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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面对王崴GG留下的坑,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 月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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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面对王崴GG留下的坑,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王崴GG走了,在西河留下了一个没有完成的坑。

    如今,它已经成为河中的纪念碑,但它依然是一个未填完的坑。

    每次看到它,我都觉得很遗憾,总有想做点什么的冲动。

    我没有王崴GG的亲身经历,那是一种对叙述对象了然于心的从容,我达不到,我只是一只书虫,工作之余爬行在实体书与印刷书之间,也许都知道一点,但也仅仅如此了。

    但我就是有想填完王崴GG未了之坑的冲动。就如同俺的偶像,来自亚美斯特尼斯的谢斯卡JJ为带着遗憾离去的修兹上校所作的事情一样,发扬书虫精神,填完王崴GG留下的,关于“埃厄之争”的坑,给河中的诸位大大讲一个完整的“埃厄之争”故事。

    我觉得,我能。

    当为第一铲土。

    关键词(Tags): #厄立特里亚(landlord)#埃厄之战(landlord)#埃厄之争(landlord)#书虫#填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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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逢十进一,送地图两张^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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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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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边境图

      看来还是笔力不够,十章都还没有说完。争取四章内结束吧。

    • 家园 【原创】“埃厄之争”,一个没有讲完的故事(十)

      红旗终于要插上总统府了。

      1989年过去后的1990年算是平静的,埃塞内战各方都在积蓄力量,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期间少不了各方势力间和纵连横的较力。知道大势已去的门格斯图以和谈为名为自己找寻后路;梅莱斯则抓紧时间巩固发展“埃革阵”在埃塞国内的政治与军事地位,说白了就是“招降纳叛收编土顽”,迫使埃塞各反政府组织向“埃革阵”靠拢;至于伊萨亚斯,则开始为自己曾经的革命前辈“厄立特里亚民族解放阵线”从苏丹的山中回到厄立特里亚桃林摘桃子而愤愤不已,厄立特里亚不安的因素开始一丝丝的释放出来。而国际间随着表演艺术家里根步出国际舞台,苏东大风阵阵,整个形势俨然暴雨前的最后宁静。

      就这样停停打打近一年后,1991年,“钟山风雨”最终降临于埃塞。年初起,“埃革阵”指挥的反政府军在埃塞全国对门格斯图政府军展开全面进攻;而“厄人阵”控制的“厄立特里亚人民军”攻克厄立特里亚港口城市阿萨布,并重重包围门格斯图政府军在厄最后据点阿斯马拉与马萨瓦;“埃塞俄比亚人民民主共和国”的国家机器分崩离析,门格斯图的政令已经出不了亚的斯亚贝巴。

      到了5月,局势更加明朗,埃塞反政府联军展开对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总攻,5月28日,亚的斯亚贝巴全城易手,门格斯图带着五十多名随从逃亡津巴布韦,在穆加贝大叔的庇护下不理任何指控或通缉,悠然度日至今。7月,在“埃革阵”的主持下,埃塞各反政府组织建立起埃塞过渡政府,梅莱斯担任总统。厄立特里亚境内新秩序确立稍早些,5月24日厄境内残余门格斯图政府军向厄人阵投降,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包括了前埃塞的全部海军力量,这支上世纪六十年代由美国一手组建的军事力量到了伊萨亚斯手中就剩13艘轻型舰艇可以使用,其中只有两艘火炮护卫舰,一艘导弹艇与一艘扫雷艇可以充当作战舰只。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支残破不全的海军在几年后愣是折腾出大事来。

      控制全境的伊萨亚斯迅速将筹备已久的国家政权端了出来,于5月29日成立了“厄立特里亚临时政府”,伊萨亚斯担任了政府首脑。有趣的是,这个临时政府有部长却没有总统或总理,伊萨亚斯是以“厄人阵”总书记的身份代行政府首脑职权,同时以“厄人阵”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身份代行国家军事首长职权。严格意义上讲,这还不是一个完整独立的国家政府。因为此时伊萨亚斯离建国还有两步之遥,国内的厄解阵总是想着在即将到来的“厄立特里亚国”中获得与厄人阵对等的政治地位,而这是伊萨亚斯无法容忍的,“打江山时你躲得远远的打下江山你就蹦出来了胜利的果实轮不到你”的想法伊萨亚斯始终无非放下,何况如今的厄解阵和金主苏丹那帮新上台就成天嚷嚷伊斯兰圣战的“革命战士”越走越近,作为基督徒的伊萨亚斯对此抱有极深的戒备,千方百计将这帮人排斥在国家政权外。而当年的徒弟已经取代门格斯图成为埃塞政治财产的继承者,身份变更后的梅莱斯会怎样对待“厄立特里亚”问题,伊萨亚斯一时把握不准,国家初定,埃塞的态度决定着厄立特里亚建国时间表。

      终于将红旗插上总统府的梅莱斯此时也为难,过去当“民族分裂分子”与如今成为统一国家领导人后所要考虑的问题角度已经完全变了。埃塞所有非提格雷人政治势力都在注视这位提格雷族国家领导人将如何“维护埃塞俄比亚国家利益”,若处理不小心,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厄立特里亚”,若如此,梅莱斯的半生政治成就恐怕也会付诸东流。作为百废待兴的国家,战争不再是一个好名词了。

      于是,这对师徒政治家也许是平时最后一次达成政治默契,在“攘外必先安内”的共同策略下,对外公布了一个“厄立特里亚问题解决方案”,主要内容是埃塞同意厄于两年后在国际社会监督下举行全民公决,决定是否独立;在此期间埃塞将建立新的国家政体,而厄则在此期间“维持现状”。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实际上梅莱斯已经默许了伊萨亚斯的独立建国要求,我想,除了两者曾经长期合作的原因外,“正视历史,共创未来”的想法未必不是两人共同的心愿,毕竟国家内乱刚刚结束,作为如今的建设者,谁都不想再背着包袱前进。

      结果两年后的1993年4月23日~25日,厄在联合国的监督下举行全民公决,以99.8%的绝对多数决定与埃塞分离。埃塞过渡政府接受公决结果,承认厄独立。5月22日,厄人阵中央委员会代行议会职权选举伊萨亚斯为厄首任总统,同时兼任厄武装部队总司令及厄国民议会议长。24日,厄正式宣告独立并举行开国庆典,完全排除非厄人阵政治势力的“厄立特里亚国”正式成立。

      不知怎么,这样的文字总让我想起外蒙。

      一年后的1994年12月8日,埃塞过渡政府领导下的制宪会议通过埃塞新宪法。有趣的是,如同当年的“提格雷人民民主阵线”把霍查大叔领导下的阿尔巴尼亚当作政治偶像一样,新的埃塞俄比亚国家是将印度的国家体制作为自己的建国蓝本。以民族为主体的联邦制成为国家基础;国家总统成为国家首脑,但实际职权参照印度与以色列;多党议会制,议会多数党执政,总理为政府首脑,实际职权同样参照印度与以色列。至于处理厄立特里亚问题的模式也以宪法形式固定,国家主体下的9个联邦主体(后划分为12个)代表埃塞各个主要民族,各民族间平等自治,享有民族自决和分离权,任何一个联邦主体的立法机构以2/3多数通过分离要求后,联邦政府应在3年内组织该族进行全民公决,多数赞成即可脱离埃塞国家。各州还可以本族语言做为州工作语言。

      有气魄!!!

      于是,非洲大陆上,两个新国家诞生了。

      说起来,这种现象也算是非洲的特色,约翰路易老冯的老祖宗们走之前塞几个炸药筒属于他们的优良传统。比起比埃夫、加丹加或者西撒哈拉,我不能不说,东非高原上那两个国家赶上了好时候,也遇见了两位雄才而又务实的政治家。

      可是,事情真的就这样解决了吗?

    • 家园 【原创】“埃厄之争”,一个没有讲完的故事(九)

      1989年时段在埃塞的“革命史”中的地位相当咱们自己革命史中“三大战役”爆发的1948年。就是在这一年里,“连环套连环”的军事与政治事件确定了提格雷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把红旗插上总统府”。

      事件的第一环来自梅莱斯与伊萨亚斯联手制造的枪声。1989年春季,磨刀霍霍的提人阵(TPLF)与厄人阵(PFD)联合一致,对驻扎在埃塞北部提格雷地区的门格斯图政府军发动代号“塞奥佐诺斯”的军事攻势。虽然占据了绝对的空中优势,埃塞政府军依然一败涂地,军队成建制的被消灭,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失去了整个提格雷地区,储存于该地区的军事物资及全部军事基地都成了TPLF与PFD的战利品。

      接下来,在TPLF的全力配合下,PFD对厄立特里亚境内的门格斯图埃塞军发动攻势,结果也是在很短时间内,除首府阿斯马拉周边以及几个港口城市外,整个厄立特里亚地区易手。

      门格斯图在梅莱斯与伊萨亚斯联手下败得如此凄惨可以说是过去以往种种施政恶果的总爆发。一方面来自苏丹的支援让PFD与TPLF的武装力量在装备尤其是重装备上得到加强,重炮轰击下汽车与坦克出击的场面已经很常见;另一方面,埃塞政府军战场上,别说提格雷裔士兵,就连阿姆哈拉裔士兵都毫无斗志,战斗形势稍微不妙就军心动摇,很多士兵在下级军官的带领下成批倒戈;有些更绝,干脆怀揣武器开小差,回家乡闹暴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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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格斯图

      军事失利后就是政治的动摇,埃塞政府军内部酝酿着变动,在高级军官的授意与直接参与下,1989年5月,针对门格斯图的军事政变爆发,其结果与二战末期“刺杀希特勒”事变极为相似,整个埃塞军官团在自相残杀中灰飞烟灭,从国防部长起,三军总司令,三军参谋长及各兵种各军级指挥官死的死,被捕的被捕,逃的逃,倒戈的倒戈,靠军队起家的门格斯图开始丧失对军队的控制。

      政治的动摇带来外部与内部环境的恶化。1989年9月底,下定决心的老卡撤出了古巴在埃塞俄比亚的全部“顾问”,连安哥拉都开始撤离了,这片烂摊子实在没有继续坚持的意义。紧接着小戈也宣布不再向埃塞的门格斯图政权提供军事及经济援助,并撤回了全部军职及文职人员。门格斯图就此失去了几乎全部的外部援助,可以说,“日子基本到头了”。

      至于因为形势而“斗志昂扬”的革命者方面,带着89春季攻势胜利的余威,梅莱斯领导的“提格雷人民革命阵线”联合“阿姆哈拉民族民主运动”、“奥罗莫人民民主组织”和“南埃塞人民民主阵线”三支反政府武装组织,北中南一个不少的成立了全国性政党“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埃革阵)”,“具有长期革命斗争经验”的提人阵当仁不让超越三个“革命小字辈”,在埃革阵决策机构“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占据了多数,梅莱斯担任主席,而埃革阵成立伊始提出的“革命纲领”就是:“建立各民族平等自治的统一民主国家”。至此,一个曾经“彻头彻尾的分裂组织”,摇身一变,成了最有实力组建新埃塞俄比亚国家的跨族跨地域政治组织。与之相比,其他实力与之相近的民族组织都还忙着盘算自己的控制区域是不是应该再大点。

      毕竟是千年古国,“埃塞俄比亚”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尽管民族不同文化有异,国家分裂瓦解并不是多数埃塞俄比亚人愿意看到的;门格斯图的“埃塞俄比亚人民民主共和国”分崩离析已成定局,由此可能引发的混战更是这个动荡近二十年国度人民所无法再承受的灾难。埃革阵的振臂高呼迎合了埃塞的广大民心。在埃塞人心中梅莱斯从过去的提格雷叛军首领一跃而成可以带领埃塞诸民族实现国家和平稳定的新希望。

      而此时的伊萨亚斯则全身心投入厄人阵控制区的地方政权建设,由此巩固厄人阵在厄立特里亚社会各个方面的强势地位,最终目的就是尽快组建在厄人阵控制下未来厄立特里亚国家政权。

      两厢比较,这对在共同革命斗争中结下的兄弟也是师徒随着埃塞内乱的发展在政治诉求上越离越远。

      不过当时的他们可能都没有想到,当埃塞内战就要走到尽头的紧要关头,同样是1989年的6月,埃塞的北方邻国,当时梅莱斯与伊萨亚斯共同的后援基地苏丹爆发军事政变,温和的亲美伊斯兰政权被推翻,同样是一对师徒登上苏丹最高政治舞台,随之而来还有大批经历过阿富汗“圣战”的退伍穆斯林及商人,他们共同的愿望就是要把苏丹建设成“更纯粹”的伊斯兰国家。

      这对师徒,师父叫图拉比,是一位伊斯兰教长老,不久,他成为了苏丹精神领袖;而那位徒弟名叫巴希尔,是一名伞兵军官,两年后,他成为了苏丹国家最高领导人;至于那群外来的志愿者,其中有一位退伍后从商的青年商人,当时他还不为外界所知,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名叫奥萨马.本.拉登的商人二十年后会因为不打招呼就拆了山姆叔叔两栋高楼而成为这个世界最知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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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为巴希尔,右为图拉比

      由此,未来的“埃厄之争”打下了第二根桩子。

      土鳖再扛一次铁牛

    • 家园 小山妹妹,科普特派与聂斯托里派无关

      前两天忙得有点晕头,实际我手边有一部任继愈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宗教词典》,早该查一下答案了。我也曾怀疑科普特与聂斯托里有关,弄混了。

      简单说,科普特教会是原古埃及人组成的东部教会,使用科普特语,卡尔西顿会议上反对神人二性论,主张一性论,与君士坦丁教会分裂而独立。该教会主要分布在埃及和埃塞俄比亚。

      你无需修改太多,因为这方面的事情与你整个文章关系不大。只要删掉卡尔西顿会议是基督教发展史起点、科普特派与西亚有关,及传到中国是景教等内容即可。

      二性论和一性论的问题,你原贴本未涉及,不必深究。这方面的争论,是神学的核学问题之一,绝对是个掉进去几年甚至一辈子出不来的坑,也没必要因为在河里写贴掉进去。

      手边另外几本书也翻出来了,支持一下一般的普及性文章还是没问题的。有什么需要查的可以短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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