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那些日子(一) 故园草,何青青 上 -- 水前云船

很多年前我在一个江南乡村的x小学上学.再之前很多很多年,北方有一首歌谣,千里草,何青青.回望自己上学的日子,没有东都的狼烟,只有一段青葱的岁月和当时一片鸟叫鹿鸣的绿色;然而现在是碗中肉渐多,枝头鸟全无,时光之酷有更甚于董氏之处.趁现在还能记住,就在闲暇的时候,记下那些今日已经不易再见的”农家乐”.

x小学在一个租来的农家仓库里面.仓库没有玻璃,窗户上蒙的都是农膜.更妙的是,这个仓库是泥砖做的.有年梅雨季节,有个墙角居然垮了:老师只好带着我们学生做泥砖.我们一群小子自然鼓舞非凡,满身泥点.然而泥砖的质量就大大可忧:砌上去之后不到一个礼拜,江南的潮气让那个地方又只剩一堆烂泥.先是有两只觅食的母鸡咯咯的踱者步子,慢慢走向正在讲课的老师.旁边住家的一只大狗也跑来凑趣,在我们脚下钻来钻去.坐在后排的农村同学有时干脆溜回家去给家里煮猪食喂猪,没有猪要喂的便去学校的后山去玩耍一通,老师也只能无可奈何.

后山有很多传说,据说有土地公,又有说有蚌壳精在山后河里.我就不敢上去,只在春游的时候去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在桃树下逐渐上升,偶尔又复下降,蜿蜒伸向看不见的竹林深处.老师带着我们随便走走停停,竹笋,野花,随处可见.路边青苔作色,草丛杂树争相泼洒.山中湿气很重,也不知是雨是露,只衬得桃花格外娇嫩,风微微一漾便仿佛作一阵粉雾散去.转过一个颓然四散的土地庙,便到了半山腰一个宽阔的坪上.当时已是傍晚,山下小河金光万点,村子里炊烟袅袅升起,正是多年以后胡兰成所说的岁月静好.

那时我不知道我会多年以后依然怀念.我只知道抓了春天的蝌蚪放上早抽的荷叶,看他们毫无机心的随处乱游,看胆大的同学抓来蚂蝗放在荷叶里面与他们一起和平共处.只知道摘下夏日的榆钱放在女同学的后脖颈上告诉他们是毛虫.秋天的时候,便去看鱼塘放水起鱼,摇摇晃晃走在他们支在出水口的网子上,然后跌下去满身是泥回家被老妈暴打.冬天便三人一组,两个人踩在农家的两轮车车辙里面,把另一个”火箭”在中间拖着狂奔然后拼命朝前甩去.生死时速的享受来得就这么早!

后来我去过x小学.先是换了砖瓦房.然后砖瓦房拆掉了起了新的楼房.然后那个地方住了新的住户成了民居,小学再也不知道去了何处.今天,或许已经没有了我读过的x小学了把.

记忆中的总归如落花流水般，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