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来自五湖四海的忽悠们（二） -- 速跑

刚认识的时候我让Eric和Peter合伙蒙了一道。有个周末Eric带领整个小组到附近小镇上吃饭。餐馆在小巷深处门面很不起眼，菜单也是用粉笔写在墙上的，但厨师的手艺真是一流，真亏这家伙怎么找得到。吃饱喝足，我和Peter捧着肚子挤进Eric的车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问Eric“你喝了不少吧，碰见警察怎么办”。Eric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没事儿，在法国我这还不算酒后驾车呢”。看我没明白，Peter在旁边补充道，“在法国，司机被允许喝一杯餐前酒，半瓶红酒或白酒，外加一杯餐后酒，超出这个量的才算酒后驾车”。我当时还不会开车，这两个人又一搭一档说得那么认真，我这个傻瓜就相信了，事后还到处去告诉别人“在法国少喝点酒开车警察不管”。

Peter长着一张典型英国人的脸，刚过三十就开始谢顶。虽然在法国生活了多年，皮肤依然苍白得透明。同为超级忽悠，Peter不像Eric那样绘声绘色充满抑扬顿挫和各种感叹词。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但至少能在三个小时里保持一个相当的语速而且逻辑严密滴水不漏，让旁边的人无从下嘴。小组讨论的时候如果这两个人掐上了的话结果是相当悲惨的，用不了30分钟剩下的人就会全体发晕，一点也想不起来当初讨论的是个什么话题。一个德国同学曾经满怀同情地对我说，“你真不容易，和那两个大白话蛋子一组都挺过来了，还过得满高兴”。

其实白话蛋子嘴里也常出真理，Peter有一段关于team work的解释就曾经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有一次组里的五个人在一起工作，各说各的，虽然找出几百个头绪但进展缓慢。两三个小时之后，瑞士人受不了了建议散会并且提出她宁愿一个人完成剩下的工作，那样一定更有效率。我也有同样想法。Peter不同意，他说“我绝对相信你一个人能干得更快。但如果你认为教授要求我们team work是为了以最快的方式出成果那就错了。想想你在实际工作的时候，上司和同事往往是不能挑选的，不同的工作方法和风格经常会降低效率而不是提高。但你能总是说‘我宁愿一个人干’吗？你现在学习的就是怎样和一些讨厌的人?D?D比如我，一起工作，并在不和谐中尽可能提高效率”。我们听了这番议论叹服不已，放弃了单干的念头接着互相折磨。

第一学期过了快一半的时候，Peter和同居多年的法国女友分手，收拾东西搬到学校来住了。虽然他自己没认，但同学们猜测他是被甩的那一方，因为那段时间他更唠叨了，对什么话题都感兴趣得谁和谁侃。一天轮到我和他一起准备个报告，进屋就看见他桌上最显眼的地方摆着张大照片：他和她美丽的前女友坐在他那美丽的敞棚跑车里，背景是他们美丽的小房子。我也就是多看了一眼，Peter就开始回忆：“当年……后来……”， 最后拿起照片，伤感地说“现在女朋友也没了，房子也没了”。我其实怪同情他的，可同时心里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真是个巨大的挑战啊。这么想着，安慰的话说出口就变成了“你还有跑车呢，不算太坏”。Peter后来对组里另一个法国人Jacob说，“那中国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心里狠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