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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国企往何处去? -- 秋末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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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国企往何处去?

    国企往何处去?

    国企往何处去?在讨论社会阶层分化、住房问题上,是一个核心问题。我并不是否认,在“国企往何处去”底下,有更深层次的政治经济问题;但国企往何处去,却能成为我们观察社会发展、思考问题解决的一个契点。然而对于这个话题,我目前也是拥有更多的问题胜于拥有更多的答案。

    国企往何处去?讨论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建立在一个共识上,即“国有企业”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客观现象。欧洲资本主义各国普遍存在着国企,数量以及在经济体系中的比重不等;即便是美国,引发本轮经济危机的,也是两个大号国企。如果把“国有企业”等同于“万恶的计划经济”“腐朽思想”的河友,请不要参加本楼讨论——这样对大家都好。

    毫无疑问,国企可以称为政府财政的一个重要部分。而事实上,长期以来,中国的国企要比民企承担更大的财税压力。在90年代,国企的上缴利润和税收占比,经常能达到企业自身的50-60%。因此,毫无疑问地,如果我们面临的问题,是要增加公共收入(不论出于什么目标),那么国企都从理论上是除税收之外很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而在近年来所涌现的地方融资平台或者包装过的地方国资集团,事实上也就是地方政府为了增加可控资产的一种手段。

    而从社会意义上,在市场经济中,由于政府从理论上应该远离企业自身的治理问题,因此政府从理论上应该远离私有企业本身的利益分配过程(比如《新劳动法》会受到那么多人以及张五常等的反对)。涉及再分配问题,除了财税改革以及增加公共开支之外,国企的地位与性质也同样是值得探讨的。比如,假定我们认为部分行业(例如房地产、煤矿)造成了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比如贫富分化),那么有什么必然成立的理由与合法性使我们应当去阻止国企进行相应的投资与商业运作——如果它们在制度上与民企保持平等的话。不存在这样一种逻辑,对于社会整体而言,即大笔的钱被私人老板挣走了就是好事,而被国有企业挣走了就是坏事。毕竟,国企的老板如果把工资外的钱拿走了,那是贪污受贿;而私企老板把钱拿到腰包里去包歌星,那就叫才情逸致了——这个逻辑比较奇怪。

    所以,问题的关键,应该在于国企应当如何管理,它们的财富应当如何分配等等。近年来社会整体对于国有垄断企业的员工工资明显高于社会平均水平有意见,这是非常合理的反应,即对国有企业的财富分配不满——而其后深刻的意识动机就是:国企的性质到底是如何的。但这两年来,由于部分地区部分行业(尤其是煤矿,后面相关的有房地产业,后者情况更复杂)对私营部门收紧,从而有钱老板的代言人呛声“国进民退”,网民应者众,这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逻辑:即贫富分化的普遍受害者(广大网民)跟随者贫富分化的最大受益者,一起控诉社会经济形态的不公。 ----我的疑惑是,那么,它还能更不公到什么地方去?

    其实,再分配领域的改革,达到共同富裕的目标,不能光光是依靠财税手段与公共投入手段(量变),而关键是在于贫富分化过程的源头上。贫富分化,不单单是在分钱的过程中产生的,也同样是在产生钱的过程中产生的——即财富制造的部门。如果我们把暴利的机会给了少数人,又期望这少数人比较仁慈——这显然不太现实。那么如果没有在财富制造部门内的改革(质变),谈论再分配领域的转变与调整,那其实谈论的也只是面包屑与面包皮的游戏。

    因此,事情的关键就是在于把更多的人拉上船,或者让人们有更合理的方式跟这条船有关联。否则,如果考虑大的经济波动,考虑到事实上依然是“全民所有”的中国的银行的性质(当...的时候),那么当中国的资本品产生大幅度的价格跳水,我们现有的这个政治经济框架多少就提供了一个世界上最有利于富人而最不利于大众的制度——尽管这也许并不是它的设计者的初衷。

    国企往何处去?首先一个问题是国有的所有性质与国营的治理性质区分开来,这首先就是竞争性企业与行政权力的分野。这一点上,最近出来了一篇文章,很有启发。路风:国家必须把存在于行政性垄断企业中的公共权力收回来 链接位置2

    那么,在涉及行政权力的国企问题中(我们姑且把这部分国企称为“旧国企(模式)”,把竞争性国有企业称为“新国企(模式)”),我的问题是为何政府要依然容忍存在行政垄断性质的国企?除却我们不能否认的部门利益以及路径依赖之外,行政垄断的国企的存在是否还有一点正面意义?在涉及国家安全或者经济安全方面?如果把行政权力放开,把这些行业内的“旧国企”转变为“新国企”会有何不同?再次强调,我在此,更多的是有疑惑,不是有答案——不然的话估计很多网友会迫不及待地要拍板砖。

    关于其他领域。“新国企”的性质与定位该如何?这个问题在现实中并无答案。事实上,从90年代后期开始谋动的国资(委)转变,一条清晰的线路就是主管部门在响应市场号召甩包袱(抓大放小),但另一条紧密相连的线路就是主管部门对包袱内企业加强了行政控制。以行政控制代替经济的、管理的控制,这可以理解为利益使然(不一定对),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能力使然:即主管部门没有更好的能力、思路去经营自己的这一摊(责任)。所以当市场上跑出来如同奇瑞、振华这样的企业时,当中兴通讯中也有国有集团的股份(它最初就是由航天系统的工厂衍生出来的),国资主管部门是麻木的。说他们麻木,不单单说它们是在“包袱”内的127家名单里(但主管部门事实上依然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因为这些新事物不单与它们的价值取向(市场改革与行政控制两条相反的道路)相矛盾,同时也与它们的能力约束相矛盾。

    那么,对于新国企而言,它们在市场经济中应该如何定位:它们应当如何管理?它们的收入与它们的所有制性质应该如何结合起来——公众作为理论上的所有制应当如何分享利益?它们是否应该允许进入部分热点的竞争性行业,或者硬币的另一面,它们是否应该受到更多规制?

    这些问题,是一环套一环的。如果主政者能够想清楚这些问题,想清楚在行政控制之外,国企应该如何被管理、如何获取利益并分享利益,那么今日我们大量的问题也都不是问题;如果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上一团糟,那我们可能还会拥有更多的困局和更多的口号。但这很可能是我们的常态。

    当然,还有可能的方向是通过加重税收来走向一个类似于福利国家的框架。但对于一个13亿人口的基本盘,对于一个人均收入尚在中低国家之列的阶段,对于经济驱动依然还要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出口的模式,这是历史上从未发生的事情;而且,这样的未来如果不是太遥远,就是太悲观。

    希望看到大家的讨论。

    关键词(Tags): #国有企业#中国经济
    • 家园 先搞清楚国企承担的社会职能,再

      去想它应该去往何处吧。

    • 家园 还是不错的文章

      从利益分配着手,非常实际。

    • 家园 尘归尘,土归土

      我的讨论基于两个前提:中国政治关系的核心就是央地关系,国企也不例外;中国施政路径将更加公平。至于所有问题的核心(干部问题),则不在这次讨论之内。

      国有企业在央地夹缝中的企业性、行政性和央地属性。除了中央企业和地方企业的分类,国企让人感觉雾里看花,甚至混乱得无法进一步归类。比如央企成功的例子有振华港机,地方企业成功的例子有徐工机械。再比如央企管理失败的典型有最近山西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而地方企业则不胜枚举。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讨论国企?国企中,有中石油这类纵向寡头垄断,也有中电投对铝业的产业链延伸。如果我们的认识,把“企业性”定义为企业家先见之明的逐利过程,那么,作为央企的中电投显然符合这个条件。而国企的“行政性”则模糊不清得多,是国家安全的一部分?还是行业发展自身规律的需要?抑或仅仅是历史的行政垄断向现实的惯性延伸?至于国企的央地属性,则更加富于历史意味。国家通常把央企当作宏观调控的一大抓手,而地方往往把地方企业当作自家的小金库。随着财税机制的变化,地方企业的小金库作用越加突出。(这个与利税大户是有区别的,当下地方欢迎央企来投资,其目的在于利税留于当地——只要稍加注意,便可发现,当央企设立控股公司或者子公司时,大规模利税即将到来;而分公司则不一定,地方政府也不太喜欢这种模式)

      国企(公务员)的内部二次分配与社会的二次分配。国企(这里可以把公务员放进来,因为讨论的性质一样)内部的二次分配,因行政级别而异,因行业分工而异,因部门、单位寻租(受租)能力而异,因地域环境而异。这种差异,甚至可能大于社会的二次分配差异。而舆论的进入,放大了这种差异。这种混乱,是怎么造成的?又怎样消解?(社会对国有垄断企业员工工资明显高于社会水平的意见,到底是一个真实差异下的意见爆发?还是媒体在传媒操作上的导引?)

      金融类国企的地位问题。中国何处去?这是一个现实问题,也是一个理论问题。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更资本主义一点,还是更共产主义一点?从理论上讲,工业类企业是应该占据主导地位的,而金融类企业应该作为辅助。从利润来源上讲,金融类企业的利润来源类似张五常所语“无主孤魂”,一旦进入完全竞争,则利润率急遽摊薄;如果寅吃卯粮,则容易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人性之恶将循环放大。

      推理不得不回到干部的头上。中国历史上的科举流官制度,有其合理的一面,又是否适用于当下呢?

      谈国企,容易谈到中央和地方,更自然谈到集权和分权。这是一个政治性乃至战略性的问题。当下的环境,为什么要集权?为什么要分权?

      我的理解是,集权源自中华民族复兴的历史责任,也就是重回汉唐。而下一步分权的最大压力,则来自最后一波人口高峰(70年代生人)全面登上政治舞台之时。

    • 家园 先国进把大家得变成国家得,再民进把国家得变成他们得,来回
    • 家园 国进、民进: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说,借助了行政力量形成垄断(例如行业准入)就有“国”的因素在里面;凡是凭借这种垄断就开始嚣张跋扈的,就有某种程度上的“国进民退”的话,那么南方系独步公众话语权、门户网站在互联网服务上形成不可动摇的优势,这些现象到底是“国进”的产物、还是“民进”的优秀代表?

      这些媒体由于对抗官府的行为,常常被和“民众”联系在一起。它们也经常高声反对“国进民退”。但我看,他们更像是“国进”的产物。

      这不是说他们就是某级政府、某常委、某core的喉舌。但是很可能就是他们,从政府限制言论、限制互联网发展的行为收获最大。媒体行业的言论审查对于有经验、有关系的资深媒体人的约束,远远不如让普通网民噤声的作用强;而官府老爷们亏心事太多,他们畏惧正规媒体的程度,远甚于普通网民。(其实,民怕官,官怕媒体,媒体怕民众,无怪乎媒体一直在尿洋人那一壶,这就圆了)此外,三番五次互联网"清洗"的结果,是小论坛、非主流网站关停或边缘化,严肃讨论的生存空间日渐狭小,反而是娱乐资源海量、有钱有权、抗压能力强的门户网站和大型综合论坛得以赢家通吃。

      这些“竞争”获胜者平时是什么样的表现,这些表现本身够不够为他们挣得今天的地位,大家有目共睹。

      所以,大家对南方系不满的同时,也要想到:它们不过是行政权力的扭曲下,最引人注目、每天都能观察的实例罢了。

    • 家园 又是一个混淆社会主义的国企跟资本主义国企的。
    • 家园 有公平竞争环境的,进入市场的企业并不是都有效率

      竞争的意思就是几个企业之间的争夺,竞争的结果就是有胜利者有失败者。胜利者固然有效率,失败者是不是也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从社会整体的效率来说,这种结果真的算是有效率吗?

      其次什么是公平的竞争环境?公平是相对而言的,是为了提高企业的积极性而说的。如果一个人有点资本就可以进入市场进行竞争,有这种积极性进行竞争,是不是就一定是一个让社会进步的结果呢?我觉得不一定,他可能自不量力,看不清形势,被大资本公平的搞死,这对于社会来说依然是一个浪费。

      市场经济的本义是通过企业对于利润的追踪,通过竞争,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来获得竞争的胜利。但是企业获得利润并不一定就要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来实现,当垄断性企业出现的时候,它有各种手段获得利润,其中很多手段是妨碍提高劳动生产率的。自由竞争一个过程垄断又是必然出现的,所以从整个社会来说,市场不一定是最有效率的。总是把思路固定在市场经济,有些问题根本无法解决。

      而且这个问题实在无法摆脱意识形态。公共权力从国企退出,就会有私人资本通过各种手段侵吞国企,这个已经和是不是市场经济,是不是公平的竞争关系无关了。

      • 家园 你讲的这几点

        你讲的这几点,是经济学家在资本主义模式与社会主义模式之间争论的经典论点。当然,核心其实是自由市场与有计划的经济之间的差别。

        当然,你所说的,令我不自觉的联想到了前匈牙利与前南斯拉夫搞的“市场社会主义经济”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行政权与经济运营分离,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在中国的实践中很复杂,方差也很大。

        剩余索取权归谁,怎么分配,貌似这个问题大家都没搞清楚,都在犯迷糊。

    • 家园 很难回答的问题

      央企可以说身兼“大企业病”、“垄断病”、“体制病”。然而,大型企业,垄断企业,和中国特色的体制又必然在中国长期存在。所以,我们还是应该现实的眼光来看待国企,考察他们在各个市场上的行为和表现,并以此作为规范的依据。即便需要构想国企未来的命运,也的确不应该从意识形态出发。

      另一个着眼点是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这是关系到中国所有企业的健康和发展活力的重要因素。国网为人所诟病之处,是自己身兼公共部门的某些职能。但是国企的不平等优势还不止这个,在融资方面,与行政部门日常交道方面,很多国企都有巨大的优势。而这就影响了企业从获取资金到日常运转这两个环节当中所承担的成本,税收只是最后一个环节而已。更不要说还有许多行业是他们独享的。实际上,某些国企可以认为是由人民赋予他们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人民的委托下经营某个特定行业。但如果他们没有把这种优势谨慎使用,而是投入其他高度竞争性的话,这岂非是托付不效、滥用权力?

      但是,影响公平竞争的板子并不能只打在国企身上,民营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不同程度的受到政府支持。至少,不进行一定程度的“官商勾结”他们无法解决融资的问题。但这种政府支持是否常常适度,对培育市场环境,扶持优秀的中国企业是好是坏,同样值得考虑。

      从上述意义来看,“国退民进好还是不好”的确有问错问题的嫌疑。无论是关注对象是国企还是民企,背后那个影响市场公平的因素,可以看出,仍然是行政权力。甚至,这和你所说的生产过程中财富分配不均也有一定相关,因为行政权力的寻租对象,只可能是少数人。

      • 家园 你说得对

        其实目前中国的国企问题,是一个很复杂的混合体。

        再生产领域中,这一混合体(问题)包括了:

        部分企业“行政权力”问题;部分企业“垄断问题”;在整个经济体系中,企业与银行之间关系的差异问题。。。。

        在管制领域中,这一混合体涉及了:

        “产业准入”问题,而这个问题又分为正/逆向的两方面。

        在治理领域中,这一混合体涉及了:

        “大企业病”、“所有者在实际操作中缺位”。。。

        在分配领域,这一混合体涉及了:

        利税上交,关键行业的控制。。。。

        其中有一些问题是“国有”的性质带来的,而其中有一些问题是作为“企业”自身在特定阶段带来的,而有一些问题是行政关系以及寻租带来的。

    • 家园 李荣融:央企应忠于国家取信于人民

      这篇是关于李荣融的报道。

      看来李主任依然是要咬定自己的这一摊。但问题是,在国资委这个框架下,中国国企的发展,既有理论上的短板、又有能力上的问题,同样不取决于我们愿意不愿意谈的——归根到底也还有意识形态上的....迷茫?

      从企业的盈利性而言,企业应当充分运用自己所掌握的一切资源来牟利市场利润,这无可厚非。但问题在于,如果企业的主营者跟行政权力具有关联,那又应当如何是好?这个钱赚了,又该如何去分呢?如果涉及行业有关人民的普遍生活质量,盈利的动机与为社会提供福利的使命又该如何平衡呢?

      反过来说,如果赚钱的机会都转到私营部门(出售国企),那赚到钱如何分的问题(反正都给老板)和社会福利(交给社会)的理论问题是解决了;但那到底是人民一人一票买这个国企呢?还是荷包鼓的上台唱戏,荷包没钱的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呢?这个问题,政协自然解决不了.....尽管他们会有一个叫做“方案”和“先进方向”的东西。

      这些都是难题。

      而困难的地方是,主政者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也许我们还面临更大的意识形态上面的一些迷茫,希望这种迷茫是暂时性的。但从李主任目前的手段来看,很简单,他依然在做资源整合,搞国家队,而且是产业专业化的国家队。

      李荣融不怕挨骂:央企应忠于国家取信于人民

      中新社北京4月10日电 (记者 赵建华) 曾说过“国企不管做得好坏都会挨骂”的中国国资委主任李荣融,10日在北京表示:我“心里坦荡,不怕挨骂”,我相信“公理自在”。

        被称为“国企看家人”的李荣融希望央企,以自己的产品和努力表达诚信,以忠诚之心对社会负责,忠诚于国家,取信于人民。

        在中粮集团2009年社会责任报告发布会上,李荣融表示,央企必须承担应有之责,提高履责能力和水平,必须做大做强;依法经营依法纳税,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帮助困难者。

        跟西方不少跨国企业经营困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乎所有的中国央企都安然度过了此次金融危机。2009年全部央企的利润比2008年增长了 14.6%,令西方同行刮目相看。但从去年开始,中国地产市场上屡屡出现的央企“地王”,也在中国国内引发不满声音。

        国资委上月“下令”,要求78户不以房地产为主业的中央企业退出地产业,并在15个工作日内制定有序退出的方案。

        另外16家以房地产为主业的中央企业,今后仍然可以继续经营地产业务。中粮集团既是其一。中粮集团是中国最大的粮油食品国有企业,总资产达到 1724亿元人民币,它同时涉足酒店、地产业。

        地产业之外,绝大多数央企从今年起还将陆续从宾馆酒店业退出。国资委希望,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将中央企业的非主业宾馆酒店分离重组。被分离的宾馆酒店,将通过无偿划转、协议转让、市场转让等方式,重组到以宾馆酒店为主业的优势中央企业。

    • 家园 保育钧:国企应当干什么?

      保育钧在《财经》上的这篇文章,应该会是一种很流行的观点。我尊重这种思考。事实上,在之前跟leqian兄的一次讨论中,他也曾经提出过类似的观点。但我认为,无论,不管立场如何,这种推理方式存在着一定的问题。即如果因为认为国企的用工密度(就业)、产值效率或者利润效率不如民企,那么国企就是一种落后的形态——这在common sense上听起来是有理的,但从历史的角度来讲,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如果我们能够穿越回到1993年之前的任何一年再次做决策,那么我们的结论就是应该把民企都结扎了——因为他们的效率、和用工在那个时代都远远不如国企。

      中国经济体制的变化,是同时存在着自上而下的体制变化、与自下而上的自发变化的复杂过程;同时这一过程在各个行业和各个地区上也都不均衡的这样一个过程。而目前国内的经济结构是这样一种“自上而下”+“自下而上”+“不均衡”的发展的结果,这个结果,我们既不能说它是自发按照市场规律发生的(因为有自上而下的依照行政命令的改革和各部分的不均衡),也不能说它是完全按照行政命令发生的。任何单一强调一方面因素从而做逻辑推导的解说(比如保育钧这个观点就是假定了单一一种市场机制),从理论上都是存在瑕疵的。

      而归根到底的是,我们如何认识经济发展的动态性和复杂性。因为对于当今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经济体(比如西欧的某个国家),取其任何一个断面,按照任何一种分类法,那么在不同类别企业之间就会存在效率差异,那么我们应当如何看待这种区别?把指标低的一拨咔嚓掉?这是经济运行的规律吗?等等....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市场主义者吗?

      保育钧:国企应当干什么?

        “两会”前夕,政协发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回答记者提问时,列举数据说明去年没有发生“国进民退”。他列举了下述数据:工业增加值,私企增 18.7%,国企只增6.9%;总资产,私企增20.1%,国企只增14%;从业人数,私企增5.3% ,国企只增0.8%;主业务收入,私企增18.7%,国企下降0.2%;总利润,私企增17.4%,国企下降4.5%。

        随后,这位发言人反问:“国进民退”的印象怎么来的?可靠的还是这些数据!其意思非常清晰,2009年民营经济发展速度比国企快,怎么能说“国进民退”呢?

        可惜,当场没有记者反问他,这组数据能证明其观点么?能说明中国没有发生“国进民退”现象?稍有常识的人看了这组对比数据就会明白:私企效率高、贡献大;垄断了大量资源的国企效益低下、对国家的贡献不如私企!

        看来,我们的一些同志至今还未搞清什么叫“国进民退”。

        进退问题的实质,是一个资源配置问题,即是权力配置资源还是靠市场配置资源?配置资源时往国企倾斜还是向民企倾斜?这些都具体表现在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等方方面面。

        在市场准入方面,“玻璃门”、“弹簧门”现象至今没有解决,有些地方还越演越烈。非公经济36条基本没有落实。国有垄断行业凭借强大的政治优势和资源优势,挤占私企发展空间。这一点,在资源类行业表现得更为明显。山西等地的煤炭企业兼并重组是权力主导的,民企没有平等的谈判权,尽管官方竭力否认这是“国进民退”,但回避不了权力主导这一实质。

        在资源配置方式方面,除了自然垄断行业之外,行政垄断有蔓延之势。去年刺激经济的一揽子计划,强化了权力配置资源的力度。四万亿财政投资投向国企,自不必说。即使是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几千亿投资,也被中央政府几个部门“瓜分”,变成“部门项目”,让各地“跑部钱进”。金融信贷、资源也是首先满足国企和地方政府。私企贷款依然很难。

        在市场竞争中,依然是不平等。金融危机后,国企凭借雄厚的财力资源,无边界地扩张,获取垄断利润后引发新的分配不公。以下是发生在政协经济界(37组)的一场关于“国进民退”的争论。从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国企,特别是央企领导人的态度,而且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国企改革远未到位,甚至还没有破题。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先来欣赏一下香港商报3月11日的报道。这篇报道的题目是:全总调查网民撑,国企大佬们不满。

        3月10日,全国政协经济界37组的国企领导们对全国总工会经费审查委员会主任张世平的发言展开了“大批判”。张世平委员在大会发言中披露,据全总去年职工收入专题调查,国企高管与职工收入差距很大,高管与职工收入差距达到18倍,呈现利益群体分化态势。这个发言得到绝大多数网民支持。但在37 组却引起了国企老总的集体批判。中化集团总裁气愤地说:“作为全国总工会这样权威的机关,做出这样一个所谓的政协委员发言,经不起推敲,只能起到短暂的轰动效应。这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接着,另一位国企老总补充说:“2007年,美国的CEO与一般员工的收入相差360倍,中国相差18倍,与国际上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中国建筑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说:“国企没搞好,大家口诛笔伐;搞好了,也口诛笔伐。这没有道理!”他说:“国企的领导不是国家的领导,我们把企业的效率和公平解决好了就行了,不能把我们国有企业和其他企业作比较啊,这是总理才能解决的问题。”他觉得意犹未尽,反问道:“为什么国企就不能比人家工资高呢?宪法有没有规定?没有规定!去年,我们交了140亿的税,上次交了50亿,总共200多亿的税交给国家了,国家应该拿这200亿去解决其他人的分配不公问题。”这一通牢骚引起了对整个国企生存状况的争论。有委员提出,现在都认为国企垄断,应该让国企退出竞争领域,这根本没有道理!在场的民营企业委员、上海荣丰控股董事长王征站出来反对:“你讲的不对,国有企业退出竞争领域,这是进步的声音!”这时,中国建筑老总当场要和王征PK。“退不退出,咱俩比赛,看你退出房地产还是我退出房地产?让市场来决定哪个企业能做!为什么只有民营企业可以搞房地产,国有企业就不可以做房地产?我们搞房地产,国家一分钱也没给,完全靠市场竞争!我今天能贷到钱,是我搞得好,搞得不好,工商银行行长肯定不会借钱给我!”他还说,我相信自己的观点见报后,会被扔鸡蛋,但我愿意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和这些人辩论,那怕是明天被人扔鸡蛋!

        在白热化的争论中,另一位国企大佬提出疑问:“我们的后台老板是政府,他为什么允许垄断长期存在呢?5年前说打破垄断,是不是10年以后还说呢?需要打破垄断的到底是企业还是政府呢?(详见香港商报3.11报道)

        政协37组的这场争论说明了什么呢?我看,至少说明我们的国企老总认为他们垄断是天经地义的,拿高薪也是理所应当的。按照他们的思路,中国能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么?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说到底,是转变资源配置方式,改变计划经济条件下权力配置资源的传统方式,让各类市场主体在市场竞争中实现优胜劣汰,让资源向优势企业集中。现在的国有企业不是凭借自己的竞争优势,而是靠权力配置资源的优势。

        就在“两会”刚刚闭幕的3月15日,首都北京就拍出两块“地王”:蓟门桥一块地皮每平米2.9万元,单价地王为兵器集团下属公司拍得;另外一块在亦庄,总金额52.4亿元,为中信地产所得。有人估算,以后这些地块的房子,每米(应为平方米)至少得在4万元。

        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必须要真正搞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有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应当干什么?1999年十五届四中全会关于国有企业战略调整的决定,要进一步细化,还要有所调整,让国企真正集中到涉及国家经济安全的行业,集中去搞公共产品,而不是简单的保值增值。

        深化国企改革,还必须把央企等大型国企列入各级政府预算,接受各级人大监督。国企红利应当由全民分享,而不能任由国企内部处置,形成特殊利益集团。2009年全国国有企业(不含金融企业)利润总额为1.34万亿元,其中,央企利润近7000亿元。据财政部测算,央企今年上缴去年红利共计385亿元,收缴红利范围包括国资委旗下的129家企业以及直属国务院的中国烟草公司,收缴红利的比例只有收益的5.5%。

        目前,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共有11.3万户。国资委只管理其中128户央企和各级地方国企。在国资委管理势力范围之外,还有五大类国企,包括 80多个国家部门下属的6000多家国企,中央一级的30多家国有金融企业,此外,还有铁路、烟草、邮政企业以及科教文卫等行政事业单位下属的由非经营性转为经营性的国企。除了烟草公司之外,这些企业的税后利润绝大部分均留在企业内部。此外,还有屡禁不止的党政机关兴建的酒店。这些国有企业,究竟归谁监管,管得如何?人们不得而知!

        这几年,人们普遍认为国企效益提高了,对国家贡献大了。果真如此吗?让我们看看2002-2009年国企、央企的营收与利润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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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成绩,单方面看,似乎不错。但想想,国企是政府主导、举国体制的企业。国企的这些成绩中,全国人民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1998年,全国国企利润只有213亿元,2/3以上国企亏损。在“三年脱困”中,职工下岗、国家注资、国内外融资、债转股、中央动用储备金、贴息贷款,国家花了2万多亿,真可谓举国之力了。还要看到,2009年的国企利润中,80%是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联通、中移动、中电信等不到10家垄断企业提供的,其余绝大多数国企要么产能过剩,要么政策亏损。国企占60%以上的社会资源,对GDP增长贡献不足3%,就业贡献不足20%。这样的国企成绩,能证明国企改革到位了么?

        我认为,要真正解决“国进民退”的问题,首先要理清一个思路:我们为什么要国企?应当让国企干什么?怎么监管国企,使他们成为名副其实的国有(而不是内部人控制)企业?

        这些问题不疏理清楚,各说各的理,只能在争吵声中贻误改革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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