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红颜------1. 优越 -- 小猴子我跳跳跳
1. 优越
这个…….有一个灰常灰常奇怪的规律，我奶奶那个大家庭里吧，在xx到xx年间，每年都会生一个女孩出来。没有一年间断，但是也从来没有多于过一个，而且全是女孩。不知道是基因，还是别的啥子，不太懂。总之，诡异。
反正我生下来一睁眼，就有一大帮子按等差数列排比堂姐在那儿了，很好玩。梅是只比我大一岁的那个堂姐，也是倒数第二小的人。
记事起，梅就是我们这群小屁孩里最优越的人。主要是我奶奶和姑姑们非常宠她，基本上这个大家庭里，有啥好吃的好用的好穿的，都给她一个人了。那个时候的人很传统，至少我们家是什么好的都挑着先送给我爷爷奶奶，自己家剩点边边角角的。每家都送，加上亲戚们之间来往，爷爷奶奶的好吃好用的东西还是远远大于我们家的，全归她一个人了。
幼小心灵里对她的模糊印象就是，她习惯性站一堵墙前漫不经心地吃个什么稀罕东西，我的一堆堂姐们和我挤在一边馋得要死，看着她慢慢吃完。呵呵。那个时候，我真是馋啊~~~~~~~
2.丧亲
这样过了几年，梅的母亲去世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因为她已经卧床几年了。
然后一帮堂姐和我都穿着白色的布鞋，扎着白头绳去给她上坟，鞠躬，行礼，还有磕头。一圈人围着坟念一些大人教的话语，大约是祝她平安祥和的意思。
那天下午风很大，阴，有云，天色显得极低。虽然这个伯母素日冷淡，不喜我和我妈妈，但是也心感悲戚，哭了又哭。看着我堂姐，也觉得忧心忡忡，预感她的人生以后应该有所变故。
但是，梅却毫无伤痛，没有说是喜形于色，确也是脸色如常。那年，我五岁，她，六岁。一帮堂姐，分别，七八九十岁。
从坟上回家的路，非常漫长，并且冷。
3. 骄横
变故确实是有的，不过确是推向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
之前因为梅的母亲一直卧床不起，所以她的衣食起居全都是在我奶奶家里，由奶奶和姑姑们照顾。母亲的离世，对于她的生活其实并无太大影响。
受影响的，是我奶奶和姑姑们。
之前，因为梅的母亲卧病，奶奶已经是百般宠爱。丧亲之后，更是，怜爱她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越是加倍疼爱。之前，是她吃我们看着，到了这个时候，是我们有任何一点好吃的好玩的，她一伸手，我们就得乖乖献上。不想给，呵呵，等着奶奶去找我妈妈谈话吧。
当时的情形，迫使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出门就探头探脑，东张西望，越是远远看见梅的身影，能吃的就全塞到嘴里，好玩的就赶紧跑回家藏起来。极大地提高了观察力和身体灵活性，本来一个笨蛋小孩，就这样渐渐地聪明了，呵呵。
这些都是我们大家庭内部的事情，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可能是梅丧亲后的某天，无意中和某个小孩起了点小小争执。本来就是个小孩之间的小小矛盾，我奶奶当时气势汹汹地举着拐杖出来了，先是把那个小孩打了几棍。直接拎着耳朵去见家长。
奶奶当时在村子里辈分极高，年纪也大，去了就呵斥人家家长纵容小孩欺负没娘的孩子。那个小孩早就吓傻了，回头再被父母暴揍一顿。这个，回头那还敢惹她？
梅这样日益骄横起来，成了当地的一霸，偶尔会有个别胆大气盛的男孩受不了和她对吵几句。我敢保证，那个后果，在我奶奶出面之后，是很惨很惨的。
这个还是本村小朋友内部的事情，属于村里人们内部矛盾。
渐渐地梅已经不满足于只是欺压一下村里的小孩了。开始把她的小手悄悄地伸向了………
伸向…….伸向了路人的自行车后座！！
过路人都是有急事的,骑个车匆匆忙忙地赶路．梅在躲在路边，身手敏捷地像个铁道游击队员，嗖地窜出去，一把抓住车的后座，把车给强迫停下来．车主一般开始有点惊讶，回头看是个小孩，也就呵斥几句让她放手完了，梅玩得就是这个，那能放啊？该人情绪渐躁，但是对一个小屁孩又不好怎么样，开始软言软语地哄几句．梅当时就是个四季豆，油烟不进的主，怎么说也不行．
该人渐渐脸上挂出黑线，头上冒青烟，就在他迸发的一瞬间，梅开始嚎啕大哭．奶奶抓着拐杖就出来了，气冲冲地教训那个车主，你这么大个人，还欺负个没娘的孩子！！
年轻人嘛，一看个老人家这么说，一般立即羞愧，脸红．个别脸薄之人，跟我奶奶赔完不是后，都得推着车走一阵子，才能上车赶路．当然偶然也有嗓门大，理直气壮地和我奶奶辩论的，呵呵，这样的人，一般很少很少，而且即使这样，我奶奶也从不责骂梅半句．
夏日炎炎，睡觉出汗一身粘，于是一帮小朋友就跑到我奶奶门前的大路上看梅截飞车的表演．
当时，梅还是颇过了一阵这样骄横逍遥的日子．
4. 众离
不久，我就到了姥姥家上学去了，然后过了一年，到了我父母的新家，和奶奶家隔得很远，半年才能回去一趟．
渐渐，关于梅不好的话语，越来越多，都是来自我伯父或者伯母．因为即使是个丧母的小孩，这么欺压和处处优越于自己的孩子，而且那些优越还都是自己孝敬父母大人（我爷爷奶奶哈）的．伯母们不满，是很正常的。
梅的母亲去世时，丧事完毕后的那个夜晚。我父亲，非常严厉地对着一屋子的亲戚们说，以后，梅到谁家里，就是我们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待！自己孩子有口吃的，绝不饿着她！自己孩子有的穿，绝不冻着她！
因为当时一个大家庭里只有父亲有出息，而且亲戚全指望他提携一把，所以，这话大家也没人敢反驳。
问题是，事情到了，给她吃自己孩子看，给她穿暖自己孩子单，伯母们还是都受不了的。于是，话语渐渐多了起来。事上，大人小孩也多少都开始冷落她。
这大约是我八九岁时候的事情。不过，奶奶，姑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
7.插播解释
大家会很奇怪，为什么奶奶和姑姑们，这么宠爱这个堂姐。
怎么说呢，我奶奶是那种坚定地人定胜天的人，这种与生俱来的倔强和个性伴随着她的一生，从不对任何事物妥协。而且她特别喜欢理想社会主义的那种模式，直白点说，就是简单平均主义，不允许这个家族里有贫富差距，人和人有不一样的生活。
梅的妈妈不是生病了吗？她就到各家定时敛钱送到梅家里去。
梅的妈妈不是生病不能照顾她吗？我来照顾她，我加倍宠她！！
梅的妈妈去世了，还是定时敛钱给梅买吃买喝，而且我更加加倍的宠她！绝不让她比任何一个孩子差！!
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失去了的母亲，是谁也不能补偿和代替的。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得她在某个方面过分的娇纵，伤害外界的人，后果就是作用力再反过来，最终伤害了梅。
梅的父亲嘛，一方面丧妻之痛，一方面，当时想另娶，一方面，梅被我奶奶姑姑们照顾得太好了，根本不用操心了。
6.歧视
转眼，我们都上初中了。
梅真正受到的歧视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少时玩飞车的经历，使得她在四里八乡都略有薄名。
上了初中，住校了，也不过是个成绩平平，没娘爹也不在的可怜孩子，奶奶再怎么宠爱，也不可能陪着在学校里去帮着责骂那些小孩吧？
她素日都是骄横惯了的，从不饶人，又喜惹事，后果可想而知。这段经历，应该是她人生中很惨痛的一段.
这是她日后跟我奶奶一次顶撞时，无意说出来的。我自己心下一衡量，也觉得她当时必然受了很大委屈，虽然可能是她自己招的，不过若是亲娘还在，好好教养，不如此骄横，也不会招来如此羞辱。心下也是惨淡。
中学某年暑假回奶奶几天。梅和我讲话甚是讨好巴结，主动赞美我的裙子好看啊，鞋子漂亮啊，对我非常客气有礼。之前那些年，那见过她这副样子？当时虽然不知她经历如此变故，心中大诧，一方面觉得她现在温柔善良的样子真好，一方面也是隐隐觉得她受了些苦的感觉。
7. 失踪
一年一年地过去，我高中快毕业了，堂姐们也都初中毕业结伴打工去了。
梅和另外两个姐姐到了市，据说她到了那里发了工资就出去大吃大喝的。在我们当地节约成风的环境，这几乎是败家败德的行为。当时，传闻过来，我颇不以为然，钱不用来吃喝用来干什么啊？哼哈
（我这么理解梅,主要是关于我在学校胡吃海塞，看见美食就挪不动步，一定要吃到嘴才甘心的传闻更多哈。俺们校长都跟俺娘告终说，这个孩子，太喜欢花钱吃零食了。什么远在外地的二舅回来探亲,看我一个小孩，孤苦伶仃地住校，容易吗？想给点钱，都被别的亲戚拦住了，说一到她手，还不立刻全吃了。当年也是亲戚里臭名昭著的人物啊，呵呵。）
话说，这个梅就这么吃喝了一阵子。她们出来有小半年吧，年关近了，我另外两个堂姐来找她一起回家过年了。
到了那个厂子才知道，梅不见了！！！！
8. 抗争
我堂姐急了，赶紧找老乡啊什么的打听询问，才知道，有个年纪大点的人吧，看梅长得不错，小姑娘说话办事挺好的，就给她接受了个对象。这俩人一见面，感觉很不错。然后梅就失踪了。铺盖行李都拿走了。
这个人里也揣测不安呢，看见家人找来了，也是后悔自己当时这个多事，小姑娘出个好歹的怎么办啊。就赶紧帮着给了那人的姓名住址啊。
我两个堂姐也没了主意，就带着那个地址回家了。
回家以后，我奶奶和姑姑们一听，不急疯了！！各种坏事都想出来了。我姑姑立刻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带几个人去把梅抓回来。被我爸断然拒绝，说这个小年轻的，都是气盛的时候，正是如胶似漆的，万一给强硬抓回来，一个想不开，做了傻事，那才是全完了。这事要慢慢商量怎么办。
对于我爸爸的态度，奶奶和姑姑们很生气，又想了个办法，以我爸爸的名义发了个电报，说奶奶病危，把梅先骗回来了。回家之后，立刻软禁了。
那年，我高三，正是读书读得头晕晕的时候，糊里糊涂地跟着父母回老家拜年。梅当时，躺在我大伯家厨房的热炕上，我们一大堆人涌进去看她，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头扭向墙那面。我爸妈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奶奶和大伯立刻呵斥她说，叔叔一家回来了，你也不起来说句话呢？
梅很无谓的样子，懒懒得半坐起来，还是半卧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我非常陌生的东西。令人觉得害怕，疏离。
很多年后才知道，她当时怀孕了。而那个时候，我和堂姐们还都小屁孩，虽然贫富条件有限，个个父母能宠也都是宠的。不知道她一个人，躺在炕上，亲娘去世，亲爹也几年没有回来，肚子里还有一个，看着我们过年欢天喜地的，心里多么凄凉？
我们回去几天，就听说梅跑回那个对象家里去了！！！
不是软禁了吗？奶奶和姑姑把她的衣服裤子鞋子都藏起来了。一分钱也不给。梅每天也老老实实地躺着。
某天，梅说是心里闷，想去看看一个小姐妹，我奶奶怕她跑，又心疼她一个人躺了这么久憋出事来。到底是心疼她，还是让她去了，不过是穿着毛衣毛裤去的。反正就在隔壁家。
这是梅最亲密的朋友，去了立刻把外衣，裤子，鞋子借给她，然后塞了些钱给她。梅穿戴好，立刻去了公车站，坐车走了。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我奶奶不放心，过来找她，那里还有影子？
伯伯姑姑们赶紧去找，车早开了，人也飞了。
奶奶气苦，跑去找那个小姑娘，人家父母虽然赔了不是，但是人都没了，又有什么用？
9.抗争 下
姑姑们还是想到了我们家，非让我爸爸找人给带回来。因为这件事情，纠缠很久，关于那家人的情况，大家也是七七八八了解了很多。
是户殷实人家，独子，家里开着养鸡场，公公是每天在集市上贩鱼卖，婆婆小姑子和那个对象，在家里养鸡。
在当时，我们那种小地方，私奔，同居这种事情，还是很大逆不道，令人震撼的。把梅抓回来的后果，也只能嫁个特别不好的人，或者二流子，或者填房。总之有了这样的事情，风言风语会伴随她一辈子，人人都看不起，想来老公对她也不会多好。
所以，我爸爸坚决拒绝把她抓回来。就是两条意见：
第一， 她这么执拗，抓回来寻了短见怎么办？
第二， 谁能保证她以后找个比这个好的人家（实际上，就是一点可能性也没有）？
那年高考后，我进了大学，同考的姑姑家的哥哥却落榜了，当兵去了。
我们那里春节的时候，不是这家人的人（梅还没有结婚，所以不算他们家人）大年初一不能在这里的，不然就会败家，不光败自己，而且败兄弟的。所以，第二年的春节，梅还是回了我奶奶家。
我们去拜年的时候，梅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我拉着她说话，她只是低头不语，但是也陪着坐着。大堂姐是个精明的人，一直拉着我说长道短，大半天的时间，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话语上更是理都不理。
姑姑过来也是不会讲话，尽提些什么xx都上大学，**也当兵去了，梅，你看看你？！
她也不辩解，只是头低下去，再低一点，更低一点。
10. 相持
那年照旧软禁，死活那里都不许去了。
过了年不久，梅的小姑子跑来了。大约大人觉得不好来，那个男孩来，又怕挨打（照规矩，欺负了人家大闺女，要打一顿的）。来接梅回来，大约给我奶奶灌了点甜言蜜语。
后来放她们回去了，奶奶大约也是觉得大势已去，无可阻挡。但是奶奶还是注意到那个女孩穿着梅的一件羽绒服，心疼不已，觉得他们家给梅委屈受了。很恨他们。
如此来回反复，过了几年。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这期间，也是我奶奶姑姑们老是苦口婆心地劝梅，在家里多好，跟人家鬼混什么。
梅说当时只是从厂子放假去看看这个男的，结果不巧来了大姨妈。肚子疼得厉害，未来婆婆给她端了一碗热红糖水来。长这么大，来大姨妈肚子，第一次有人给送热糖水，梅被感动得内心要爆炸了一样，当时就决定不走了，留在这家人这儿了。
然后那个对象就去她厂子里，把铺盖行李取了回去，有了后来的失踪事件。
我奶奶听了就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没妈疼，不是还有一群大娘婶子疼你吗？一碗红糖水就把你骗了？梅当时答了一句，婶子大娘一大群，不如爹妈半个人。
我们后来转听了这句话，也是默然。
然后奶奶又说，你真的想找人家，也可以在周围找啊。
梅开始嚎啕大哭，这才把初中时受的歧视全都说出来，她当时抓车是一个事情，另外也有我这个伯父不正经的事情。总之被人极度瞧不起，别班的同学下了课都趴到窗前来指指点点的看。她当时的性子又是个百般惹事的主。
综合起来，日子过得相比苦痛无助。 而且我那个伯父的名声也是出去的，还有梅小时候那个闹腾。
所以，奶奶劝她时，她非常清醒地说，我根本就不能在周围几十里之内找对象。人家都知道的事情，好的人家谁敢要我？
说完，又是捶床大哭。
大约是我大三的寒假吧，梅和她的未婚夫有事到我们家里来了。
如果还记得我那个长帖子里，关于俺娘非把人分开睡。我准备叫姐夫，她老人家指示说什么：美得他，叫小*！！哈哈，此处便是其一。
真的很好笑，人家都住了好几年。俺娘硬把人家小两口拆开睡，说这是在娘家，没过门呢，住一起就给人家小瞧了。
基本上就是我没话找话给她说长道短，她对我的呱噪，基本就是漠视。我说十句，她应一句就不错了。我劝她吃菜，也不是不理不睬的。夹菜过去，就是轻轻把碗挪开。我当时那个尴尬啊。那个未婚夫对我倒是很客气，但是梅对我这样，他也是一个字不说，看得出来很宠。
当时心里是有些委屈的。都想不理她算了。不过是在我家里，而且她又是这么个情况，还是打起精神来努力陪着他们吃菜，说话什么的。
总之，她不理我，对我妹妹却是很好的。
那个未婚夫是个很实在的人，对梅也好。我爸妈看了，特别顺眼，也完全放心了。就非留他们多住几天。晚上喝了点小酒，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梅始终冷淡着。
那个未婚夫觉得我爸妈对他很好，吃住也舒服，就不想走了，眉开眼笑地同意多住几天。但是梅始终不同意，俺娘那个思想工作者一出马，就把别别扭扭的梅搞定了。
晚上我爸和那个人秉灯夜谈，奶奶和梅一个房间，我和妈妈妹妹睡在一起。
因为他们说了不走了，我自然就没早起了。结果，突然被我妈妈叫醒了，一看，梅穿戴整齐，站在床前，说来告别的。
原来她一大早起来，就非走不可。我爸妈怎么也拦不住，只好让我妈弄了些饭菜给他们吃了。临走前，过来倒个别的，因为非常紧急，要赶几点的车什么的。
冬天那个冷啊。但是我和妹妹立刻准备起床出去送他们。
梅虚虚按了我一下，说不用了，得立刻走，不能耽误。
冬天那个冷啊，俺娘疼孩子啊，而且确实时间也赶得慌。俺娘也笑眯眯地随着说，你起来的话，你姐姐都走了，你们就床上道个别吧。我去送，就相当于代替你啊。
说着，还把被子给我掖了下，梅的表情瞬间更冷了几分。
出卧室的时候，我妈妈还笑眯眯地回头喊，睡吧！睡吧！我代替你们去送了啊。
梅在门口头都没回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梅。
她为什么这么疏远我呢？是在一起长大却一帆风顺的人面前想起自己的艰辛，还是我妈妈太宠我了，让她觉得不爽？还是我无意中得罪了她？
总之，这是个谜，也不好张口去问了。
12.变故
我们全家都盼着梅赶紧到合法结婚年龄，把事办了吧。这个小伙子人也实在，又能挣钱，对她还特别宠爱。这样的好老公那里去找？
但是还是结婚前出了点事情。我那个甩手不管的二伯父出去晃荡了好些年，老了，回来了。当然先去看闺女。
去了以后呢，亲家是特别热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正吃着饭呢，结果过来了一个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梅的未来婆婆就逗着那个小孩：叫姥爷，叫姥爷。原来这就是梅以前怀的那个孩子，到底生了下来，以收养的名义挂在这村里一个孤寡老人家。
我二伯父这么些年对梅是不管不问的，即使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非打即骂的，根本不是好好疼爱。现在梅找了这么个好人家，他不说好好处事，让人家也敬重他闺女一点。
结果他倒好，一听，脑子一轰，就把桌子就给掀了。那个未来婆婆和公公头上身上就是菜啊，油啊，水啊。
我堂姐在厨房烧菜呢，他脱了鞋过去没命地抽她。我那个憨厚的未来姐夫就抱着他，不让打，结果还是被追出门去。满村子地跑着追。这个脸面算是丢到下辈子去了。
我那个姐夫还挺聪明的，一看拦不住，就赶紧塞了些钱给我堂姐，让她坐车跑，我伯父就又一路追打过来。
梅也没地方去啊，转了几次车一路跑到我奶奶家了。正好赶上我大伯父家的二堂姐订亲，也是大喜事。梅就藏在送亲的女孩里面，藏着掖着的。刚藏好，我二伯父坐着车也回来，开始挨着车查人，没怎么着呢，一辆手扶拖拉机也来了，原来是我那个姐夫开着一路杀过来了。不放心啊。
那叫一个乱啊，我二堂姐的订亲，就被搅得个七零八碎的。 后来据说还是找到了，反正就是往死里打，踢头踢肚子什么的。我姐夫尽量护，也没护多少。
不得不插播一句，我们那里的人，对于规矩真是太遵守了。我一直纳闷我姐夫为什么上去大嘴巴子抽他，我妈就说，傻子才打，我就回，傻子才不打呢，看自己老婆挨打。
似乎民俗和这个我的思想有严重分歧，此处。我也不理解，大家就表问我这个问题了哈。
后来梅又跑回去，我伯父又跟过去打，又跑回来，又跟回来打。反复几次，肯定是挨打的了。而且是往死里打。
正在这个事情没有了局的事情，我二伯父因为跟一个寡妇胡搞，被那个女人的儿女堵在屋里，痛打了一顿，然后送公安局了，告强奸。
我二伯父一口咬定通奸。当时也是众说纷纭，那个女人，大约觉得没脸活着了，居然大年初一上吊了。这个事情一下子闹得更大发了。她的儿女们就是不依不饶的告。最后还是重判了。
出了这一堆破事儿。我们家就觉得要坏事了，会不会梅的婆家不敢要她了啊？
你想这都什么这都什么爹啊？而且梅当时越来越瘦，感觉那个病病歪歪的啊，性子也是越发古怪。大家都担心，这事八成要黄了。
大学后期，我一想起她，就提心吊胆的。这被抛弃了，以后也不好找了，又没有一技之长，怎么办啊？
13.大婚
忧着忧着，我妈妈通知我，他们要去喝喜酒了，梅的合法结婚年龄终于到了！因为没爹没妈的嘛（爹在监狱里呢），所以我们家出动得很隆重。
先是梅出钱，大伯母（忍不住赞一句，大伯母真是个好人！）和我妈妈帮她缝了很多新被子，大伯父和我爸爸找人给她打了嫁妆。
我妈又送了几床太空被，毛毯，据说这个被子和毯子的多寡是展示娘家的实力和威严的事情，所以马虎不得。。
彩礼钱，都是另外给的。
那天的车队是我爸爸找的，也是尽力给她弄得排排场场的。多嘴一句，她大约是我的堂姐们里嫁得最风光的了。别的人，这个排场也重要，但是也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就是了。
然后那里，发现她婆婆累得病了，儿子大喜的日子，躺着不能动。梅包了二百块钱给了我大伯父，让他送过去，就是儿媳妇的娘家人来慰问了。我大伯父不知道怎么说话，不太想去。
我妈妈把接了钱过去，又加一百，过去给了婆婆，说是我伯父们一点心意，坐在床边说了会儿话；我爸爸也过去嘘寒问暖了一下，也就是希望给梅点面子，让他们这孩子觉得娘家还有人。
我那个姐夫以前去我们家几次，都是吃得好好的，放在位子上好好供着的。现在婆婆生病了，我妈妈又过去替大家送了些钱，他们家人特别实诚，当时就觉得很激动，觉得真是亲人啊。那么实在的一家人，我父母也觉得很好了。
我妈妈回来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因为梅办事委实太机灵了。不光是这个看病给钱的事情上，包括酒桌上说话办事啊。那一看，就是吃了多少苦，才这么知道进退得体；而且就是自己过去委实活得太没了面子，才这么点滴都争口气回来。
Anyway了，大喜事。
14.HAPPY ENDING
新婚后不久，梅居然又怀孕了，是个男孩，大喜。
生育完不久，某年，梅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和她老公回我奶奶家，进村口的时候，人家问，梅，你这是领得谁的孩子啊？
她淡淡地说，我的。
(END)
姐夫带着梅进城逛，看中了一双皮鞋，两百多块钱。他们家做生意的，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前面也说了嘛。我们那里的人，节俭成习惯，而且他们是和婆婆一起过的，这个买回去，公公婆婆嘴上不说，肯定心里是疙瘩的。
他们看好了鞋子，就回家了。
过了几天，姐夫出门去把这鞋子买了回来。路上把包装盒扔了，换了根草绳子一扎。回家就往地上一扔，说，今天集上看见人家甩卖鞋，才十块钱一双。我给梅买了一双，便宜东西，让她当个草鞋穿吧。
婆婆看了一眼，还怜悯梅没得好的穿呢。
正可谓，智勇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