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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第五章 锋镝(1)·非常轨迹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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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五章 锋镝(1)·非常轨迹

第五章 锋镝

  烟枪守空城,杨得志轻松得手/延缓攻击,林、聂建议有点玄乎/血色雄关,王家烈比得上蔡廷锴么?/直下遵义,“朱毛”要争分夺秒抢先机/海口夸得有品味,林、聂要和彭、杨赛跑/望眼欲穿,中央军原本是灾星现在是救星/万万火急,“朱毛”要倾全力决战/患得患失,常胜名将有瑕疵/连续作战,“朱毛”盯准了中央军/火光冲天,韩汉英吐豪气也冒傻气/一派狼籍,吴长官在乌江边上哭了鼻子/十分泄气,“龙主席”搞不定孙将军/好戏连台,蒋公和各路诸侯集体跑调  

 

  中央红军进取桐梓的行动进行得相当顺利。

  2月24日,林彪、聂荣臻率红一军团军团部由新罗坝进至栗子坝,前卫杨得志、黎林的红一团于傍晚进至桐梓西北郊,与此同时,红三军团前卫彭雪枫、李干辉所率红十三团亦向桐梓西南前进,接近桐梓西南。而这时原驻桐梓的黔军独立第三旅第四团蒋德铭部已奉王家烈命去了松坎方向的酒店垭、九盘一线布防,北上桐梓、松坎增援的杜肇华旅3个团还在从遵义到桐梓之间的路上,桐梓城内仅两个连守军,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杨得志、黎林一看是这个情况,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不待红三军团到达指定位置,抢在前来接防的黔军第六团刘鹤鸣部之先拿下桐梓城。

  一番短暂准备后,红一团扑向桐梓城,那两个连的黔军本来就已成了惊弓之鸟,如何能是红一师头号主力团的对手。双方稍一接触,烟枪兵拔腿就跑,退出城外时又与红一团继进部队相遇,没打两下,即溃向松坎。

  红一团于25日凌晨2时完全控制了桐梓城。

  与此同时,郭勋祺指挥袁治、潘佐两旅由土城附近渡过赤水河向东皇殿(今习水)而来,其先头部队在图书坝与中央红军后卫红五军团已小有接触,而廖泽旅从顺江渡过了赤水河,开始威胁中央红军右纵队红三军团之侧翼。但这两路川军这个把星期里紧急刹车带掉头再进入赛跑状,也拖得十分疲惫,而且经常连饭也吃不饱,士气很成问题,几个星期前土城之战时那般“积极进取”状当然也就打下了许多折扣——这些日子里,各路刹车掉头的川军与先后进入叙(永)古(蔺)境内的中央军、滇军部队挤在一起,致使“军用粮秣供应浩繁,民仓告馨,耗及种秄(1)”,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叙永县长先智渊苦笑着又发了一通先见之明:“格老子楞格扎劲儿,都是来给人家送行嘛!……”

  既是“送行”,你说他们能有多高的心劲儿?

  而24日那天,黔军杜肇华旅3个团尚不知中央红军主力已进至桐梓一线,还闷着头往这边赶。

  两相比较,黔军肯定是个软柿子。

  鉴此,中革军委在由吼滩经葡萄坝、新龙场、双龙场进至官店后,定下战役决心:以一部在北线阻滞川军主力,并将其诱向温水以北,主力则迅速南进夺取桐梓,以打开战局。其部署为:红五、红九军团由董振堂、李卓然指挥,阻止川军至27日,红五军团主力移至双龙场,后卫团在梅溪、良村一线占领阵地,将川军郭勋祺、潘佐两旅尽量诱向温水方向;红九军团主力移至新罗坝,后卫团在七碗井、庙堂坝阻滞川军廖泽旅,迫敌停止于新店、九坝以北地域,直接配合红一、红三军团袭取桐梓;林彪、聂荣臻统一指挥红一、红三军团于25日袭取桐梓,红一军团为第一梯队先进占并依托城西北山地进行警戒,红三军团为二梯队,控制城西南地域,并以一团经桐梓以南占领娄山关,截断桐遵交通,向遵义方向严密警戒(2)。

  估计中革军委首长在作出这个部署时,尚不知桐梓城内只有两个连黔军,且杨得志们已经根据这个情况“先下手为强”了。实际上这个部署下达到林彪、聂荣臻这里时,红一团已经进了桐梓城,当晚22时,林、聂向军委上报的情况是“我第一团已进占桐梓城,……(3)”

  两小时后,大概是已确悉了桐梓城的情况,中革军委紧急指示:“夺取和控制娄山关在我手中,对攻取桐梓及打击由遵义或仁怀援敌,使野战军顺利转移地区关系至重”,“三军团明日应派出得力之一团部队,并带电台占领和确实控制娄山关,并派出游击队向遵义前出30里游击侦察,弄清遵义敌情,……(4)”

  娄山关海拔标高1440米,是黔北的锁钥重地,控制了娄山关才能真正控制桐(梓)遵(义)乃至黔北。虽然中央红军在从川滇黔边回师黔北机动中已经赢得了一个相对主动权,但并不意味着好果子已经装进了自己兜里,摘取这个果子还得掂着脚尖费把子力气哩!这当口黔军杜肇华部增援桐梓的部队正朝这边厢奔来,北边儿还有撵上来的川军各部,加上从乌江边儿上的中央军已开始向土城、遵义移动,中央红军如果老是在桐梓附近辗转徘徊,那也是相当危殆的。特别是地位非常重要的娄山关,倘若被对手牢固撑控,那中央红军全军仍有可能在由北而来的川军和从南而进的黔军和中央军之间陷入进退失据的窘境。如今桐梓既已唾手而得,抢在黔军、中央军增援部队之前“占领和确实控制娄山关”,以顺势而下夺取遵义打开战局,自然就成了中革军委首长们最为关注的问题。

  桐梓出人意料的唾手而得,使中革军委首长们对迅速“占领和确实控制娄山关”比较乐观,2月25日11时30分,正在从何村向九坝转移途中的中革军委发出电示,对当日凌晨2时的指示再作强调:“望三军团今25日以主力确实占领娄山关,前出一营兵力向四都站(应为泗渡站——本书作者注)游击侦察,弄明敌情,以利在有利条件下,以一、三军团全力消灭由遵义开桐梓的援敌。一、三军团得电后应相互抄送。(5)”

  刚刚轻取了桐梓的林彪、聂荣臻似乎比中革军委还要乐观,在红一团完全控制桐梓城后的25日6时,林、聂电告中革军委:此刻尚未接得军委关于今25日行动问题的回电,现暂规定今日在桐梓城南门外村落宿营,以一部进占娄山关,向遵义侦察警戒(6)。13时,再电军委:“得悉杜少华率六团于明日到达黑神庙(桐梓东南卅里处),对我已占桐梓城仍不明……(7)”

  林、聂这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得悉”很不准确——虽然黔军方面的确尚不知道桐梓已经换了主人,实际上,2月24日晚杜肇华就已率第六团刘鹤鸣部到了泗渡,25日一大早就经黑神庙翻过了娄山关。就在林、聂此电发出的同时,在娄山关北10余里处的红花园,前去夺关的红十三团已经跟刘鹤鸣第六团前卫照上面儿了。

  而刘鹤鸣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已进不了桐梓城了。

  红十三团是红三军团的主力团队之一,在东方军入闽的南平之战期间,曾在芹山地区以猛打猛冲的白刃格斗歼灭过蔡廷锴第十九路军的第三六六团。这个第三六六团也是一支劲旅,在第一次淞沪抗战中是打得最勇猛的团队也是缴获鬼子钢盔最多的团队,可一掺和到这“剿共”内战中就瞎了,老本儿赔光了不说,还把团旗也送给了对手。

  红十三团也因此被中革军委授予了“英雄模范团”的称号。

  不光是如此,这一仗还打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陈铭枢将军和蔡廷锴将军竟然与共产党从此成了好朋友——仗一打完陈、蔡二位就与红军休了战,几个月后又在“抗日反蒋”的大旗下发起了“福建事变”。虽然“福建事变”后来失败了,但陈、蔡二位与共产党的朋友关系却一直延续了下去……

  王家烈的队伍自然够不上蔡廷锴那队伍的档次,彭雪枫团长、李干辉政委也没太把这几杆烟枪放在眼里,战斗鼓动口号竟然是一个别致的问句:“王家烈比得上蔡廷锴么?”如此两边队伍一照面儿心境也极不一样,这边想的是“多抓俘虏多缴枪”,那边想的是“哪个地方更安全”,没打几下,刘鹤鸣便一路退上了娄山关。而这当口杜肇华本人也在关上,杜、刘二人见面一合计,都觉得“朱毛”这次突然回师来势汹汹很是不善,看来不光是娄山关守不住恐怕遵义也难保……,

  杜、刘二人虽是上下级,却有郎舅关系,彼此说话都不怎么来虚的,能掏心窝子。

  合计来合计去两人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守还是跑,刘鹤鸣说要不我先守在这里,旅座你赶紧回黑神庙给王主席柏师长挂电话请示定夺——说来黔军这队伍真叫一个穷酸,旅、团只有一部电话机,要跟上级汇报还得劳杜肇华自己带着电话机到黑神庙去搭上电话线,杜肇华自己不敢拿这个主意当然只好请上峰拿主意,也就下山去了关南的黑神庙。

  这下半天里红军这边也在叩关,但打得也并不轻松,中革军委“25日以主力确实控制娄山关”的意图也没有马上就实现。其原因当然是娄山关地形险要,刘鹤鸣退后一步反而使自己的地位相对有利起来,红十三团追至娄山关北侧南溪口一线即遭到了两翼高地黔军火力的猛烈拦射,前进受阻。彭雪枫、李干辉即令团前卫第三营进攻南溪口左翼高地,第一营紧随其后准备在第三营得手后直取娄山关,同时急电军团彭、杨首长报告刚从俘虏口中了解到的敌情。然而敌军居高临下据险扼守,第三营攻击南溪口左翼高地并不顺利,营长营教导员相继伤亡,两边打了小半天战况还是僵持。这时随三营行动的团特派员欧致富主动接替指挥,改变仅从正面叩关的战法,以一部正面牵制守敌,另一部从守敌左后侧迂回……

  红十三团携有电台,通联效率当然比抱着电话机去找电话线的杜肇华强了许多。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政治委员杨尚昆很快就了解到了娄山关一线的敌情。14时,彭、杨急电中革军委首长:红十三团于13时许与敌接触,据俘称该敌为柏师3个团。杜旅在娄山关南5里之黑神庙,对我抵桐尚不明,并建议“以迅速动作歼灭该敌”。彭、杨提出的方案是:红一、红三军团则于26日拂晓向娄山关南侧的黑神庙一线迂回攻击,红十三团继续在娄山关正面箝制守敌,红三军团主力则由洗脚溪、赵家湾、石笋坡,向黑神庙、七层崖攻击,干部团应赶在正面作为预备队(8)。

  这天军委纵队走了60里山路,18时左右才到达九坝,彭、杨这个电报估计他们是在18时以后收到的。娄山关叩关不顺利肯定要让中革军委首长们更为仔细地斟酌一番,因为这已不仅仅是娄山关本身的得失问题,还关系到能否夺取遵义打开战局,所以20时他们发给红一军团林彪、聂荣臻的电令是:“迅速查明遵义、绥阳(蒋在珍部)、松坎敌军多少、番号及部署情况,限26日14时报告,以便下决心。(9)”

  而林、聂在同一时间发给军委的电报作出的是这样一个判断:“判断娄山关、黑神庙之敌,明日暂守娄山关、石炭关之线,待遵义敌增援到后,或甚至待川军更逼近桐梓后,以其主力出石炭关向桐梓行主要的突击,而在娄山关方向取守势或作辅助的突击。遵义敌明日下午可能赶到板桥附近,川敌明日将继续跟追。松坎之敌两营明日亦会向桐梓进逼。(10)”

  这个判断应该说也大体正确。因为几乎就在林、聂作出这个判断并电告军委的同时,在娄山关上的刘鹤鸣也得到了南溪口右翼高地的第二营营长杨国舟的报告:红军对娄山关的正面隘路已不猛攻,其主力正向南溪口右翼高地迂回,其兵力约有两团,尚有后续部队跟进,有可能由小箐经牛王屯向板桥包抄,请速增兵一、二团于此线,方能防守,云云。刘鹤鸣也据此作出判断:红军既不从正面进攻,那就有可能抄我后路,包围我于黑神庙、娄山关之间而歼灭之。刘即向在黑神庙的杜肇华报告,而杜也于22时传来柏辉章命令:刘鹤鸣团须固守娄山关3日,以掩护中央军吴奇伟部过乌江,黔军第十团宋绍奎部已由板桥出发,向牛王屯、小箐等地增援(11)。

  然而林、聂的建议却与彭、杨不同:“如一、三军团明日(2月26日)即行攻击此敌,则无法在明上午包围迂回到娄山关以南,如单从正面攻,则兵力用不下,且系仰攻,如即令明日部队在明日下午能赶到娄山关以南,但必极疲劳,且当日不能解决战斗,而明日下午,遵义之敌有赶到娄山关以南之极大可能。遵义娄山关之敌最多不过8团,但不充实,素质为黔军之更差者。如在27日突击此敌,我五、九军团及干部团主力可能赶得上参加此战。(12)”

  看来林、聂没怎么把烟枪兵放在眼里,虽然预计到“明日下午,遵义之敌有赶到娄山关以南之极大可能”,却仍然建议延缓一日攻击,拨打的算盘可能还是想赶上去充当主角——这当口红一军团主力尚在桐梓一线。他们提出的计划是:“一军团明26日应进至牛市场、河之溪之线隐蔽集结,准备(27日)晨向娄山关、板桥之线突击;三军团以一个团在现阵地与敌对峙并加筑工事,主力两个团于下午转至娄山关西或西南适当地点隐蔽,三军团另一个团为一军团指挥,以加强一军团方面之突击力量,三军团各部统于27日与一军团同时向娄山关以南之敌猛攻。(13)”

  林、聂这个建议没什么太大问题,跑路跑得憋气想当主角打大仗打好仗多捞油水虽是一个小九九,但也是个很有品味很有档次的小九九——这也在积极求战主动承担责任呀!有这般精气神儿的队伍才是好队伍,有这般精气神儿的指挥员才是好指挥员嘛。不过笔者掂量一番还是认为这个建议真是有点玄,黔军虽然打仗不行,但真要是有8个团都赶至娄山关至遵义一线利用地形与红军打阵地战或依托阵地进行反攻,那也是够麻烦的——26日的娄山关、黑神庙战斗就打得并不轻松。最主要的是,要是中央红军在娄山关前就被粘糊住了,已过了乌江向遵义一线开进的中央军吴奇伟就有可能赶到,再与北线的川军和沿赤水河北上已接近东皇殿(今习水)的中央军第十三师万耀煌部南挤北压,“朱毛”刚弄到手的那个主动权就有可能在倾刻间化作乌有。

  林、聂建议恰恰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而后来的事实又映证了这一点,

  当然,这不是笔者不知天高地厚故作老道状敢跟林、聂比智商,而是因为笔者是在70年后回溯历史,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透视双方黑匣子的内容。因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笔者得已确悉:就在这一天,薛岳已“改以桐梓为追剿目标”,督令各部“兼程向遵桐线推进”,而周浑元纵队第五师谢溥福部、第九十六师肖致平部也要与第十三师万耀煌部一样,要“分取捷径,兼程向桐梓攻进。(14)”

  而彼时的毛泽东等似乎更有数,他们的决心基本是彭、杨建议——2月26日,拿下娄山关。

  不光如此,还要“乘胜夺取遵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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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五章 锋镝(2)·非常轨迹

  

  2月25日23时,中革军委下达“消灭娄山关黔敌夺取遵义”电令:

  

  (甲)敌情如你们所知,估计守娄山关、黑神庙的柏杜两部可能为黔军第一、第四、第五、第八、第十五、第十六共六个团或仅一部共三个团,有凭娄山关相机出击阻我南下,掩护遵义以待敌来援的模样。

  (乙)我野战军应以一部阻滞四川追敌主力,坚决消灭娄山关黔敌,乘胜夺取遵义城,以开展战局。我五、九军团主力明26日均移官店,其两个后卫团分在温水与新罗坝两处阻滞川敌、并令其在29日以前不使逼近桐梓。

  (丙)我一、三两军团及干部团统归彭杨指挥,应于明26日迂回攻击娄山关、黑神庙之敌,坚决消灭之,并乘胜直取遵义,以开赤化黔北的关键。该两军团及干部团明日进攻部署,除照彭扬25日14时来电外,兹补充指示如次:

  A.右翼队第三军团正面进攻的十三团及预备队干部团,应预计我迂回部队尚末到指定地点攻击时,该敌可能向我出击,反攻桐梓,因此须预筑工事准备顽强扼止之,及迂回部队攻击时则行猛攻。

  ……(15)

  

  24时,再电红三军团彭、杨:“同意其14时报告,要坚决进攻并消灭柏、杜两敌;干部团明26日14时赶到红花园;全军统归彭场指挥。第一、三两军团明26日开始进攻并消灭娄山关的黔敌,乘胜夺取遵义.以后再回击川敌,以开赤化黔北的关键(16)。”

  彭、杨在26日拂晓即根据军委电令作出相应部署,红一军团从娄山关东侧的长岗、大银厂出发攻占石炭关,并向黑神庙东南之侧后迂回;红三军团除以红十三团在娄山关正面攻击外,其主力经娄山关西南,由洗脚溪、赵家湾、石笋坡向黑神庙七星岩攻击。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中革军委却于26日晨8时发出一个与日前23时决心有很大不同的电令:红三军团主力应确实控制娄山关,前出一营到泗渡站,该营并派一个连逼近遵义侦察城内外工事、兵力和部署,限于今夜报告,红一军团往石炭关之一团须侦察其到遵义及其北地域的道路,主力则留桐梓城附近休息(17)。

  这个电令将“乘胜夺取遵义”的“夺取”变成了“侦察”,而且红一、红三军团合力攻击娄山关南北之敌也变成了基本上由红三军团独力攻击娄山关。是什么原因促使中革军委首长们在摊子正在扯仗还没有开打的当口对既定决心作这样的变更呢?这让笔者很是费了一番思量,研判来研判去却还是想不出非得这么着办的理由。而前电与后电之间隔着8个小时整整一夜,其间中央政治局和中革军委各位首长的决策活动也没有留下什么可供参考的回忆文字,笔者也只能根据对手那边的活动作一番推测:此前此后几天里滇军那边还处于混乱状——况且他们暂时还对中央红军构不成什么威胁,川军还被阻滞于良村附近,黔军的情况中革军委大体明了,而且在研判后也有信心打垮他们并“乘胜夺取遵义”,但对中央军是否已接近遵义的情况好像还不太明朗(但根据行程可以测算出),而当天屁股已经着火的王家烈又一次电请薛岳“飞令各师,兼程到遵增援,以收歼灭之效(18)”,中革军委的改“夺取”为“侦察”的缘由会不会就是由此而来?让红一军团主力暂停桐梓附近,是不是对北线川军的威胁还有顾虑?抑或中央决策层内部又有争议?……

  然而另一种可能性似乎更大:现在收集到的这个电报文本发电日期有错讹,该电实际签发时间似应是2月25日23时中革军委定下“拿下娄山关乘胜夺取遵义”决心之前的某个时候——该电内容与中革军委2月25日11时30分电令的内容基本吻合。虽然《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收集的这个电报是个“节录”,我们暂时还无法通过电文的其它部分内容来作更进一步的比照鉴别,但当时红军方面电文签署日期采用的是西历阿拉伯数字,相较而言,比采用“韵目代日”的国民党军方面发生错误的概率要更大一些。

  不过有没有这个改变对攻占娄山关的作战部署和行动的影响应该说并不大,在娄山关正面南溪口的红十三团前夜发起的攻击一直就在持续,而被中革军委首肯的彭、杨部署也已开始附诸实施。天亮时分,欧致富指挥的红十三团第三营的勇猛攻击已迫使守敌黔军第八团第二营阵脚动摇,开始步步后退,黔军第六团团长刘鹤鸣眼瞅着他们面临灭顶之灾,乃亲率第三营将其接应上了娄山关,与此同时担任左翼迂回的红十三团第一营已经经杨家湾运动到娄山关左侧山脚下,开始向点金山及其周围的山头制高点发起攻击。

  点金山一带制高点的守敌是刚从黑神庙赶来增援的黔军第十团宋绍奎部,他们比红十三团抢先了一步。一大早,红十三团第一营组织两个梯队轮番发起攻击,相继夺占了点金山下的4个高地,上午10时左右突击分队还一度接近点金山主峰,但因敌军居高临下火力炽热反扑凶猛,你来我往激战一番,红军仍未得手。

  与此同时正面叩关的欧致富等已尾随逃敌步步攻至娄山关北关口,这极大地震撼了点金山守军,也为正攻击点金山的第一营狠狠助了一臂之力。急了眼的宋绍奎令督战队以机枪驱使士兵向红军发起反冲击,孰料此举又正中红军下怀。成百把刺刀齐刷刷地一亮再加上杀声一起,烟枪兵便开始哆嗦着要掉头,一掉头又正好跟督战队的机枪照面儿,结果倒在自己机枪下的竟然比倒在“赤匪”刺刀下的还要多。而红军这头一边组织机枪火力和特等射手专门消灭黔军军官和督战队机枪,一边又集体喊话发起“政治攻势”:

  “白军弟兄们,打死你们的长官,打死你们的督战队,不然你们就没命了!”

  “白军弟兄们,你们的长官我们替你们打死了,赶紧回去过烟瘾吧!”

  “白军弟兄们,要不干脆过来吧,我们发现洋送你们回家!”

  ……

  打退烟枪兵们的几次反冲击后,第一营与向点金山侧后迂回的第三营一部相互配合向点金山主峰猛攻,点金山守军彻底动摇,一路溃下了点金山,红十三团终于夺占了这个娄山关附近最高的制高点。与此同时已顺利夺占了娄山东侧后石炭关的杨得志、黎林率红一团也赶至箐垭口,把刚从板桥赶来增援的黔军第十五团金祖典部堵了个正着,红一团一通猛冲将金团击溃,直接对娄山关守军之侧背造成了严重威胁。

  点金山可以瞰制整个娄山关关北口,红军一夺占黔军即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宋绍奎刘鹤鸣此刻心犹不甘,乃相互配合组织多次反扑,企图夺回点金山阵地。但这时红军既已夺得居高临下的主动地位当然更是信心百倍,已在点金山占领阵地的团机枪连的6挺重机枪酣畅连放痛快吞吐,配属给红十三团的红三军团炮兵营一个迫击炮排也以猛烈炮火予以支援。那天下午细雨濛濛,迫击炮弹底火受潮不易击发,排长张量抱着炮筒就直接往地上杵击发射,灼热的炮筒把他烧得浑身都是血泡。黔军潮水般涌上来又潮水般退了下去,如此这般反复多次,直到黄昏时分点金山上飘扬的仍是一面缀有镰刀斧头的红色军旗……

  战至此刻烟枪兵们士气已馁,红军战士们却是斗志犹盛,还连续组织反冲击迫敌节节后退。常常是红军战士们一排手榴弹扔将出去,就要把成百上千的烟枪兵们撵出去老远还定不下神儿来。宋绍奎这时已掌控不了队伍,只好撒腿开跑,他一开跑就把仍在关口苦撑的刘鹤鸣完全晾在红军火力之下。刘鹤鸣这时已联络不上宋绍奎,又闻听从板桥跑来的伙夫报告“赤匪已进板桥”(其实是误传,此刻红军并未进至板桥,只是板桥附近有枪声——本书作者注),同时娄山关东侧后石炭关、箐垭口方向也枪炮声大作,他也感到了从后背生出的阵阵寒意,便遣人去黑神庙向旅长杜肇华请求撤守。杜肇华大概也知道仗打到这当口自己根本就无力回天,于是也就顺水随舟点了脑袋。

  此刻娄山关北关口已被红军夺占,欧致富等又攻占了关口西侧的制高点小尖山,守军阵线已形崩溃。但应该说刘鹤鸣的撤退还是组织得很有章法。他并不象宋绍奎那样撒腿就开跑,而是待到天黑后才利用夜暗和娄山关南关口下盘山公路弯来绕去曲里拐弯的拐角交替掩护节节后退。娄山关的盘山公路一边是悬岩一边是陡壁,每一个拐弯的突出部都是天然的遮蔽墙,地形很是复杂,最后算起账来红军在这里付出的牺牲并不比叩关时少多少。

  刘鹤鸣撤出时,红三军团各部已按彭、杨25日夜的紧急部署继续发展进攻:主力张宗逊、黄克诚的红十团、彭雪枫、李干辉的红十三团出左翼向板桥进击;罗先桂、张爱萍的红十一团出右翼远程迂回断敌退路,而谢蒿、钟赤兵的红十二团已接替红十三团沿娄山关公路正面向黑神庙追击。

  红十二团是从桐梓一路疾行于25日24时抵达娄山关北坡的,娄山关南口的黔军第六团残部开始以反扑掩护撤逃时,他们接替红十三团投入战斗。这些生力军建功心切,上来便一通猛冲,结果刚到关南侧第一个公路拐弯即遭敌密集机枪火力狙击,红军战士一下子就倒下了一片。团长谢蒿赶上来仔细打量又揣摸一番,决定改变战法,令第二营营长邓克明、政治教导员谢振华组织突击队交替掩护分段跃进,摧毁每一个拐角处黔军设置的障碍,在点金山等附近山头制高点的火力掩护下为团主力继进打开通路。

  邓、谢决定由第五连组成两个突击梯队在两侧山头火力掩护下节节前进。这个第五连在中央苏区第四次反“围剿”的太阳庄战斗中曾获得“模范红五连”称号,但在一渡赤水前的土城青杠坡之战中仗却没有打好。连长高书官认为这次是得了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便亲率第五连临时编组成的两个突击梯队以4挺轻机枪开道出击,逐段推进很快便将敌人驱赶到了娄山关南坡下。但刘鹤鸣在黔军中的确也算得上是个不俗之辈,就这样他还在南坡下硬抗了好一阵子,还不断发起反冲击跟红十二团拉了几次锯。最后撤出时,还派出第三营营长杨仁瑞率一个重机枪排和两个连的兵力向红军右翼作攻击状,以掩护黔军第六团主力撤出。谢蒿、钟赤兵等察觉了刘鹤鸣的意图,继续攻击前进,将刘鹤鸣残部向黑神庙压迫……

  杜肇华、刘鹤鸣郎舅俩最后还是顶不住重压开始溃逃,不过在溃逃之前打了两个很凶猛的反扑,一度还将红十二团冲在最前边的第二营逐退了一段距离,而二营一个排冲进敌群用刺刀和马刀与敌人肉搏,最后差不多全部牺牲,靠前指挥的团政治委员钟赤兵腿部也受了重伤(后来被截肢),被第四连政治指导员丁盛带人顶着弹雨拼命给抬了下来。好在红十二团主力一路抢占道路两侧高地,交相掩护进展很快,黔军根本无法阻挡,最后还是扔下一地尸体从黑神庙旁的扁岩子小路溃向遵义。

  20时许,黔北要堑娄山关——黑神庙一带地域完全为红三军团控制。

  两天后毛泽东随军委纵队从此路过,站在血浴后的娄山关上这位诗词大家触景生情,在胸中草成了一篇传世佳词的腹稿: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此时,中央红军主力已经实现了中革军委首长部署的第一步,战场形势也开始进入最为关键也最为微妙的时刻,黔北战局明显地区分为南北两个战场:北线是红五、红九军团的阻击川军郭、潘两旅的战场,南线则是中央红军主力直下遵义的战场。那天,红五军团后卫红三十七团从图书坝、良村阵地撤出,并按中革军委“将敌诱向温水、松坎一线”的意图在温水东南山地占领阵地,红九军团后卫红七团亦撤出吼滩,在官店东北山地占领阵地,红五、红九两军团主力均集结于何村,准备继续阻敌南下,以配合主力夺取遵义;而中央红军主力夺取了娄山关前景一派大好,眼皮子底下的遵义似乎也唾手可得。

  不过这时吴奇伟部两个师已渡过乌江,红军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拿下遵义才算真正把战局抓在了掌中。否则两线敌军南挤北压,“朱毛”面临的形势仍然可能趋于危殆。

  毛泽东等中革军委首长当然非常清楚这个形势。

  那天下午15时左右,军委纵队已从九坝经栗子坝进至桐梓城。26日20时,根据“今26日被我击溃的黔敌军约6个团(其实是3个团——本书作者注),估计遵义较空虚”和“薛敌唐、韩两师今日前不能抵遵”的情况,中革军委发出电令:“一、三军团仍由彭、杨指挥,应乘溃敌喘息未定,跟追直下遵义,并准备打击援遵的薛敌唐、韩两师。……”,其部署为:“三军团全力为第一梯队,应乘破竹之势赶快直逼遵义城,如三军团主力未动,应于明27日1时起续追。一军团为二梯队,一师应于明日1时,二师3时,各由板桥开始续追。进攻遵义部署由彭、杨决定,要在明日12时前开始攻击,干脆解决战斗,并准备转击可能援敌。夺取遵义系我军继续作战、生存黔北和得着休息整理的关头,望鼓励全军于明日取得遵义。”(19)

  中革军委在电令中还对彭、杨和林、聂都有批评:“现三军团一部追击,一部停在四都站(即泗渡站——本书作者注),而一军团又徘徊途中,将使敌人整顿抗我是不对的。”这个批评好像有些问题,不知是以什么为依据的。此电签发时,红三军团主力似未抵达泗渡,而红一军团主力已抵达黑神庙东侧翼——从其出发位置计算,他们的攻击速度并不慢。而且林、聂好像也并没有“徘徊途中”,而是表现出很强烈很主动的求战意识,对“追击”的兴致非常浓厚——就在军委发出该电的同时,林、聂也致电军委,汇报了红一团在石炭关窃听敌人电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相应部署:“敌十五团在梁风哨向遵义师长报告该团伤亡颇重,部队零散;十五团和九团之一个营在大桥、凉风哨之线;遵义城似只一个营,某军官白(柏辉章)师长建议调思(南)、(鸭)溪之两千新兵来遵义城。杜(肇华)旅长失络。师长令八团派兵一营限10时到梁风哨警戒。师长令溃兵在十里铺整顿,不准入城。敌此刻恐慌零乱,遵义空虚,已去信彭(德怀)、杨(尚昆)、李(聚奎)、黄(甦)猛追,二师亦拟本日吃饭后出发。(20)”

  要是毛泽东等瞅见了林、聂两小时后向红一军团各部发出的命令,说不定还要翘个大栂哥夸奖一把:“已令二师立刻出发沿马路向遵义追击前进,并限于明日10时前占领遵义城,一师亦应立刻轻装从现地出发,沿马路向遵义城追击前进。如三军团部队在你们前面追击时,则你们随其后跟追,如三军团停止未追时,你们应超过他们迅速追击。(21)”

  你看看你看看,他们比军委首长还主动积极。军委首长要“明12时前开始攻击”,他们却要“10时占领遵义城”。虽然与后来的实际战况相映照,林、聂在这里似乎是夸了个过于操切的海口,但笔者却以为这个海口夸得实在是有品味有档次,因为其本质内涵还是“兵贵神速”!

  然而彭、杨却好像并不想让林、聂抢这个先。

家园 【原创】第五章 锋镝(3)·非常轨迹

 

  彭、杨想让林、聂集中主力准备打击增援的中央军。

  2月27日凌晨2时,已进驻泗渡的彭、杨在收到中革军委在26日20时电令的同时也得悉了遵义城仅一营守军的情况,随即作出了“迅速夺取遵义城并准备打击吴奇伟部援遵之敌”的部署:前出到泗渡、下坝的部队于3时出发,沿公路向遵义前进,以消灭或驱逐沿途溃敌,直逼遵义城下并占领之;如遵义城守敌固守,则以红十一团、红十团、红十二团由遵义城东北向新老城攻击,红十三团集结老城西北,对牛蹄滩、毛石坎方向警戒并派出侦察,红十一团应以一部占领老城南端的红花岗、碧云峰高地,并向鸭溪方向侦察警戒。而红一军团则“以集结主力打击增援之敌为目的,尾三军团之后,进到遵义城东南水师坝及其东集结,必要时准备以一部由新城东门协同三军团攻城,对懒板凳及湄潭方向警戒侦察”,攻城得手后,红一、红三军团准备打击援敌(22)。

  凌晨3时,在向中革军委报告了上述部署后,彭、杨率军团部离开泗渡向遵义的干田坝移动。

  彭、杨掌握的敌情和作了的部署大致正确,但还是有些小问题:遵义的的确确已近乎一座空城,守军的确是只有第一团江荣华部第一营一个营,但江团主力及刚从湄潭赶来的第八团万式炯部都在遵义城北的董公寺一线筑工固守,而从娄山关溃下来的第六团亦被令就地展开防堵。红军要想进遵义这座空城,还得先打发掉这些个烟枪兵,而烟枪兵们现在已无退路,属困兽犹斗,加上中央军正赶来他们还觉得有后盾,解决起来绝不会太轻松。

  而且从鸭溪赶来的黔军第五团李维亚部也到了遵义附近,此刻已准备进城了。

  红三军团前卫到了董公寺就先吃了点亏,甚至还一度被烟枪兵们逼退到了蒙梓桥。

  27日清晨,罗先桂、张爱萍率红十一团一路追着刘鹤鸣残部到了董公寺前的石宇铺,发现前边公路横贯其间的山坡上有一些敌人在活动,跟进指挥的张爱萍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溃敌的掩护部队,没怎么往眼里放。不待团主力跟上来展开战斗队形,驳壳枪一举便带着前卫营往上冲,不曾想却被一阵密集的弹雨给挡了回来。

  这时红十一团一个营也跟了上来,张爱萍把两个营集中起来又往前冲,他自己则带着一个连冲在最前边,孰不料敌人的轻重机枪火力更为猛烈炽热,呼啦啦还钻出上千人向红军发起反冲击,将红十一团这两个营逼退到了蒙梓桥。所幸这当口军团参谋长邓萍率红三军团主力刚跟上来,观察一番邓萍决定改从两翼包抄迂回,如此这般动作起来才将这股敌人击溃。激战中,黔军第一旅旅长杜肇华、副旅长兼第一团团长江荣华俱被击成重伤,指挥战斗的师长柏辉章见势不妙,遂留下一个营在九节滩阻击,自己率部退向遵义城中。

  午后,红三军团抵近遵义城,红十一团将留在九节滩的那一营黔军迂回包围予以歼灭,尔后踩着溃敌的脚后跟到了遵义新城下,在跟进的红十二团配合下,又陆续攻占了遵义新城外围和城内的一些据点。据时任红十二团第五连连长的高书官老人回忆,他率五连冲到遵义新城北城门时已是下午时分,他瞅着洞开的城门很是费了些思量,不知这是空城计还是拖刀计,掂量来掂量去还是认定是空城计,于是壮一把胆径直闯了进去,盘算着先将环城门楼占领再待主力上来彻底解决问题。然而冲进城后的战斗却出人意料的顺利,高书官等占领城门楼架起机枪冲着沿街敌人一通招呼,城里马上就乱作一团,敌人纷纷溃逃一齐涌向老城,这其中还包括中央军刚派进城的设营队……(23)

  这当口情况相当微妙,中央红军抵近了遵义城,中央军也抵近了遵义城。这天午后时分,吴奇伟率纵队部及唐云山第九十三师一部已到了遵义南郊的忠庄铺,到达的同时也接到薛岳来电:娄山关已失守,“朱毛”正大举进攻遵义。15时左右,吴奇伟正在研究情况并收拢陆续跟进的部队,气急败坏的王家烈就率一个手枪排乘车找上门来了。

  “王主席”从昨天起日子就非常不好过,一日数电蒋公和薛主任叫苦告急乞助求援:“遵城兵力太单薄,守亦不易,现固守待援(24)”,“本军兵力既未集中,遂被各个击破,伤亡甚众。十五团尚未收容完毕,仅以17连之众,与匪主力接触,攻守均为牵制。请转恳薛总指挥速令各师,克日前进增援。(25)”上午在城北他亲眼目睹了红军向遵义疾进包围的状况,更是如坐针毡。黔军第一、第五、第六团残部汇集到遵义城后,王家烈把一应指挥事宜交给第六团团长刘鹤鸣,并令刚赶来的第八团万式炯部在城外与红军保持接触,必要时退守南门关高地。这一闻知中央军来了,不禁喜出望外地赶来迎接,心想这中央军原本是灾星这当口却是救星,应该能救自己于水火吧?

  然而“王主席”还是没有把准吴奇伟的心态:他一开口便称“中央军及时开到,遵义就有办法了”,为解释为什么在一个晚上就丢了娄山关的缘由并强调遵义城当前的危局,他还一口一个“赣匪主力就在遵义,贵部速进定能收奇功于一役”——照他看来,吴奇伟着急忙慌地赶到这里当然是来打仗而不是看仗的,一定是想找“朱毛”主力来一个决战。殊不知他越是说红军主力就在遵义,吴奇伟就越是不敢急进——吴奇伟在中央苏区跟“朱毛”有过交手,知道这池水的深浅。

  不过吴奇伟面对心急火燎的“王主席”一再催促,也不好太失“中央大军”的面子,只好敷衍说待各部集结完毕后再向遵义推进,现已派设营队进城设营,同时也当着王的面令参谋魏鉴贤“抵遵侦察”,魏出发前吴还用粤语暗示他“机警些”,意思大概是让魏侦察回来时提供些“集结完毕才能前进”的依据……(26)

  “朱毛”这边现在也是心急火燎。

  中央军将至遵义这一点他们早有预计,所以才没有采纳林、聂“27日攻击娄山关”的建议。时隔70年笔者为林、聂建议狠狠捏了一把汗又为“朱毛”的决心狠狠鼓了一把掌:“朱毛”这个决心下得实在太及时了!否则27日这天红军还在娄山关北叩关而中央军则可能已进了遵义城,如此这般黔军各部也能及时赶到娄山关,脚跟也许会站得更稳红军叩关也会更难。而中央军只要再积极一点,红军就可能被川黔军和中央军压迫在桐梓至娄山关之间的狭窄地域,真要是这种局面那可就太玄乎啦!

  而现在的情况虽不算太玄乎但至少也是大玄乎次玄乎,中央军要赶在红军前头进了遵义城红军要想拿下遵义城就是第一大玄乎,遵义久攻不克川军再一南下红军进退失据那就是第二大玄乎。所以就在王家烈心急火燎面见吴奇伟的同时,“朱毛”也心急火燎地发出一个“万万火急”的指示:“遵义除溃敌残余外,原有第一团,其在鸭溪、湄潭之数团均可于今27日赶到。薛敌所部之第九十三及第五十九师可能于明28日下午到遵义。情况如此迫切,而又是转环战局的战役,望尽一、三两军团全力,使用迂回,期于今27日协同干脆消灭该敌,勿使良机稍纵。(27)”

  这个“万万火急”据悉是根据“林彪报告”作出的,但目前收集到的“林彪报告”也是15时报告中革军委的:“黔敌今晨以一、五、八团在石子铺、董公寺与我三军团部队接触,约2小时,敌溃守遵义城。一、三军团各一部正在攻城,主力均在新街以北未动。(28)”估计林彪是以电话方式向军委报告这个情况的,而中革军委首长也是即刻以电话方式发出这个指示的,一收一发时间衔接如此紧密,这至少说明中革军委首长们焦灼的心境,这心境很可能就是因“林彪报告”中“……主力均在新街以北未动”而生,因为中革军委“万万火急”中强调的是“望尽一、三军团全力……”。

  其实这个时候红三军团主力大部分已陆续进抵遵义城下,就在“万万火急”发出两个小时后,红三军团已经基本控制了遵义新城,除以一部肃清新城内残敌外,大部或穿城而过,或城外迂回,正分几路向遵义老城发展进攻。黄昏前,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与红十一团政治委员张爱萍、参谋长兰国清(29)等来到遵义老城北门几百米外一条也叫做“湘江”的小河边,几个人隐蔽一个土坎后观察敌情,研究入夜攻城的部署。邓萍决定:先派一个营从河中跳墩上过河,沿小山坡接近城墙扼制守城之敌,待入夜主力到达后发起总攻。张爱萍即令团侦察排沿城墙根进至万寿桥(今新华桥)控制渡河点,第三营马上过河并接近城墙待命。而三营过河后,七连一位叫蔡爱卿的政治指导员却捺不住寂寞带着几个战士爬上了城墙,爬进去看了看情况又爬了出来。邓萍听他们派通讯员来报告说能从那段城墙爬进爬出很是高兴,告诉张爱萍等“三营隐蔽待命,今晚就从那里爬城”,不料话音刚落城门上黔军的“九响炮”(红军战士戏称为“九响棒棒”)就叭叭地打了过来,兰国清担心首长安全建议转移观察位置,而邓萍看得兴起却不想挪窝,结果一颗子弹飞来刚好击中他的头部,邓萍头一歪就便倒在了他四川老乡张爱萍的右肩上,迸出的鲜血溅满了张的一身……

  一位年仅27岁出自黄埔六期的年轻红色战将,就这样告别了他短暂而又精彩的人生。

  与此同时在遵义南郊忠庄铺的吴奇伟也得到参谋魏鉴贤抵遵侦察返回后的报告:在距遵义城8里左右的山头他们用望远镜观察到遵义新城已遍插红旗,老城方向有稀疏枪声,同时看见一支红军部队正朝吴奇伟部的右翼运动。在一旁的王家烈一听这个马上从心里往外凉了个透:遵义城肯定守不住,中央军大概也靠不住。他随即匆匆辞别吴奇伟,命令刘鹤鸣将第一、第六团退守马坎,自已则亲率两个营及第八团万式炯部退守丰乐桥及公路以西一线,准备配合吴奇伟反攻遵义,同时电令何知重率魏金荣、李成章、侯汉佑三部残军配合川军向桐梓进击。

  向吴奇伟部右翼运动的那支红军部队是红一军团的前锋、邓华、龙振文所率的红二团,他们遵军团首长令正向遵义东南迂回,下午16时进至丰乐桥时即与黔军第八团万式炯部遭遇,而这些烟枪兵是奉王家烈命到此来配合中央军“反攻遵义”的。

  两边正打得热闹,唐云山师先遣队王隆玑部(由各团侦察队和军士队临时编组)也赶来助阵。

  然而此刻已进至遵义城北的林彪却犹豫起来,他以部队连续追击,极度疲劳为由,于当晚18时和21时两电中革军委:(遵义)击溃之(黔)敌现守遵义老城和红花岗,无退却征候,谅该敌系固守待援。建议“以小部队袭扰,主力休息,把在遵义城之东南之第二团撤回,因不易联络”(30)。

  林彪的犹豫很难让人理解,虽然部队“连续追击极度疲劳”确系事实——红一、红三军团从25日开始从桐梓城一直追到遵义城下,部队连续行军作战几乎没有时间吃饭睡觉,但现在仗已经打到节骨眼上了,差一步就可能要差出大麻烦,这当口你要撤火那可就犯“兵家大忌”了!常胜名将“林总”跻身于杰出军事家之列估计没人会有疑义,但此公在关键时候往往过于患得患失似乎也是一个痼癖,在他颇具神奇色彩的名将光环之中,因这种痼癖产生的瑕疵真还就不难找出,如“红旗到底打得多久”,如在辽沈决战南下问题上的徘徊不定,如大军即将“跨过鸭绿江”前的“出而不战”……

  倒是彭德怀、杨尚昆的决心十分坚定,他们率红三军团军团部赶到遵义城下时便得闻了邓萍牺牲的消息,两人面对战友遗体默然良久,随即下达攻城命令:红十二、红十三团为主攻团,两团各以两个连为爬城队,偷袭不成即行强攻,攻城部队统一使用“长江”答“湘江”的口令,以便巷战时区分敌我……

  21时30分,臂缠白毛巾的突击部队进入预定登城点。

  统揽全局的毛泽东等当然更是比谁都清楚这是个什么当口,中革军委于当晚22时下达的电令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我军应该于今夜火速解决消灭(遵义)残敌,另以有力的追击队乘势跟追逃敌,并截击其左侧,直与其援敌保持接触,侦察其新部署。而一、三军团主力则将(遵义)残敌解决后,集结于遵义城南适当地点,先准备今夜或明28日拂晓攻击敌增援队,如援敌不北进时,则准备后日横下狠击之。同时命令干部团向遵义赶进,准备28日前到遵义接城防。五、九军团主力明日进至四渡站附近。(31)”

  看见没有,遵义已不在毛泽东视野的当间了,他现在盯准的是吴奇伟!而且已经准备弃北线川军于不顾,竭全军之力与南线的中央军打一场殊死决战!现在连北线的红五、红九军团都要南下准备参战,全军更需“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即在短期内不休息地接连打几仗)的作风”打好这一仗!马上就要挑大梁的“林总“,咋还能忙里偷闲揣小九九哩!

  的确如此,这当口,林彪就是想偷闲也偷不了了。

  28日0时30分,红三军团向遵义老城发起总攻。

  总攻意想不到的顺利,老城城墙上除每隔百把十米有一盏若明暗的电灯和哨兵互相招呼的声音外,一片寂静。爬城队上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解决几个睡意朦胧的哨兵根本就不用费什么手脚。巷战也没什么意思,吹号,喊口号,抓俘虏,……

  凌晨2时左右,红三军团基本控制了遵义老城。

图5-1:中央红军桐遵战役实施要图

(1935年2月24日~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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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刘湘部在川黔滇边防堵红军的经过》,《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52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朱德《一、三军团由林、聂统一指挥迅速袭取桐梓城》(1935年2月24日20时)、朱德《关于我军25日行动的部署》(1935年2月24日21时),转引自张家德著《从黎平会议到巧渡金沙江》第158~第159页,云南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3)《2月24日22时红一军团电告军委》,《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5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4)《2月24日24时军委电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5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5)《2月25日11时半军委电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3~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6)《2月25日6时林彪向军委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7)《2月25日13时林彪向军委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8)《2月25日14时彭德怀报告军委》,《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9)《2月25日20时军委令一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0)《2月25日20时许林彪向军委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1)刘鹤鸣《黔军第二师娄山关阻击战》,《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下)第217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12)《2月25日20时许林彪向军委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3)《2月25日20时许林彪向军委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4)《陆军第十三师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61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5)《总司令朱德下达消灭娄山关黔敌夺取遵义的指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5页~第76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6)《2月25日24时军委电告三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6页~第76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7)《2月26日8时军委电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8)《王家烈有参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9)《2月26日20时军委电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0)《2月26日20时许林彪向军委报告情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5~第77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1)《2月26日22时林彪下令部队向遵义追击》,《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2)未查到该命令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29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23)高书官《攻克娄山关,再占遵义城》,《红军黔滇驰骋风云录》第590~第59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9月第1版。

  (24)《王家烈宥亥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5)《王家列感日两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6)魏鉴贤《随薛岳所部追堵红军长征的见闻》,《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835页~183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7)《2月27日15时军委根据林彪报告发出消灭遵义之敌的指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8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8)《2月27日15时林彪向军委报告》,《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86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9)据《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人物志》载,兰国清抗日战争爆发后曾任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旅第六八七团参谋长、第五支队第六团政治委员,1939年在山西叛变投敌。

  (30)《2月27日18时和21时向军委连发两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8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31)《2月27日22时军委电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8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家园 俺来顶一顶,花!
家园 【原创】第五章 锋镝(4)·非常轨迹

  

  中央红军这次再战遵义有个最大的特点:攻防转换非常急剧。

  红三军团基本控制遵义老城的同时,中革军委也致电彭、杨、林、聂:“⒈今28日前应将老城残敌肃清,将退出城与南廿里之残敌解决。⒉如拂晓及上项敌人固守,而援敌又有向我反攻模样,则我主力应集结于新城山地。(1)”而彭、杨、林、聂收悉此电时,遵义老城残敌已全部肃清,黔军第一团溃向西郊马坎,第六团冲破红花岗红军的封锁溃向金沙,第五团则退向牛蹄场。

  28日晨7时,林、聂电告中革军委和红五、红九军团首长:“遵义新老城于今28晨完全占领,缴获正在清查中。(2)”

  28日晨8时30分,吴奇伟部主力韩汉英师终于开进了忠庄铺。有了队伍吴奇伟胆儿也开始壮了起来,9时30分即下达向遵义进攻的命令:第五十九师并附第九十三师之第五五八团,经桃溪寺、红花岗,向遵义攻击前进;第九十三师(欠第五五八团)仍掌握现刻领有地区,尔后为总预备队(3)。而韩汉英一进至桃溪寺便把摊子铺开:第三五一团张德能部为右翼攻击队,立即运动,午前11时展开于蓝家堡及其北东西地区,准备攻击老鸦山右翼高地及红花岗;第三四九团林贤察部为左翼攻击队,立即运动,于午前11时展开于蓝家坳北端东西地区,准备攻击老鸦山最高点桑子山,尔后进出于府后山,及遵义老城以北地区;第九十三师第五五八团陈金城部为预备队,立即运动到桃溪寺右前方湾谷地;各部于11时开始攻击(4)。

  而这时“朱毛”的决心也因此而进一步明确。拂晓时分,从桐梓进至泗渡正拟赶到遵义的中革军委曾发出过一个命令:红一、红三军团各派出一个团分两路懒板凳(今南白镇)和鸭溪方向迎敌,并规定:中途遇敌即取宽正面的防御战术,节节抗击,待把敌吸引到遵义城外时,两个团即构筑工事,依山固守,把敌人死死拖住,以利我主力从左右两翼突击歼灭之(5)。而晨9时在得悉“周(浑元)敌10天后方能赶来增援”的信息后,中革军委首长更坚定了与吴奇伟决战的决心:“一、三军团应集全力部署打击敌增援队,敌不来则集结休息。(6)”

  彭德怀更积极,凌晨时分他已按中革军委27日22时电令精神作出了部署:红十一团出城诱敌向北逼近,接近北进之敌后迅速抢占红花岗、老鸦山有利地形打击来敌,红十团、红十三团则沿老城西面向南沿伸的府后山、插旗山、红花岗、老鸦山、碧云峰构筑工事;红十二团待战斗打响后出城沿公路南进并向西迂回攻击来敌右翼;红十三团从碧云峰西南侧南进并向东迂回侧击来敌左翼;红一军团除抽出红三团出城诱敌外,其余为总预备队,准备断敌后路(7)。

  从中革军委和彭、杨的部署来看,毛泽东等中革军委首长其至前指的彭、杨首长都尚不知吴奇伟部已到达近在咫尺的忠庄铺且正向遵义扑来(8),否则他们很可能不会取预期遭遇恣态诱敌深入,而是马上就要拿出主力(此刻正“集结休息”)从两翼兜圈子下大包围。由此可知,中央红军各部对于即刻就要打响的这场决战虽然预有准备,但准备并不充分——尤其是精神上和思想上的准备。

  10时左右,红一军团之红三团和红三军团之红十一团先后向预定方向出发,而韩汉英第五十九师各部亦相向而来,双方指挥部作战地图上的红蓝两个箭头倾刻间就要相撞,而且要撞出一个血光飞溅的大火团来。

  11时30分,红蓝箭头迎头相撞。

  相撞的地点很有意思,正是遵义城外去懒板凳和鸭溪的分岔口的桂花桥附近。黄永胜、林龙发的红三团到达桂花桥时,罗先桂、张爱萍的红十一团正行至南门关南的海风井。红三团甫一接敌,黄永胜、林龙发即令骑兵通讯员返城向军团首长报告,骑兵通讯员途中路遇红十一团部队时,罗先桂、张爱萍当然也就得知了“中央军两个师正朝遵义而来”的敌情。罗、张急令部队离开公路,沿西侧小河向老鸦山南坡左侧一带高地疾进,而此刻韩汉英部张德能团也在拼命前扑来争夺有利地形,但最后张团还是落后了一步:跑步而来的红十一团第二营抢先一步上了红花岗,一通手榴弹便把已接近主峰的张团官兵给砸了下去。

  红花岗海拔标高991.3米,可瞰制大半个遵义城,肯定是双方必争之地。张德能一看正面抢不上山,即令跟进的后续部队向红十一团二营左翼包抄迂回,还以“两块现大洋”的价格悬赏,罗先桂、张爱萍大风大浪见得多多自然也不会示弱,亦令第一营从山后杀出截住张团继进部队,并以迅猛的反冲击将来敌逐退……

  战至午后14时,双方形成对峙。

  这边厢枪炮声一起,遵义城中的彭德怀、杨尚昆就知道大火团要冲天而起了。即令各部火速进入指定位置投入战斗。红十团和红十三团立即抢上老鸦山主峰,而红一军团主力则从遵义北门悄然而出,经凤凰山由遵义东南向忠庄铺以南地区兜击。14时30分,红一军团主力在丰乐桥以南与红三团合力,将扼守公路两侧高地的黔军第八团和王家烈临时凑成的两个营大部歼灭,对吴奇伟的预备队第九十三师形成了分割包围之势,而且还断了前头正与红三军团激战的第五十九师后路……

  林彪这时可能还不知道他这是在掏吴奇伟的窝,要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得意哩!

  然而此刻的韩汉英好像还不知道屁股后头已经开始着火,仍然是铁了心要进遵义城。他见右翼张德能团攻不动红花岗,便将主要攻击方向改在了左翼林贤察团的老鸦山方向——后来又加上了预备队陈金城的第五五八团助攻,同时令张团在红花岗方向仍然保持攻势,甚至还呼出了川军刘湘部的飞机临空投弹助战,支援炮火也不吝弹药狂轰滥放,把老鸦山、红花岗一线的红军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这在整个土地革命战争中都是相当罕见的现象。红十团、红十一团虽然英勇顽强多次挡回敌人的冲击浪潮,但付出的代价也相当大。尤其是红十团,这半天儿里他们打得相当惨烈,多次与敌进入白刃格斗,团长张宗逊在与敌人拼刺刀时负了重伤(文年生接任团长),参谋长钟伟剑也在投弹时中弹牺牲……

  战至15时,老鸦山主峰阵地失守,林贤察团也一度推进至遵义老城南门外高地。

  差不多与此同时,红花岗上的红十一团团长罗先桂也负伤,邓国清接任团长继续指挥战斗。

  老鸦山主峰比红花岗更高,敌人居高临下立即对红花岗的红十一团构成严重威胁,更重要的是,还威胁到了遵义城中的红军和东门外的红三军团指挥机关。彭德怀闻讯脸色铁青,立即策马从新城的指挥所赶到前沿,果断命令红十一团政治处主任王平率第三营支援红十团,夺回老鸦山主阵地。而此前伤亡很大的红十团仍在老鸦山北坡对主峰之敌对峙,红十团政治委员黄克诚组织还算完整的九连向主峰反击,结果牺牲了几十个人反击还是受挫。红十一团三营到达后王平又组织了两次猛攻,均因地形险恶未获成功。这当口红军总司令朱德直接把电话挂给了王平:这是背水一战,必须打赢,打不赢我们就得到乌江喝水。现在军委派干部团来参战,干部团由北向南攻,你们配合干部团从敌左侧仰攻,一定要夺回老鸦山!……

  杨得志、黎林也率红一团赶来助战。

  干部团的的确确是个成色足足非常压称的看家法宝,一拿上去份量就是不一样。这时韩汉英部进攻红花岗的张德能团在红三军团各部钳击之下不能动弹,已无法为林贤察团提供支援,战至黄昏时分,老鸦山主峰最后还是被头戴钢盔挥舞马刀连放着“花机关”冲锋的干部团一举拿下。红十二团乘势沿公路以西迂回敌右翼,红十三团则直下碧云峰向敌左翼攻击,韩汉英阵脚已乱只好变攻势为守势,满脸骄横也已化作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林彪聂荣臻正对吴奇伟大打出手,红一军团主力在丰乐桥击溃黔军后已顺势占领了忠庄铺东北端和北端阵地,将唐云山第九十三师分割包围。红军左冲右突杀进杀出,虽然伤亡不小但差不多也快把唐云山的本钱敲打成零碎了。据时任吴部参谋的魏鉴贤老先生回忆,这当间吴奇伟就一直在忠庄铺南端一个高地上观察整个战局,越看越是心慌意乱:韩汉英那边攻击不顺,唐云山这边一败涂地,要再撑下去恐怕老本都要赔光了……

  急得团团乱转的吴奇伟转来转去还是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便开始让左右草拟撤退命令。可这时的他方寸已乱,几经折腾才把一纸原本并不复杂的军用文书作业完成。刚开始,吴长官拟将韩、唐两师撤至懒板凳(今南白镇)集结,可一想懒板凳离遵义太近,跑到那儿还是不安全,又决定干脆撤过乌江;原本想把纵队司令部与韩汉英师靠在一起,赶到乌江渡口上游30里的老渡口一起过江,可再一思量又怕走夜路走山路走不过“赣匪”,况且已约定第九十师欧震部前来乌江渡增援,……。几经反复一阵子,才最后把这纸命令搞定:纵队部及第九十三师沿公路南撤至乌江渡口,第五十九师撤至老渡口过江至息烽待命……

  搞定文字后吴奇伟又打电话请示长官薛岳,然而在水里的薛长官全然没有在火中的吴将军那般切肤之痛,明令吴奇伟要退只能退到乌江北岸,还要守住北岸的两个渡口。吴奇伟左右为难一阵却已经无法收回成命,况且究竟跑到哪里才能刹得住车好像已经由不得他了……(9)

  吴奇伟的这个撤退令的原版文字如今已无从寻觅,笔者只能从国民党军相关档案中的《陆军第四军第五十九师2月28日起遵义附近地区战役战斗详报》、《陆军第九十三师忠庄铺之役战斗详报》、《陆军第九十三师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等文件中看到间接文字,但其内容与魏老先生的回忆有点出入:“本纵队拟撤退至懒板凳附近集结,待机转移形势。”

  站在国民党军的立场,如果到了韩汉英手中的撤退令真是这般模样,那吴奇伟的罪过可就大了去啦!这么着不是正中了“朱毛”的下怀么?这相当于他在上下左右为难之际哄了人家韩汉英一把呀。虽然吴的本意未必就是如此,可这堆模棱两可的黄泥巴一旦掉进裤裆里,究竟是屎不是屎你还跟人说得清楚么?与其如此你还不如干脆跟人家明白说道清楚一起退过乌江呢?这样也不会弄得后来那么惨呀!

  要说这位韩汉英在国民党军将领中真还就是个人物,他还真就把“撤退至懒板凳附近集结,待机转移形势”从最积极处作了解读:“转移形势”=“次日再图进取遵城”,于是也就顺理成章作出了积极的考虑: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确守现占领地区,彻夜与匪保持接触”,再图“转移形势”(10)。韩汉英这么着的确洋溢着一派军人的豪气,却同时也是冒着一番傻气:吴奇伟都跑了你也前后受敌,“确守现占领地区”还有什么意义?何况面对杀气腾腾的优势红军主力,你还能“确保现占有地区”么?

  后来韩汉英逃过乌江在息峰见到了吴奇伟,果然第一句话就是理怨吴长官不该下令撤退:“即使拿不下老鸦山,至少也能坚守阵地待援,何至溃败如此?”而素有“好好先生”和“阿婆”之称、据称很少对部属发脾气的吴奇伟却悖然打断韩的唠叨:“傻瓜,我们碰上了共军主力啊!”

  韩汉英当即噎住(11)。

  而就在韩汉英冒这股傻气的同时,常胜名将林彪也出了个差点意思的主意。

家园 【原创】第五章 锋镝(5)·非常轨迹

  

  韩汉英收到吴奇伟那个“撤退令”的同时,林彪、聂荣臻也致电军委首长和彭、杨:“⒈敌九十三师全部及五十九师一部已<被>我完全击溃,缴获正在侦察<清查>中。⒉我第二师全部及第一师之两个团正向贵阳马路追击,一师之另一个团正配合三军反攻插旗山(似应为老鸦山)、碧云峰并攻山之南端。3.已令第二师全部不顾任何疲劳的拼命猛迫,直至乌江河边,将敌完全歼灭。如途中遇生力军大举反攻,则沿马路节节抗退,以争取时间。现令第一师之两个团停止追击,折回遵义,于明日拂晓赶到,协同三军团解决插旗山之敌。……”(12)

  这时吴奇伟率纵队部和唐云山第九十三师已开始撤逃,红一军团主力也已投入乘胜追击,而老鸦山主峰已被干部团夺回或即将夺回,韩汉英部已形颓势。这节骨眼上撤回正乘胜追击吴奇伟实际上也在断韩汉英后路的部队,为的只是“协同三军团解决老鸦山之敌”,这让70年后的笔者感觉很是有点舍本求末。虽然这可能跟红一军团指挥所这时尚在遵义城南的五里堡,林、聂对遵义城边的情况更为关注不无关系,且从积极意义上理解其出发点还是想跟彭德怀一起把韩汉英包圆,但研判了当时战局后我们却仍然不得不作这样的批评:这个主意有立足欠高视野欠宽之嫌。

  不过林彪这个主意好像并没有付诸实施,林彪在发电同时即令司号员调号将红一师李聚奎、黄甦和红二师陈光、刘亚楼召到军团指挥所开了个短会,短会议定的内容与林、聂那个电报大为不同:战役已进入分散追击阶段,红二师应向南猛打猛冲,连夜追过乌江,截断乌江浮桥,红一师应向鸭溪方向追击,军团指挥所移至懒板凳(今南白镇)(13)。

  很可能是李、黄、陈、刘等跃跃欲试要大发一笔洋财的热烈情绪鼓舞了“林总”,也可能是彭、杨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老鸦山已被夺回”,总而言之,会后李聚奎、黄甦并没有“停止追击折回遵义”,而是马上就加入了踢着吴奇伟屁股发洋财的行列——那当口的吴奇伟已经相当狠狈,他带着纵队部撤到懒板凳(今南白镇)时,红二师的红四、红五团已经先他一步跟那儿候着他了。吴奇伟即令特务营留下掩护,自己则与纵队部和唐云山第九十三师余部分别溃往乌江渡和茶山关,红二师在后头撵着他们一路奔跑就象撵着一群鸭子。

  当晚24时,已进至遵义城南大桥、董公寺附近的中革军委综合各种情况作出判断:韩汉英也要逃跑!于是向南北两线的指挥员各发一电,一电令“一、三军团应不顾—切疲劳,马上乘胜南下,坚决猛追该敌,准备在新站地域与敌决战,我主力须用在西北面,迂回和截击其归路而消灭之,另以一个整齐的团带电台飞速由东向刀靶水、老君关地域破坏浮桥、切断电话、断其归路。五、九军团明日跟进,军委直属队上干队明日拂晓入城任城防。”并强调指出“这一追击的决战,关系全局胜负,无论如何要扩张战果,歼灭其全部,不得丝毫动摇(14)”;另一电则向红五、红九军团首长通报了中央军第十三师万耀煌部已到达北线战场的敌情,并作出相应部署:红九军团后卫红九团、红五军团后卫红三十七团任务仍是阻滞当前之敌,争得时间,其3月1日的行动部署为,红三十七团如已到九坝,应到栗子坝附近阻敌并加强两侧警戒,红九团应转到桐梓城并向新店方面之敌侦察戒备,如敌进则阻滞之(15)。

  这是典型的毛氏风格:逮住了战机找到了重点就要倾全力施重击,一个拳头打人。到了决战的节骨眼儿上,所有家当都要准备拿出来专顾最重要的这一头。令红五、红九军团主力向南线靠拢,为的就是在必要时作为重要砝码加入南线战场,坚决拿下吴奇伟!

  大概是毛泽东最为了解林彪这员爱将时常在关键时刻过于患得患失的痼癖,也可能是看到了那个实际上已被林彪自己放弃了的“一师之两个团停止追击返回遵义”,所以30分钟后又追上一电:“前令迂回往刀靶水、老君关一带截敌的别动团,关系战役很大,应由一军团选出,交左(权)或周(子昆)带去。在战术上应:A.隐蔽飞速,由东转到目的地,严防敌过早发觉;B.到后择要布阵阻地(敌),重点在东侧;C.彻底破坏其浮桥、电线;D.敌退下应截之,以收缴获,并乘其溃乱猛追之,扩大战役胜利。(16)”

  随即又给彭德怀、杨尚昆鼓劲提气:“今日在遵义附近作战的仅韩、唐两师及柏(辉章)—部,其欧(震)、周(浑元)两敌本日决无增援可能,我决心增加兵力,继续战斗,夺取最后胜利。你们应坚持阵势万勿放弃,以便增援一到即行总攻;如已转移,应即恢复。命令即下,已令干部团第一营及军委警卫营于1日6时开抵新街,统归你们指挥(彭杨),望派员于6时前在新街接引,整个作战由彭、杨统一指挥,在28日战中,英勇、坚决夺回已失阵地的干部团足称模范。(17)”

  与此同时,还在跟彭德怀硬挺的韩汉英也得到派往懒板凳(今南白镇)的联络官回报:共军已抵懒板凳(今南白镇),王家烈部退往八流(里)水,唐云山第九十三师正向乌江撤退……

  这下韩汉英才算真正醒过味儿来:吴奇伟“撤退至懒板凳附近集结,待机转移形势”后边儿还有个等号,等号那边儿的内容是“逃过乌江”!如此韩汉英也着了慌,再不敢“确守现占领地区”而是马上部署逃跑:既然“共军已进抵懒板凳(今南白镇)”,我等不能再按吴长官令跟那儿去碰钉子,各部应改由八流水黔军退却方向撤出,以期与吴长官王主席所部取得联络(18)。

  3月1日晨8时30分,韩汉英部交替掩护,通过两口田向八里水撤退。9时,中革军委获悉韩部已开始撤逃,当即向彭、杨、林、聂连发两电:一、三军团应坚决执行昨28日24时电令,火速猛追该敌,注意两侧包围,压迫其走乌江而消灭之,以竞全功(19)。而与此同时林彪也得悉了韩部逃跑的消息,也向正追击吴奇伟的红二师充了一把气:“薛敌九十三及五十九师向大渡口撤退,你们须乘胜前进,消灭或抑留该敌,一师及三军团亦拟追击。(20)”

  于是这一天注定要成为中央红军自中央苏区“西征”以来最为辉煌的一天。

  上午10时左右,逃到八里水东端的韩汉英部被昨日即开始追击黔军的红一师兜头截住,后边红三军团主力又撵了上来,韩部第三四九团林贤察部全部被截断,林贤察完全失去对部队的控制。随第五五八团陈金城部撤退的韩汉英一看势头不对,即令余部赶紧与红军脱离接触,陈金城部与师特务营交替掩护各部撤退,林贤察率第三四九团取捷径去白腊坎,第三五一团张德能部则跟自己一起经罗名城退向鸭溪……

  然而这时韩汉英部的撤退已经陷入混乱无序状,红军战士一路抓俘虏缴枪,十分得意开心。当时的情景,时任第五十九师第三五一团张德能部第一营上尉营附的宋少华老先生曾有一段心惊胆战的回忆:

  

  ……我们不支向后面撤退。这时红军在后面边追边喊:“不要跑,缴枪不杀。”我一面指挥士兵逃跑,一面令几个班长拼命抵抗,掩护退却。这时我站在一个石桥上面指挥,红军从左右包围而来,我们就在石桥附近展开激战。忽左侧方有挺重机枪向我射击,我一惊慌,便倒在桥下。这时桥下已坐有一位腿负了伤的红军战士,大声喊“缴枪不杀”,我正犹豫之际,后面追兵赶到,我就把一支快慢机放下被俘了(21)。

  

  被一个负伤跑不动路的红军战士缴械抓了俘虏,宋少华老先生的的确确是狼狈到了家。

  不过他后来还是寻隙脱逃了,在路上躲躲藏藏走了3天才过了乌江。据他回忆,过了乌江一路都是第五十九师和第九十三师的收容队,而收容来的残兵败将都跟自己一个模样:面目黪黑,形同乞丐。

  跟着吴奇伟逃跑的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的状况更为悲惨。

  第九十三师在逃跑途中唯一值得一提的抵抗是刀靶水以北的螺丝堰(今三合镇)战斗,那天聂荣臻亲率红二师追到这里时遇到第九十三师后卫补充团的阻击,敌军以十多挺轻重机枪交叉封锁了道路。红五团追击至此曾被绊了个踉跄,然而勇敢又机智的红军战士们很快便找到了办法:以主力正面佯攻,一部奇兵迂回到敌侧后,用马刀在荆棘从中硬砍出了一条路来,突然向敌人后背发起攻击。守军背后挨了黑枪以为已被红军包围,阵脚立呈动揺状,而红军战士则乘机在一片杀声中突入战壕与敌人白刃相搏,半个小时后即解决战斗,尔后又是一路狂追……

  而吴奇伟乘车一路狂奔跑到了距乌江渡口15里的刀靶水时天色已近黄昏,要按薛岳命令到这里他就不能再跑了,可到了这步田地跑与不跑已经由不得他了:各部混乱逃跑已不成建制,身为司令官的他根本无法掌握,司令部的伙食挑子与部队混在一起已经跑到了前头的乌江渡口,正吵吵嚷嚷挤在一起过浮桥,他要再不快跑那就只好等着红军上来抓俘虏了。北伐名将吴奇伟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落到过这么狼狈的地步,急得是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地下就哭出了声儿:“好,好,我今天就死这儿吧!……”。

  情势十分紧急,左右又哄又劝,扔掉汽车搀着架着吴长官逃向了渡口。

  红五团脚跟脚地撵到了刀靶水,发现刀靶水的陈家祠堂竟然还有吴奇伟部的一个军火库,里面塞满了各色枪炮弹药,红军战士意外地发了这笔洋财个个喜笑颜开:“还是跟中央军打仗好呀,可以换装备哩!不象‘双枪兵’,烟枪都比钢枪新……”。大家手忙脚乱地一通抓挠,先把子弹袋、手榴弹装塞满,再挑挑拣拣得意换新枪,然后跳将起来又接茬儿再追……

  到了乌江渡口的吴奇伟看见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便腼着脸皮先过了浮桥,过桥后工兵连长问“浮桥是否拆毁”?吴奇伟将军在军中素有爱兵如子的“吴阿婆”之誉,答曰“待部队过完后再拆”,然而此刻尚聚集在北岸的辎重人马一看到吴司令官都已过江了,当下便乱哄哄一起拥上浮桥,一时间人喊马嘶,秩序大乱,守桥部队也无法维持秩序。

  要命的是这当口屁股后头又是枪声大作,撵上来的红军已经占领了乌江渡口北岸的山顶,正从山上往山下猛冲。拥在江边的队伍顿时大乱,都拼命地往浮桥上挤。浮桥浪来荡去终于还是不堪重负,一声巨响后桥上人马辎重悉数跌入江中,眼睁睁地被湍急的江流所吞没。如此惨状让“吴阿婆”以手掩面不忍相看,好半天儿也没有回过神儿缓过气儿来……

  而尚留在乌江北岸的千余名吴部官兵要么当了红军的俘虏,要么沿江奔逃,一派狼籍之状。

  是日,中革军委由遵义城外的大桥、董公寺移驻遵义城中。

  至此,桐遵战役胜利结束。

  是役,中央红军连续转战5个昼夜,连克桐梓、娄山关、遵义,锋镝直指乌江,击溃黔军王家烈部8个团,中央军吴奇伟部两个师,歼其第九十三师大部,第五十九师一部,缴枪两千以上,俘获三千余众,获轻重机枪数十挺,枪、炮弹数十万发,取得长征以来第一个大捷。

  需要提一笔的是,15年后吴奇伟将军策动了粤南起义,参与了新中国的建设,还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委员会委员。不打不成交,打了再成交,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在二十世纪中国人民革命战争史上,好像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现象。

  乌江边上的这台好戏,不过是上个世纪威武雄壮撼天动地的那出精彩活剧中的一幕。

  当然这当间也的确是好戏连台——蒋公及麾下诸侯的幕后戏也很好看。 

家园 【原创】第五章 锋镝(6)·非常轨迹

  

  得知“朱毛”又过了赤水河后,蒋公好像反而不怎么关心这边厢的事儿了。

  红一军团轻取桐梓那天,蒋公知道自己那个“集歼朱毛于赤水河以西”成了笑柄,脸面儿非常不好看,于是给薛岳发了一个手令:“接川中电称;匪向东回窜,土城被占,其故在中央军未能照预定计划西进。等语,现在二广正借口中央军在黔逗留不进,以罪中央,如果匪东窜,而我军不克积极追堵,则彼等更可加罪中央,而且使川军对中央亦受不良影响,则事更难为。务督各部向匪猛进,不得稍事贻误。中(正)定月底到重庆。(22)”

  如此语重心长推心置腹,薛岳脸皮再厚,大概也不能不为之动容。再说他也怕“朱毛”从黔东迂回绕攻贵阳,于是才有了让第五十九师韩汉英部出黔西,让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出贵阳,由吴奇伟统领奔遵(义)桐(梓)的来由。

  此后,直至吴奇伟溃过乌江,蒋公好像连电报都懒得往这边厢发了。

  这当间我们能查阅到的蒋公有关电报大致是下面这几个:

  2月25日,复龙云20日报告滇军“已向营盘山追击”并“尚冀中央常给情报”电(23);

  2月26日,发出一个纯属马后炮乱弹琴的“情况通报”:“残匪有日(2月26日)再陷桐梓,林彪、李某各匪首已到桐梓(24)”;

  2月28日,电告龙云:“已饬薛部吴、周两纵队向桐梓、遵义急进追剿,期于乌江以西地区而聚歼之。毕节、大定方面仍希贵部配置相当兵力扼堵,勿使匪再得西窜也。(25)”

  这当间“朱毛”夺娄山关,进遵义城,撵吴奇伟,蒋公似乎都全无察觉。这从他于3月2日向周浑元、吴奇伟下达的一个“手令”中或可得窥一斑:“⒈据绥阳蒋在珍东午(3月1日11~13时)报称,匪与该部在绥阳附近激战中,桐梓已被犹部于东日(3月1日)克复。现判断匪情,必向东图,与肖贺联合;⒉我第五、第十三、第九十六师应于微日(3月5日),在仁怀与桐梓间地区之三元场、楠木场—带,或坛厂一带集中后,再向遵义进取;⒊吴纵队以一部在新店、刀把水—带,对遵义方面监视匪部行动,其余主力仍照前电沿乌江南岸向水口急进,在水口附近相机转渡乌江北岸,随地截击,但须于鱼日(3月6日)前到达水口勿误。(26)”

  看看,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还不知道吴奇伟在哪儿在干什么,这边厢“朱毛”锋镝直指乌江边上了,那边厢他还开口便是“判断匪情,必要东图,与肖贺联合”、“令吴奇伟纵队……相机转渡乌江北岸,随地截击”,全然忘了两天前他还在跟人家“龙主席”说道的“已饬薛部吴、周两纵队向桐梓、遵义急进追剿”。

  可见这几天薛岳根本没跟蒋公“早请示晚汇报”,或者请示了汇报了蒋公诸事纷繁没顾上瞅。

  身为最高统帅,你说蒋公丢的这人儿大不大?

  不过蒋公该电里有一个信息却是真的——“桐梓已被犹部于东日克复”。3月1日那天,红五、红九军团主力已南下进至娄山关、板桥一带,桐梓城中只有红九军团军团长罗炳辉带的电台分队和一个百把人枪的警卫连。而黔军犹国才第五旅刘明痒部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个信息,乃亲率一营人马来讨便宜。据时任刘部副官主任的张适南老人称,刘是桐梓本地人,地形熟悉,他指挥队伍从侧面绕过桐梓南门外小高地,突然向正向娄山关方向转移的红军开火。而城中罗炳辉以为是川军主力前来偷袭,他手下仅百余人枪远离主力也没法坚守,便主动弃城撤向娄山关。刘明痒是来讨便宜不是来找仗打的,罗炳辉不明敌情也不想被粘糊住,所以两边并没有交几下火,也没有伤亡和被俘(27)。

  这就是所谓“犹部克复桐梓”。不知为什么,消息传到中革军委首长那里却变成了“川敌(约4个团)今由桐梓西南分三路突入桐梓城(28)”,一度使他们相当紧张——那天中午12时30分,朱德总司令刚给罗炳辉发了一个指示电,在通报了遵义大捷的消息后,要红九军团“在桐梓城及其附近多贴此项捷报,并要桐梓革命委员会召开群众祝捷大会,以扩大红军影响,提高群众斗争勇气与决心,更可增加援敌恐慌(29)”。

  “川军进入桐梓”这个消息误导了中革军委一把,他们以为正在楚米铺、栗子坝一线阻击川军红七团和红三十七团已被敌截断(也许罗炳辉是这样报告的),便准备迅速转移南线红军主力北上打击川军,同时要求罗炳辉“尽力扼守娄山关至明2号拂晓”(那时娄山关只有干部团一个百余人枪的上干队),“我五、九军团应立即向娄山关赶进阻止敌进,并要能坚守两天……,以待我一、三军团寻求机动”(30),而那时红一、红三军团已连续转战一个礼拜,实在是疲惫至极,真要是川军主力已倾力南下,他们又得从乌江边上迅速回师北上就敌,如此战斗力大概也会大打折扣——毕竟红军战士也是肉体凡胎呀,中革军委首长为此紧张一把,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第二天中革军委首长就把真实敌情搞清楚了——估计又有军委二局的功劳:实际上这会儿川军主力还被红五、红九军团的两个后卫团阻于楚米铺、粟子坝一线,潘文华将军这两天的活计也主要是防“朱毛”西进或北上,稍带着也瞅瞅热闹,行动并不积极,能来攻娄山关的只可能是黔军,当然也就松了一口气,决定“我野战军拟以一部阻滞桐梓方向之敌,主力在待机位置休息、整顿,准备折向川敌作战(31)”。

  “朱毛”松了口气,“龙主席”却泄了一口气。

  这几天里,滇军统帅龙云和摩下大将孙渡的相声段子一直就没完没了。

  一入川境进入“追剿”行列,孙渡就一百个不自在不高兴。“朱毛”进桐梓城陷娄山关取遵义城那当间,他还象上半月在扎西那样,天天梗着脖子给“龙主席”发牢骚出难题。

  2月24日红军已轻取桐梓了,“龙主席”才发现孙渡并未如自己刚向蒋公报告的那样“已到达土城”,而刘甫公那边儿传来的消息是川军郭、潘、廖三旅已抵太平渡、土城一线,且正“向土城之匪猛攻”。“龙主席”觉着这让自己在蒋公、刘甫公面前大为跌份,便迭电孙渡责问:“查川军潘旅系在我军后出发,现已接触匪之后卫,我军仍以终未赶上,究因何故?”(32)

  孙渡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到达叙永,附近人民一律拒绝行使滇币,迭次派人<与>叙永军政官长接洽,亦毫无结果,致全部几至断炊,且侦悉川军各旅已分<向>此方前进,而各军作战地域,又未奉令划分,恐再向此方进展,一则不免拥挤,再则结养愈感困难,况土城、二郎滩一带,既有各路重兵围剿,万一匪受压迫再向西回窜,将来转移兵力,恐时间不及”,故“只得踅回营盘山附近,前进与安旅确取联络,择要堵截,以掩护云南正面,先固根本”。(33)

  “龙主席”闻此狡辩气急败坏,25日一天内又连发4电,对孙渡所述各项理由逐一申斥:滇币问题,老夫为你协调;任务事宜,蒋公“已指示明白”;“掩护云南”,这边自有安排:“至昭通、盐津之截堵任务,已有计划部署,我前方追剿部队,不必兼顾及此,致又牵掣,影响跟追之行动。万一匪又回头西窜,该部仍继续尾追,截堵另派部队担任也。”

  申斥完了即挖苦嘲弄:“前者灰(2月10日)电称谓友军未到,虑我为孤军,今者敬(2月24日)电称友军概已上前,又称嫌其拥挤,究应如何,真不可思议矣。”(34)

  按说“龙主席”把话都讲得这么难听了,孙渡就该没词儿了吧?

  嘿,才不哩!孙将军还象在扎西一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龙主席”连日迭电置若罔闻,当天的铺排仍然是“令鲁(道源)旅进驻摩泥,龚(顺壁)旅进驻营盘山,本部移驻麻线堡,均限25日到达,一俟镇雄现金解到,当即兼程进剿。(35)”

  瞅瞅,现大洋不来我不动,现大洋来了我才动!

  “龙主席”老拿“友军”来说事儿,孙将军很是不以为然,毫不客气痛加揭露与批判:“各方所报,匪不满万,究系侦察不实,抑别有用心,殊难臆断”,“各友军此次剿匪,全系电报政策,如叙永军队歼匪3万余,前土城一战匪已溃不成军,牛街、黄水河通过共匪,均全非事实。”而对于“龙主席”迭电催战,孙将军干脆就是反守为攻,一脚把皮球给踢了回来:“恳请钧座电王主席或中央军暂借大洋五、六万元,以应急需,而便进剿。(36)”

  ……

  你说跟下属天天这么着斗嘴,哪位长官受得了?

  如此这般,“龙主席”的“剿匪”信心也就日渐消磨在这场旷日持久的电报官司中了,至少是不如他荣膺“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官”那会儿了。吴奇伟被林彪撵到乌江边上哭鼻子的次日(3月2日),他在向蒋公上奏“黔北围歼计划”及“外用封锁,内行攻击”方略的同时,也发出了如同哀鸣般的一声叹息:“此次剿共,就目前观察所得,非有江河阻隔,则此匪绝难歼灭”。(37)

  蒋先生胡掰,“龙主席”泄气,李宗仁白崇禧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这哥俩一面跟“龙主席”煽乎,编排要来染指王家烈破败家业的理由:“查匪前此由遵义西窜,中央军屯重兵于贵阳附近,仅派少数部队随匪推进,未予穷追,又不使粤桂军进剿,致匪得乘虚回窜黔北。重罗赤祸,可为浩叹!(38)”一边在贵阳策动“拥桂人员,拟电请都匀之桂军入贵阳,以谋撑持西南之最后挣扎(39)”,甚至还放出风声:要雇杀手拾掇薛部将领……

  薛岳虽称“老虎仔”,闻听得这屁股底下要着火的事儿也害了怕,忙不迭地放下其惯有的桀傲,向名义上的长官龙云作悲情呼号:“桂有联匪并迳取贵阳之说”(40),还请云南驻黔代表黄毅夫代言,恳请“钧座迅令第三纵队速进至黔(西)、大(定)、毕(节)之线或以安(恩溥)旅入贵阳(41)”。

  被“朱毛”涮了一把,蒋公麾下各路诸侯似乎全都乱了方寸,一开口就跑调。

  最跑调的其实还是蒋公,3月2日这天他从武汉飞抵重庆,一下飞机就开庆功会,给川军“郭莽娃”授勋升官发奖金,高歌“军威大震”,对乌江边儿的那档子事儿似乎全无知觉。而这的确又不象是硬装出来的,因为就在同一天里,他一边向薛岳发出“令周、吴纵队防匪东图”手令,一边又给“剿匪军第一路军总司令”何健去电,把“匪已向东转进,其目的仍在乌江东岸,与肖贺合股”那番呓语,基本上不走样地重诵了一遍。

  官儿越大越好糊弄,看来还真是不假。

  而“朱毛”那个“创造川滇黔新苏区”的时机,好像也来到了!

  

注释
  

  (1)《2月28日2时军委电示一、三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林彪、聂荣臻向朱德报告已占领遵义新老城》,《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陆军第四军第五十九师2月28日起遵义附近地区战役战斗详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第410~第411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4)《陆军第四军第五十九师2月28日起遵义附近地区战役战斗详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第410~第411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5)未查阅到该命令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30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6)《2月28日9时军委作出打击援敌的指示》,《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中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7)未查到该命令原文,转引自《中央红军在遵义》第65页,贵州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

  (8)2月27日下午,红二团在丰乐桥附近已与唐云山第九十三师先遣队接触,但却未见中革军委或彭、杨、林、聂有过与中央军接触并发生战斗的通报或报告,估计可能是红二团龙、邓因“联络困难”未及时上报,抑或他们此时主要是与黔军第八团万式炯部交战,对唐部先遣队少数人员并未引起重视。

  (9)魏鉴贤《随薛岳所部追堵红军长征的见闻》,《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836页~183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0)《陆军第四军第五十九师2月28日起遵义附近地区战役战斗详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第414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11)魏鉴贤《随薛岳所部追堵红军长征的见闻》,《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83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2)《林彪、聂荣臻关于红一军团向乌江边追击逃敌的部署致朱德等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277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3)未查阅到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306~第30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14)《2月28日24时军委电令》,《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5)《总司令朱德下达攻下遵义后继续行动的部署》,《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6)《2月28日24时30分军委电令一、三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7)《3月1日凌晨军委电令一、三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中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8)《陆军第四军第五十九师2月28日起遵义附近地区战役战斗详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第414~第415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19)《3月1日9时军委给一、三军团连发两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0)《3月1日9时林彪令二师乘胜前进》,《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1)宋少华《吴奇伟部追剿红军溃败记》,《围追堵截红军亲历记》(下)第270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22)《蒋中正敬酉机汉手令》,《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3)《龙云报告滇军已向营盘山追击》,《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2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4)《蒋中正宥亥参汉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5)《蒋介石饬龙云于毕节、大定扼堵红军》,《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9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6)《蒋中正手令周、吴纵队防堵共军东图》,《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1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中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7)张适南《犹国才被红军牵着鼻子走》,《围追堵截红军亲历记》(下)第235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28)《军委电令五、九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9)《总司令朱德指示九军团召集群众开祝捷大会》,《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0)《军委电令五、九军团》,《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1)《军委部署3月3日行动》,《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1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2)《龙云询问滇军为何尚未赶上》、《龙云询问滇军五、七两旅为何未到土城》,《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0~第76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3)《孙渡为川地不用滇币踅回营盘山》,《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4)《龙云嘱孙渡仍照漾电指示行动》、《龙云责备孙渡行动迟滞即遵漾电行动》,《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67~第76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35)《第三纵队司令官孙渡至安旅长径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7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6)《孙渡请向中央军暂借大洋》,《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78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7)《龙云拟定黔北围攻红军部署计划》、《龙云建议外锁内攻对付红军》,《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17~第81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8)《李宗仁为遵义桐梓失守致龙云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1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9)《黄毅夫建议滇军速进黔西大定》,《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40)《龙云建议外锁内攻对付红军》,《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1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41)《黄毅夫建议滇军速进黔西大定》,《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80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家园 请问桐遵战役中红军的损失和补充情况

这一仗是否属于大挣一笔

家园 下节将要谈及……

从战后取得的有利态势和俘获来看,当然应属“大挣了一笔”。除去战役本身“长征以来第一次大捷”的意义外,这是俘获大于损失的战斗,应该是划算的买卖——虽然红军损失也比较严重(主要是这次战役挑了大梁的三军团损失)。

但是,由于各种复杂的主客观原因,这个“有利态势”并没有得以扩展并持续。其中一个很关键很重要的缘由是:对手据有当年的“高科技”——航空侦察。

至于俘获,在当时那种无巩固根据地且转战频繁的条件下,实际收益也非常有限——后来这部分兵员逃亡失散非常严重。

呵呵,顺便说句题外话。当年刚进入这段历史时,见到好多流散的“老红军”就激动、感慨,为他们的境遇鸣不平,可后来见得多了,也了解了一些背景,就没那么激动了,开始谨慎考量和发言了——这当间有相当多的人儿,是受不了那个罪,自己撒丫子开溜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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