你分工管理的工作范围内,按照上级的要求和安排,年初,你就要想好,我今年要干成一件或几件什么事?如果这事办成功了,对你整个分管的事业,可能会是个大突破、大飞跃。你认准了,无论何时,无论有什么干扰,日常事务再多,绝不动摇。那么,你年年都会有新成绩,年年都会上新台阶。”
我再引伸了一下,我说:象这样抓工作的人,短期内,容易被人误解,长远看,人们会理解你、支持你。团结在你周围的人,会越来越多,反对你的、拆台的人,会越来越少。
我讲这些空洞的道理,我不知道小阳到底理解多少,实践了多少。他职务不断变化,也不知他是否敢于和善于抓工作中的主要矛盾。
讲到这里,联系讲一讲我自己的事。
我分管基本建设,各方面很自然都有议论。认为这办公室主任,管点开会什么的、写个总结报告也许还可以,要实打实地完成庞大的基建任务,可不比开会容易,看看这老头有几刷子。
我哪来几刷子?我们负责基建施工和管理的单位,叫基建总站,是个机关,有这室、那室,分管不同业务。下面设车间,有木工车间,机械化程度比较高,有混凝土预制件车间……等等。还有由铁路职工组建的施工队,和占地农民组建的民工队,是个较庞杂的系统。他们讲得有理,你这办公室主任,哪经得住这些逗硬的事摆布呢!
我咋办?基建总站站长张利彬,重庆土木建筑工程学院毕业,长期从事基建工作,有魄力、有经验、有威望,泼泼辣辣,敢挑重担。我在办公室工作时,对他印象不错;转到基建部门,他积极配合,任劳任怨。只给领导化解矛盾,从不出任何难题。天助我也,有这样的好助手,有人想看我的笑话,难!
我想,我的责任,就是尽可能为他们创造好条件,让他们有客观可能发挥他们积极作用。
帮他们创造什么条件?
第一,要把年度投资和项目落实。没有钱、没有项目,你叫下边干瞪眼、干着急,人家怎么开展工作?这总不能让基建总站来干吧。计划部门来给我汇报投资,我说避免罗嗦,万元以下的数字别说,有个百万、拾万的大概念,在我这里够了,细帐下边去算去。
第二,抓设计图纸落实。投资、项目有了,不准备好设计图纸,人家拿什么东西去施工?基建总站是不管设计的,小东西我们基建组的工程师自己设计,大东西委托厂外的设计单位搞。这事,我要管、要问,要解决得及时。
第三,估算劳动力。项目任务有了,按多少投资、需用多少劳动力,可以匡算个大概数字。看厂里的力量够不够。不够,赶快委托地方、或另找建筑施工单位,早发包、早定合同。
第四,落实材料。那年月,水泥、木材、钢材这些建筑材料,都奇缺。上边分配的指标,往往都有缺口,得自己去跑。为这事,我和张利彬可没少跑路。我在铁路总指挥部呆过,和省建委的一些处长、办公室主任,都比较熟,我去了,赖着不走,扭倒闹,他们总要指点一些门路,让我们自己去找厂家,往往都有所收获。解决我们一些燃眉之急。
我这个当基建厂长的,如果不把上边四件事解决好,叫失职。如果解决了,下边不能圆满完成任务,你说该怨谁?有象张利彬这样的站长,他领导的施工队伍,还能不完成任务?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认为:“瓜瓜叫”!
我很爱护这支基建队伍,常有人来告他们的状,说他们修房子、搭临时工棚,修好占着不拆、碍事。我说,他们难呀,你们也体谅他们一点吧!帮大家修了多年的房子,好长时间连办公楼都没有,睁眼看看吧,别把他们看歪了,他们也要算建厂功臣。
这一节,是从和王小阳讲“抓大事”讲起的,这虽算不得什么大事,领导该管的事要主动去管,莫把脑筋动偏了。别以为打开水、扫地、接电话积极,跑腿跑得快,就先进。还要看你使力的地方,在没在“力点”上!
后来,又有人议论:“这老头还有点用!”
65 解决遗留问题
我们平常讲: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管基建,上任反“挨烧”。
我走到哪个单位,人家见面就象讨债一样。“胡厂长,帮我们单位修两栋宿舍吧!”有的是和我说两句调侃话,我可认真,我说:“老兄呀,劳你指一个地方,让我给你在哪里修?”谁也找不出一块可以修宿舍的土地。
咋没有呀?九分厂把篮球场不要了,用这块地来修房子,不是有地了吗?施工队进场,眼看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迎接新楼动工。有农民进场,把施工队的工具收缴了。你要动工建房,我还没同意哩!
用篮球场来修房子,还要经过批准?有这等事?
工厂公路两边,车间厂房两旁,伸腿就是农田,农民的草屋和工厂的厂房,在一块共有的大地上杂居。牙齿、舌头还打架,这还能没有纠纷!
不知哪一天,忽然有的农民找来了,什么事?你工厂的水沟把我农田冲了,赔起!哪里水沟有问题,我们在哪里修复,不是就不冲农田了吗?不能修,修好了,以后我找谁要赔偿。
他们有事来找厂里,没事也来找吗?中午下班,职工赶到总厂食堂吃饭,好家伙,黑压压一大片,有农民占领了饭厅。为啥?不知道为了陈古八十年的什么事!
有的人只要听说你厂里要在那里修建个什么?一夜之间,在原地上,一下会冒出密密麻麻的许多树苗来,让你点数、赔钱。
谁有什么招数?没有。按平一件算一件。可东边按下去,西边又起来。何时才是个头。
我跟王小阳讲“抓大事”,这应该可以算件大事吧。我让基建组帮我列个表出来,看到底有多少扯皮的事没有得到解决?咱能不能来个横扫,免得没完没了。
我想,这问题得靠地方党委、政府,和有的农民直接协商有点难。我到县政府找到办公室副主任罗开忠同志,他大学毕业,意气风发,年轻有为。他对我反映的问题十分重视,对我这个老知识分子很关爱。他告诉我,有个女县长交待了,说:“胡厂长那么大年纪,有事要抓紧办,不要让人家老跑路。”多几次,人熟了,我有事还上他家去拜访,他从不拒绝。我觉得和知识分子打交道,似乎特顺手。
罗开忠出了个主意,他说,我出面,把县里、区里、公社、生产队各级有关的负责人,统统召集在一起,大家一齐到现场,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有多少、解决多少!他有魄力、有办法,有规有矩,足智多谋。
那天,我们派了几个车,把几十个人都接来,把“扯不清、闹不完”事的地方,跑遍了。在这么多政府主管面前,谁还敢不准我们在篮球场上修房子?谁还敢拿一棵草当青苗要我们赔?当然,这一次,大小问题一扫光。
这次,不费一兵一卒,我们收回了几十亩被有的农民占用的我们的已购土地。有些僻静地方的已购地,连我们自己都忘了的,也要回来了。
这里,留下了个谜团,我至今没解开。
我是个老坎,懂不起请客吃饭那一套,这不,那么劳师动众,请了那么多地方大员,到吃饭时候,不留吃饭?天下哪有这样请客的,何况是办这样天大的难事!你说,怪不怪?当我们回到招待所休息时,已准备好若干桌酒席,正在迎候贵宾哩!
为写这一段事情经过,我特地打电话问了管后勤的李邦泰厂长,我说:“邦泰厂长,感谢你呀,几十年前,你帮我解围的事,今天才来谢你,抱歉呀!”李厂长说:“胡厂长,你莫谢我,我不知道!”
哪位好心人,救了我这“草包厂长”的命,今天,我写在这里,白纸黑字,既表示感谢,也表示歉意。胡草包领情了,千谢万谢!
这事,四川日报发了消息,说这是工农联盟的典范。此后,厂里有些分厂,如三分厂、八分厂,在收回的土地上新修了不少宿舍。技校在收回的土地上,修建了实习工厂。
在这个过程中,还遇到过来找事的人吗?有!我们打电话给罗开忠同志,有县里政府出面,谁也不敢再来无事生非了。
我退下来,我听说罗开忠同志,升任县委书记、地委书记,有次中央开党代会,我看报上报道过他出席的消息。
反正,我烧的这把火,一切归功于县委、政府。没罗君鼎力相助,我一事无成。
66 测绘总图
1966年铁道部正式决定,资阳内燃机车工厂,在现在的厂址建厂。1966年10月20日,定为厂庆日。到1982年,按照原设计方案,建厂基建任务接近尾声。后因转产改造,基建任务逐步增加。
我在1981年,从李进生老厂长那里,接过分管基建的任务。李厂长是个老干部、老基建,经过他亲自建成的新厂,就有几个。他为人清廉、正直,人品好、作风好,是我十分敬佩的老前辈、老领导。他向我交待工作时,特别嘱咐我说,工厂范围长达十一公里,厂里的公路一百多公里,已建房屋五十万平方米左右,分布在两坝、十三沟里,这样大面积的一个工厂,除了一些分散的、零星的图纸以外,全厂没有一张总图。建厂十五年,这个事不能再拖了,你是不是抓一抓。
因为我内心里尊敬李厂长,他交待的事,我一点不马虎,坚决执行。即使我俩都退下来后,他来个电话,让我办什么事,我从不含糊。我每次回厂,总要去看望李厂长,表示尊敬、亲切、关爱。
我原来不太理解这总图的重要性。一次,听说有个地方水管坏了,检查管道的去查看,有农民在管道上已修了一栋房子,你总不能把人家房子拆了。要是先查看好总图,再建房,不就没有这种麻烦了吗?这只是举个小例子。
我听基建组的同志讲,简阳县有个冶金部成都勘测设计院(公司),是个大单位。我和基建组的同志,专程到简阳和他们联系,去了一了解,原来他们正好任务不饱和,能抽出力量来,帮助我们搞总图测绘。不久,我们签定了合同。金额我记不清了,可能测量费用有二、三十万元。这个数字在当时来讲,还是庞大的。不用别的比较,四川省一个17级干部,一个月的工资才九十多元,按20万算,如果乘20,就相当于现在的400万;乘30,相当于600万。
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钱呢?我最近问了一下当时配合勘测工作的周锡英工程师,他讲:来了五、六十人,测量将近一年才完成。功夫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里,我又特别要提到,感谢李邦泰厂长,五、六十人住招待所一年,要交多少费?这个测量队可是免费的呀!我事前没和邦泰厂长打招呼,事后也没表个谢意,我这是什么作风?为这事,我退下来20多年,越想越不对劲,我给邦泰厂长挂了个电话,讲了这件事,向他表示歉意。他说:“都是为了工作嘛!谢什么!”我就是这么一个“草包厂长”。
总图测绘好了,有点作用吗?据周锡英工程师给我讲:这次总图测绘很认真,我们厂在沱江河畔,从矮子桥西,沿成渝公路两侧,在九平方公里范围内,所有的地形、地貌、建筑、管网,都包括进去,绘制成了完整的十三张大图。如今,工厂转产改造,各个设计单位都是利用我们这张总图作为依据,来进行规划设计的。对整个工厂的建设事业,发挥了十分重要的基础资料作用。
我讲“抓大事”,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认为这是抓了一件大事;就全厂总体来讲,可能是小事。这一把火,是我经手烧的,可火是老厂长李进生放的。功在老厂长、功在基建组的同志们,功在邦泰厂长和大家的支持。
67 关桂兰
关桂兰,是厂基建组助理工程师,搞设计的。
1982年夏季的一天,淡淡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四川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住院部里显得格外宁静。
我轻轻地走上二楼,在12号病房的门前停了一会。“请进!”,床上的病人发出了微弱的招呼声,我这才意识到我要看望的病人——关桂兰就住在这里。
我在病床边慢慢坐下来,发现小关的身体已近乎畸形:手臂骨瘦如柴,下部却水肿得很厉害。见此情景,我变得笨嘴拙舌,连安慰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有一个请求!”还是小关打破了沉默,开始吃力地说话了。“我不行了,守护的同志为我熬更守夜,都快拖垮了。我不能再拖累他们,快把我送到太平间去吧!”
啊!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这么一个请求呀!我连忙安慰道:“小关,你现在的任务是治病,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听了我的话,她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当她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请求后,便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谈话进行不下去了,我陷入了深思……
记得是1981年春节前夕,小关带着为难的情绪来找我请假,说是想带孩子回齐齐哈尔老家看看,可后来她又没有走。一问,才知道因为要赶着设计刘松地区浴室的图纸,她决定不走了。难怪组里的同志去看望小关时,还特地告诉她:“你设计的浴室快完工了,按理你应该第一个进去洗澡!”其实,现在大家才明白,就在她抓紧浴室设计的日子里,癌细胞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小关年轻的生命。她每天不停地恶心、呕吐,但仍旧用手撑着胃部,强忍着病痛赶完了设计任务。听到同志们带来的喜讯,她会心地笑了,说:“谢谢大家的关心,等我的病好了,就回去设计教育中心!”
过了好一阵子,小关闭着的双眼才睁开了,并吃力地说出了第二个请求:“我死后,一切从简,千万不要穿什么好衣服。”停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活着没穿什么好衣服,死了更不用。”此时此刻,我的眼眶湿润了,喉头作梗。病房里的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此时,小关的癌细胞早已深入骨髓,难以忍受的剧痛和褥疮的折磨,使她翻身都很困难,全身衰竭得很难找到输液的血管,可病危中的小关思虑的却仅仅是不拖累别人和后事从简……,我强忍住揪心的悲痛,小心地探询她还有什么要求,她干脆地答道:“我什么要求也没有了!”她真的一点要求也没有了吗?不,她终于再次开口了:“送我回厂去吧,家里总比成都方便些。”
我说,这要求一定要办,让厂里派个救护车,马上把她接回去。
后来,小关真的回来了。当同志们把她从救护车上抬下时,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疲惫的双眼,深情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不久,关桂兰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68 走进教育大家庭
我们工厂贯彻执行“山、散、洞”的方针。工厂建得分散,教育系统相应分散。全厂有四所小学、两所初中、一所高中、一所技校、一所电视大学,还有庞大的、自成系统的职工学校。教育系统,不包括民办教师,有教师五百多人。所有学校,都有新建的完善的教学楼。一个工厂,具有完整的教育体系,称得上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我1981年任副厂长,分管教育,正式进入了教育大家庭。为什么叫大家庭?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职工子弟学校的学生,占到工厂职工总数的一半,你说我算不算个大家长。我一上任,就利用各种场合,大声疾呼,我们在关心一万职工的同时,还要关心五千子弟。张艺谋拍了个电影叫《一个都不能少》。我说,五千子弟兵,个个都要关心到。我要求:国家搞九年制义务教育,我们工厂的子弟,要普及到高中教育。我们的高中,要办成一流学校。
我上任不久,就碰到一些具体事。比如“四小”---第四子弟小学,它的地点离分厂较远,弯弯拐拐,学生上学,要走过一些比较陡的小路。偏偏遇上下雨,小路垮塌,学生上学走不过去。还有的学校领导来找我,说球场全是土地坝,下雨学生集合的地方都没有。有的更严重了,课桌椅不够,学生到哪去听课?有的日光灯坏了,玻璃窗没玻璃了,学习看不见,还要遭风吹雨淋!
怎么我一上任,尽碰上些让我不晓得咋办的事啊?谁让你当新厂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活该遭别人瞧不起!
我找到计划组去问,到底这教育经费该怎么拨?怎么才能花?谁批准、谁领、谁用、谁报销?我这糊涂厂长,哪知道这些呢?我问管计划的陈建勋同志,名字记不清,如果我弄错了,请原谅我患老年性痴呆,只要大家晓得计划组有个姓陈的年轻人,关心胡老头就行了。陈建勋同志给我说:“胡厂长,钱你尽管用,不够找我就是!”有这样的大后台,我该好办了吧?不行,我觉得手续复杂,嫌烦!
我有我的办法!我去找管基建施工的张利彬站长,我把上边这些情况讲后,我说:“我不管,你去把这些事帮我办了!”那么好办呀,办什么都要有科目才好开支列帐;要木材、水泥,哪里给指标?这些,我一概不管。上边,我不讲过吗?这张利彬是专给我化解矛盾、不给我出难题的。我今天把难题,一概推给张利彬得了!
没过多久。我到各个学校去看,日光灯明晃晃的,玻璃窗再没有透风的了。学生集合的地方,打上了水泥地坪。到四小上学的路,修好了。缺桌、椅、板凳的,我看见学生们自己动手在当搬运工……,我遇上的那点难题,张利彬一声令下,解决了。
我把张利彬叫来,问他,你怎么搞的?谁让你去乱管我学校的事?张利彬说:“胡厂长,你说,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子弟,为他们办点实事,哪个敢站出来说什么?无非就是花点钱,出在别的项目上就是,这用得到多少木材、水泥?你都发话了,我还敢不办。”啊,是这样,我这管教育的厂长,还沾了那个管基建厂长的光。别以为我尽说笑话,这基建厂长还真成了教育系统的大帮手。
69 李长贵
李长贵,工厂黄泥巴山初级中学教师,球溪河人,四川大学历史系毕业。
我到职分管教育不久,教育组的同志通知我,说黄泥巴山中学,有个教师病逝,让我去参加追悼会。不管是谁,不管认识不认识,我的职责,我都得去。
黄泥巴山,顾名思义,是个山丘,学校修在上边。学生上学,从总厂这边走过去,沿着一条小溪,经过一个小桥,上山,才能到校。在山上环顾四周,不仅风景优美,在校门边,种有一片桔树,已经成林,让我欣羡不已。这说明,象我们这种厂区、农村不分的工厂,是极有特色的。
追悼会的灵堂设在一间教室里,人都到齐了,怎么还不开会呢?说是校长去背家属去了。这家属还要人背?可不是。不久,大会开始了,我本来是作为一种礼节、一种职责来参加会议的,后来听到学校老师致悼词,慢慢,我听懂了,被感动了。
死去的教师,就是我开头介绍的李长贵,家住球溪河乡下,离学校约50公里左右,妻子瘫痪、孩子幼小。李长贵每周星期六下课后,骑上他那破旧的自行车,将近三个小时,才能到家,妻子瘫痪,他的双肩成了妻子的代步车。第二天,他还得拿起农具,下地干活,常干到披星戴月。礼拜一凌晨,他从家里动身,摸黑,紧赶慢赶,上课前,赶回学校,从未耽误过教学工作。据学生反映,他上课时,用手压着他的肝区,额头上的汗水,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他仍然坚守园丁的庄严岗位,从没懈怠!
我是第一次知道我们教师中,有个李长贵。我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一个家庭困难、身患重病、如此敬业的好老师。大家说,李长贵病逝了。我偏不这么说,我说,李长贵,累死了!开完会,我心情十分沉重,我是分工管教师的厂长,对这样的好人,能尽点什么该尽的责任呢?
第一件事,我当晚在宿舍,写了一篇介绍李长贵生平事迹的文章,别的事我无能、办不通,我签发一个通报,发到全厂每一个单位,让大家知道天下原来还有这样的好老师,谁阻拦得了我?我很快办好了。
厂里开什么干部大会(因工厂人多,厂里不可能开职工大会),有机会轮到我可以发言时,对不起,你爱听不听,我讲李长贵。你信不信?我真讲哭过,你不感动我感动,我愿意。
我还赌咒发誓,我要把李长贵瘫痪的妻子和子女,让他们“农转非”,迁到厂里来,好好照顾照顾!这事,凭你胡老头这点能耐,你办得到吗?我的确没有这个本事,这方面的政策我不懂,也不归我管,我是一厢情愿。
我去找保卫部门了解这“农转非”的事。我国城市和农村搞二元结构,差别太大,谁都把“农转非”当作一件“天大的事”来期待。特别是我们这种工厂,转业军人多,家里大多是农业人口。“农转非”指标县里控制极严。工厂一年可能只有十多个指标,几千人望眼欲穿,还轮得上你李长贵的妻子?请大家理解,我们这是工厂,分厂、生产车间是排在第一位的,学校这些单位是附属单位,排在第二位。这问题太敏感、太难了。
胡老头呀,难道你是神仙?神仙你也变不出个“农转非”的指标来。我当办公室主任多年,很少和保卫部门打交道,这次我主动上门了。人家保卫部门比你胡老头还通情达理,李长贵的家属“农转非”,该办,说办就办,办了。保卫部门的同志们呀!你们的模样,我现在都还记得起来,就是名字记不得了,我也没法再去打听。这里,千谢万谢,你们是执行政策的模范。退下来已24年的胡老头,向你们鞠躬了!
若干年后,我有一次回厂,曾经专门到黄泥巴山中学去看望这位瘫痪嫂子,她已能扶着墙行走,孩子已进厂,当上工人。
去年,厂里四十周年厂庆,我回厂去参加庆典。因老态毕露,行动不便,没有去看望她。听说这位嫂子,不用扶墙,已能下地行走。好老师李长贵,听着了吗?你的妻子,现在已用不着你这个代步车了,安息吧!
70 三十个中学教师
1983年,我分管教育已一年多了。我们厂的学校是子弟学校,不对外招生。子弟入学的人数,每年相差不多,师资还可以应付,要招生人数增加得太多了,咋办?
这年,真碰上这样的事。平时招收新生二、三百人,可这学期,一下招了五百多,扩大六个班,需要增加几十个教师。
大家把问题提到我这儿来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在哪里去给你要几十个中学教师?天上掉下来呀!我问干部部,他们说,教师一下要这么多,不好办。
你们相信胡老头有那么聪明?我一动脑筋,就想出了个解决办法。啥?厂里那么多人的爱人,在地方上教中学、当老师,要回来不就得了。还不用另外给他们分配家属宿舍。
你以为只有胡老头,才有这么点才智?我把这个意见,向干部部一讲,人家说此路不通!为啥?厂里和县里早有协议,凡在县里工作的家属,不算分居,互不调转。十多年来,大家都遵守约定,从没违约!
原来我那点小主意,是自作聪明。那我来点大主意,显露点大聪明,总可以吧。我说:“我们重新谈判,把约定改一改不行吗?”有经验的人给我打招呼,人家说:“老胡呀,你把问题看简单了,这件事,县里说了不算,还要地区同意才行。”
我和厂政治部领导商量,我说:“你们有协议,不好办。我出面,我去办,办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既解决缺师资的问题,也照顾了厂里职工,两全其美!”
我们总厂教育组两个组长是外厂调来的。组内有个能人,刘玉伦,四川大学历史系毕业,从建厂他就在教育组工作,是教育系统的元老。他,资阳人,和地方上那些当官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拉着刘玉伦就走。我问他,先找谁?他说:“教育归县委宣传部管,黄先荣部长和我很熟,私人关系也不错,先找他!”好呀,我胡老头愿当木偶,任你刘玉伦往哪拎,都可以。黄部长,年轻人,头脑敏捷,风华正茂。我们谈了意图,希望把现在县里任中学老师的职工配偶,调进厂去。你猜人家谈什么?一句也没问当年什么协议,认为厂里有困难,县里应该支持,他愿意和教育局打招呼,具体工作让我们找教育局办。这样处理,对工厂、对你这个老头,人家够客气的了,对吧?可我这人,尽办些让人为难的事。我说:“人要,但要经过我们审查、考试,业务水平合格我才要,不是有一个要一个。”常人讲:“知足常乐!”人家黄部长都没谈协议、讲条件,你还要求那么苛刻,还不谈崩?!你猜黄部长咋反应,满脸笑容,一团和气,他说:“胡厂长,你什么要求,都可以!”和地方官打交道,象黄部长这样爽快、达理的,很不错吧!当然,他后来升任资阳市委副书记、资阳市政协主席,他升官不用我推荐,我在这里只能鼓掌!
有刘玉伦这个能人,我听他提调,找县教育局母局长、找内江地区教育局曹局长,都他领着我,东奔西跑。不用警车开道,一路绿灯,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踩刹车,直达终点。
以后,具体到调哪个人,够不够条件,怎么办手续,我们的刘玉伦,配合干部部,由他们去细化。最终,大盘清点,不多不少,进了三十个中学教师。我说:这样,每年我们可多送点教师出去培训了,什么叫教学质量?师资质量才是根本,别跟我舍本求末。
在这次进来的教师中,有个叫刘光林的英语教师,因父亲有所谓的历史问题,背点包袱,后在厂里发挥很好,年年劳模,评定为特级教师,还当上了资阳市的人大常委,总算没屈材吧!
这事,有人鼓掌,有人骂娘。我说:莫关系,我有地方推责任,你们去骂刘玉伦!
71 杨水源评劳模
这事,发生在我任厂党委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是我和邓泽宣两人共同查办的。杨水源属教育系统,所以我把它补写在这里。
可能是1980年,由工会主办,评选出席全厂劳模大会的代表。这本来和我没什么直接关系。有一天,厂工会主席张继良同志找到我,他说:关于评杨水源作劳模的事,有人认为他在当四小校长时,有违纪行为,评劳模不够资格。希望我去把这事查一查。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你厂工会打个电话给三分厂工会,因四小离三厂近,是专为三厂子弟上学设的学校,一问就清楚,还用我去查什么?我心想,厂工会主席都不愿去查的事,这阻力来自何方?肯定大有来头!我本来可以不去,我党委办公室,又不属工会管。可是张主席兼政治部副主任,这副主任可以管得着我呀,何况,他从来没找我办过事,这是第一回,我再怎么不讲理、也不敢要张主任去找书记来给我下命令吧?我当然服从!我想,查这事,弄不好,会有纠纷,我多了个心眼,我让办公室秘书邓泽宣和我一同去查,多一个证人,我好说得清呀!
我们到底查了杨水源什么事?我和邓泽宣两人,都记不清了。隐隐约约似乎是说他在作四小校长时,师生种的粮食,分配上有点什么问题。学校建在一条山沟沟里,大水下来,冲了什么地方,他处理得不当……等等。我和邓泽宣同志,对当时争执的事,把相关的人,全问遍了,然后又找三分厂党委书记单守玉同志核实。反正,查得认真。我们两人的结论意见是:他们说杨水源的事,没一个人出面证实,纯属误传,应该不影响他评劳模。
回到总厂,我不光向张主席汇报,还给厂党委岳书记汇报。我一再说:“我不认识杨水源,连他这三个字怎么写,原来我都不知道。我和小邓是两个人去查的呀!”这啥话?岳书记天平往哪边倾?他这样有魄力的人,还用问?杨水源,这一届当上了厂劳模。
后听说杨水源调攀枝花市任市委党校副校长,应该说是委以重任。惜英年早逝!
下边,顺便说几句关于邓泽宣的事。
邓泽宣,老三届的高中生,大专文化,基础扎实。先后在七分厂和锻铸分厂任团委书记。我和他可能都是1978年底调到厂党委办公室的,我俩共事有三年多,他从来都把我们俩的关系,定位在“忘年交”三个字上。他1982年任厂团委书记以后,升任厂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地位变了,几十年来,这三个字的情义不变。
共事时,他听到关于我的负面反映,常从个人的角度,以个人的口气私下提醒我,让我讲点策略,不要太冲动,尽得罪人。我虽然口头讲:“本性难移!”但我从内心感激他对我的真诚和关爱。
我退下来后,他不但逢年过节,总要打电话问寒问暖,平时有什么事,他总记着关照我。比如当年办公室的王鑫贤副主任,后任青岛市技术监督局局长,来川路过,小邓宴请王鑫贤,特邀我去作陪。岳书记回厂,安排参观三星堆,他来电话邀我同游。他来成都有什么活动,有机会总记着通知我。待我和当年一样。有次,我突发奇想,想去广安看看邓小平故居。为什么?一方面,听说那里发生了巨大变化,想看看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为他家乡留下了一个什么故园。另一方面,我在广安读过三年书,想去看看母校有什么变化,几十年前的遗存,现在到底还有多少?怎么去?那时,南充到广安的高速路还没通,到五桂桥买公共汽车票,时间太长,受不了。我打了个电话给小邓,这是件为难事,小邓管纪委,他哪管得了这方面的事呢?一会,小邓回电话问:要小车还是要面包。接着,专派司机来成都,由司机陪去广安,当天来回,全程搀扶,费用全包。太感谢了。
刘金城副厂长分管厂医疗系统,我几次回去体检,金城厂长不但派车接送,还全程陪同,午间宴请,需要什么人作陪,让我发话。人家在职,工作很忙,哪来时间和精力,照顾你这退下来的老头。可人家就是这么办了!讲邓泽宣怎么讲到刘金城厂长去了,都该讲,我是讲,我回去体检,不光刘厂长全程陪同,邓书记也是陪到底的,人家忙得很呀,专门抽一天来陪你看病。最使我感动的,是有一次,小邓主动给我来电话,他说:我年龄到了,快退下来了,你老人家厂里有什么要办的事,快发话,我在岗位上好解决,怕退下来后,办起来困难一些。这叫什么话?人家小邓退休前,还想着为老头尽最后一点力,你想到了吗?这情谊,山高水长。
去年10月,厂里四十周年厂庆,邀我回去参加。我说:“我年岁大,走不动,我就不回去了吧。”厂邓副书记说:“胡厂长,你来,你的事,全由我来管,我还是秘书!”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不回去吗?
我和小邓一块去帮杨水源评查劳模,这里,我老头也给小邓评说一句:“友情永存,楷模人生!”
72 办电大文科班
我这里写的,都是过去的老皇历,和现在厂里的情况相比,天壤之别。所以,如果要挑我写的有错,一挑一大堆。我说没错,你把我没法,过去的事,你照样不清楚。那你就将就点,半信半疑吧!
我们是机车制造工厂,设计就是大而全、不求人。工种之多,几乎覆盖了机械制造行业的各个方面。举几个小例子吧,我们铸造分厂,上吨的大件、精密铸造小件,都干。锻压分厂,有全国稀有的16吨模锻锤,800吨、3600吨水压机。柴油机分厂,有柴油机车间、曲轴车间。液力传动分厂,造齿轮的能力比四川齿轮厂还大。九分厂专门制造工具、小型发电机。……等等。
我们厂有个电视大学,一般以为它只是一个小的、少数人的学习场所。我们工厂的电大,有正规的办公教学大楼,配有专职的书记、校长、教师,学校还有围墙。建厂十多年,电大办的专业,从没离开过机车生产流程的需要,这成为一个铁定的章程、制度,适应工厂发展的需要,培养了大批专业人才。
我1982年,别出心裁,提出在电大要办个文科班。听说要办文科班,有人说这胡老头,大概不知道工厂是干什么吃的,他这是在和我们讲“天方夜谭”;有人说,这是胡老头发神经,工厂办文科班、为谁办?谁来上?我说,我来431厂十一、二年了,“工厂”两个字顺竖我都写得出来,你们搬起指头算算,各级的档案、文秘、打字、印刷、校对、编辑、记者,有多少人和这文科沾边。我看着那些老三届,看着他们渴求知识的热情和欲望,我心都紧了。我当了那么多年办公室主任,各分厂送来的材料,我大都经手过,文科人才真缺呀!这文科班,早该办了。
办文科班,你担心没人来上?一踊而上,来了几十个。我们党委办公室的邓泽宣,就来问过我,问他上理科班,还是文科班合适?我说:你半路出家学理科,我们厂年年分配来那么多大学生,你能有他们学的知识多?你干秘书这么多年,学点文科正对口。电大,什么班开学,我很少去参加,唯独这文科班开学,我特别去讲了话。来学的人,总厂就不少,都是熟人,看到我严肃的样子,跟我规规矩矩读书。
这下,我惹祸了,虽说不算四面楚歌,可各方都有意见不假。意见最大的是些主要领导干部。有天上班,在楼梯上碰上政治部主任,他喊住我问:“你把我的人,都弄去读书去了,这办公楼还要不要人办公?”你看,兴师问罪来了,义正辞严的。我横眉竖眼,步都不停,边走边用嘲笑的口吻,回敬了他一句,我说:“你懂吗?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你以为我说着玩的吗?还让我真说准了。我办文科班时,国家还不十分强调文凭、强调学历,等到过了两年,这批学员毕业的时候,正赶上选拔干部强调学历。好家伙,我那20多个文科弟子,差不多大都被送上工厂一些重要的领导岗位。你来和我吵架?你有大专文凭?我们的学员有,电大发的,教育部承认的。象前面我讲的在铁科院西南分院当办公室主任,后升任工会主席的王小阳;象后任工厂副书记的邓泽宣……都是那一届电大文科班毕业的。
我退下来多年,有年春节,工厂厂长郭炳强带了一批人,来家拜年。厂党委办公室主任王谊也来了,王谊就是我说的那一期电大毕业的学员,当我送他们出去,走在路上,他拖后了一些,他给我说了这样几句悄悄话,他说:“胡厂长,你在我们心目中,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你办电大文科班,阻力很大,我们晓得。我有今天,你是恩人!”
什么恩人?人家在大会上骂我,说:“搞清楚,我这是工厂,不是学校!”你听到了吗?我在挨骂哩!
谈起电大,临时想起一件小事。有天,我在办公室接到九分厂一个工人的电话。我问他:“你是哪里?”他答:“电大。”“你在电大学习吗?”他答:“是。”我问他:“有事吗?”他答:“他们不给我发聘书!”听糊涂了吗?还是听懂了?
你在电大学习,发什么聘书呀?原来,这电大专业多,这个学员,他学自己专业以外的功课,可他对自己的专业有特长,电大聘他当老师。所以,他又是学员、又是老师,是双重身份。电大给他发当老师的聘书,发给九分厂转交。可九分厂领导认为:我是让你去学习,又没让你去当老师,给你发啥聘书?可能,我又说糊涂了,他是为九分厂不把当电大老师的聘书发给他,来找我告状的。
放下电话,我就给电大校长打了电话,问他有这事没有?他说:有。我不问青红皂白,来了个瞎指挥。我说:“你们把聘书再发一张给他本人,不用让九分厂转了。”
过了很久,我听电大的人来向我反映,说那工人表扬胡老头哩!啥?这工人说:“工人哪敢给厂长打电话,逼急了!想不到这个胡老头,快!马上解决!”
73 教育中心
教育中心,听说厂里早已没有这个机构,它只是一个历史名词。
可能是1982年,我觉得厂里职工培训任务很大,没有一个固定的培训场地,很不适应形势和生产发展的需要,我萌发了要修这么一个中心的念头。
既然是一个永久性的建筑,我想必须经得起历史发展、生产发展需要的检验,不然会是一种浪费、失职。干这件工作,我是当事业来考虑的。还是我常挂在嘴上的那句老话:要有高素质的人才,才有高质量的产品。职工教育非抓不可。
为办这事,我这脑子,尽胡思乱想。我想:除办公房屋以外,至少要修20个教室。听大报告,还要有个阶梯教室。厂太分散,房屋最上一层设电视台,搞电化教育,一个人在这里讲课,全厂的电视机,都能收到。我尽往美处想,飘飘然!
可人家不一定和你想到一块呀!人家想,工厂哪能不把钱投在为生产直接服务上面,去搞什么教育中心?简直瞎胡闹!有人想方设法“治我”,当面不说,背地里使劲,让你想干干不成。搞基建有个程序,建设项目,要经过铁道部批准立项,才能动工。岳异抓修游泳池,因为没有报铁道部立项,挨了通报批评。还没等我报批,有人就来给我“打招呼”,他说:“铁道部工业总局今年年度计划已经下达,你现在报批,已经晚了!”他们欺负我不是工厂系统来的,工业总局没有熟人,想唬弄我一番。听见这条消息,我象被人浇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好不晦气。有天,我在厂长办公室开会,忽然想起来了,铁道部工业总局的计划处长,我不是很熟悉吗?打个电话问问消息总可以吧!我出来请厂办秘书黄朝贤同志给我挂北京的电话,一会电话接通,我问:“是老沈吗?沈处长,你们今年的计划下达了没有?”他说:“没有呀!”啊!原来是他们编起法来骗我的。我给沈处长讲:“中央不是很重视教育吗?我们要修个教育中心,希望在你们下达的计划中加上这个项目。款源是自筹资金,今年你列多少钱无所谓,只要把项目立上就行。”电话挂了,没有十分钟,北京沈处长来了电话,他说:“老胡呀,项目立上了,教育中心,今年列了二十万!”你说,我该有多高兴,象似被“枪毙”了的东西又“活”了。
现在想来,你胡老头较这劲干什么?修不修教育中心,什么短期、长远,关你什么事?副厂长听厂长的,厂长叫干啥干啥,不就得了吗?何苦去自找苦吃!我哪有这个觉悟啊?干哪行、吆喝哪行,谁叫你分管教育呢!
我原设想,这教育中心,要修五千平方米,这么大一幢楼,到哪去找地?那时,真找不到地来修房子,东找西找,我在狮子山东拼西凑,凑合着找了个地方,把第三小学的球场剐了一块,把建筑车间的预制板厂“没收”,两块地合在一起,勉强能用。这事,牵涉到教育和基建两个系统,幸好都是我分管,一商量就通。
我和管设计的工程师李伯森,一同到自贡,请自贡市设计院为我们设计。他们的图纸,把我上边说的要求,都满足了。实际建筑面积达到四千六百平方米左右,和预计相差不多。只是工程完成,我退令已下,房建尚可,选地欠佳,就汤下面,实在没法!
以后,听说厂教育组撤去,教育中心统管全厂教育系统。有次,我回厂开会,他们一定要拖我去看一看教育中心,他们边走边嘲笑我:“胡厂长,大家说这是你标志性的政绩工程!”我那时弄得晕头转向,哪会去想什么政绩不政绩?在中心的墙上,写有“为人师表”几个大字,教育组副组长苏世勇拖着我在这几个字下边照了张像!
刚才,我打电话问了老干部部李文全同志,他说:后来厂人力资源部在这里办了个“培训学院”,名符其实。现在不知又叫什么了!
74 技工学校
我在写431厂工作的经历中,最爱说的笑话是:管教育的厂长管基建,最沾光、最痛快!
我和技校打交道,他们最需要的、最关键的、多年没解决的,还是基建方面的问题。
先介绍一下我们厂的技校。它招生的范围覆盖西南、西北、华中的各个铁路工厂系统,为他们培养专业技术工人。学校设钳工、电工、内燃钳工、钻工……等六个专业。开始招高中毕业生,学制两年。后改招初中毕业生,学制三年,学生人数九百。还代工厂培训过一些没有学历的工班长,学制一年。几十年来,为工厂和全国培养了大批人才。如今,431厂许多中层骨干是这个技校毕业的。
我1981年到职当副厂长,技校宋校长来找我,两件大事。
一是要求修一幢女生宿舍、一幢家属宿舍。过去为什么没修?不是学校不修,是领导不同意修。为什么?因为修了家属宿舍,就要设生活供应点,你那里偏僻、人少,不好办。
说偏僻,不假。技校在哪里?三道拐,名字怪怪的。据说解放前,这一带还有土匪。学校建在公路下边的一块洼地上,房屋布置层层叠叠,象梯田一般。和工厂任何一个单位不沾边,附近连个鸡毛店都没有,堪称孤独伶仃。
学校没有家属宿舍,年轻老师结了婚,去哪里住?家在农村的老教师,年岁大,教学好,怎么照顾?最成问题的是遇上星期六、星期天,老师走光了,学生没人管,闹纠纷、打群架,这还象个学校?
为什么要修女生宿舍?学生扩招了两倍,宿舍住不下,有的住实验室,人总不能站着不睡吧?修个女生宿舍,男生就可以不住实验室了。早该办。
二是要求盖一个实习工厂。技工学校毕业生,要求达到三级技工的操作水平,不实习、不操作,能当三级技工使用?为什么不修,还是领导不同意!什么理由?想听吗?
我们这么大的机械工厂,厂房几十万平方米,设备几千台,老工人师傅几千人,哪个车间不能实习?还修什么实习工厂?要我不听宋校长讲,我也认为这领导有水平,看得准,真理掌握在“权力”手里,绝对正确。
可宋校长如是说:你学员到车间实习,人家是:有指标、有任务、生产合格部件的生产车间,工人师傅谁敢让你去操作,出了安全事故,生产了废品,损坏了设备,完不成任务,谁负责?有这“四怕”,对不起,你实习学员在旁边看着我干吧。这就叫实习?不培养出高质量的技术工人,哪来高质量的产品?
为这事,我还真到别的工厂去了解过,比如大同机车工厂,人家也是大厂、老厂,人家技校就有完备的实习工厂。
宋校长,无非是这两件大事吧!对他来说,真是大事,拖了十几年叫苦连天!对我来说,小事一桩,你胡老头管教育,你敢违反教学规律?你胆敢逆历史潮流而动?理应支持。再说,你不是常沾那个基建厂长的光吗?我忘了我还是基建厂长,大事化小,办了!
据宋校长告诉我,我批准并主持修的那幢房子,质量是最好的。小年轻结婚的,全分上了新房。家在农村的老教师,也照顾到了。任何时候,学校都有教师,哪个学生还敢胡闹?
实习工厂呢?胡老头,沾基建厂长的光了吗?我帮他们把修工厂的土地,从占地的农民手中收回来了。我向铁道部报批了计划,批准修建费一百万元。至于施工嘛,你胡老头休想。一纸退令,到此刹车,自有后来人。不久,巍峨的实习工厂建好了。
据说,神和君是不受法律和道德制约的。“权力”有时候代表绝对真理。不过,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管什么理论,你铺天盖地地宣传教育,狂轰滥炸的学习灌输,最后都还得经过实践的检验。
宋校长让我办的这两件大事,他是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的。坚持得好!
下边,再讲两件和技校有关的小事。
我去技校时间很少,有次他们为一位教师,举行教龄满若干年的庆典,我和教育组长颜树华同志去参加。会完后,老师要求我参加他们什么座谈会,听说他们有“预谋”,情绪紧张、激动,时过境迁,事情我当然记不得了,但我平平静静,谈吐自若。没多久,会完了,我走了,象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事后,他们学校的一位干事,告诉我,他说:“你平时来得少,自从那次开过座谈会,你的威信一下就上来了!”啥事,这么神秘!原来,那时,国家给教师普调一级工资,还允诺多给一部份指标,给低工资的教师作适当调整。他们担心领导扣这些指标,所以要你开座谈会。啊,为这个?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就是这次调整工资,中央文件规定,十五级干部原则上不涨,事前,他们就把这消息告诉了宋校长,说这次他涨不了工资。在总厂开会讨论时,政治部干部部把整个调资情况汇报后,我默默无语,为什么?我“高高在上”,和教师不认识呀,我说啥?我忽然想起宋校长来了,我打破沉默:“宋校长是老革命,几十年没涨过工资,这次教师是普调,中央文件上讲,十五级干部原则上不涨工资,这‘原则上’三个字是个‘机动词’,少数、个别的也可以调嘛!”最后,大家同意给宋校长涨一级工资。我替熟人帮腔,语无伦次,敬请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