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山火（完） -- 蛇公子

到这时候，两伊在埃尼胡什和曼达里之间区域进行的所有空地战斗都结束了。双方都对结果不甚满意：伊拉克人在人员和装备方面都损失惨重，还被迫放弃了边界上的多个要点，但是他们成功的守住了曼达里。牺牲了两个旅的“巴西伊”，伊朗人终于突破了伊拉克的防线，可是他们的进攻也失去了动力。虽然这次伊朗人距离达成一次真正的突破已经非常接近了(可能是整个两伊战争期间最接近的一次)，不过面对可能遭遇的更加猛烈的抵抗，伊朗人再无力向巴格达前进一步。伊拉克的增援从巴格达和其它地方源源而来，建立了新的防线。伊朗人投入的军队和物资都不足以支持一场漫长的消耗战了。

奇怪的是双方的领导层都没有认识到空中力量的重要性和成就，尽管它们再次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因此伊朗和伊拉克飞行员们的成功和牺牲还是白费力气。伊朗的士兵们士气高昂、训练也相当不错，求战欲望强烈。如果得到许可动用更强大的装甲预备队，就可以在伊拉克防线上打开突破口，就算伊朗空军和陆航能提供的空中支援很少，伊朗陆军也能够取得一次决定性的胜利。当然，如果有空军的全力配合就更好了。同样的，如果伊拉克空军能发挥其优势，而不是为了应付伊朗的进攻而进行有限的小规模行动，就能更有效地解决敌人的步兵，在更短的时间内粉碎伊朗的攻势。无论伊朗在1982年秋天发动的两次进攻取得了什么样的战略成果，其对空中力量和装甲部队的使用都是一种耻辱。装甲部队被主要用于支援运动缓慢的步兵，而不是集中起来向敌人防线后方大胆穿插；而武装直升机似乎更像一种表演工具，对战斗的结果并未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正如人们一直说的：两个国家用现代武器打了一场古典战争。

两边的武装直升机(AH-1J和SA.342)的表现都符合甚至超过了西方观察家们的期望，根据北约所进行的一些测试，美国陆军认为在中欧战场上武装直升机对坦克可以获得16:1的交换比，而使用与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相同战术和直升机的伊朗人达到了更高的比例——40到50比1！

轻装甲的法制SA.342L“小羚羊”是同时期关于用直升机进行反坦克作战的欧洲思想的典型代表，显然其弱点证明这样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上是错误的。在高危环境中行动时，“小羚羊”缺少装甲的保护。不过“霍特”和“陶”式反坦克导弹在对付当时的大部分坦克时问题不大，无论苏制的T-55和T-62，还是美制的M-60A-1和英国的“酋长”。强有力的米-25要用AT-2执行反坦克任务显然缺乏必要的精度，但是在压制敌方炮兵和防空阵地时非常有效，因此可以用于支援“小羚羊”，东德的“猎杀”小组的概念经受住了考验。

关于伊朗的AIM-54导弹都在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中被“CIA或休斯技术人员破环”的谣传没完没了，可事实上库存的270枚导弹完好无损，只有哈塔米空军基地(TFB.8)的18枚战备用弹受损，但是后来都用从美国秘密采购的零件修复了。整个两伊战争期间伊朗空军F-14“雄猫”机队用这种导弹控制了天空。

附记

以下这些飞行员是前述战役的参与者和目击者，本文的许多材料来自于对他们的采访和回忆：

-伊拉克陆航亚辛上校继续与伊朗人战斗到1984年。在1983年他驾驶米-25执行的众多战斗任务中，总共发射了22枚AT-2反坦克导弹，却只取得了两个战果——1辆M-113装甲车和1辆M-60坦克，还击伤了1辆M-60，这种导弹的战斗部威力不足，不能击穿伊朗主战坦克的装甲。1983年9月14日他声称用一次57mm火箭齐射击落了1架AH-1J“眼镜蛇”。这期间他的米-25至少被伊朗火力击伤9次。最后1984年7月17日他和同部队的另一位飞行员一起驾驶两架米-25叛逃到了叙利亚。

-伊拉克陆航莫萨上校驾驶米-8在1983年3月被击落，成为战俘。战后多年才被释放，后来移民国外。

-伊拉克空军萨勒姆上校带着击落伊朗“眼镜蛇”的荣誉被送往法国接受“幻影”F.1EQ的训练。之后他驾驶装备AM.39“飞鱼”的“幻影”F.1EQ-5在哈格岛周围对伊朗油轮进行了15次打击任务。1987年3月末，在为一个袭击哈格岛石油设施的苏-22编队护航时，他声称用两枚R.550“魔术”Mk.1空空导弹击落了1架伊朗F-4E。他的战斗机飞行员生涯在他最后一次反舰作战后突然终结，1987年5月17日，他用两枚“飞鱼”击中了美国海军“斯塔克”号护卫舰(FFG-31)，导致37名美国水兵死亡。尽管他和他的上司强烈抗议，但他还是被停飞，并受到伊拉克秘密警察的监视。最后他于1989年逃离了这个国家。

-东德上校拉尔夫·吉斯克继续在伊拉克陆航担任顾问并领导一个“猎杀”小组，直到1983年6月16日他终于用光了运气，他在伊拉克塔吉陆军航空基地进行训练任务时遭到拦截，他的“雌鹿”被伊朗空军巴雅尼中校驾驶的F-4E发射的“响尾蛇”击落，机毁人亡。巴雅尼中校是对付直升机的老手，1980年就击落过1架米-25。

-伊朗空军赞迪少校早就作为一位卓越的飞行员而闻名，不过他常常被形容为“厚颜无耻”，这主要是由于他经常与阿巴斯·巴巴耶上校发生严重争执。这位上校被称为是“让伊朗空军F-14机队保持完好和战斗力的主脑”，或简单点说就是“战争英雄”。但是很多前伊朗空军飞行员都否认巴巴耶是合格的F-14飞行员，甚至干脆拒绝提及他的名字，可能主要是因为他与德黑兰宗教政权有着密切的合作。(每场战争中总会有些这样的人，不是吗？)赞迪少校从他与巴巴耶的纷争和与伊拉克空军的战斗中活了下来，可以证实获得了9个战果，可能另外还有两三个。所以他可能总共有11到12个空战胜利，因而他当之无愧是史上最成功的“雄猫”飞行员，当然也是伊朗空军头号王牌。他在几年前以中将军衔退役，可是在2001年死于车祸。

-伊朗空军罗斯塔米少校继续着成功的飞行生涯，除了F-4E“鬼怪”II，还飞过F-14A，声称有多个空战胜利。1982年12月，他从70公里以外用一枚AIM-54A，击落了在波斯湾上空6万英尺以2.1马赫飞行的一架伊拉克米格-25RB。后来他还曾担任伊朗空军的代理司令，不过尽管有着非凡的勇气和功绩，他从未真正进入伊朗空军的最高阶层，最后移民离开了伊朗。

有很多参与这场战争的伊朗和伊拉克飞行员没能幸存，活下来的多数也遭遇不佳，要么被迫离开(或者说流亡)，要么郁郁而终，更有死于非命者。而他们从血腥的战斗中获得的经验和教训由于各种原因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现在对这段历史作一回顾，所换来的恐怕不应该只是一声叹息。

这张照片拍摄于1977年7月，显示了当时还是中尉的阿巴斯·巴巴耶(后排左一)，看起来巴巴耶应该是最早够资格驾驶“雄猫”的飞行员之一。可见对其人品的恶评使得其他飞行员对他的偏见到了何种程度。

伊拉克将军遭遇伊朗“雄猫”

在与伊朗的战争中，伊拉克将军的生命有赖于两个因素，两个都与他们的顶头上司有关：1.不要采取过多的行动，这会有让自己变成巴格达独裁者的眼中钉的危险；2.不要采取太少的行动，这会让自己显得不太称职，同样会变成萨达姆的眼中钉。通常伊拉克高级军官很少出现在离前线太近的地方，他们更喜欢待在安全的“战地指挥部”控制战斗，这里距前线的距离很少小于30公里。不过偶尔到前线去转转也是有必要的，否则就有发生“状况2”的危险。后者有时显得尤其重要，因为伊拉克战地指挥官常常向上级谎报军情，如果将军们想要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必须要亲自去看看。

1982年，萨达姆在视察前线时用一支步枪向伊朗方向射击。

恰恰有这样一个战例为这一阶段战争中又一个著名的也是争议很大的战绩主张提供了佐料，伊朗空军声称其拦截机在17分钟的交战中击落了五六架伊拉克战斗机，随后两架伊朗陆航“眼镜蛇”击落了一架载有一位伊拉克将军的直升机，还有护航的米格。这个传奇到现在还在互联网上传颂不已。

随着时间的流逝，故事的真相已经淹没在双方口水中，经过那么多次的改编、滥用和以讹传讹，甚至连一些伊朗和伊拉克飞行员的记忆也不那么可靠了。因为向来对“神话”持保留态度，在接下来的叙述中将一些显得太“神奇”的部分都去掉了，看起来似乎比较容易让人(至少是让我)接受了，可能这也是一个歪曲的版本，不过各位看官——你就凑合着看吧。

1982年11月20日，在埃尼胡什和穆西颜之间的前线上的伊拉克军队的状况已经很危急了，伊朗人已经夺取了多个重要的油田，切断了通向该地区的重要交通线；伊拉克空军被伊朗拦截机和地空导弹逐出了该空域；伊拉克陆航的种种努力也在伊朗飞机和恶劣天气的联合打击下终结。伊拉克陆军伤亡惨重，3500名士兵死亡，整个防线有崩溃的危险。伊拉克将军们已经听到了巴格达独裁者的不满之声，这时候哪里还坐得住，总参谋部的拉希德少将(第三军司令)和第四军代理司令兼陆军发言人默森中将决定到前线视察，并会见他们的战地指挥官。

11月21日早晨，两位将军登上了一架武装米-8直升机，飞行员是莫萨上校，另有两架米-8护航，还有1架米-25在前方开路，编队缓缓飞向曼达里。由4架米格-21和4架米格-23组成的小队在上方提供掩护，一旦燃油即将耗尽就立刻会有另一个小队替补。

标准迷彩涂装的伊拉克陆航米-8，注意大型的国旗，这是在多起友军误伤事件后，用于更好的识别。

10:40左右，在距离边界只有8公里、高度12200米的空中，两架准备攻击伊拉克目标的伊朗空军F-4E正在接近一架波音-707加油机。为加油机护航的是由胡斯罗达德上校带领的F-14A双机编队，两架“雄猫”以环形航线围绕加油机飞行，其中一架用AWG-9雷达不断扫描着前线空域。10:45左右，就在第一架“鬼怪”开始接受燃料时，胡斯罗达德上校的F-14A的雷达发现有多架伊拉克战斗机正从西面接近，已经进入了AIM-54的射程。

尽管有明令禁止他们进入伊拉克空域或离开加油机，胡斯罗达德上校还是决定发动攻击，他命令僚机(只携带了“麻雀”和“响尾蛇”)留在加油机身边，然后向西飞去。动作非常迅速，他和他的雷达操作员连续发射了2枚AIM-54A和2枚AIM-7E-4，结果令人满意，几秒钟内至少有两个目标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了。很明显他们当时仅仅认为他们破坏了“又一次伊拉克的空中突袭”。

与此同时，尽管其雷达网应该能够发现深入伊朗领空200公里以内的飞机，但是伊拉克人完全没有察觉伊朗“雄猫”的存在。莫萨上校获得的第一个“大事不好”的信号来自其中一架护航的米-8，这架直升机在前方数公里飞行，其飞行员大声警告说至少有3架护航的战斗机带着火焰从天空坠落，搭载将军的直升机应该向右急转以避开碎片。几秒之后，其中一个米格飞行员也开始大声警告说他根本不知道攻击从何而来，但是他“强烈”建议将军的专机应该立刻向西离开这个地区。眼看着米格的残骸从空中向自己砸过来，莫萨上校完全同意这个建议，于是他转向后方，两位将军的前线之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在几十秒内用光了所有的中程和远程导弹，击落了1架米格-21和2架米格-23，胡斯罗达德上校返回加油机身边，并向该空域的其它F-4通报了关于伊拉克战斗机的情况，显然他的AWG-9雷达从未探测到在护航的米格后方几公里，在山丘之间低空低速飞行的直升机。“鬼怪”战斗机开始行动，但是还没发现直升机(其实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就撞上了一个准备袭击伊朗地面部队的苏-22编队。一场缠斗随即发生，双方的飞行员都忙着抛掉对地攻击武器，最后一架苏-22被击落，其它的伊拉克飞机向西逃离。

当天还有空战继续发生，不过并没有伊拉克将军牵涉其中。萨菲上校也卷入了一次空战，当时他的“眼镜蛇”正在攻击伊拉克装甲部队，碰到了一个米-25和“小羚羊”组成的“猎杀”小组。由于燃油将尽，他的炮手拉伊一级准尉只来得及用20mm机炮向一架米-25打出两个长点射，就脱离接触返回了基地，没有观察到攻击效果。五天之后，阿里·“掘墓人”·萨菲上校和阿米尔·拉伊一级准尉被伊拉克高射炮击落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