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关羽东征之探讨 -- 凌云雕龙

　　凭空评价人物功过之余，不妨也实际探讨过程虚实。

　　在口诛笔伐或称赞关羽对荆州的用兵之前，可先考虑关羽的进军路线，就像医生看诊时若搞不清内伤还是外伤，总是无法鞭僻入里而治疗痊愈，不论伤口程度严重还是轻微，先搞清楚伤口在内还是在外。

　　南郡郡治江陵，而襄樊位于江陵以北，因此若从江陵出发，大军诣向襄樊，行军方向为由南向北（１），向来咸认关羽「北伐」荆州。但是这其中的地理位置大有来头，颇为奇怪。

　　从正史中理出关羽的攻击手顺，前后关系应为关羽主力先攻樊城（２），次从南郡江陵征调预备兵卒支援围樊（同１），然后遭遇于禁及庞德援军，再遣别动部队以副将包围襄阳（３）。不过地理位置有点奇怪，由南向北依次是江陵、襄阳、樊城。襄阳城位在襄江以南，隔江西北才是樊城，而江陵又位于襄阳以南，若从江陵出发的话，应先遇襄阳，然后再渡江到樊城。关羽若从南向北，舍弃先遇到的襄阳视而不见，却不惜渡江过河，先攻击北边的樊城，地理位置似乎略有差误。

　　樊城当时的守将是曹仁（４），襄阳的守将是吕常，关羽围攻樊城将比围攻襄阳困难（起码要先渡河），但是为何关羽不先取襄阳呢？从江陵往北就可经由陆地抵达襄阳，而且襄阳既无重兵又少名将，反而是隔江的樊城有大将曹仁及数千兵马（５），关羽居然放过襄阳，视若无睹而先攻樊城，难道不怕襄阳守兵从后干扰或截断补给吗？当关羽大军渡江时，左右两岸分别是樊城及襄阳，魏军若半济而击，将可包围关羽，关羽越襄阳而谋樊城，此诚为可疑。

　　再说关羽包围樊城的曹仁后，曹操派出增援，但被关羽击溃（６）。与其说关羽围点打援（虚意包围曹仁，实意在于禁及庞德），不如说关羽打算采用内线作战，意图围攻樊城，所有阻挡者（增援樊城之援军）即使各个击破，在所不论，关羽最后的目标仍在樊城。注意到关羽使用「水军」擒于禁而斩庞德的记录，这其中大有学问。

　　关羽的水军来源则可能有以下五种：

　　第一、若从北向南攻击襄樊，则须从荆北的南阳郡出发，不过当时南阳势力隶属于张绣（７）或曹操其它部众。刘备从未占领过南阳，关羽也不可能从南阳出征。

　　第二、由南郡江陵城出发，因其滨临长江，可顺江向东航行，先经过东吴的陆口后，再将船舵转向向西北，逆水从汉水行船到襄樊。但先前关羽为了争夺荆州三郡之事，与孙权及吕蒙等稍有冲突，战事差点爆发（８），关羽为了防备吕蒙，还特意留兵防范（同１），两家的关系不佳。

　　第三、由南郡江陵城出发，取其最短矩离，由南向北走，可命令士兵陆地扛舟，但关羽使用的是「大船」（同６），而江陵与樊城之间又非平地，树林沼泽及丘陵山岭多属，苦力搬运「大船」陆地行舟，谈何容易？

　　第四、是在襄樊附近就地打造船舰，不过时间紧迫，除了关羽分兵一边作战围樊城，再分兵攻击于樊及庞德，还要再分兵一边造船，而且还必须事先预知天候会下豪雨，造船工期很短，在大霖雨停止前完成作业，甚至于留下关羽率舰趁水势作战的时间，否则关羽将分身乏术。

　　第五、就是根本关羽在襄樊诸水（汉水、沔水或襄江等）上游有船坞之类的根据地，关羽的水军舰队早已事先备妥，俟机再采地利顺江而下，由西向东航行。

　　照以上第五种水军来源的说法，这就是为什么要称「关羽东征」的缘故。再对照地理位置，关羽用水军运输抵达战场，按抵达先后顺序，正好先包围樊城，再转进向南攻击襄阳。

　　最后关羽逃亡时，还向西逃亡到临沮，而非向南回南郡江陵城。如果照孙权的捕杀路线（９），关羽从当阳退到麦城，佯装投降却立疑旗于麦城，然后关羽逃亡到章乡被擒；纵使是采关羽死于临沮的史料（１０）（１１），其中位置仍然相当可疑，因为不管是章乡或临沮，地理位置皆在当阳或麦城以北，这不是很奇怪吗？关羽怎会向北逃亡呢？

　　先攻北方的樊城，后围南方的襄阳；再从当阳向北逃向章乡，或向北逃向临沮，归纳其中奥秘：若是关羽在樊城以西有根据基地的话，可通往上庸或房陵，也可迂回取彝陵往秭归，就不难理解为何关羽从北来，又向北退的行军路线。

　　至于关羽攻襄樊的功过则是另一回事，因为连关羽的行军路线是「北伐」或「东征」已有疑问，很难评价其围城的影响，宛如连内伤或外伤都不能确定的疾病，总不好对症下药。

　　所引史料：

　　（１）《三国志．吴书．吕蒙传》：「后（关）羽讨樊，留兵将备公安、南郡．．．（吕蒙）遂称病笃，（孙）权乃露檄召（吕）蒙还，阴与图计。（关）羽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魏使于禁救樊，（关）羽尽禽（于）禁等。」

　　（２）《三国志．蜀书．关羽传》：「（关）羽率众攻曹仁于樊。」

　　（３）《三国志．魏书．徐晃传》：「会汉水暴隘，于禁等没。（关）羽围（曹）仁于樊，又围将军吕常于襄阳。」

　　（４）《三国志．魏书．曹仁传》：「（曹仁）还屯樊（城），即拜征南将军。」

　　（５）《三国志．魏书．曹仁传》：「（曹）仁人马数千人守城。」

　　（６）《三国志．魏书．于禁传》：「（曹操）遣（于）禁助（曹）仁．．．（关）羽乘大船就攻（于）禁等，（于）禁遂降，惟庞德不屈节而死。」

　　（７）《三国志．魏书．张绣传》：「张绣在南阳，（贾）诩阴结（张）绣，（张）绣遣人迎（贾）诩。．．．（贾）诩曰：「不如从曹公。」．．．（张）绣从之，率众归太祖。」

　　（８）《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孙权以先主已得益州，使使报欲得荆州。先主言：『须得凉州，当以荆州相与。』（孙）权忿之，乃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先主引兵五万下公安，令关羽入益阳。是岁，曹公定汉中，张鲁遁走巴西。先主闻之，与（孙）权连和。」

　　（９）《三国志．吴书．孙权传》：「关羽还当阳，西保麦城。权使诱之。（关）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尚十余骑。（孙）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关）羽及其子（关）平、都督赵累等于章乡，遂定荆州。」

　　（１０）《三国志．吴书．潘璋传》：「（孙）权征关羽，（潘）璋与朱然断（关）羽走道，到临沮，住夹石。（潘）璋部下司马马忠禽（关）羽，并（关）羽子（关）平、都督赵累等。」

　　（１１）《三国志．吴书．朱然传》：「从讨关羽，别与潘璋到临沮禽（关）羽。」

• 3，三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