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三个女大学生的爱情历程(连载一) -- 绿豆冰沙
很喜欢看西西河的文章,起初只是看客,现在终于忍不住也要加入进来成为这里的一个新兵,想把自己写的小说和大家分享,我的写作水平有限,还请这里的前辈们多多鼓励和指正:)
身边的故事,虚构的人名,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第一章 婚礼
中文系系花韩小羽在大学毕业后虽然赶在三个月之内结了婚,不过还是比同班的赵丹丹晚了一步。
赵丹丹其貌不扬身材矮胖,红红的扁脸儿上嵌着一对圆鼓鼓的大眼睛,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服,用经济系国际金融班的文艺委员卢婷的话来说就是:“老穿的和新娘子似的。”
潇洒出众眼高于顶的卢婷的父母都是无权少财的小学教师,而老穿的和新娘子一样的赵丹丹却是某知名企业总裁的千金。
赵丹丹是毕业典礼一个月之后的八月八日早上八点五十八分在保利大厦一楼豪华的宴会厅结的婚,新郎是和卢婷同班的班长李蒙。席开八桌,当时请了包括韩小羽,卢婷和外语系的两朵花任燕妮和欧叶荻在内的共八十八位同学亲朋好友。
赵丹丹那天一反常态没有穿红着绿,却穿了一身从利尔沙顿定做的雪白婚纱,盘了一脑袋菊花似的假发髻,满脸胭脂水粉地挽着高大英俊的李蒙逐个向同学好友们敬酒。敬到卢婷那一桌时,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艳动人的卢婷笑吟吟地接过盛着法国红葡萄酒的水晶杯喝了满满一大口,突然“噗”的一声喷了李蒙一头一脸,然后咯咯娇笑着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
婚宴结束后时间还早,韩小羽,欧叶荻同去卢婷家里看她。 卢婷的家在海淀区某小学附近一幢破旧的四层宿舍楼的顶层。韩小羽和欧叶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穿过堆放着乱七八糟杂物和炉灶的黑暗过道到了卢婷家门口。
来开门的卢婷红着眼圈头发散乱,全没了婚宴上得意洋洋傲视一切的神态,显得有些颓丧。
卢婷和妹妹卢瑶合住小屋不足六平方米,刚够放一张上下铺的小床,靠床头放着一张磨掉了红漆的小书桌和一把印着“XX小学教务处”的破木头椅子。此时正在上大学的卢瑶没有在家,小屋中只有卢婷一个人。地上乱七八糟,都是撕碎的信纸和照片。欧叶荻一眼看到李蒙小半张英俊的脸在地上碎纸堆里潇洒地微笑。
“哼,今天便宜了他,以后别叫我再碰上他们。”卢婷在两个朋友面前不愿意透着可怜,便虚张声势地亢奋起精神。用拖鞋恶狠狠的碾着地上那半张微笑的脸。
“算了,算了,今天已经够他们受的了。为了这么一个人,你值得吗?”韩小羽息事宁人的劝道。
“你猜怎么着?你走了以后,赵丹丹居然脸色都没变,笑眯眯的向大家宣布这是她的好朋友安排的“闹婚”喜剧,为的就是给大家一个意外来活跃气氛。”欧叶荻淡淡地说:“装的跟真的似的,没看出来,她城府那么深。”
“什么?她还说是喜剧?傻X!”卢婷气的脸都变了型,也顾不得风度了,破口大骂起来:“她得意什么?她还以为那个李蒙真看上她的柿饼脸了?还不是图她老爹送的那套亚运村的四室两厅和七位数的存折!她厉害?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多愁善感的韩小羽望着窗外傍晚灰蒙蒙的天色悲天悯人地说:“长得不好看,可家里又那么有钱,人家对她好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像那个李蒙那种人品不佳的男人,变了心焉知非福?你那么漂亮聪明,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欧叶荻安慰卢婷道:“男人嘛,最要紧是要品行好,长得怎样倒在其次。”
“我也不是可惜那个李蒙,就是气不过他居然瞒了我快两年偷偷和那个赵丹丹来往,他们宣布结婚前一天晚上他还搂着我亲嘴起腻,想想都觉得恶心!”卢婷拿手用力蹭着雪白粉嫩的脸颊,好像要抹去李蒙在她脸上留下的气息。
“一个大男人脚踩两条船,真让人瞧不起。”欧叶荻不屑一顾的说。
“怎么在我们的身边真的会有这种阴险的人呢?我还以为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小说电影上呢。真是太可怕了。还好我们杨言不是那种人,”典型的文学青年韩小羽拿手轻轻抚摸着窗台上的那盆米兰的碧绿椭圆的小叶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清淡美妙的香气,颇有些为自己庆幸似地叹息着说:“卢婷,你可比我精明得多了,都上了那么大的当,换了我哪,没准儿被他卖了还高高兴兴地替他数钱呢。”
“你那个杨言狂傲得不得了,好像全天下就他最才华横溢,什么都放在脸上,决不会有这等心机。”欧叶荻笑道。
“那就阿弥陀佛了!不过我的杨言可比不上你那个塔吉克哥哥,你一天到晚夸他什么英俊善良豪爽大方,又是讲义气,又是至情至性的……还烤得举世无双美味的羊肉串,做得天下第一好吃的羊肉汤……嘻嘻”韩小羽仗着和欧叶荻好得可以穿一条裙子的交情,打趣起她来便毫无顾忌:“咦?怎么一提起他来我就饿了?要不要我们再陪你一起去吃羊肉串哪?”
说来有趣,中文系的韩小羽和外语系的欧叶荻却是通过艺术系认识的,在韩小羽刚进大学的时候,一天在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就被一群艺术系的男孩子围住了,请求韩小羽给他们做肖像模特,本来就爱好艺术的韩小羽架不住人家七八个男孩子左求右求,就答应了下来。结果画来画去,画了不到一个月,就在艺术系画出了一个男朋友杨言,杨言独占了美人之后就不让她作模特了,怕再给画出个情敌来。其他男孩子一来见名花有主难以再画,二来杨言的成功使大家不由得勇气倍增,便在食堂长蹲据点,不辞辛苦的挖掘新秀,费了不少时日才把不常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欧叶荻给挖来了。可惜欧叶荻没有和任何人一画钟情,倒是和韩小羽好得如胶似漆。待到大家得知这位美女原来是某部司长的掌上明珠,追她的人觉得高攀不上,纷纷偃旗息鼓,另觅良缘去了,如此欧叶荻便成了艺术系和维纳斯石膏像一样的长期模特被画了三年有余。
欧叶荻和韩小羽长的是各有特色,韩小羽纤细苗条,长发飘飘,长相神韵都酷似日本偶像剧《一百零一次求婚》中的女主角。欧叶荻则被那些艺术系的男孩子称为:“大眼美眉”,她身材匀停肤如凝脂,双眉修长秀丽,一双大眼睛极清澈晶莹,中文系的才子顾翔曾在他自费出版的散文诗集《春心荡漾》里无限仰慕地用“波光粼粼,水光潋滟”来形容她眼睛里流动的光彩就像是透过树影的阳光闪烁在清澈的水面上那般动人心弦。
欧叶荻爱吃羊肉串是有典故的,大学后门小吃街有个新疆人开的卖烤羊肉,烤羊腿和羊肉汤的小铺子,那铺位里的三个人都是年轻英俊的新疆小伙子,其中一个塔吉克族人图尔勒是和韩小羽,欧叶荻她们同校的肆业生,他烤的羊肉串特别好吃,为人又爽气豪放,曾经还付出过被打掉一颗牙的代价为欧叶荻料理了两次小流氓的骚扰,欧叶荻感激佩服之下就认了他做干哥哥,常常借着吃羊肉串的名义去和他说说笑笑。有时候不好意思一个人一天去吃几回,就拉着韩小羽卢婷同去。
听到韩小羽善意的打趣,欧叶荻微微一笑,毫不隐讳自己对图尔勒的崇拜爱慕之情道:“ 吃羊肉串怎么了?我都好几天没去了,现在就想去。图尔勒人就是好,我看咱们汉族的男人差不多都被程朱理学弄得不是伪君子就是胆小鬼,只会欺弱怕强。就像那两次我被几个小流氓围着动手动脚,那个一天到晚春心荡漾的顾翔和那个宣称要为了我出生入死的王昱康看见人家狠霸霸的又带着刀子,吓得缩在一边直打哆嗦,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我只不过是在图尔勒那里多吃了几次羊肉串,他就能为了保护我和那么多人动手!这才是靠得住的大男人呢!”
“罢罢罢,你们是看我倒霉,来这里显摆你们的男朋友的是吧?”卢婷酸溜溜道:“你们别一唱一和的互相吹捧了,我都被你们闹得牙根儿发酸了。你们是吃了宴会回来的,我可是从早上到现在连水也没喝一口,想着图尔勒的烤羊肉串就流口水,你们要是够朋友,就请我好好去吃一顿。”
四十分钟后,三人来到了学校后门的羊肉串铺子,这个小铺位靠街角有里外两个小屋,里面那个是仓库和厨房,外面那间放着四张方桌,由于如今的学生个个都挺趁钱,又不满意学校清汤寡水的伙食,动不动就到后门小吃街慰劳自己一顿。所以图尔勒他们的生意十分的好,那间小屋里坐不下,他们就在屋外临街又加摆了一溜儿四张圆桌。饶是如此,还是常常有学生坐不上位子只好站着吃。
卢婷欧叶荻她们到的时候,那个图尔勒却不在铺里,只有他合伙的那两个维吾尔族的小伙子在忙里忙外。见了他们三个,殷勤地过来招呼。
“图尔勒哥哥不在?”欧叶荻四处张望。
“他这几天有些事。”头发微黄的那个小伙子答道,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什么事?”欧叶荻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能有什么别的事?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个上海女同学!”另一个小伙子忿忿的说了一句,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任燕妮?她怎么了?”这回是小羽忍不住插嘴问道。
“你自己去问图尔勒吧。我看他是快发疯了。”那个黄头发端上卢婷点的羊肉汤,也自转身去了。
那顿饭吃得没什么兴致,卢婷和欧叶荻各有心事都垮着脸不说话,韩小羽也自觉着无趣,大家匆匆喝了羊肉汤吃了几块烤面饼就各自回家了。
晚间欧叶荻回到家里,连呼了图尔勒好几次,都没收到回电,愈加烦闷,忍不住便打电话给任燕妮。
任燕妮租的房子在国贸附近的一个十九层的筒子楼里,欧叶荻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任燕妮不在家,接电话的是和任燕妮一起租房子的温州姑娘杨丽丽,她曾经见过欧叶荻几次,知道她是某实权人物的掌上明珠,有意巴结她,听她报了名字便像老熟人一般亲亲热热地和她寒暄起来。
欧叶荻要打听图尔勒的消息,又不好意思直着问,少不得敷衍她几句,绕了半天杨丽丽终于绕到了主题:“任燕妮和那个新疆人拜拜哩。”
欧叶荻心里猛地一跳,耳根子甦的就热了,她尽量放稳了声音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咦?怎么吹了?上几个星期好像还看他们一起吃饭来着。”
“哎呀,吃饭算什么,他们分手前几天那个新疆人还来我们这里过夜呢,热闹死了,吵得我正也都睡不好。”杨丽丽说道,暧昧地唧唧笑了几声。
“哼!!”欧叶荻气得一巴掌把凑过来蹭她的北京狮子狗毛毛脸打开,毛毛脸吓了一跳,委屈地低哼了一声跑了。
杨丽丽越说越上了精神,居然还用上了新学的半生不熟的广东腔:“不过你也知道的啦,任燕妮和那个新疆仔拍拖不过是为了解闷的啦,她想要出国,上星期费了好大功夫拍上了一个丹麦留学生,当然要和那个新疆仔拜拜的啦。”
“噢……”欧叶荻心里又一阵乱跳,嘴上却淡淡的问道:“那么,那个新疆人同意和她分手了?”
“哎呀,怎么会那么便当就同意分手?”杨丽丽又转成了上海腔:“那个新疆人在燕妮身上花了几多钞票,这一阵天天在楼下站岗放哨等着堵燕妮,唬的燕妮这几日都不敢回来住。 这事情不知道怎么了结哩。”
“那,他现在还在你们楼下么?”欧叶荻忍不住问。
“不晓得,他总是躲在看不到的地方,怕是还在哪里藏着哩,老怕人哉。”杨丽丽大惊小怪道。
“喔,好吧,要是任燕妮回来,麻烦你告诉她我想借那本托福的语法书,没别的事了,谢谢你啊,拜拜。”欧叶荻获得了想要得全部信息,便不耐烦听杨丽丽啰嗦,飞快的收了线。
打完了电话,欧叶荻说不清是喜是忧,看见毛毛脸在门口缩头缩脑可怜巴巴地窥探她,心里有些歉疚,走过去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抚摸了几把,毛毛脸得到了主人的爱抚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快活地舔起了欧叶荻的手。
欧叶荻的父亲这时候在国外考察,她的母亲也一起随行。所以诺大的一个五居室里只有她和外婆还有照顾外婆的安徽小保姆小黄三个人。欧叶荻的外婆耳聋眼花,行动不便,她的妈妈便和她的父亲商量了在一年前接她来同住并雇了和一个远房亲戚同村的小黄来照顾老太太。欧叶荻的父亲向来唯妻命是从,虽然心里不甚乐意老太太住进来却也不便反对。
欧叶荻到外婆房里坐了一会儿,外婆神智不是太清楚,颠三倒四的只是叫欧叶荻去看花灯吃粽子,欧叶荻心里发闷,吩咐小黄好好照顾老太太,自己出了门,信步走到大街上乱逛,转眼看见招揽生意的出租车,忽然心血来潮,招手叫了一辆,坐到车里,便说了任燕妮的地址,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任燕妮的楼下。
天色已晚,任燕妮住的楼下边的小花园亮起了灯,照得花园里的侧柏松树都碧油油的十分好看,欧叶荻便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心里若有所待,半天并没有看到有任何图尔勒的蛛丝马迹,便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呆看那些碧油油的松柏,周围出奇的安静并无一个人影,她忽然觉得身上冷嗖嗖的,似乎汗毛有些竖起,想想着八月份的天气怎么会觉得如此阴冷。欧叶荻虽然胆大到底是个女孩子,此刻心下便有些怯了,不敢再多呆,便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小保姆告诉她韩小羽在等她,说话间,穿着睡衣的韩小羽从她房间里钻了出来,欢喜地叫道:“你哪里去了?我今晚又要住你这里了。”
来自青岛的韩小羽和另外一个西安女孩合租在西城区的一个一居室里,那个西安女孩放浪形骸,常常带人回来过夜,闹得韩小羽十分尴尬,只好每每到欧叶荻家借宿。
欧叶荻的父母一年到有半年在国外或者外地出差,家里冷清,没个人可以说话,她巴不得韩小羽常住家里,也好热闹些。便把毛巾枕头被子都专门留了一套给她。
此时欧叶荻心里正闷着千言万语想找韩小羽诉说,见她可巧凑趣来了,欢喜得什么似的。二人在欧叶荻家的冲浪浴池里泡了澡,关起门来,舒舒服服地并排躺在大席梦思床上。不消韩小羽多问,欧叶荻便把刚才发生的事都一一招了。直听得多愁善感的韩小羽唏嘘感叹不已:“你说“利智”终于把图尔勒给甩了?唉,我早知道会这样的,“利智”不会真地爱上一个一无所有的新疆烤羊肉串的人的。可怜图尔勒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利智”是外语系的男生给任燕妮起的外号,其实任燕妮长得长长的丹凤眼,尖尖的瓜子脸,和利智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男生们叫她“利智”是因为她的身材曲线玲珑,十分惊人,足可与利智比美。再加上她很会打扮,化妆发型服装总是既新潮又性感,走到哪里都是大家瞩目的焦点,便和欧叶荻被并称为外语系的两朵花。而且来自上海市民家庭的任燕妮很会看人颜色讨好卖乖,脸上永远堆着春风荡漾的微笑,决不似欧叶荻的清高自诩,难以接近,所以成了大量男生追逐的偶像。
那个图尔勒就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一个,他原来是欧叶荻她们学校的少数民族特招生,比她们高了两级。据说他能歌善舞,也颇是一些女孩子们的偶像,可是碰到任燕妮,他就完了,和任燕妮交往是很费钱的,任燕妮要不停的买新衣服,新饰物,高级化妆品,还喜欢到星级酒店,外国连锁俱乐部去吃西餐,喝洋酒,再加上爱跳迪斯科,出门定要让约会她的人打皇冠,桑塔纳,等等等等,要供得起这么一个昂贵的女朋友不是一个穷困的大学生可以做得到的。
好一段时间,任燕妮徘徊在一个矮小丑陋的台湾商人和图尔勒之间。因为她既需要那个台湾商人的物质供养,又需要高大健壮的图尔勒的肉体供养。
图尔勒为了完全赢得美人儿的身心,只好去想方设法的赚钱,他找了合伙人,开了那间羊肉串铺子,几乎把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任燕妮约会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到了赚钱上才勉强够任燕妮开销,结果不出一个学期就当掉了三门课。他就索性自己退了学,成了肆业生。也不回新疆了,就守着大学门口, 专心一意的干起了烤羊肉串的买卖。
那天晚上,欧叶荻和韩小羽聊了整整一个晚上,她们聊了图尔勒和任燕妮,聊了卢婷,李蒙和赵丹丹,聊了韩小羽的杨言,还有很多别的同学,她们一直聊到清晨的阳光透过浅蓝的窗纱射到她们的床上才熬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这是她们在韩小羽结婚前最后一次彻夜长聊。一个半月后,韩小羽嫁给了杨言。(第一章完 待续 第二章矛盾)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一位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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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矛盾
结婚前韩小羽进了北京一家不太出名的报社做编辑,薪水虽然不高,却还算是学以致用。韩小羽的那位未婚夫杨言试着去找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便决定做个自由职业者,踌躇满志的要在家里画出世界级的名画来。
“我要画的不是那些画店里卖的赝品,也不是挂在三流饭馆里俗不可耐的庸品,我要画出人类和宇宙的灵魂来……”新婚之夜,那位叫杨言的未来的人类灵魂的大画家在他那间简陋的小屋里慷慨激昂的对韩小羽,卢婷和欧叶荻宣誓:“我要成为毕加索第二!”
“杨言,你不找工作,怎么过日子?”欧叶荻好奇的问。一边往四周乱看。这是她第一次随着小羽来这个地方。
杨言的家在崇文区某胡同的一个大杂院里,占了犄角旮旯里一间不到8平米的板屋,厨房是房间外搭出的一个棚子,只能站进去一个人。好在用的还是煤气罐儿而不是煤球炉。房间里到处都堆的是画,卢婷欧叶荻席地而坐,韩小羽和杨言都坐到床上,大家仍然觉得十分拥挤。
“我的父母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留了这间小房给我。”杨言踌躇满志地环视着这间小房:“只要头上有片瓦,日子总是好过的。”欧叶荻和卢婷早就听韩小羽说过,杨言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飞快的各自结婚,谁也不愿意要他这个小拖油瓶。结果就把他扔给了住在这大杂院老屋里的奶奶照看。到他上高中的时候,他的奶奶在一个晚上突发脑溢血,睡过去就没醒来,从此他就一个人住在这个小屋里,靠着他的父母每个月各自寄给他100元钱生活费和学费,他倒也过的自由自在。
韩小羽是个心地十分柔软善良的女孩子,她来自青岛一个富足和睦的家庭,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军医主任,母亲是音乐学院的钢琴教师,还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医生哥哥。她从小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幸福之中,也许正是杨岩不幸的家庭身世深深地打动了她善感的心,才使她在众多优秀的追求者中单单选择了相貌平凡而且一无所有的杨言。
“是啊,我们不用交房租,而且我还有工资。我们的生活完全不成问题,”韩小羽微笑的看着杨言,一脸的热爱和信任的样子:“杨言完全可以不用工作,专心专意地画出最好的画。”韩小羽美丽的脸在昏黄的灯下忽明忽暗,她看上去是那么坚定而充满信心,欧叶荻看看她,又看看被激动和几杯二锅头弄得满脸通红的杨言,觉得有些疑惑。她转头去看卢婷,看到卢婷的眼睛里盛着的是更深的怀疑。
“卢婷,你说杨言能画出世界级的名画吗?”在回家的路上,欧叶荻问卢婷。卢婷微带嘲弄地摇着头:“我可不知道,什么叫世界级的名画?这个概念太模糊了。好像离现实生活过于遥远了吧?我们是平凡的人,只能过普通人的生活,难道杨言会是个例外?”
“我不觉得在我的身边会发生例外,”欧叶荻若有所思地笑着说:“我只相信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功,只知道可以用金钱地位来衡量的成功。我是个大俗人,虽然决不要求自己身边的男人飞黄腾达,却很需要生活的平静稳定所带来的安全感。人的生命如此短促,我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平安快乐的生活几十年。”
卢婷自嘲似地笑道:“我也是个大俗人,羡慕舒适的生活环境。一直向往着能住上通风良好阳光充足四壁雪白带大阳台的卧室,我喜欢高层建筑里那种不受干扰的安全感。我喜欢漂亮雅致的家具……要让我在那种小破屋里一直生活下去,而且丈夫还没工作……简直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我绝不会嫁给杨言那种人。”
“所以啊,我们不如韩小羽!”欧叶荻抬头,望着深远黝黑的夜空,叹息道:“我们都是物质名利的俗人,她却是不平凡的精神贵族!”
精神贵族韩小羽在婚后碰到的第一个麻烦就是上厕所这么现实而庸俗的问题。
杨言住的大杂院儿里没有厕所,大杂院儿里的老老少少都要步行七八分钟到胡同口的公厕去上厕所。因此家家户户都有痰盂马桶之类以便夜间如厕。大杂院里六户人家除了杨言的小屋只有单间之外,其他五家都至少有一室一厅,那马桶之类就可放在厅里以避其味。杨言家里则没有可避之处。加上小屋只有一个小小的长年封闭的天窗,关上房门后无法透气,其味道可想而知。冬天尚可忍受,到了夏天,只有开门睡觉方能稍减其味。
韩小羽生长在医生世家,别的毛病没有,独独爱洁成癖,就算是在学校住校的时候,也必然要每天洗头换内衣,至少每两天洗一次澡,每周换洗枕巾被套床单蚊帐。她永远是干干净净的身上飘着浴液洗发水的清香。她的床铺也总是一尘不染,隔着蚊帐都能闻到阵阵幽香。
欧叶荻和韩小羽刚刚认识的时候,就发现韩小羽的这个毛病,她绝不似别的女生那般混用别人的梳子毛巾拖鞋,也不能容忍别人用她的小物件,有几次同宿舍的女生用了她的梳子,韩小羽便一反平日里温柔亲切的常态,板着一张清水脸儿把那把梳子扔到抽屉里不再启用,然后当着那人的面换一把新的梳子。噎人家个满脸通红。韩小羽在别的事情上都十分大方和气,就算是别人借了她的钱不还或当面给她没脸,她往往一笑了之毫不以为意。独独由于这个怪癖,弄得很多女生都不敢亲近她。
欧叶荻虽然心里对韩小羽的洁癖大不以为然,行动上却处处帮助她,见韩小羽在学校洗衣服十分不便,便让韩小羽每周末把衣服床单等大量待洗的物品拿到自己家里,用全自动的洗衣机帮她洗了烘干后再给她送回去。韩小羽十分感激欧叶荻的帮忙,便常常买一些欧叶荻爱吃的小零食和好玩儿的小物件儿送她,一来二去两人越发好得像双胞胎一样。
婚前韩小羽和杨言虽然往来了三年多,杨言却极少带她去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屋,一来怕陋室寒鄙唐突了佳人,二来杨言也自住校,反正家里没人等他,便常驻在校几个月难得回去一次。三来学校里花园众多,小桥流水环境优美,是谈恋爱的好地方,杨言韩小羽都不缺乏浪漫情怀,自是在校园里如鱼得水如漆似胶。由此上韩小羽浪漫的脑袋里从未考虑过实际的生活会在上厕所这种小问题上大作文章。
结婚伊始,韩小羽请欧叶荻家的保姆小黄帮忙一起把杨言的小屋里里外外打扫得最大可能程度上的干干净净。她想出了很多办法解决清洁的问题,例如每天都在单位里洗好澡再回家,衣服被单仍然每周末送到欧叶荻家去洗等等。在上厕所这个问题上,韩小羽立了规矩,自己和杨言都不在家里用马桶方便。
一开始杨言很听话,不辞劳苦的去上公厕。韩小羽自己当然是身体力行无论早晚都捏着鼻子在公厕方便。虽然公厕肮脏的环境让她恶心透顶,而且晚间因为安全问题往往要叫醒杨言陪她一起去也十分不便,但是决定要为爱情献身的韩小羽倒也没觉得完全不可忍受。
然而几个月下来,新婚的甜蜜新鲜劲儿一过,自由散漫成性而且生活上大大咧咧的杨言就不耐烦每次跑大老远去如厕了,尤其到了冬天的晚上,从热被窝的美梦里被韩小羽叫起来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哆哆嗦嗦地陪她来回走上快二十分钟,杨言开始感到结婚带来的苦恼了。
精神贵族韩小羽和灵魂画家杨言婚后第一次撕破脸就是为了上厕所这种极其庸俗的问题。
农历新年,杨言陪韩小羽回青岛探亲,二人在海边法式小洋楼的二层韩小羽的闺房里过了近十天神仙也似的生活。韩小羽在父母面前虽然只字未提自己和杨言小屋里的简陋的生活,但是爱女如命的老夫妇却从宝贝女儿憔悴的容色里看出了不妥,待韩小羽陪她嫂子去买东西的空当,便差她的哥哥套问杨言二人的生活情况,杨言是个典型的搞艺术的人,一根肠子直到底,毫无心机城府可言。韩小羽的哥哥拐弯抹角一番盘查,就把他们生活的细节都套了出来。
韩小羽的父母得知女儿竟然跟着自命大画家的无业人员杨言过如此贫苦的生活,深悔当初没有亲自到北京了解情况,由着女儿的性子让她嫁了这么一个丈夫。老夫妇两个一夜未睡,商量来商量去,且恨木已成舟,无法将宝贝女儿变回未嫁之身,只好多费些口舌去劝女婿找工作。
第二日老夫妇指使儿子媳妇支开女儿推心置腹地找杨言作了一番长谈,说来说去无非是要杨言找一份能分上房子的稳妥的工作,不然退一步讲能多挣些钱租一套像样的房子住也好。老夫妇爱女心切,说话间便失了谈话的艺术,触伤了杨言自负且自卑的倔性子,杨言认定是韩小羽在父母面前诉苦,越性儿连小羽也不告诉,当夜便买了火车票径自回北京去了。引得韩小羽的父母大怒,责怪韩小羽如何嫁此等不通人情的人,连累得她也吃了好一顿训斥。
事已至此,韩小羽心下懊恼,既怪父母多事,又怨杨言不能委屈求全,只闹得自己难做人。本拟在家住上二十天,见父母气恼,哥嫂讪讪,又记挂着杨言受了委屈不知如何排遣,也没心思在家多待,勉强又住了几日,正月十五便坐车回家了。
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韩小羽买了杨言爱吃的烤羊腿,五香花生米和绍兴酒,想着正月十五该是吃元宵的日子,又买了半斤芝麻馅儿的元宵,大包小包的拎回家去。刚推开门,便见杨言四仰八叉地靠在床头上看那十四吋的黑白电视,屋子里一股臭气几乎把韩小羽给熏得昏倒。
杨言瞟了一眼韩小羽,毫无欢喜的神色,也不起身,只不咸不淡地道:“回来了?”韩小羽憋着气大打开门,让臭气散去些,方敢走进门,四下找寻臭源,一眼瞧见杨言家那个盖子破损的旧马桶昂然的立在竹编小藤椅边,自己最喜爱的浅紫色真丝围巾就随意地被挂在藤椅靠背上,一小段围巾触目惊心的耷拉在破旧的马桶盖上。那臭气还在从盖不严实的马桶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冒。韩小羽一阵强烈的恶心,把给杨言买的烤羊腿等物“啪”的一声扔到桌上,一言不发,拎着马桶就往公厕跑,一口气跑到公厕,倒了马桶,用自来水冲了又冲仍是觉得很难以接受。
回到家里,韩小羽赌气把自己的紫丝巾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然后默默无言地坐在藤椅上生闷气,也不去做饭。杨言也使性子不来劝,继续躺着看电视。看到精彩处还故意夸张地哈哈大笑。韩小羽愈加气恼,二人就这么僵着也没吃晚饭,一直到睡觉都没说一句话。
韩小羽本待这次决不先理杨言,无奈她有每晚必起夜的习惯,睡到半夜,便要去上厕所,想到安全问题,只好去推杨言,推了半晌,杨言只是不理不睬,韩小羽又急又恼,一把拉亮了灯,就去掀杨言的被子,杨言被她惹恼了,便道:“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用马桶,怎么你就生来比别人高贵些,非要每夜让我陪着去公厕?大冷的天,还让我睡不睡觉?你就在屋里上厕所罢,反正我又不嫌你臭。”
韩小羽一听此话,呆了半晌。对于她来说,让她在屋里上厕所然后闻着味道睡一夜,实在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然而上厕所可是不像别的事情还有通融的余地,憋急了的韩小羽万般无奈只好自己穿好羽绒服拿了手电,独自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一路小跑着去公厕。她心里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想着杨言虽然和她怄气,然而毕竟是爱她的,定不放心她独来,说不定悄悄跟了来保护她。
谁料等她上完了厕所出来,只见一轮圆月几点寒星在漆黑的天空中闪烁,地上泛着白霜的小胡同弯弯曲曲的延伸不见尽头,附近哪里有半个人影?万籁俱寂,只闻得隐隐约约的一两声狗吠远远的传来。韩小羽茫然地独自立在胡同口,一时间心绪如潮,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湿湿的脸被冬夜的寒风一吹,如刀割一般的直疼到心里去。(待续,明日请看 第三章 洛神)
该帮帮一把,呵呵,等日后转到文苑。
文苑里高手如云,还真是不敢献丑呢。。。
老版主们现在都有名无实,转不动了。得过两天老铁重新定下人来。得,你就趁这空抓紧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