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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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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十二,化解他们的忧虑:1965年3月17日-20日

约翰逊法官告诉阿拉巴马州政府的律师们。如果他们想让第五巡回法庭紧急中止自己的裁决,可以赶紧坐飞机在一小时内赶到新奥尔良。这项通知让律师们大为震惊。法官正确地认为他们肯定会抓紧时间,因为他的命令仅仅为民权阵营留出了略多于一周的时间来完成五十英里的行军。民权阵营同样火速投入行动,金确定要在周日第三次尝试穿越佩特斯桥。这样一来运动参与者们只有三天时间在80号公路沿线临时搭建宿营地。

周四,华莱士州长的律师们还在为了阻止民权阵营采取动作而奋力上诉,与此同时美国参议院辩论并通过了一项特别决议,决定将刚刚问世一天的投票权法案送交司法委员会,并指示最迟在4月9日,即阿波马托克斯一百周年纪念日之前将该法案提交给国会进行表决。来自密西西比州的司法委员会主席詹姆斯.伊斯特兰宣布,“我反对法案每一行的每一个字。”制定立法时间表是伊斯特兰的传统特权,这次这项特权却遭到了篡夺,气得他严正抗议。不过两党领导层这次都反对他。副总统汉弗莱正式主持会议,许多参议员赞扬了塞尔玛示威者对于民主原则的坚定承诺。肯塔基州共和党人约翰.谢尔曼.库珀(John Sherman Cooper)认为,“作为美国公民,他们对美国有信心。那么我们就必须维持这种信心。”只有十三名参议员投票反对该决议,其中包括一名来自缅因州的共和党人玛格丽特.切斯.史密斯(Margaret Chase Smith),她反对将该法案送交司法委员会,因为法案事关重大,仅仅留给委员会三周时间着实不够用。

当天还爆出了另一条重大国际新闻:一名苏联航天员实现了人类首次太空行走。“我没有感到恐惧,”阿列克谢.列昂诺夫上校在结束行走返回轨道飞船“黎明二号”时说道,“我仅仅感到了宇宙的无限广阔与深邃。” 这条新闻意味着美国在太空竞赛当中再丢一分,白宫方面对此作出了不失风度的回应。然后约翰逊又委托他的秘密中间人布福德.艾灵顿去让华莱士州长亲口承诺按照法院的命令保护塞尔玛游行。但是司法部长卡岑巴赫很快就带着坏消息拦下了艾灵顿:难以捉摸的华莱士打算向总统求助。国防部副部长塞勒斯.万斯正在准备部署美国陆军,以防阿拉巴马州来个甩手不管。卡岑巴赫和艾灵顿指导约翰逊打了一通摊牌电话,目的是利用他在上周六会面期间令华莱士难以自拔的个人支配力。

州长在电话中叫苦不迭地抱怨“游行者从全国各地倾泻过来……既有修女又有牧师,现在我的州议会大厦门前还堵着好几百个留着大胡子的披头族。”他告诉总统,就在两天前,“詹姆斯.福曼当着所有修女牧师的面大放厥词,说什么如果他们进入咖啡馆却没人招待他们,他们就要踢断他妈的桌子腿……您听听,这么没底线的鬼话要把人激怒成什么样子……我会尽我所能,但现在我说老实话,他们已经被各方各面的因素煽动起来了,我知道您不希望这里发生任何看上去好像闹革命的事情,但如果这些人继续涌入的话……真到了那时候,非得需要您以及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一起出力才能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

约翰逊总统抛出一连串好言好语来安抚华莱士,恳请对方按照法院命令和平地配合游行。“让我们尽快了结这档子事吧。咱们不至于——你刚才说什么革命,那还真是——那还真是让我们所有人都不安心。”

华莱士话里话外都在明示约翰逊总统,自己所谓的革命威胁来自针锋相对的两个极端:一方是“想让联邦政府接管这个州”从而争取黑人投票权的外来者,另一方是站在他这边、想在涉及种族的问题上砸烂联邦权力的阿拉巴马州当地人。“当然,如果我是一个革命者,那么我一发话就能叫来二十五万人帮助我们。但是我根本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人们受到伤害。”

“我知道,”约翰逊说。

华莱士意识到自己谈论革命的直白口吻似乎戳到了总统的痛处,于是他抓住时机恢复了攻势,话锋一转开始主张阿拉巴马州的白人是受害者而不是压迫者,正在承受几乎令人忍无可忍的种族调戏。“昨天有个黑人牧师问所有的巡警,他们整天在外面忙,他们的妻子正在家里干什么。哼,估计他们的什么朋友可能和警察的妻子有约会。总之就是各种挑衅,而我们却要求警察们听到这种鬼话也得忍着。”华莱士抱怨说塞尔玛的游行和煽动活动已经持续了八个星期,并且急忙再次警告:“如果这件事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如果他们要在这个州停留八个星期,每天聚集五万人,到时候准得闹革命不可。" 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往回找补了一句:“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也不想使用‘革命’这个词。我们只是会有麻烦而已。”

约翰逊几次恳求华莱士派遣阿拉巴马州警卫队,以免联邦政府介入,但华莱士翻来覆去咬住了一句托词。“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我们会密切关注事态。”

总统把卡岑巴赫与艾灵顿先后叫到电话旁,希望动用三人协同之力迫使华莱士把话说死。“乔治,你那边还有旁人吗?”艾灵顿问道,他怀疑华莱士可能不想让政治同事听到他承诺在联邦压力下保护种族融合的游行队伍。

当华莱士再次辩解时,约翰逊摆出了一副厌烦的口吻。“你我不必继续谈下去了,”他宣布。总统很忙,在当天下午飞回得州老家度假之前还要提名财政部部长。“我以为艾灵顿州长和你们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进行过——怎么说来着?——思想的碰撞了。”他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补充道。

“啊,我们确实打算交流一下思想,总统先生,”华莱士表示让步。“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如果需要一万名国民警卫,我们肯定会调来国民警卫。我将会——我将会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而且我肯定不会拖延。当然,您也知道……”

“那就得了,”约翰逊没有给华莱士留下继续表演的空间。“那就得了。还有,你和布福德保持联系。”华莱士只得扣上了电话。距离他面向阿拉巴马州立法机构发言还剩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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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哥马利,州立法会领袖护送华莱士州长走进了州议会的会议厅,下午6点30分,全州电视开始直播他的讲话。他的演讲只用了十六分钟,但是却充分汲取了针对民权潮流的各种抵触情绪。他首先讥讽地宣读了一份清单,上面列举了一长串塞尔玛游行组织者要求州政府提供的移动后勤保障设施,包括九辆三百加仑的运水拖车与两辆垃圾车;然后他又谴责游行者是暴民。“正是在这些人身上,在他们的无法无天身上,一个假模假式玩弄司法的联邦法官盖上了批准的印章。”他宣称这些人在“集体主义新闻界”的滋养下为“某种境外哲学”卖命,旨在“将所有警察权力归于中央政府。可悲的是,在这种老套的共产主义街头战争当中被人当枪使的黑人并不清楚他们正在给自己的孩子带来怎样的痛苦与奴役。”

接下来华莱士的关注重点离开了“惊恐的话语——倒不是说我反对适当地保持警惕”,转而朝着所谓的“失落的事业”大踏步撤退。“我不要求你们怯懦,但我要求你们按照我们的众多先辈所遵循的传统保持克制。”他敦促阿拉巴马人“行使属于你们的卓越纪律”,服从联邦法院命令,“尽管它令人厌恶”,换句话说他希望民众对于民权游行听之任之。“请留在家里,”他恳求道,“请让我们拥有和平。”他将轻蔑的忍耐称作最大的爱国主义牺牲,但他实在不忍心迫使阿拉巴马州的任何权力机关为游行提供保护。既然“联邦法院闹出了这档子事”,那么他就要呼吁华盛顿方面“为所谓的示威者提供安全与福利。”雷鸣般的欢呼声回应了他最后的呼吁——“我对你们有信心……”因为选民一定会支持捍卫人民利益的州长。《蒙哥马利广告报》记录道,“听众当中有几位妇女流下了眼泪。”周五的《伯明翰新闻》宣称这是“华莱士的最高光时刻”。

来自蒙哥马利的照相机闪光灯将海军陆战队的直升飞机滞留在了白宫草坪上。总统原本打算在周四晚上前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视察,但是九点过后他依然没有动身的意思,“我从三点半开始就跟那个狗娘养的搅在一起,”约翰逊总统布福德.艾灵顿大发雷霆,“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蛋!”

艾灵顿发誓再也不和华莱士说话了。“唉,您也知道我提醒过您——”

总统引用一句华莱士发言的原话打断了他:“我——我绝不允许有人跟我玩背后插刀。我这就发表一份声明,非得烧了他的尾巴不可。”

不过总统还没来得及动手,华莱士就率先出招了。约翰逊在十点给司法部长卡岑巴赫打电话,沮丧地表示自己刚刚准备召集记者,“这条该死的电报就来了”。华莱士在电报当中要求总统动用五千名平民身份的联邦雇员——例如法警和狱警——来维持游行秩序。

卡岑巴赫当即指出这个要求“很荒谬,而且华莱士州长也完全清楚这个要求有多么荒谬”。尽管如此,这依然是一步妙棋。在阿拉巴马州的政治环境下,只要与国民警卫队扯上关系,无论华莱士做出怎样的政治选择都无异于服毒自戕。如果他自行召集国民警卫队,那么也就承担了保护黑人的责任,可是此前他一直为了收买民心而妖魔化黑人,现在突然改弦更张必定招致民意反弹;如果他拒绝动用国民警卫队,那么就等于将国民警卫队的指挥权拱手交给联邦政府,这样做在州权强硬派看来更是无异于开门投降。现在华莱士的请求虽然看似荒谬,其实却巧妙避开了上述两难局面,反而将烫手山芋扔回到了总统手里。如果约翰逊现在宣称华莱士“背弃了”之前作出的将会在必要时动用国民警卫队的承诺,华莱士只需一句话就能堵回去:思虑再三之后,他认为还是平民身份的执法人员更适合这次任务。“他肯定会这么说,”卡岑巴赫预言道。他建议约翰逊取消谴责声明,转而撰写一份直截了当的答复:平民身份的联邦雇员未经训练,不适合应对紧急情况;更何况这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各种机构,而一万名阿拉巴马州国民警卫队队员就在手边,“专业受训,装备齐全。”

“嗯,如果他不去号令他们出动,我们就去,”总统建议道。

“进一步说,如果他无法维护法律,我们就替他维护,”卡岑巴赫补充道。

约翰逊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玛丽.费默(Marie Fehmer),花十分钟口述了这套回复让费默记录下来,然后才起飞前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并且在飞机上与联邦调查局通了电话。通话后胡佛局长告诉手下各位主管们,总统“谈到阿拉巴马州局势时的状态非常激动”。总统在星期五凌晨两点前到达了自家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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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也度过了一个充满冲突的漫长夜晚,华莱士讲话的广播新闻报道在这个夜晚只能充当背景音。在约翰逊法官那里赢下有利判决后,游行随即进入了倒计时,各条战线上的压力紧跟着暴涨起来,比方说周日离开塞尔玛的第一个晚上应该在哪里宿营。一位名叫安德森.沃茨(Anderson Watts)的志愿者愿意让游行队伍在一处靠近公路的农场宿营,但是达拉斯县的官员立刻怂恿农场主詹姆斯.明特(James Minter)冲进法庭表示反对,并且提交了铁一般的依据:安德森.沃茨仅仅是他手下打工二十年的佃农,没资格代表他将自家农场让给别人使用。塞尔玛法院也传出了各种不利于民权阵营的留言,据说市政府与当地公交公司即将提起诉讼,就示威活动的经济影响向黑人领袖收取巨额赔偿。熟悉的怨恨迹象掏空了运动老兵们的乐观情绪,他们已经学会了在来之不易的公共成功的边缘保持警惕。报复性暴力曾经反复为民权胜利蒙上阴影,在公交车抵制运动、静坐示威、伯明翰运动以及华盛顿游行之后不久都发生过炸弹袭击。

惯常的内讧摩擦如此激烈,以至于惹得金也难得一见地发了脾气。这次动怒的地点是蒙哥马利,惹他动怒的对象是非学委的威利.利克斯。先前利克斯与詹姆斯.福曼一起组织了学生纠察队,在州议会大厦外坚守了几个小时,遭到了更大规模的“黑鬼回家”白人反示威的威胁。警察逮捕了八十四名坐在人行道上的学生,然后又有三百名新的示威者——主要是前往塞尔玛的旅行者——赶到法院,谴责监禁违反了新的示威协议。午夜时分,其中最顽强的三十六人也被关进了监狱,加入了其他人的行列,关于这场危机的紧急程度的争论一直持续到早上。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令金非常不快的事情。他遇到了三位来自阿拉巴马州立大学的女学生,她们戴着福曼为非学委的“第二战线”运动置办的头盔。他称赞这款头盔外观独特,其中一个女生回答说:“你需要一个。”另一个补充说:“你最好给你自己也弄一个。”

金停了下来。“是威利.利克斯让你们这么说的是吧?”他催促学生们给他一句准话,可是她们反而跑到利克斯身边——她们都认识利克斯——说金是一个偏执的名人,一心以为利克斯控制着他的命运。

几小时后,金在一场马拉松式战略会议的边缘地带发现了利克斯。“过来,孩子,”金把他拉到自己身旁。“我在这里打了很久的仗,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伤不了我。”他的语气致使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金不动声色地宣称,虽说当年该隐杀了亚伯,但是利克斯却没有伤害他的本事。“记住这一点,在你成为威利.利克斯之前,我就是马丁.路德.金;在你离开之后很久,我依然还会是马丁.路德.金。”

日后利克斯回忆道,当时金“对我大发雷霆”,他则一言不发。但他的非学委同事们却站出来对金的代理人大加指责。福曼指责安德鲁.杨为了取悦华盛顿而削弱了非学委的战斗力。他说金的领导大会员工为了争取舒适的游行条件——例如移动式厕所与对讲机——甚至不惜牺牲人格。“我见过某些人出卖自我,为的是换取豪车或者金钱,”他喊道,“但是为了换取厕所我还真没见过!”

“吉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家你讨厌金博士?”杨反问道。他认为福曼唯一坚持不变的立场就是想要将“错误”二字烙在金的身上。

大多数旁观者都不愿卷入这场争论,但是金在蒙哥马利的东道主里士满.斯迈利是个例外。当初在公交车抵制运动期间他就志愿担任了金的保镖,他的家人则包括了几位停水断电将福曼的示威者赶出德克斯特教堂的教会理事。他震惊地看着这帮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们斥责自己当年的牧师,气得他不止一次提出要把他们赶出自己家,但金制止了他。发过火之后,他又恢复了宽厚容人的气质。“不,这不是办法,”他说。面对此类冲突,金的一贯态度就是漠不关心,听任其自行发展。黎明时分,福曼在半心半意地唱完一曲《我们必胜》之后就离开了。之后金面对自己的员工与朋友们说道:“好吧兄弟们,就算真要离婚,也得由非学委先提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提出来了,我会像洛克菲勒的老婆刚刚发现乐乐怀孕时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这个一本正经的段子引起一阵哄堂大笑,现场的紧张气氛随即大为缓解。

*【纽约州州长纳尔逊.洛克菲勒抛弃了三十二年的结发妻子,迎娶了竞选活动志愿者玛格丽塔.“乐乐”.墨菲(Margaretta "Happy" Murphy),很多人都认为如此胡闹的行径害得他失去了成为196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机会。】

星期五在纽约,联邦调查局探员在监听民权顾问的电话通话时无意中听到贝亚德.拉斯廷敦促金公开与非学委决裂,因为非学委已经沦为了拖累金的政治包袱。金没有正面答复拉斯廷的建议。拉斯廷根据个人经验认为金之所以惯于回避个人冲突——特别是解雇员工与告别友人——是出于他性格当中的软弱一面。金的看法则不同,他认为自己与非学委绑定既是出于需要也是出于原则。金手下的员工班子人数很少,面对的任务却如同雪崩压顶一般繁重。因此非学委的民权老兵在金眼中是独特的人力资源——这些人勇敢无畏,都是眼里只有任务的独行者,习惯了暴力威胁,也有能力在转眼间创造奇迹,既能控制大片人群,又能搭建大片帐篷。他通过何西阿.威廉姆斯将五十四英里范围内的大部分后勤与通信工作交给了非学委的艾凡赫.唐纳森。唐纳森经历了多次监禁以及一次死亡威胁——一位愤怒的密西西比州警官曾用手枪指着他的头部。有些非学委同事嘲笑金的活动是“牧师作秀”,唐纳森对于这种说法却很不以为然。当初华盛顿大进军的时候他没有参与,现在现在却声称自己沉浸在一场巨大的运动当中。他开玩笑说:“每个人在一生中都理应参与一次这样的活动。”

唐纳森一头扎进了塞尔玛的混乱,那里的人群与记者们挤在一起,露营用品在教堂地下室扔的到处都是,需要征用好几辆农场皮卡来组建运输系统。在游行开始前一天晚上,哈里.贝拉方特计划在蒙哥马利附近举行一场名人音乐会,因此唐纳森开始考虑如何利用塞尔玛黑人殡仪馆里堆放的棺材箱搭建一个户外音响舞台。唐纳森与非学委的弗兰克.索拉科还承担了另一项微妙的任务。约翰逊法官的命令规定,尽管游行开始与结束时的总人数没有限制,但是在这场为期五天的长途跋涉的中段——也就是在朗德斯县境内——只有三百名指定人员可以游行,因为80号公路在这一区域收窄成了双车道。为了遵守法官的规定,唐纳森与索拉科必须从全体游行参与者当中挑选出三百人。这一要求给数以千计的人们带来了后勤方面的噩梦,这意味着他们要么只能参与某一段路程的游行,要么必须在敌对地区滞留好几天,而这三百名“精英”自然也就成了令人垂涎的位置。唐纳森与索拉科随即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们组织了一次人口普查,收集了游行者的体质信息以及他们参与民权活动的过往记录,然后还要权衡当地黑人与知名访客之间相互竞争的需求。他们将二百五十个名额划拨给了曾经在血腥星期日或者之前参与游行的阿拉巴马当地人,为外来访客保留了五十个名额。入选五十人小名单的访客尤其需要精挑细选,例如有一位来自马萨诸塞州伊布斯维奇的F.格德斯沃特.谢利尔牧师(F. Goldthwaite Sherrill),他的入选理由是作为圣公会的代表。

金将如此敏感的名册交给两名非学委员工编订,这一举措透露出的信任意味平息了广为流传的疏远传闻。“任何家庭都免不了争吵,”唐纳森告诉记者。“吵架并不意味着不团结。”他抱怨说新闻界正在“误导那些想同时支持两个组织的人们”。罗兰德.埃文斯(Rowland Evans)和罗伯特.诺瓦克(Robert Novak)在周四的联名专栏当中将约翰.刘易斯和詹姆斯.福曼称作“两个头脑发热的极端分子”,都试图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金。专栏还指责金过于软弱,同意恢复塞尔玛游行意味着他已经“投降”、“放弃”并且“屈服于”非学委——一个早已“被披头族左翼革命者以及——最糟糕是——被共产主义者渗透”的组织。对金来说,这段攻讦仅仅包含一点真相:他确实认为非学委的最近几场示威活动流露出了攀比与愤怒的心态,没有建设性的目的。他曾私下向同事们抱怨说学生们缺乏“政治时机”意识,只想自私地在阿拉巴马州为非学委“争取一个烈士名额”,但他还是拒绝了公开斥责他们的建议。从根本上讲,金担心某些非学委领导人正在远离非暴力——远离超越诋毁、分裂、反击、妖魔化以及煽动等等人类倾向的克制承诺——但他无法在不背叛非暴力原则的前提下这样说。相反,他告诉拉斯廷与其他人,他将努力与非学委领导人沟通,“充分化解他们的焦虑”。金承认,正是针对他本人的不耐烦促使学生们做出了历史性、创造性的牺牲,尤其是静坐示威与自由乘车运动。他也知道学生对于塞尔玛项目的态度看法不一且很不稳定。尽管福曼气势逼人,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暂停在蒙哥马利的示威活动,直到游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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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天神经崩溃”之后,斯托克利.卡迈克尔回到了阿拉巴马,心中想到了一条全新的补救措施。他的实验性座右铭是“利用金”,在他看来这一口号有别于非学委内部的其他各种立场,例如詹姆斯.福曼的“对抗金”,西拉斯.诺曼的“无视金”,约翰.刘易斯的“成为金”,还有艾凡赫.唐纳森的“有选择地与金合作”。卡迈克尔认定不应该挑战金对于大规模动员的呼吁,因为这样做既徒劳又有害。但他又认为非学委员工或许可以利用民众的反应来进行自己的基层工作。星期五,他带着一叠传单开车前往朗德斯县宣传即将到来的塞尔玛游行,还带上了鲍勃.曼茨随行。曼茨刚结束了痛苦的归家之旅回到塞尔玛,他在回家之后告诉父母,自己虽然完好无损地经历了血腥星期天,但是现在必须从摩豪斯学院退学,重新加入非学委。两人来到全黑人的朗德斯县培训学校门外,向着避开他们的离校学生挥舞着传单与非学委纽扣。R.R.皮尔斯校长(R.R.Pierce)赶走了两位来访者并且通知他们校方已经报警,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有一名校车巴士司机偷偷地表达了对于游行的兴趣。还没等两人驾车开出两英里,治安副官“拉克斯”.约翰逊(“Lux” Johnson)就追上了他们并且命令他们回到学校接受调查,一名州骑警和过度紧张的皮尔斯校长正在学校里等待他们。学校师生纷纷来到校门口看热闹,只见卡迈克尔不慌不忙地坐在密西西比州牌照非学委专车里,拽出民用电台的天线,嘴里蹦出一连串无线电术语,不知道向谁汇报起了自己的当前位置与预计到达时间。

一番查问之后,非学委的汽车再次离开了学校,后面不远不近地吊着一辆警车。两名教师很快就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想弄清楚治安副官与州骑警是否真的会放走这两位入侵者。之前流露兴趣的校车司机是十七岁的约翰.杰克逊(John Jackson),他正确地预料到自己即将因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失去校车司机的工作,但他还是带着传单证据飞奔回家,告诉家里人不管他们信不信,马丁.路德.金都将来到朗德斯县,正如这些乘坐手动挡普利茅斯汽车、将车载天线拽得老长的“自由乘车者”所承诺的那样。他的父母马修与艾玛.杰克逊(Matthew and Emma Jackson)当天晚上偷偷溜出家门参加了一场会谈。参会人员都认识一位杂货店主威廉.科斯比(William Cosby),将近一个月之前他在店里招待过“约书亚的探子”(安德鲁.杨和詹姆斯.贝弗尔),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宣称世道改变的迹象已经显现。这天晚上杰克逊夫妇等人的讨论话题就是科斯比的主张是否可信。不过他们认为科斯比本人已经暴露,因此不能去他家集合。他们首先聚集在弗兰克.哈拉尔森(Frank Haralson)家里以确定一个最安全的地点——担当集会地点的人家首先必须经济独立,不会因为背负白人发放的贷款而受到左右,其次集会地点必须足够远离某几户众所周知投靠了白人的黑奸。大家最后认为哈拉尔森自家开设的商店满足这两个条件,不过距离哈拉尔森的住宅还有一段路程。有些人决定步行或者开车前往,也有些人觉得最好还是呆在哈拉尔森家里,哈拉尔森的妻子罗西娜(Rocena Haralson)留守在家为后一批人提供了食物。无论如何,这都是朗德斯县的第一次黑人政治会议。

这次会议的参会人员将近三十人,其中大多数人曾经试图在本周一前往老监狱进行选民登记。他们自行组织起来,成立了朗德斯县基督教人权运动组织(LCCMHR)。这个名字改编自弗雷德.夏特沃斯在伯明翰的团体,由约翰.胡莱特提出。接下来他战战兢兢地公开接受了新组织的领导角色——部分原因是为了践行他的牧师洛伦佐.哈里森被当地三K党赶走时的临别请求。接下来组织的创建人们选择莉莉安.麦吉尔(Lillian McGill)担任秘书,她在蒙哥马利做女仆时正好赶上公交车抵制运动并且遇到了金。她的父亲艾尔兹(Elzie McGill)是一名铁路工人,被选为财务主管。卡尔霍恩的农民查尔斯.史密斯(Charles Smith)担任副主席和首席演说家,因为此人记忆力超群,将圣经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1930年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曾有一位老师恳求他不要在八年级就辍学,不要浪费自己的文学天赋。但是史密斯还是舍弃了无法养家糊口的学术道路,并且迎娶了一位埃拉.梅(Ella Mae),此后她为他们生育了九个孩子。

回头再说卡迈克尔与曼茨,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出朗德斯县,一路上一边死死盯着后视镜里的巡逻警车,一边强忍着得意的坏笑与内心的恐惧。却原来卡迈克尔刚才急中生智,假装自己正在与身份不明的后台进行无线通话,唬得当地警察一时间竟然不敢轻举妄动——其实他的车载电台的收发范围很有限,刚才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这招无中生友之计令曼茨佩服得五体投地。回到塞尔玛之后,两人发现这里已经被来自北方的新来志愿者们挤得水泄不通,以至于金的员工都不得不允许这些人稍微游行一下,以此宣泄他们躁动的热情。约有三百名新来的白人志愿者因为在史密斯曼市长的家门口拉起纠察线而被捕,他们不仅拒绝接受保释,还坚持要被关在黑人社区中心,尽管这座建筑有好几个出口都没有上锁。挤在一起的陌生人们通过跨越教派的交流相互介绍,直到一位纽约人“几乎开始感觉我的耳朵里有了宗教,有了强烈的宗教气息。”还有一些过夜的囚犯甚至跳起了民俗舞。不情愿地看守这些人的威尔逊.贝克对记者抱怨说:“这也太愚蠢了,黑人示威的时候至少伴奏音乐还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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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入狱的其他新来志愿者极大地扩充了周五在布朗礼拜堂举行的弥撒大会的规模。来自密歇根州的副主教C.吉尔莫.迈尔斯牧师(C.Kilmer Myers)与第二位圣公会主教、旧金山的乔治.梅拉德(George Millard)一起被简短地请上布道坛发言,他宣称:“在你们获得自由之前,没有一个白人教徒能获得自由。”塞尔玛的F.D.里斯牧师宣布,“心地善良、脚踏实地、头脑聪明、愿意一路走下去的人们”现在依然可以踊跃报名,争取成为前往蒙哥马利的三百名中坚之一。诚然,直到目前为止游行沿途的供给、安保与宿营等等问题都还没有彻底解决,“我们可能要在公路上打地铺,这我也不好说。”里斯也承认这场运动是千头万绪的纵身一跃,已经脱离了任何人的彻底掌控——“你永远不会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他设想了一位在座众人的孙辈在未来某一天回顾塞尔玛的景象,“他试图找到一条可以用来指导自己生活的渠道……他的内心里将会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你必须去。’”

詹姆斯.贝弗尔随后发表了一场特色讲话,将塞尔玛的历史与挑逗性的娱乐线索掺和在了一起。前一年夏天的种族骚乱之后,贝弗尔前往纽约州罗切斯特走访,有人问他:“‘黑人怎么了——他们在全国各地都疯了?’我说,‘你认识黑人吗?’他们说,‘哦是的,我们认识我们的黑人。你又认识什么黑人?’”这个故事逗笑了许多听众。接下来贝弗尔讲述了他为了教育白人当权者而做出的努力,比方说他曾经邀请柯达公司的高管“与我一起来到城市的犄角旮旯”收听点唱机里的歌曲。“‘我无法入睡,街上很拥挤/我得搬家,我得给自己寻觅更安静之处。’” 贝弗尔引用了加奈特.米姆斯与施咒者乐队(Garnet Mimms & the Enchanters)的灵歌歌词,然后在布朗礼拜堂里回忆道:“我告诉他们,‘你们听到他在说什么吗?如果你们在春天听他唱歌,他就会告诉你们到了夏天他打算做什么。’”然后贝弗尔又认真告诫听众们,一定要避免另一个“希望越大则失望越大”的历史时期,例如南北战争之后的重建时期那样。他大声疾呼:“你不能在立法之后就回家,却不去治疗社会的病症。”而且美国社会显然病得不轻,因为这个社会当中不仅存在克拉克治安官这样“驱赶着两三百名黑人儿童在公路上跑了六英里,然后把孩子们丢在乡下不管”的执法者,还存在一看见詹姆斯.里布牧师就恨不能要杀人的社区。“除非我们深刻地解决白人社区的仇恨问题,”否则投票权法案“不会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们有一项工作要做,我将会完成我的工作。”说着他转向站在一旁的迈尔斯主教,“我也要给您一条建议,主教:将您的传教士从非洲召唤回国吧。”在惊愕的笑声中,他半真半假地叫道:“非洲那边也有很多人正在杀人,但是至少他们杀人是因为没饭吃!可是克拉克治安官呢?他可不差一顿饭!”

这天晚上金没有参加弥撒大会,而是忙着为即将到来的考验做安排。他通过安德鲁.杨发出紧急请求,邀请他的老朋友亚伯拉罕.赫歇尔拉比前来参加第一天的游行活动。“乐意之至,”身在纽约的赫歇尔回复道,“但是安息日的问题我不太好解决。” 正统犹太教习俗规定周六白天禁止一切日常活动——包括旅行——直到黄昏降临安息日结束为止。假如恪守这一规定,赫歇尔肯定无法及时赶到塞尔玛。良心与教规的冲突令赫歇尔左右为难。他出身于哈西德派拉比世家,在纳粹迫害之前逃离了欧洲。1963年在芝加哥举行的关于宗教与种族问题的历史性会议上,他与金跨越各自背景之间的鸿沟,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着惊人联系的种子。当时两人分别在大会的开幕式与闭幕式上发言,两份发言稿几乎可以互换,主题都是对于正义的先知式呼吁。两人都抨击了消极无为、耽于细谨的美国宗教界大气候,促使大约两千名杰出神职人员向着世界上的种族分裂施加治疗性的不适。赫歇尔曾宣称,“以宗教精神行事,就是要把分离的东西联合起来,要记住人类这一整体是神所爱的孩子。”现在回应他的呼吁的洪流终于降临到了塞尔玛,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于是赫歇尔开始咨询其他权威人士,塔木德的规定在涉及拯救生命以及承担生命危险的行为时存在哪些破例情况,以及一位身体虚弱之人是否可以因为环境严峻而通过替代仪式来缓解安息日禁令的严苛程度,比方说此人未必只能爬楼梯不可,而是可以用肘部而非手指来按电梯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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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和车队载着睡眠不足的约翰逊总统在他回到得州的第一天拜访了位于五座不同牧场的朋友们。在总统出行期间,身在华盛顿的助手们一直向他转发消息,各方面都督促他星期五晚上就在阿拉巴马州发动部队。约翰逊本人更希望隐瞒或推迟所有行动,直到他自己在周六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为止。对此五角大楼的指挥官警告说,陆军运输机的预先集中“无论如何都可能在夜间的某个时候泄露”;政府律师也指出,总统正式签署命令的时间必须早于调用阿拉巴马州国民警卫队的初步通知。"比尔.莫耶斯在电报中说:“赛.万斯(Cy Vance)强烈地——重复:强烈地——坚持认为他明天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以便混编国民警卫队与正规军。”总统最终只得让步,他与A.W.莫桑德法官(A.W.Moursund)一起用过夜宵之后飞回了自家牧场,开始处理积累的文件。

约翰逊在星期六凌晨1点28分和1点30分签署了两项必要的命令,依据可以追溯到1792年乔治.华盛顿镇压威士忌叛乱的先例。阿拉巴马州飞行路线下方的老兵们很快就认出了C-130运输机的响亮轰鸣声。其中六十八架飞机连夜降落在游行路线的两端——来自得州胡德堡的克雷格空军基地的第720宪兵营驻扎在了塞尔玛城外,来自北卡布拉格堡的麦克斯韦空军基地的第503宪兵营驻扎在了蒙哥马利附近。总统在凌晨三点钟就寝,6点34分被叫醒,准备参加上午的新闻发布会。这次发布会在户外举行,伯德夫人坐在总统旁边,上身披着一块披肩。总统宣称,在各州境内维护公共秩序本应是州政府的责任,联邦政府在任何方面承担这一责任都是“不受欢迎的义务”。他告诉记者们,将近四千名来路各异的士兵将会在周日之前准备就绪,此外游行沿途还会部署两座他希望用不着的野战医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全国的目光都将聚焦在阿拉巴马州,全世界的目光也将聚焦在美国。”总统引用了林肯的信心,相信美国人将会被“我们天性中的良善天使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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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尔玛,近两百名圣公会神职人员在周六中午组成了队列。用密歇根的迈尔斯主教的话来说,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类似于家庭纠纷”,这个家庭的成员则是全国圣公会信徒。他们向圣保罗教堂走了一个街区,然后被警察拦住,威尔逊.贝克宣布阿拉巴马州的C.C.J.卡彭特主教拒绝允许来访主教在其教区内的任何祭坛举行圣餐仪式。他挥手拒绝了他们对教规法的解释:“你们有话别跟我说,我不是主教,我甚至不是圣公会教徒。”此外贝克还表示,就算是“为了你们自己着想”他也不能让游行队伍冒险接近市中心的敌对分子。

队伍转回了布朗礼拜堂,主教们在人行道上进行了圣餐仪式,仪式所需的器皿是从伯明翰的一家圣公会黑人传教所借来的。节奏悠扬的圣歌回荡在喧嚣的背景杂音当中,周围的景象无论如何算不得正常,就好比载歌载舞的新奥尔良葬礼那样。当地的孩子们在操场上骑着猪到处乱跑,冲着教士们怪叫;一个拄着拐杖、戴着犹太圆顶小帽的单腿男人站在教堂台阶上打量着他们;路边的一排平板卡车上摆放着二十四个移动厕所。有人宣布志愿厨师已经准备好了自制的香肠以及又一批五十个三明治。维奥拉.柳佐独自一人从韦恩州立大学来到塞尔玛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成了专职接待员,坐在桌子后面开始接待其他新来者。陆军技术员汉克.托马斯(Hank Thomas)身着便装,小心翼翼地走在人群中,避免被熟人认出来。托马斯是非学委的特许成员,也是最初十三名自由乘车者中的一员,四年前还在密西西比臭名昭著的帕奇曼监狱与斯托克利.卡迈克尔当过狱友,他不想向非暴力运动的同志们解释自己为什么接受军队征召——尽管只是去担任军医而不是亲自上阵杀人——也不想让任何一位进城散心的军官发现自己。他刚刚溜出本宁堡,想要在跟随第一航空骑兵队出征亚洲之前最后体验一次民权运动。

“到星期六晚些时候,”游行参与者兼历史学家查尔斯.法格(Charles Fager)写道,“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已经开始穿行在塞尔玛,在通往军械库的沿途街角放下背着固定刺刀的步枪的士兵。”在他们身后是阿拉巴马州国民警卫队的车辆,车身侧面涂有新鲜的“U.S.”,以此宣传联邦指挥。《纽约时报》记者发现士兵们的情绪“并不特别紧张”。欢快的赞美诗飘出布朗礼拜堂,贝弗尔与黛安.纳什都将在那里发表晚间演讲。不过还是有一名波士顿学院的学生不幸遭到袭击,他独自走进一条小巷,落入了种族隔离主义者的埋伏圈。袭击者将他打倒在地,又拽着他的头发提起脑袋,用刀片划开了他的右脸。

联邦调查局探员将利奥.哈利(Leo Haley)遇袭事件(“需要缝三针”)以及其他一系列通常渠道之外的威胁与警告通报给了华盛顿。司法部的一名秘书以及之后的一名律师分别报告称自己接到匿名电话,来电人声称自己拥有一架小型飞机,将从空中“干掉那个该死的黑鬼马丁.路德.金”。胡佛大感宽慰地看到,抛头露面的安保职责落在了军事单位而非联邦调查局头上。对此十分满意的他凭借着加倍的热情驱使调查局展开了敌后情报工作。局长下令:“立即与航空公司、铁路、长途汽车线路、线人、黑人与其他组织的联系人联系。”星期六这天,“我们所有的外地办事处”汇总得来的答复表明,“总共有1856人已经抵达塞尔玛或者实际上已经出发正在路上。”其中包括来自康涅狄格州的十名神父与乘坐灰狗巴士来自达拉斯的三十五名南卫理公会大学学生。另有六十三个团体“总计1011人”据说正在准备动身。在这些详细得近乎荒唐的信息背后——如此细致的情报工作是联邦调查局的标准要求,为得是万一胡佛局长想要在人前摆出无所不知的姿态——报告以秘密消息来源的名义估计道,足有数千人正在“待命”或者将会“自行前来”。

这一天胡佛还收到了另一份内容更全面、长达十四页的分析报告。此前胡佛局长受邀参加周六晚上的烧烤俱乐部(Gridiron Club)年度晚宴,这份报告的作用就是帮助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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