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小说素材记录】我的外公 -- 你也是的

自序

自从懂事以来，我就一直想写一写我的外公。这成为自己的一个心结了。

尽管十多年的光阴已经过去，我迟迟没有动笔。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却依然历历在目。从来不需要想起，也从来没有忘记。那些情景、那些往事，隔着阴阳的迷雾，隔着岁月的烟尘，一切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触手可及。

我知道，外公作为一个中国传统的老派小知识分子，值得颂扬的地方可能不多。所以我不能流水帐般讲述那些平铺直书的片段事迹，我需要不断努力去还原那些历史的场景。尽管有些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

经常有着这样的时刻，突然就身陷在一种思念亲人的氛围中了。这时身边腾起的那些云雾之中，隐约可见的先人们在劳作着、嬉笑着和畅谈着。偶尔也有叹息的声音传来。这些记忆的碎片经常随着风尘飘散、弥漫，不断地折磨着我。

直到我看见外公慈祥而忧郁的眼神再次穿透岁月，依旧端详着我的时候，我才能感到人性的光辉重新开始闪耀了。仿佛外公和那些亲人们高举着火把或者蜡烛，远远近近地走在离我不远的山路上，时而低声细语，时而高亢悲歌，与我遥相呼应着，陪伴着我，激励着我要继续匍匐前行，走完艰难的人生之旅。

我希望我努力地记录下来那些片段，作为素材，能够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融进一篇我的小说里面。但是，我知道我不是洪峰，我也不是苏童，我甚至不是以前的那个我。那时侯写情书可以写到手酸，洋洋洒洒，不知所云地写了几万字。那是多么可爱的家伙啊。

写吧，经常写一点，就放在西西河上，反正是自己读的东西，反正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就当成献给外公的一份礼物吧。

一

外公姓王，名韪殿华。江苏高邮人。

说起来惭愧，我甚至不能清晰地记起外公的生卒年纪。

我知道他属狗，生日是阴历的六月二十五。

其实我能记起这个生日只是一个巧合的缘故，因为我太太的生日也是这一天。

在我迎娶妻子之后，我们家有时会为她过过生日。现在我们家是谁的生日都开始做了，包括我那个小外甥的生日也一样隆重。无非是聚餐，无非找个合家快乐欢庆的籍口。

当然，今年夏天我的小外甥开始读大学了，应该叫他大外甥了。

有时轮到我太太过生日，大家酒饱饭足之后，坐在餐桌闲聊的时候，总有人开始提起外公的话题。或者是我的姐姐，或者是我的太太。

今天也是外公的生日。她们会这样提起来。

这一点连我的儿子后来都知道了。他仅仅在五岁前见过我的外公，他叫太公公。我不清楚他是否当时知道太公公非常疼爱着他？

或许我太太有着自己的看法。她总记得多年以前的一个黄昏，外公坐在我们居住的楼房门前，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喧闹地走过。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打闹着、追逐着，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又疲惫。

我老婆说她清楚地听到外公幽然地自言自语：黄泉路上无老小啊。

她认为这是一个垂死的老人缺乏爱心，残忍甚至恶毒的内心写照。

为此，她或许从此以后就有意识地尽量不让自己的孩子多去接近老人了。

这个是不是事实，我是不太清楚的。

因为当时我在一家很奇怪的保健品公司做着区域销售工作，常年出差或驻扎在某个市场上，每个月只能回家一两天时间。所以我也是很少关注她和孩子是不是经常去我母亲家里探望老人了。

再说了，当时的我刚刚辞职离开一家国营企业，走进这家奇怪的保健品公司，开始一种新的生活。那时候的我如果在时光倒错中被今天的我遇上，可能就会遭遇白眼的---就是一个傻B菜鸟嘛。

那时候的我刚从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面走出来，阳谋和阴谋交织在一起变幻着五光十色的商业场景就在我的眼前骤然展开了。

而我在当时所能做到的，就是在那些身着白衬衫、打着漂亮领带，穿着笔挺的西装，有些还外披着风衣的男女同事面前，努力地保持镇静，硬着头皮让自己不去发怵。

我一边低调地假装谦虚，不停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虚弱，一边还得贪婪地模仿和学习着他们的做派，紧追慢赶，要求自己进步。学着跟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打交道。药店的柜组长营业员，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电视台的记者、医院或者诊所的医生啊，甚至大饭店的服务生。还有所谓最后需要掏腰包的患者们。反正学着跟各种大人物打交道。

是的，他们对我来说，当时都是大人物。

我目不暇接，我感到新奇而亢奋，真的就象打了鸡血一样，忘我地工作着。直到最后我被我的那些同事赶出公司大门……

当时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

扯远了，我接着刚才话题说下去吧。

我当时听到太太对外公做出那样评论的时候，不知道是内心拒绝继续讨论长辈，还是因为长期出差，心存歉疚而不敢对老婆多抢白什么，或者我就是一个心不在焉的男人，反正当时我没有接过她的话茬，转换频道，谈到其他方面去了。

后来我就想，究竟是当年海湾战争百姓四处逃散的电视实况转播触发了老人的记忆，使他是想起了多少年前日本人侵略的时候，全家慌乱跑反途中见闻的那些血腥场景了？是解放战争初期在苏北里下河地区国军和新四军以及游击队来回进行拉锯争夺，双方士兵在枪林弹雨中血肉横飞，前赴后继地倒下，他终身难忘？还是文革武斗的时候，连我的岳父---一个1米八的大个子刑警都会在公安局大院内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些社会乱象，或者后来我当年最好的几个高中同学，在身体都没有完全发育的时候，去报名参军，结果上了老山和者阴山，有的被炮弹或者地雷炸得尸骨无存，他们的父母欲哭无泪的惨状触动了老人了，在他看着欢笑的孩子们奔走在阳光下，所有那些如烟的往事全部涌上了他的心头，老人百感交集，感慨无限，觉得如白驹过隙的代代人生，正在残酷地进行着新陈代谢。他不再慈悲为怀，他超然而冷酷地向自己揭示这个世界的真相，所以才说出黄泉路上无老小的一番话？

我想我反正怎么都是不同意我太太那些观点的。尽管她讲的也有道理。

那天晴空万里，我在南京。

当时，我已经被那家奇怪的保健品公司踢出来了。我和一个朋友不愿再去应聘什么鸟公司做受气包了，就一起跑到南京合伙做点小买卖。什么都卖，先给刚刚出现的豪华长途汽车上送配餐，后来又卖药品，倒煤炭，还冒充西门子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给当地几家银行推销了几台程控交换机。正在为自己和家人摆脱贫困，努力奋斗着。

因为前一天晚上应酬，睡得很晚，所以那天上午时分我还在穷酸地做着小老板的美梦。

手机突然就响了，急促且追魂。我太太的电话，她告诉我外公要死了，叫我赶紧回家送终。

他妈的，果然是一个丧讯。

待我道来 如果您允许 如果我考证得出来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听家人提起过高邮王家是当地大户,肯定跟文化人\读书人有关,我也查询过高邮二王父子(王念孙、王引之) 的子嗣状况,说心里话.矛盾啊,一方面我希望老人就是训诂学人之后,因为文人的风骨和优雅可以传承;另一方面觉得外祖父家道中落,生于乱世,年轻时候,做着大公报记者,下馆子,逛窑子,吃喝嫖赌样样有,似是有辱斯文,或许不是圣人之后可能感受更好一点.

烦请居士百忙之中考据!花之!

民国时期做记者 没有啥奇怪啊

您外祖父或许也是 或许你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