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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史记》人物-谁与争锋话韩信(Bater from wenxuecity)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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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史记》人物-谁与争锋话韩信(Bater from wenxuecity)

    题外的话:写韩信,难!难就难在大家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既然是熟悉了,那就免不了都已经对他有了自己的见解,于是未必有兴趣看小子我在这儿的瞎扯。所以究竟要不要出这个系列,小子我委实犹豫了不短的时间,也和几位同仁稍有交流,得到的当然是鼓励。昨天读到一个白话的《韩信》系列,不禁失笑,作者力图要把韩爷写成个道德楷模,于是添加了不少想象的人物和情节。

    呵呵,人无完人,所谓瑕不掩玉,个人行事上的些许缺憾丝毫不能抹煞其军事天才。鼓吹的过于完美了恰恰给了人空洞的感觉。这个系列,小子终于没有耐心卒读。有感于此,小子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抛砖引玉,就算给大家踢踏出一片一吐所思的场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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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淮阴侯韩信,小子以为凡是讲汉语的地方,就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而且其大名也早已渗透到了多个非汉语的群落。个中缘由极其简单,那就是韩信震古铄今的军事指挥才能。韩信究竟指挥过多少战役,没有人精细的统计过,我等只知道自从汉王拜将以来,韩大将军攻必克,守必固,是个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虽然最后由于种种原因,淮阴侯终为吕后所杀,但这丝毫不能抹煞韩信在军事上泰山见顶般的历史地位。小子在此大喝一声:韩信既出,谁与争锋!

    按太史公的惯例,写韩信也是从介绍人的私趣入手的。“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按今天的话说,韩信整个一无业游民,赖以为生的手段居然是“从人寄食饮”,就是赖别人家蹭吃蹭喝,还好没去酒店整霸王餐,也没想起聚几个人收保护费度日,基本还算良民吧。

    司马迁未曾提到韩信有没读过书,但小子以为在这一段时间里,韩信是没少读书的,尤其是军事方面的著作。首先,他那份军事才能不会凭空而来,凭你再怎么天才,没有后天的引导,终归是无用的。

    其次,这韩公子种地种地不干,经商经商不曾,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那他整天干什么呀?总得忙点什么吧?最大的可能就是读书!呵呵,您想想,俺们有时候碰到一本感兴趣的书,还不是一样读的昏天黑地,整天泡方便面度日?韩公子那会没方便面泡,只好去蹭个肚儿圆,可以理解!

    韩信曾经在他们老家一个“亭长”那儿“寄食”达“数月”之久,“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那是,韩信那会正长个儿呢,吃起饭来就没个够,这谁受得了呀?一到吃饭的时间这位就来了,不邀他一起吃吧又不太好意思,于是亭长老婆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把饭煮好了,一家子吃完了再钻被窝里接着睡。

    嘿嘿,这等作息时间表,也算国内首创,填补空白了。等人韩信去了他家,这家子根本就不提起生火做饭的事儿。“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说实话,韩信这“怒”得没什么道理,人亭长并没孝敬您的义务,让你蹭吃了好几个月,确实对得起您了。

    于是韩信的生计没了着落,有一天看书看到肚子又咕咕叫了,找了根竹杆子,跑城门口小河里去钓鱼,看看能不能请水里的鱼GG虾DD们舍身布施一下。可他哪会钓什么鱼呀,唉,整了一上午,鱼虾都被他喂饱了,他却依然饿着。

    有个在这儿冲涤丝絮的大嫂子(漂母),一大早就看听见这位仁兄腹中风雷滚滚,中午回家吃饭,就给这韩公子也备下了这么个饭盒,下午就带给他吃。韩信一见,捧起来就往肚子里咽,连多谢都忘了说,更顾不上骂那河里的鱼虾忘恩负义了。

    第二天,韩信的伙食还是没着落呀,于是又跑到城门口去“钓鱼”。那位大嫂还真不错,又给韩信弄了个盒饭。如此以往,这大嫂子的盒饭韩信居然是连吃了“数十日”,估计到后来,连鱼杆也不带了,就捧着书本往那儿一歪等中午饭就行了。

    韩信后来给人道谢,曰:“吾必有以重报母。”那大嫂子回答他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说我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啊,哪里指望你报答我呢?

    这大嫂子固然是高风亮节了,不过从另一层意义上讲,其实也是对韩信根本不抱什么希望,觉得其所谓“重报”云云,根本是指望不上的事儿!这好理解,各位为某个伸手大将军布施了几个美刀,心里可有企望回报的想法吗?方此时也,韩大公子混得与一个乞丐已经不相上下了!

    有道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韩信衣食无着不说,连一帮子有点钱势的子弟也拿他取笑。有一回,有这么一个杀猪的年轻人就当众拦住韩信,“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说:瞧你小子长那么个傻大个儿,腰里还装模作样整把剑别着,其实他妈的狗熊一个!嘿嘿,说你呢,你还不服?你他妈要有种就拔剑捅我一家伙,来啊,捅啊,捅啊,嘿嘿,没种是不是?那好吧,从老子胯下钻过去下,今儿就饶了你!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信孰视之,?a出胯下,蒲伏”,注意看,没有愤怒,也没有狼狈,没有申辩,也没有挣扎,只是盯着这家伙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慢慢俯身从那家伙两腿之间爬过...这就是诸位耳熟能详的“胯下之辱”了。

    太史公写人私趣,向来虚虚实实。小子以为,这儿挑拣的三件小事,并非随便说说的闲话,其实是于千里外为韩信之败埋下的性格伏笔。先来看胯下之辱,你当然可以理解成光棍不吃眼前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子我却看到了韩信骨子里的另一个弱点,那就是他的孤傲!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的对手还能让你生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战胜他的把握!这话反过来理解,如果一个人对其对手的挑衅泰然而处之,那在他内心,这个对手已经根本不值一提了,更何况韩信坦然而受的是对手的侮辱!在他心里,你们这些个人根本不配和我同提!连和你们争论是非曲直都是浪费我的时间!

    贫寒的处身环境容易造成两种人,心智愚者成为卑躬的奴才,心智极高者则偏偏成为孤高的雅士。在这一点上,韩信和林妹妹居然是同一类人。韩信对侮辱他的那帮子人是极度的没放在眼里的,就好像林妹妹永远也不会和刘姥姥争执一样。

    然而孤高的人内心却是极度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的,一旦获得表现自我的机会,那就断断不肯错过,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表现。林妹妹不屑于和刘姥姥争执,然而在宝玉宝钗等这一个圈子里,却是万万不愿放弃任何机会的,数次要在诗赋方面压过众姝,就是明证。韩信在这方面的表现就是不折不扣的贪功。后话,这里提一下。

    再看漂母赠食一节,韩信很懂得知恩图报的,这是他的优点,然而别人为他提供了一次免费午餐,此公居然又连续多日假钓待赐,未免过于天真,在他看来,一个人对你好了一次,那后面必永远对你好,唉!最终韩爷也就这在折份天真上了。

    再来看那个亭长。不知道亭长到底是多大个官,估计也就和现在乡长那么大小吧。有意思的是,高祖刘邦在斩白蛇起事之前,所当的官也是亭长。韩爷在这个亭长寄食的故事,其实是韩信和高祖刘邦打交道的一个缩影。

    韩信要出人头地,要证明给世人看,本公子就是矫矫不群,他需要这么一个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机会,是为其“饥”也;然而他自己不能创造这么个机会,只能“寄食”于刘邦处,然后又天真的认为我在此寄食一次,就能寄食一生;最后此亭长的老婆下手断了韩信的口粮,彼亭长的老婆(吕后)干脆砍了韩信的脑袋。悲哉!

    韩信的母亲死了,“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穷得都没钱葬母,却依然为母亲选了一个旁边“可置万家”的风水宝地,人韩爷超级自信,知道自己会混得远远超过村里的同龄人,乡民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狂?本公子懒得和他们说,说了他们也不懂!

    等到项梁带兵渡过淮河,韩信认为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临。穷得叮当响,也好,连收拾打包都免了,就拿了老别在腰里的那把剑,利利索索就去给项家军当兵吃粮去了。小子以为韩信此时的情绪是兴奋的,而并不是和那些要神话韩信的人所说的忧国忧民。拜拜了,弟兄们,看俺不混出个人样,誓不回来!那时候你们才知道马王爷原来生着三只眼!

    韩信在项梁麾下并没混出个名堂,大概也就小兵一个吧,“无所之名”。项梁败死以后,所有的“遗产”为项羽继承。在项羽手下,韩信的地位稍有提高,“羽以为郎中”,就是后人提到韩信时所说的执戟郎中。

    说穿了就是个仪仗队员,找一拨子长得高挑上眼点的,每人整把大戟,笔挺挺往过道那儿一戳,威风!这说起来韩信韩爷外表也是威武雄壮的,呵呵,又是一帅哥!不过小子以为韩爷的帅气和陈平陈哥是不一样的,韩爷的帅应该是更显阳刚一些,总不好整个小白脸做仪仗吧?

    并没有人提到过韩信在项羽手下担任过更高的官职,然而韩信“数以策干项羽”,一个小小的仪仗队员能够数次为楚军的最高统帅出谋划策,一方面点出了项羽对待下属的一个侧影(后话,提一下),另一方面也说明韩信韩爷为一展抱负所作的努力,要抓住任何的机会施展所学!

    奈何项羽自己也是个不世出的军事奇才,指挥作战素来让人闻风丧胆,从而对自己的才能自信到了刚愎的程度。对韩信的策略,“羽不用”,可以理解,连他手下的头号谋士范增范亚父的话,人还爱听不听呢。

    等到“汉王之入蜀”,在项羽手下看不到前途的韩信,终于决定跳槽,不是说树挪死,人挪活么?换家公司,碰碰运气吧。当然也不完全是棉絮包脑袋,撞哪儿是哪儿,汉王刘邦在入关灭秦之后,在三秦之地的一系列手笔,是获得了广泛的赞誉的。这次被下放到边远山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依然有“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韩信也做了其中之一,“亡楚归汉”。

    韩信初至汉营,依然“未得知名,为连敖”,“连敖”大概也就是相当于一个连队的炊事班长那么个后勤小官吧。有什么办法?这一家伙过来的“数万人”呢,个个都高官厚禄的话,那只好刘邦反过来给他们打工了。

    然而人韩爷可不这么看,俺韩爷是谁?那是海龟PhD,您让俺跑这儿当个小小的街道妇女主任,简直开玩笑!于是工作上马子虎子,心不在焉。得,整一渎职罪。你想啊,老毛当年长征途中,要是哪个搞后勤管口粮的官员胡来,会怎么样?刘邦之入巴蜀,尽管后无追兵,然其后勤保障,也是极其艰辛的。于是韩信“坐法当斩”!

    和韩爷一块被绑赴刑场的共计十四人,就看见寒光闪闪,咔嚓咔嚓,“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呵呵,这儿有点追求艺术效果了,哪那么巧,刚好韩爷就是最后一个啊?咱不管它,反正只要韩爷不是第一个就成。

    看看这吃饭的家伙一会儿就得搬家,韩爷那个不甘心哪,我韩信一身的本事还没施展呢,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交待了?于是“信乃仰视”,看看能不能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嘿,还真给他找着了,“适见滕公”。滕公就是刘邦的铁哥们夏侯婴,那是地地道道的上层集团人物。

    世多有猜测滕公是监斩官者,小子以为不然。第一,军队里斩这么几个小人物,家常便饭。都要滕公这种重量级的人监斩,呵呵,他们不累得腿肚子转筋才怪。第二,如果是监斩,韩信应该能一上来就看见他,没必要等到轮到刀斧手站他后面了才“适”见滕公。多半是夏侯婴刚好路过,被一直在抬头张望的韩信看到。

    韩信马上大叫起来,“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呢,“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这就怪了,一个死囚临斩前喊点子“老子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之类的豪言壮语给自己壮壮胆儿,这“言”有什么“奇”啊?

    大多数看官在这儿都未求甚解,CCTV有个什么节目,请的好像还是个教授,讲韩信,也是糊里糊涂就放过了“奇其言”,而在“壮其貌”上大做文章,呵呵,你以为夏侯婴是Gay啊?没见“奇其言”还在“壮其貌”之前吗?

    那么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奇呢?这得来看当时汉王的处境。刘邦平定三秦之后,本来是打算堵住函谷,不让诸侯入关,自己割据这块风水宝地的。奈何函谷关一战,被项羽打了个稀哩哗啦,于是讲和,项羽携诸候入关,兵罢戏下,划地而王,分封十八路诸候。

    为了充分削弱刘邦并抑制其发展,这才把巴?p蜀?p汉中这一片兔子不拉*屎的边远之地塞给汉王,并在刘邦的周围另外封了三个秦朝的降将以钳制刘邦,尤其那个章邯,堪称秦末的头号猛将,让他守住汉王蹦出领地的出口。

    刘邦军事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对项羽这种名捧实扁的搞法只能是忍气吞声。动身往自己的领地开拔的时候,又听从留侯张良的建议,把连接巴蜀和三秦的唯一通道――栈道放火烧毁,一来可以避免追兵,二来可以显示汉王无东归之意,从而麻痹敌军。

    这一招是有效的,虎视汉王的章邯确实因此而放松了警惕。问题是,这一招固然蒙蔽了敌人,连自己人也一并蒙鼓里了,汉营的那些下层军官和士兵也是认为从此东归无望了,要在这边远地区生根发芽开花不结果了。在刘汉的最上层,此时有没有密谋东归不得而知,就算有,那也是高度的军事机密。这麽一个高度机密,却从一个小小的死囚嘴里喊了出来,对腾公无异于一声惊雷!

    打个比方,老毛到达陕北,老周去和老蒋谈判,商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事儿,炊事班的班长要被枪毙了,突然高呼:老毛不是要趁老将打日本自己发展壮大打回老家去吗?...真要哪个小兵有这份见识,后来起码也能混个纵队司令了。

    你说“滕公奇其言”奇的有没有道理?滕公一听这话肯定是一震,这谁这么厉害?过去看看,于是才有了“壮其貌”。这也说明滕侯确实不是监斩,否则早就“壮起貌”了。既然被吸引过来了,那你刀斧手先歇会儿,待本猴先和他聊聊,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知道俺们混成这德行了,汉王还“欲就天下”。呵呵,滕公毕竟是大人物,要赦免个把死囚,算个P。

    这和韩信一交谈,“大悦之”,哈哈,老子今儿行什么运?垃圾堆里捡到这么大一块美玉。赶快“言于上”,汉王呢,这会还在为受了项羽的窝囊气在家补念三字经呢,没什么心思管这事,不过既然是铁哥们推荐的嘛,那就官升两级,做“治粟都尉”,团级粮草管理员,还是管粮草!

    是金子放哪儿都会发光的,就看有没人看得到了。韩信管理粮草,却因此而结交了对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丞相萧何。这不奇怪,汉王的根据地的经营,后勤的保障,一向是萧何在管。韩信也管粮草,其实是萧何的部属,免不了有些交道要打。“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第二个为韩爷之才惊异不止的人了!

    汉王他们终于到达汉都城南郑,那些跟随刘邦而来的将士们一看,我靠,这TM也叫都城?出了门抬眼一看,出了山还是山,进了门,低头一瞅,除了泥还是泥,这这这,你让俺怎么活呀?于是弟兄们是成群结队开小差脱离革命队伍。

    韩信也挨这儿琢磨:本公子和萧丞相打交道也有日子了吧?看得出来,萧老爷子对本公满肚子墨水还是赞赏的,那肯定也向汉王推举了若干次了,可是汉王丝毫不见动静啊,怎么回事?...再等等看。又等了几天,除了觉得身边的弟兄们越来越少以外,根本不见变化。得,韩爷我是谁,就为了来给你看着这一推造粪的原材料?对不起,您嘞,另请高明吧,本公子另谋高就去也!

    这萧何吃了晚饭没事儿,打发个人:来啊,去把那个韩爷给我请来聊聊天,对人恭敬点,知道吗? 一会那个人就回来了,韩爷呢?回相爷的话,韩爷不在那儿,听说也开了小差,跑啦!

    什么?震得老爷子胃部痉挛,差点没把晚餐吃的东西给挤出来。跺着脚一个劲就嚷嚷:马,马,快备马...也顾不上通知别人,扑在马上就是一阵虐待动物。唉,谁让俺是马呢,跑吧,幸亏今儿晚上天还行,看得清道儿,要不然黑灯瞎火的,您倒是让俺往哪儿跑。

    这就是脍炙人口的萧何月下追韩信了。萧老爷子明白,刘邦要“就天下”,固然需要韩信这么一个军事奇才,就算刘邦不用他,也万万不能让他跑到别人那里,所以无论如何,韩信不能离开汉营,除非大家同时犯了自虐狂!

    萧相爷就这么心急火燎的追上去了,可他老人家临走也没说清楚他到底要去干吗,鉴于当时大家纷纷另谋高就的大环境,“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这还了得?“上大怒,如失左右手”。萧丞相可是最高统帅的最亲密的战友,汉家二把手啊!

    萧丞相千辛万苦追上了韩爷,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韩公子带了回来。萧何一看这事可不能再拖了,否则绝对会搞成个人才外流的大漏勺,赶紧来见汉王。这刘邦一看丞相又回来了,“上且怒且喜”,呵呵,很有点少女见情郎去而复回的感觉,虽然芳心暗喜,这气还是要撒的。

    汉王眼珠子一瞪:姓萧的,连你他妈都要舍偶而去乎?

    丞相俩眼笑眯眯:俺是去追一个舍您而去的人,哪里是要...

    汉王不放过:追谁啊?

    丞相依然不着急:就是俺屡次给您提起过的那个韩信韩爷,谢天谢...

    汉王咆哮:扯淡!俺手下那些马仔一跑就是十多个,你当偶不知道?那么些人你都没追,就单单去追那个韩信?胡说八道!

    任你一蹦三尺高,人萧老爷子依然不慌不忙,俺先喝口水:“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那些个逃走的“诸将”,和韩爷一比,狗屁不如!汉王您如果真打算就守着这几亩薄田终老一生,那就不关韩爷什么事了,如果还打算和天下英雄一争高低,非用韩信不可!您自己看着办吧。让俺再喝口水先。

    这一提到汉王的远大理想,刘邦也不跳了,嗨,估计气儿也消差不多了:“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打回老家,一统天下,谁不想啊,可心有余力不足啊,唉...

    相爷依然笑眯眯:“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遂留;不能用,信终亡耳”。――您还不用人韩爷,过不了三天,人还会跑滴!

    汉王狠狠心:“吾为公以为将”。――看您老爷子分上,偶让他做个方面军司令。

    丞相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虽为将,信必不留!”――一个方面军司令就想留住人家?

    汉王一咬牙:“以为大将。”――相爷您这么坚持,得,偶让他做三军总司令!

    丞相又端起茶杯:“幸甚。”――这还差不多!“汩儿...”,娘的,这几天差点没把俺累死。

    轮到汉王又猴急起来了,“于是王欲召信拜之”。来人哪,去把韩爷叫来,寡人这就拆符拜将。啊?别!差点没把人相爷呛着,“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就您这么象叫三孙子似的对待人家?不成的,三件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缺一不可!

    “王许之”,一一照办,谁让寡人想用他呢?

    于是乎翻皇历的翻皇历选黄道吉日,汉王也暂时把黑狗*肉三鞭酒什么的藏起来,又是洗大澡又是点熏香,一面又派人筑拜将坛,以昭示三军。

    这儿一群将领们听说要拜兵马元帅,一个个高兴得很,为什么呀?“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哈哈,合折没人觉得自己是饭桶的,这兵马大元帅嘛,人人想当。拜将这天,人人都找件精神点的衣服穿上,估计连樊哙都破天荒刮了把胡子。等到看见登上拜将台的是这么一个年轻人,“一军皆惊”!惊吧,别把眼珠子挤出来就成!目前喽罗跑得太多,分不出人手照顾盲人。

    翻遍了《史记》,发现刘邦虽然封侯拜将无数,这次拜大将军却是最为隆重的一次。许多人都说这样做是为了树立韩信的威信,以便其后的军事指挥,小子不以为然!

    刘邦的军队素以纪律严明著称,将领们之间内耗也是极少见的,韩信只要虎符在手,没人敢不听号令,因为兵符为王所授,不听持符者号令,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再说了,诚如萧何所言,刘邦拜将,从来都是这么大大咧咧不当个事儿,难道别的将领就不需要权威?也没听说哪位是因为拜将仪式过于简单而导致令不行禁不止的。所以小子以为刘邦如此隆重的举行授衔典礼,其实是另有他意的。

    仔细看萧老爷子的话,“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明白了吧?搞得这么隆重,不过是为了留住韩信不得已而为之!小子在(1)里曾分析韩信的性格特征,言此公乃孤高之士,内心充满了得到别人承认的渴望。

    萧老爷子对韩信吃的极准,深知这么呼来喝去,韩爷必以为汉王并不认可其大才,这样势必造成韩信的二次逃亡。这和林妹妹为了别人拿她和戏子比了一下就闷气不止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有“具礼,乃可耳”,摆足了排场,才能让韩信认为汉王在充分尊重他而为汉王卖命!唉,难怪最后韩信败在萧何手里,萧老爷子实在是韩信的“知己”!

    等所有的磕头撅屁股等等俗礼都做到了家,韩信“上座”。意气风发呀,熬了多少日子,碰了多少次鼻子,还差点掉了脑袋,终于登上这个一展抱负的将台。

    汉王迫不及待:“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这丞相多次帮你鼓吹,你到底有多大本事,抖点子出来让大家看看先。

    韩信呢,俺等的就是今天啊:“今东乡(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说这大王您要王天下,拦路的不就是一个项羽吗?

    汉王也承认:“然。”――小子你一下就点在实处,有眼光!

    韩信接着问:“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老板您自和项羽比较一下,谁厉害?

    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哪壶不开提哪壶,真TM不给面子!不过你老大我从来都是老命比面子重要,认了又咋滴?

    到这里,该是韩爷献宝的时候了,“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接下来韩爷仔仔细细剖析了楚霸王项羽的为人:第一,匹夫之勇,说项羽发起火来大喝一声,“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就你一个人厉害,有什么用?

    第二,妇人之仁,平时对部下“恭敬慈爱”,可以一到论功行赏,该给功高者赐爵封地,又表现的象只铁公鸡,“忍不能予”;第三,决策失误,放弃地利,“不居关中而都彭城”;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残暴嗜杀,失去民心。“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p欣?p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

    而老板您呢,恰恰反其道而行,“任天下武勇”,“以天下城邑封功臣”,所以将士们都愿效死命;尤其在民心方面,您大占上风,“大王之入武关,秋豪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秦地的老百姓都希望您去作他们的领路人呢;老板手下那些弟兄们,大多不是本地人,谁都想打回老家去,一旦您举兵东向,三军必然都以一当百,三秦之地的百姓也必群起而应,“三秦可传檄而定也”!

    “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汉王为什么大喜?有人说韩爷帮他拟定了政治纲领(“任天下武勇”,“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也有人说韩信帮他规划了军事路线。小子以为都不是!

    韩爷从不以政治见长,他和张良,萧何等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才,这些政治主张,并非韩信今天才提出来的,刘邦怎么会为早就已经在实施中的方针“大喜”?二傻子吗?

    韩爷的这一段就职演说发表于拜将台,听众有众多将领,和诸葛的《隆中对》听众只有区区三人(还未必都听得懂)根本不同,岂不知“兵者,诡道也”,当然是要极密的。大庭广众就规划军事路线?这是捧韩信呢还是贬韩信?

    那么到底汉王刘邦为什么“大喜”?这还得看刘邦当时的处境。刘邦本来和项羽是哥们,一同尊义帝之约伐秦,刘邦一路向西入关灭秦,虽然不是百战百胜,但那些败仗都未曾伤及刘邦筋骨,刘家军在战争中总体而言是不断发展壮大的。

    刘邦本人对自己的实力也逐渐建立起信心,要不然也不会企图堵住函谷关,割据三秦。然而函谷关一战(这是刘邦和项羽首次交手),刘邦在占据地利,以逸待劳的情况下,依然被项羽的部队打得东倒西歪,终于破关而入,划地而王,还塞给刘邦这么几块荒无人烟的鸡肋地皮,大家都看到了楚汉之间军力上的巨大差距,刘邦赴汉,甚至都不得不烧毁栈道来避免被尾随追击。

    这一系列的变故,不仅大大削弱了汉军实力,更严重的是使得汉军的士气遭到灭顶之灾,才出现了“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的悲哀,连汉王本人也是心气不足,要不然人云“丞相(萧)何亡”,汉王焉能信而大怒?

    韩信是军事奇才,自然一眼就看透目前汉军最需要的乃是“士气”也!他那一大篇演讲,说一千道一万,一句话“项羽是个纸老虎”!看起来厉害,然而咱们必能战而胜之,尤其弟兄们哪,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东进拿下三秦了,到时候哪,老板他又能“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了,儿郎们不要怕也不要跑,就等着快乐奔小康吧!

    韩信这次的演讲,毫无疑问的提升了汉军将士乃至汉王本人的士气,稳住了军心,相信也极大程度上减缓了汉军的非战斗减员,此乃“汉王大喜”的根本原因!汉王也因之看到了韩信治军的杰出才能,“自以为得信晚”。

    汉王“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开始操练兵马,筹划东进!

    大将韩爷的就职演说终于使得刘汉公司的股票在连续多日跌停之后触底回弹,现有资金不再撤出,刚刚退出尚未他投的散户得到这个利好消息也纷纷回归,连日的走势图上,也拉出一条条温和的阳线。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喽罗们如今出早操都勤快的多了,再也不是日上三竿尚拥衾而卧,还美其名曰节省粮食。

    在韩爷的演讲中,列举诸多汉王较楚霸王的优势,着重分析了“人和”,也捎带脚提到了“地利”的问题,唯独不曾提到“天时”。这就是说,汉王东向争天下的时机,弟兄们尚须等待。一来汉军自己需要修整操练;二来楚军势大,虎视眈眈,需要等待一个老虎走神他顾的瞬间。

    这么个时机,并没耗费汉军太多的耐心。汉王二月受封赴国,五月,在项羽北面的齐地就一下子乱了营。没办法,人人想当老板,还人人觉得自己的地皮不够多,不够自己搜刮的,最后是齐人“田荣自立为齐王,杀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这个彭越可不是等闲之辈,最后与韩信等合围垓下,逼死项羽的,就有此公。后话,提一下。

    齐地与项王的老窝比邻,项羽当然要先镇住它。偏偏连续派了几拨人去挑彭越,打了几个月,都被彭越整得灰头土脸。消息传到南郑,刘邦等人大喜过望,都知道东进的“天时”已经来临,项王为齐王所牵制,弟兄们此时不动,天诛地灭!

    然而怎样才能兵出汉地,拿下三秦,诸将却是一筹莫展,连接汉地和三秦的秦岭栈道早就被那“春天里的一把火”化为灰烬了。要从这儿过去,两条路,第一可以来个空降,奈何那时候连飞机的祖先都还没问世呢;第二,让将士们都变壁虎,手脚长吸盘儿,吸着山壁扭过去!

    等到大将军韩信召开高级将领会议,这个问题就首当其冲被摆到了桌面,得到的是韩爷斩钉截铁的答复:修栈道!诸将一下子觉得脑子里满是浆糊,要知道业已被烧毁的栈道是前人花费了差不多两年才修成的!

    诸将有点愣:修?

    韩信很直白:一定要修!

    诸将问题多:怎么修?谁去修?修到什么时候?...

    韩信有安排:周将军,樊将军,就请二位各带一千工程兵夜以继日,抢修栈道,越早完工越好!

    周勃,樊哙眼珠大:嗯?

    诸将就是不明白:哗...

    刘邦大喝一声压住阵:尔等吵个P,不听将令,我砍!

    诸将大着脑袋静下来:...

    等到韩大将军从容不迫把自己的计谋详加解释之后,这群马仔们才“哦”,“原来如此”,“高,愣是高”,“佩服佩服”,个个是俩眼放电加放光,周勃更是扯扯樊大胡子的袖子:哥们走吧,你去挑兵,俺去准备火把,恐怕还得准备点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红旗吧...

    当天晚上,密切监视栈道的雍王章邯就得到了汉军在抢修栈道的探报,哥们不大放心,亲自赶过去搂一眼,就看见汉军工地上灯火通明,喽罗们扛木头的扛木头,凿山壁的凿山壁,忙得不亦乐乎,奈何地势实在陡峭,折腾来折腾去,大多数木头都玩自由落体掉进了山谷。嘿嘿,这他妈修到猴年马月呀?嗯?指挥抢修的居然是这两位爷,哈哈哈,大傻冒儿,慢慢修吧,偶喝酒去了!

    要知道在当时的汉军将领中,周勃和樊哙是名气最大的两位了,连这二位都给派了出来抢修栈道,章邯理所当然的把此地当成了汉军的主攻方向,虽然看起来要修好这栈道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保险起见,把驻在别处的兵马再往这边挪过来点吧。

    章邯哪里想得到,就在这夜幕笼罩之下,刘邦,韩信等亲率汉军主力正在沿一条荒僻小道轻装翻越秦岭,向北插向雍地内的军事重镇陈仓!

    一连几天,章邯都来“视察”汉军工地的进展情况,直看得这哥们没事偷着乐:这他妈谁出的馊主意?尽管俩大将监工甚严,那栈道呢,向前延伸的速度那真是后院涨水慢(漫)到了家,这么修啊,明年见吧!于是乎,人雍王章邯干脆回都城废丘城里享福去了!

    汉军主力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过秦岭,渡过渭水,虽然辛苦,但将士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摩拳擦掌,士气极高,稍作休整,一声令下,弟兄们是齐声呐喊,突然对陈仓发起冲锋。

    陈仓守军还在琢磨怎么着搞把公费旅游,去栈道参观参观汉军怎么慢功出细活整优质工程呢。突然就听见外边杀声震天,跑出来一看,好嘛,汉军从天上降下来了,这一愣神,一个个的不是当了俘虏就是脑瓜子开了瓢,根本没摆成阵势,陈仓就失守了。汉军站稳脚跟,人不卸甲,马不卸鞍,迅速巩固阵地,一边出榜安民,理顺占领区。

    这儿雍王章邯得到报告说那边相修栈道的汉兵们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正纳闷呢:不修了?搞什么名堂?就有从陈仓那边败下来的逃兵,灰头土脸,连凯甲都没披,估计大多数人裤档上都描着地图,尿湿了,又干了。

    一听说陈仓失守,章邯是手脚冰凉,完,上了刘三的当了(他还不知道韩信大名呢)。要说章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定陶一战击杀项梁的就是此公。这次在韩爷的障眼法下面也吃了大亏。慌慌张张带着集结在栈道跟前的兵将就往西赶,试图夺回陈仓,阻击汉军,估计还有若干将领目前正在休假探亲呢,也来不及等他们了。

    等章邯赶到陈仓,汉军早就布好阵势以逸待劳等着他了,这时修栈道的周勃樊哙等将领也已经拉到了陈仓,大兵们也刚好拿陈仓守军热过了身,士气正高,结果章邯是一触即溃,狼狈退却。汉军哪肯就此罢手?,汉将曹参和周勃带着人马是穷追不舍,那些个大兵,憋了这么久,一肚子火终于找到了个出口。

    章邯逃到好??,镇守好??的是章邯的弟弟(一说儿子)章平,曹参等“击章平军于好??南,破之”,章邯“又复败,走废丘”,逃回雍都城废丘,任你汉军百般辱骂,俺就是紧闭城门,拒不出战,男子汉大豆腐,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其实项羽在三秦的军事部署是一个大败笔,此公是地地道道的唯拳头论,实实在在过于忽视民意。当初在新安与章邯,董翳,司马欣三个秦降将“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其中大多就是三秦子弟。这些放下了武器依然被活埋的秦地子弟,谁还没个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呀?所以诚如韩爷所言“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可你项羽偏偏让这三人镇守秦地,监视汉中,未免视民意如儿戏,这儿的乡亲们能心甘情愿配合这三个残杀自己亲人朋友的领导吗?

    果然汉王杀回秦地,振臂一呼,应者群集,老百姓一听说当年的子弟兵又回来了,你想想那个兴奋,那个踊跃,就好像当年俺们的爷爷辈帮着整小鬼子一样!

    此时汉丞相萧何也把办公桌抬到了秦地,治理后勤,打点军需,武将们则马不停蹄,分兵出击。曹参继续围困章邯,周勃,灌婴等将领则继续向东,向北攻击,一路势如破竹。这也难怪,民心如此,大军未到,老百姓就闻风而动,许多地方都是兵不血刃就插上汉旗宣布不姓楚了,想不势如破竹都难!

    汉王刘邦八月突袭陈仓,到第二年正月,短短四个月时间,先后迫降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河南王申阳;雍王章邯最后也城破自刎,章平被俘;“韩王昌不听,使韩信击破之”,他哪儿是韩公子对手呀!

    汉王尽定三秦,剩下的就是萧丞相的事了,设置郡县,分封官吏以治理,“诸故秦苑囿园池,皆令人得田之”,呵呵,这么一大块风水宝地经过土改,成为了汉王刘邦的后方一块坚实的根据地,一个东向争权天下的战略依托!

    陈仓一战,韩信采用明修栈道,将己方的军事意图及战略部署隐藏得滴水不漏,从而获得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功效。诸将无不敬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此被写进军事教科书。大将军韩信从此声名鹤起,威震诸候!

    汉王摆平三秦之后,又趁着项羽北上击齐,无暇西顾的良机继续向东狂抢地皮,在洛阳让马仔们歇了歇脚,喝了口水,又亲自带着这群饿狼直扑项羽的老巢彭城,嘿嘿,谁不晓得松鼠的窝里核桃多?把你老窝端掉,我,我恶心死你!

    其实汉王刘邦的用兵水平自来并不差,与项羽,韩信两位比在战术上应该说逊一筹,但在大的战略方面,就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刘三固然败仗多多,然而这些败仗大多数都是拜项羽所赐,这大概就象宇文成都碰上李元霸,可没人敢说宇文哥哥不是好汉的。在和其他人的较量中(不含韩信,因为二人从没真的干过),刘邦还是大占优势的,而且许多次都是干净利索的完胜!

    这不,项羽分身乏术,还真就给刘邦把老窝给端了!这个刘三进入彭城之后,也有点脑子里熬浆糊,心想老虎还远在齐地斗群狼呢,于是乎有点飘飘然疏于防范,哪儿知道项羽一听到老窝没了,也顾不得在齐王他们身上撒气了,带了三万精兵星夜而回,彭城一战,直杀得汉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睢水为之不流”!

    汉王不得已扔了刚刚搂到的核桃仓皇西退,镇守在韩地的大将军韩信一听老板正给人追得上吐下泻,赶紧带兵接应汉王,沿路不断接收从彭城下来的败兵。人韩爷就是狠,这些找不着北的残兵败将们,给韩将军一整合,战斗力立马飞速飚升,“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接着又在京县,索亭两次击败追击的楚军,“以故楚兵卒不能西”,最终把战线稳定在了荥阳-成皋一线,守住了关中根据地的门户。

    彭城一战,刘邦再次看到了老虎会怎么样欺负猴子,清醒的认识到光靠自己这几个虾兵蟹将短时间内是无法击败项羽的。然而老虎虽勇,脑瓜子的容量却远远不及猴子,猴子硬干老虎那是找死,岂不能发挥发挥猴子的主观能动性,来个智取?果然从彭城败退到下邑,汉王和军师张良就开始玩阴的。

    刘邦跟军师说:“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为了整死项羽,老大我愿意以函谷关以东的大片土地为馅饼,招几匹饿狼和老大我一起干,留侯您看“谁可与共功者”?留侯张良再次展现了运筹帷幄的超凡大能,认为英布和彭越那是饿狼里头的佼佼者,“此两人可急使”,赶快派人联络他们;“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老大您“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老大既然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那就肥水别乱流他人地,这三位,卖房子卖地也要笼络住!

    小子对这个“貌美如妇人”的留侯张良佩服得真要五体投地,须知后来合围该下,逼死老虎的正是这三匹公狼再加上汉王自己!由此也可以看出,后来韩信北上开辟新战场的战略,并非来自韩信,而是来自张良!很明显,留侯这一番应答,就是建议汉王让韩信放手去干,让他做大,独当一面!

    必须承认,韩信在战术上远超张良,但在战略上确实不是留侯对手!同时也可以看出,刘邦对韩爷是早就有戒心的,所以东击彭城的是汉王自己而不是韩大将军。唉,从在“亭长”家“寄食”第一天开始,“亭长”就在琢磨养不养得起韩爷,韩爷未知之而!

    楚汉在荥阳,成皋一线形成对峙,今儿我挥你一榔头,明儿你还我一棒槌,谁也奈何不了谁。“其八月”,汉王刘邦终于“以信为左丞相,击魏”,拉开了韩爷开辟北方战场的序幕!

    韩信如何击败生擒魏王豹,固然也精彩,这事搁别人头上自值得大书特书,不过对韩爷而言,实在稀松平常,所以小子不打算在此着墨太多,就让太史公帮小子一笔带过。

    “魏王盛兵蒲念,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度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与韩爷的处女作一样,声东击西,派人在临晋摆好船只穿好游泳裤佯装渡河,主力却偷偷跑到上游的夏阳用圆木绑瓦罐渡过河去,干净俐落,摆平魏王。魏豹比章邯输得更难看,章邯还被围困了一阵才自个儿割了脖子,魏豹是一上来就成了子弟兵优待对象,也好,省得给困住了还得饿肚子!“后九月,破代兵,禽夏说阏与”,看看,没几天,韩爷又摆平代地,代王夏说也在阏与被擒,和魏豹一起,光棍对光棍,做了一根藤上的两根苦瓜。

    韩爷在北面一路高奏凯歌,汉王刘邦自己在荥阳和项羽互相泼脏水扔砖头,却混得一日不如一日。这也难怪,毕竟在荥阳和汉王大眼瞪小眼的才是项羽的嫡系部队。等到韩爷在北方破代之后,汉王已经在荥阳混得揭不开锅了,弟兄们一个个混的皮包骨头,连举块板砖的力气都快挤不出来了,不的已,“汉辄使人收其(韩信)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得,韩爷手下那点精兵全给调到荥阳去了,手下就剩了一万多刚刚招募的新兵,那些个新兵蛋子,连凯甲都是刚刚搞清楚哪头朝上,还怎么继续击赵伐齐,扩大北方根据地呢?有道是,艺高人胆大,且看韩将军如何用这一万多乌合之众东征,击败二十万赵军!

    “赵王?p成安君陈余闻汉且袭之也,聚兵井陉口”,这个赵王歇傀儡王爷一个,也没什么本事。实际用兵的是这个成安君陈余。陈余的参谋长是广武君李左车,倒象个韩国人的名字。

    看到汉军将至,老李就发挥参谋职能给陈余支招:“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说俺们这地方地势险要啊,道路那么狭窄,战车过不来,部队行军都只能走成单列,汉军远道而来, 粮草肯定在最后边,老大您给偶三万儿郎,偶抄小道绕到汉军PP后面,把他们的口粮全劫下,然后“奇兵绝其后,使野无所掠”,偶堵住他们后路,让他们想抢粮食都没处抢去。老大您呢,“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嘿嘿,偶看这帮孙子能饿几天!

    按说,这老李的筹划,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谁知道这个陈余是这么个书呆子,“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简直是岂有此理!偏偏还爱拽点兵法:“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嘿嘿,也对,那您就和韩爷不避而击吧,以后诸侯确实不会轻来伐您的,因为他们没那个机会了!弟兄们啊,咱们读书可别读成这个德行啊!

    韩爷这儿还犹犹豫豫呢,就怕人绕到后边端走了弟兄们的锅碗瓢盆,本公子小时候饿怕了,晓得挨饿的滋味还真TM难过。等得到探报,说李左车的这一计谋没被采纳,“则大喜”,他能不喜吗?“乃敢引兵入井陉狭道”,离井径口三十里下寨。

    韩爷的营寨和赵军之间还隔着一条河,叫做??蔓水。因为涉及水战嘛,韩爷让人去调查一下,哪些个当兵的会游泳,那些个不会。一会那个做社会调查的偏将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报韩将军,这些兄弟大多是在魏地新拉来的,北方人,只有不到两千人会游泳,这可...韩爷挥手止住他,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且看本公子手段。

    韩爷先把这二千会游泳的召集起来,“人持一赤帜”,并配战马一匹,“夜半传发”,让他们不打火把抄小路,先连人带马偷偷摸过河去隐蔽起来,跟他们说但见赵军“空壁逐我”,尔等“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明儿上午,伙计们等到赵军倾巢出动追本大爷的时候,就赶紧出动,快马加鞭,趁城里没人,把他们的战旗卷巴卷巴揣怀里,再把这些赤红的汉军旗帜给挂上去!

    这帮子懂水性的就连夜出发了,剩下一万多旱鸭子兵挨这儿睡觉。也就睡到五更天,就给叫起来了,干嘛?韩爷招呼大家伙吃早点,说先垫一殿,正餐么,等到“今日破赵会食!”什么?就俺们这群散兵游勇?还一个个旱鸭子,“汉”兵真的变“旱”兵了,连过眼前这条小河都难,还今日破楚?“诸将皆莫信,详(佯)应曰:诺”。

    韩爷吩咐诸将:赵军现在占据着险要地势,“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他们不见本将大旗,是不会出击的,生怕揍了咱们的先头部队,让本将掉头开溜,哼哼,这姓陈的琢磨拿住本将成名呢,本公子让你啃不动骨头崩坏了牙!“信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汉军就这么慢慢悠悠渡过河去了,其中的一万人就在河边背对河水列好阵势。赵军果然不曾进击,还等呢!

    一看韩信摆成这么个阵势,“赵军望见而大笑”:嘿嘿,这那个傻冒儿布的阵哪?有这么干的吗?待会弟兄们一冲锋,还不轰你们下河去喂王八?听说人肉养大的鳖特补...

    这汉兵阵中当兵的也开始交头接耳:

    汉兵甲:哥们,会游泳吗?俺有点颤...

    汉兵乙:不会游呢,俺是秤砣,小时候想学,找不到地方...

    汉兵丙:上次不小心掉水沟里,还是隔壁的二丫把俺拉上来的,呛了几口水,现在想想就晕...

    汉兵丁:俺也一样,俺是宁可给人砍死也不要下水的啦...

    汉兵戊:俺刚才过河就是闭着眼睛过来的,说什么俺也是不敢回头看的啦...

    众汉兵:对,说什么也不回头看!

    说着说着,天就亮了,“信建大将之旗鼓,鼓行出井陉口”,终于韩信举起大将旗帜,带着剩下的约千把人擂着战鼓就往前冲,陈余一看韩信出来了,还捎带着副将张耳,“开壁击之”,打开城门,一窝蜂就扑上来了。

    “于是信?p张耳佯弃鼓旗,走水上军”,演戏呢!故意把旗帜战鼓满地乱扔,一扭头逃进了河边的阵势中,“赵果空壁争汉鼓旗,逐韩信?p张耳”,终于倾巢出洞了!想想也是,看着这汉军这么好打,谁还愿意在城里看着别人立功啊?不说别的,捡只皮鼓可以给俺家大小子当玩具,拾面旗还可以俺家才三个月大的二丫头撕几块尿布!

    等到赵军和韩爷的这座旱鸭子阵一碰,就发现韩爷的厉害了,“(汉)军皆殊死战,不可败”,可不是,谁都不想掉河里去喝水,死往前砍是唯一的活路!那时候的战场啊,还真就怕这拼命的,你赵军人数是多,总不能同时递家伙招呼吧?何况许多赵兵根本就是出来跟着想捞点便宜的!

    趁着这边相双方砍得难解难分,“信所出奇兵二千骑,共候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二千”,好!昨夜里就游过来的那两千汉兵开始干活了。旱鸭子在那儿拼命,会水的就插插旗,看来这人哪,还是学会游泳的好!唉,小子我至今仍是个秤砣:(

    就这么大战良久,汉阵丝毫不动,就轮到赵兵虾米菜了,汉兵可是每个人早上都吃了油条,喝了豆浆的,而赵兵肚子里的那点陈货,都还得追溯到头天晚上了。这冲锋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体力活,砍到晌午,不成,哥们俺前心贴后背了,俺得吃饭!这陈余自己大概是也受不了腹中空城计的折磨,看看一时半会又奈何不了人家,就让大家撤退,想进城吃点东西再来和汉兵抡砖,顺便捎带点烂西红柿!

    等他们退到城下一看,偶的妈妈呀,“壁皆汉赤帜”,满目都是汉家红旗,“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以为赵国君臣都玩完了,心里头这么一震撼,“兵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完了,指挥不灵了,乱套了不是?这韩爷等的就是这个落井下石的良机,指挥旱鸭子们:冲,冲进城去吃正餐!刚换完旗帜的那两千汉兵也呼啦啦从城里冲出来,这帮子人有马,冲锋起来更狠!“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虏赵军”,那些个赵兵整个给弄晕了头,吓破了胆,得,俺不干了,投降行不行?一个个往地上一跪,双手向上举,有的还顺便托着刚抢来的旗啊,鼓啊什么的!

    井陉一战,俘虏的赵军,人数远远超过汉军自身,而且“斩成安君??水上,禽赵王歇”,韩信又及时整编,这些降兵终为韩爷所用。

    这韩爷手下的将领还真的在城里吃上了正餐,互贺立功之余,还是不明白马仔们怎么就赢了。吃饭的时候,就问韩爷::“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说这兵法都讲究背靠山,前临水,兄弟们也是这么理解的,背靠山嘛,俺们是往山上退,反攻的时候是往下冲,省劲!临水嘛,敌人一上岸,立足未稳,就请他转身吃馄饨,可将军您全反过来了,还“曰破赵会食”,那会弟兄们都不敢信,可大家伙这会还真就在这儿“会食”上了,“此何术也?”,这是什么高招?偶等想不明白:(

    韩爷趁着高兴,开始给部下上课:“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上写着呢,你们没仔细读罢了,兵法上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而且本将带的兵又全然不是老油条一般的职业部队,不过是“驱市人而战之”,忘了他们才当了几天兵了吗?“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只要还有别的生路,这帮人一接战必然跟耗子见了猫一样,逃还来不及呢,本将“置之死地”,除了死战,别无他路!哈哈,于是耗子变老虎了!

    “诸将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那是!

    上边提到的陈余的那个韩国人参谋长李左车,“信乃令军中毋杀广武君,有能生得者购千金”。唉,着经济杠杆就是厉害,韩爷这儿一悬赏,“于是有缚广武君而致戏(麾)下者”,“信乃解其缚”,松绑之后,恭恭敬敬“师事之”。嘿嘿,原来宋江收服秦明,呼延灼这一套,古人早就会了。这个李左车终为韩信所用,为韩爷攻燕伐齐立下大功!

    井径一战,韩信背水列阵,巧妙把握敌我双方士兵心理,不差分毫捏拿攻击时机,以不到敌方十分之一的兵力,击破赵军二十万,创造了以寡击众的经典战例。自此以后,韩信威名日隆,诸候闻风丧胆!

    说诸候闻韩信之风而丧胆,并不是吹捧韩爷的信手拈来之辞。井陉之战之后,韩信听从那个韩国人李左车的建议,一面“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休养生息,一面又“北向燕路”,拉开要攻击燕地的架式,暗地里又“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派个舌尖齿利的去游说燕王,晓以厉害,告燕王:您看见没?人韩爷抄起万余刚刚招募的新兵蛋子都能抡死赵王君臣,如今带来掐您的可不再是万余了,瞧都已经挨那儿摆好pose了,您还等什么呢?等死吗?于是“燕从风而靡”,真的是闻风丧胆!燕地就这样被韩信以威名兵不血刃的拿下。

    燕地平定之后,“(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汉王许之,乃立张耳为赵王”。这可不是因为韩信谦虚,把王位让给张耳。由于历史原因,张耳在赵地老百姓心中的声望要比韩信高很多(见《张耳陈余列传》),这也是张耳被派去辅助韩信平定赵地的原因。况且作为超级猎犬的韩信,也暂时还不能留在赵地为王长膘。

    楚霸王项羽自然也不高兴赵地这一片肉给汉王一筷子夹过去,“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p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赵地慢慢稳定下来。

    刘邦在西边死扛项羽主力,终于不支,荥阳失守,向南败退,与被拉拢反楚的英布会合后,进入成皋,立马又被尾随而至的项羽部队重重包围。

    西线势危,自然向北线请援,于是韩信张耳“发兵诣汉”。“六月,汉王出成皋,北渡河,独与滕公俱,从张耳军修武”,“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p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汉王刘邦就带了曾经在刑场发现韩信的那个滕候夏侯婴,偷偷溜出成皋,北上,冒称汉王使者直接进入张耳韩信军营,还夺了二位的兵符印信!

    这儿可是一件大事!想象一下,要是当年老毛突然进入粟裕指挥部取消他的指挥权会是为了什么?原因只有一个,对粟裕不满,还不是一般的不满!那是什么原因使得汉王对韩信不满到“夺其印符”的地步呢?小子以为有二:

    第一,韩信在战略上犯了错误。按照留侯张良的运筹,韩信北方战场的开辟,是整个灭楚战略里至关重要的一环,他在北方上窜下跳的越厉害,越能吸引项羽的眼球,减轻西线的压力,所以就算要南下增援西线,也不能撂下北线于不顾,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分兵援助西线,韩信自己应该留下一部分兵力,利用自己的军事天才在北方拳打脚踢,可劲地恶心项羽,让他时常有想吐的感觉,而不是和张耳一起南下驰援!

    第二,韩信在为人臣方面再次暴露出缺憾。张耳?p韩信虽然南下驰援,进军速度却缓慢之极。俗话说,救兵如救火,何况所救的是自己的老板?既然已经决定南下驰援,星夜兼程也不为过,事实却是汉王在荥阳危急的时候就放飞了求救的信鸽,结果等到成皋又快守不住了,救兵依然还没爬过来。

    这汉王看到北线救兵迟迟不到,又加上别人也未必指挥得动韩信,一着急,得,老大我亲自走一趟吧!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呢?汉王晨时入营,“张耳?p韩信未起”!老大被人围攻拍砖,都鼻青脸肿了,这两位要过去表忠心,你倒是快着点啊!居然还这么四平八稳的睡大觉。长此以往,如何不让老板对你的忠心指数表示怀疑呢?

    “信?p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虽然太史公并不曾记载汉王在韩爷面前发雷霆之怒,但小子以为这儿汉王对这二位是少不了一通“教导”的。“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一部分兵随汉王南下,“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这才是正确的战略嘛!

    韩信于是引兵从赵地东击齐。然而不等韩信的真正攻击,齐王田广却在汉王派去的辩士郦食其的游说下举紫旗降汉。“韩信欲止”,已然降汉了,那田广就和韩信是同朝为臣了,那还打什么?

    这时候另一个辩士蒯通出场了,“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汉王虽已另派人游说摆平齐地,可是有下令让将军您停止攻击吗?干嘛不接着干呢?“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他姓郦的不过是书呆子一个,动了动嘴皮子就搞定齐地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将军您好几万人,折腾一年多也就弄回了赵地五十余城,这岂不是说将军“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前述及韩信韩公子性格,小子曾言道,韩信其实是一个孤高的心智极高者,内心极渴望得到别人的承认,其具体表现就是贪功。这个蒯通吃准了韩爷的这一性格特征,一击而中,“于是信然之,从其计”,对齐王田广发起攻击。

    这田广呢,心想偶已经投入了汉王的怀抱了,正打算度把蜜月呢,那你汉军自然不会给哥们抡板砖了吧,于是“即留(郦生)纵酒”,和郦食其在那儿把酒话红楼呢,根本没对韩信的儿郎们设防。以韩信用兵的大才,就算设防了也不管用,这都没设防,那你想想这后果,比势如破竹还势如破竹啊!

    “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己,乃烹之”,任谁也会觉得受了郦食其这媒婆的欺骗呀,可惜了郦生了,就这么白白让人煮成了一锅人肉汤。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韩爷的大兵将至,没有韩将军的赫赫威名,郦生此行是很难凑效的,正所谓弱国无外交。这就是说,为郦生所下的齐城七十余座,至少一半的功劳要记在韩爷名下。汉王对下属的长短功过向来不犯糊涂,自然是看得到韩爷这一潜在的大功的,否则他真没资格得天下。

    明白了这一层,就可以说,如果韩信是真的一心为汉臣的话,那他的的击齐,就是地地道道的败笔!蒯通建议韩信伐齐的理由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明知齐王已降汉依然举兵攻伐,就因为汉王未曾“诏止将军”?这样的理由连蒯通自己都不会信,又如何能向刘邦交差?如果韩信真的这么机械的话,与二傻子有什么两样?又如何独当一面?

    本来已经都成了汉王的臣属,互相吞并,会削弱自身的有生力量不说,对汉家集团的声誉也是极具副作用的,而且还直接害死了辩士郦食其。不要小看一个辩士的作用。一方上好的温补中药,光是药引固然难起丝毫作用,可没这药引,这化学反应也是难以发生的!

    本来韩信直接开赴齐地就可展开对楚作战,现在为了争功而不惜和齐兵掐架,你再怎么快,再怎么伤亡小也是有贻误战机的嫌疑的,君不见,老板在西线上被项羽折磨得脖子都细了?小子相信刘邦在得到韩信击齐的消息后是会暴跳如雷的,呵呵,这家伙从来也不讲什么绅士风度的,不过多半不会跳给别人看到。

    那么蒯通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呢?原因只有一个,蒯通希望韩信背汉自立!这一点在后面还会提到。如果韩信并不想久为人臣,那他这么做就太合乎情理了!小子相信此时的韩信并未有自立之意,这一点后面还有论述。可韩爷依然采纳了蒯通这一建议,只能说明他在政治上的天真短视和性格上的孤高好强!性格决定命运啊,或曰:韩信并不是为汉家江山而战,而是为自己的建功立业而战,是有几分道理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爷在高祖刘邦心中的疑惧就是这样慢慢累积起来的!

    这儿田广糊里糊涂给韩信收拾了一顿,丢盔弃甲逃到高密西,越想越气,气得肝疼,派人向楚求救。唉,你说这人时楚时汉,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求救于楚?不过项羽还真就派了救兵来了,未必是为了田广这么个厚脸皮,主要还是为了齐这块地盘罢。“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且看韩信如何沙囊截流,水淹楚军,击杀龙且!

    • 家园 【文摘】《史记》人物——仙人指路话张良

      [前言]:关于张良张子房的传说总是仙雾萦绕,从下邳黄石公授书,至功成身退而伴赤松子游,无不与仙人扯着关系。自然,张良是人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也需五谷杂粮,辟谷废食只能是折腾坏了身子;其生年虽不可考,然其卒年却有史为证。得道飞升、不知所终云云,终为虚妄;时人为张良立墓数处,表露的是后辈对一代奇才的悠悠景仰。

      然留侯作为高祖刘邦的首席谋臣,其略确无不高瞻远瞩,非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项背,高祖评曰:“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后世更崇之为“谋圣”。其才与常人相较既为天壤,以仙冕之,实不为过!此乃“仙人指路”一题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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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壮士飞棰博浪沙

      张良本不想姓张的,‘其先韩人也’,姓姬。姬家‘五世相韩’,地地道道的官宦之家、名门望族。从良往上,‘父平,相釐王、悼惠王’;再上,‘大父(祖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再往上?再往上太史公也没提,估计是一庄稼人吧,就凭他老人家给自己仔仔起的这名儿——姬开地,怎么听怎么让人想起另外仨字儿——牛耕田!

      小良打小体弱多病,又幼年丧父,是他母亲(简称良母)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不过因了他家的世代功勋,韩王待其甚厚,弱韩为强秦所灭的时候,‘良家僮三百人’,可见上头有韩王罩着,小良的日子过得还是相当滋润的。良自身也是对韩王感激涕零,也梦想着效其祖、父为官做宰,回报韩王。可惜这个美梦因为韩国的覆亡而破灭。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在良母每日里“有恩不报枉为人”理论的引导下转变成一超级愤青,对毁灭韩国的秦始皇恨得牙根痒痒,一门心思要置其于死地。

      最立杆见影的办法当然是行刺,哥们一冲动,自个儿跑去练了几天武功,奈何实在是先天不足,体弱力虚,能舞得动的兵器唯西瓜刀而已。想秦皇身边侍卫如云,自个儿挥舞西瓜刀,无论呐喊得如何高声,混不到秦皇身边就得被人当瓜给切了看看是不是沙瓤,于是另觅他途。自己不成,就寻摸一身高力壮的枪手来做不就行啦?

      于是良‘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欲‘为韩报仇’。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经筛选,良终于‘得力士 ,为铁椎重百二十斤’。良每日敦促那肌肉男拿大顶、举杠铃,练力量、保体型,当然练得最多的就是那一招撒手锏的祖宗——放飞椎。

      机会终于来了,‘秦皇帝东游’,要途经暗杀圣地博浪沙。良热血沸腾、夜不能寐,令力士做好准备:“练棰千日,飞棰一时,机会就青睐俺们这样有准备的人啊。”

      那位力士明白自己接的这一票风险系数高了点,估摸着明儿这一去生还的概率不大。咳,也值了!俺这几年,想吃的公子弄来给俺吃了;想喝的,公子也弄来给俺喝了。要说遗憾么,就是不曾近得女色,公子说那事儿泄元气,会影响飞棰的力道,唉...

      这一捉摸不打紧,就让给他送饭的那仆从给弄了本类似手抄本的东东西钻研了一晚,到第二天五更就早起,得,眼里长一瘤子,变成了一地地道道的斜眼下士!天色不明,又不敢明火执仗,良怎知就里?只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和下士按计划分头潜伏下来。

      秦皇的车队终于浩浩荡荡地过来了,这位大哥斜着眼睛瞄了半天,出手!铁椎呼啸而行,“轰”地一声,斜飞着‘误中副车’,根本未伤及始皇分毫!那傻大个一楞神的工夫,早被围定,接应的小良意欲救援,实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力士被抓,初,也是高呼“打死俺也不说”的,练家子么,挨几下打,何足道哉?可待他一眼斜见始皇身边那位粉嫩丰满的侍姬,眼中的小瘤子不由得又膨胀了数倍。秦皇察言观色,立马把这位侍姬临时借调陪审团。那女娘嗲出第一声“哥哥”,这边骨头早酥成一把天津的麻花;嗲出第二声“哥哥”,口号变成了“不打死俺俺才说”;嗲出第三声“哥哥”,口号更变成了“打死俺俺也要说”,于是将小良的姓名年龄

      、身高三围、联系地址、邮政编码来了个言无不尽。

      ‘秦皇帝大怒’,着秦公安部画小良的画像,以‘大索天下’。画师凭感觉画了一幅,让那力士过目。这哥们那个着急呀,就盼着这事儿快快了却了,好让俺去把此生变得更完整一点,也不顾画师想当然画的是一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就连说老兄的画技高!实在是高!

      良料定秦皇必大肆搜捕,‘乃更名姓’,于是张家祖坟冒青烟,子孙里凭空多出这么一位旷世奇才。亏得满世界贴的都是一满脸横肉的壮汉,而张良实则‘状貌如妇人好女’,尽管秦政府‘求贼甚急’,张良却‘亡匿下邳’,有惊无险。

      博浪沙狙击不中终于成为张哥心中永远的痛,终究不能明了关键时刻为何这个杀手不太准,有歌《梦醒时分》一首为证:

      你看你杀害了不该杀的人

      我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看你毁了不该毁的城

      我心中满是愤恨

      你让我尝尽了亡国的苦

      找不到可以投效的人

      好男儿从此不再沮丧

      而是开始寻找替身

      早知道暗杀总是白费劲

      我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壮士还不如奶油小生

      何必浪费那一锭锭白银

      就知道搜捕总是难免的

      我来一个改名换姓

      有些人他生来就是狠

      有些人他永远就是蠢。。。

      -------------------------------------

      附《史记》原文: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 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良年少,未宦事韩。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良尝学礼淮阳。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甚急,为张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2)褐衣堕履石圯下

      张良‘居下邳,为任侠’,就是很讲个义气、爱打个抱不平,加之天资聪颖,很快就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是金子么,搁哪儿都免不了发几下光的。

      这块金子发的第一束光是救下了西楚霸王项羽的叔父、在逃的杀人犯项伯。项伯这个人,头脑比较简单,武侠小说看得贼多,满肚子都是受人点滴之恩当灌水相报、为朋友该两肋插刀云云。这不,自己的一哥们喝花酒的时候,与另一个纨裤争风吃醋,咱老项一激动,在那纨裤肋上狠狠插了两刀,犯下死罪。自然,吃官司坐牢俺是深恶痛绝的,干脆去仗剑江湖、潇洒走一回。

      跳进了水里才发现江湖险恶、远不是那么浪漫旖旎,动不动就以身相许的美艳侠女一个没见到,想和他断背的络腮胡子倒碰上一打,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更要命的稍不留神就得被官差逮捕归案。天幸碰上了张良,张哥的水平自然比老项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跟着子房,再也不用饿了喝风、困了宿露,于是这老项对小张的感激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决心为了张哥再插谁两刀。后来在鸿门宴上,项伯力助沛公脱险,即为此也,后话。

      这块金子发的第二束光是吸引了一位隐居于此的世外高人的眼球。老头儿身怀奇术,欲觅传人,然世间碌碌,智者难觅。这姓张的外乡人倒是根好秧子,只是聪明有余而隐忍不足,遇事爱出头,殊非保身之道,连那赵家的狗都要多看他两眼呢,真传给他,恐怕等不到施展小子已然翘了辫子了,唉...再等等看吧...

      张良也在为自己的锋芒毕露付着代价,毕竟是大秦公安部发了红色通缉令的,姓名可以改,可这个口音却在时刻揭发着这位其实是第一代移民,好几次被移民局抓住都差点被引渡到那个壮士身边以验明正身,亏得自己的急智,更亏了通缉令上那幅画像与自己的外貌差了十万八千里,才终得湿着裤裆子逃脱。

      几经波折,张哥终于认识到夹着尾巴做人的重要性,提出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临时生存纲领,自行在手心里用针纹上一个“忍”字。后世纹“忍”之风,概始于此焉。

      那位世外高人发现咱张哥的尾巴终于夹起来了,估摸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为防意外,老人决定最后面试张良一次。

      一日张哥信步溜达到一座石桥(圯)上,心里还在琢磨那壮士平日里在三分线外投铁棰都百发百中,为何当日站罚球线上却把铁棰扔副车上去了。就见‘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直眉瞪眼盯着张良,毫不客气发号施令:“小P孩儿,下去把老夫的鞋子拣上来!回头看什么?说你哪!”张哥故态萌动,怒从心起,‘欲殴之’,一握拳头手心有点疼——敢情纹伤感染,至今未愈——倒提醒了张良,手心里可纹着个字呐:“忍住啊,这糟老头吃了苦头,保不齐又去举报本公子如何如何...得,就算俺当把敬老模范好啦!”

      乃‘强忍,下取履’,谁知老头儿得寸进尺,曰:“给老夫穿好!穿呀,你倒是穿呀!”张良肚里自有骂字经出版发行,却少不得在“忍”字经的光辉指引下,‘因长跪履之’。老头儿‘笑而去’——得,这等无理取闹他都能忍,面试PASS!

      张良看着老头儿远去的背影正满头雾水,那老头儿又圈回来了,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曰:“‘诺’。老丈既有言相教,适才却何以离去?”老头儿哈哈一笑:“岂不闻人有三急乎?”笑声中一身褐衣飘然而去。

      张哥倒想看看这老头儿臭鞋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遂于‘五日平明’登录上线,那老头儿的头像早在那儿闪烁着了。张良正要打招呼,老爷子扔下一句话:“‘与老人期,后,何也?’您嘞,‘后五日早会!’”,就怒气冲冲地下线了。

      又过了五天,张良逼着公鸡早早打了鸣就摸到了桥上,‘父(老头)又先在’,不等张良发送任何信息,那边发过来一句:“‘后,何也?’你小子,‘后五日复早来!’” 人这边打好了一句话正要发送,那边头像已黯然无光矣!

      张哥心话:“搞什么玄虚啊?本公子倒要看看这破ID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私货!”于是又过了五天,张良干脆不卸冠带,全须全尾站在床上等到二更半就往桥上摸,终于赶在老爷子之前亮起了小鬼脸。‘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这老小子终于满意了!

      老人往怀里一阵猛掏,‘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张良还想问点别的,老头儿止住他:“啥也莫问,放心,绝对正版!十年后你一准儿发!‘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那块黄石就是老夫的马甲啦。”‘遂去,无他言,不复见’。张良‘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因异之,常习诵读之’。

      相传十三年后,已辅高祖刘邦成就大业的留候张良,‘从高帝过济北,果见谷城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恭恭敬敬扛回家进香上贡。‘留侯死,并葬黄石’。

      黄石公授书一节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其可信度历来存疑,更有人言其实为张良随沛公后的自我包装。然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其一,这一段的逃亡生涯,迫使张良完成了从一个“任侠”到一个“忍”者的过渡,所以后来张良处事,总能冷静思考、理智抉择,而不是头脑一热,就要大干快上、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其二,张良在下邳这段时间,发奋苦读过,冥思苦想过,其后来的智谋即源于这一段时间的求索及思考,至于读的是《太公兵法》也好,《九阴真经》也罢,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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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史记》原文: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

      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因怪之,跪曰:“诺。”

      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会。”五日鸡鸣,良往。父又先在,复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後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

      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常习诵读之。

      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常杀人,从良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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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史记》人物——仙人指路话张良(3)

        (3)道遇明主下邳西

        却说张良隐于下邳,精研《太公兵法》,并著读书笔记若干,只等有机会出版发售,不觉已历十年,当年的义气少年如今已然到了一枝花的男人年龄。当是时也,‘陈涉等起兵’反秦,天下云起而应,外面的世界已精彩成一锅粥了,连邻县的楚国遗老景驹都‘自立为楚假王’,当上临时大总管了。

        张子房与后来的诸葛孔明完全不同,诸葛亮打着耕田的幌子在南阳疯狂炒作,搞得丧家犬一般的刘大耳朵都知道了“卧龙凤雏得一而得天下”,末了,还唧唧歪歪摆个三上茅房的臭架子。张哥这若干年,埋头夹尾苦读,名声不出下邳,诸侯们就算求贤求得把天下的厕所都考察遍了也难得光顾到张哥的茅房。然子房亡秦之心不死,天下既已鼎沸,何不乘势复韩?那神秘老头儿不是讲过‘后十年兴’的话么?

        张哥于是四下活动拉选票,又是发表演说,又是张贴海报,不亦乐乎。奈何张哥的理论实在高深,能稍懂其言论者十不过一二,愿相随而去者更为寥寥。忙活了个把月,也就聚了‘少年百馀人’,连编成一个连都不富裕。坐骑方面更是羞涩,因战乱四起,马比龙贵,张哥又不是财主,结果仅有的这点兵力也成了地地道道的步兵连。

        子房倒不以为意,反正自身也没当老大的野心,那景驹不是都在隔壁称王了吗?这百十号子人,权当见面礼了,‘欲往从之(景驹)’。

        张良带着这一个连从老窝出来行了几天军,就深刻认识到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就先天的弱,加上这十年来忙于苦读,忽视了体质改革,如今正值壮年的张良却每走不上二里地就呼哧带喘、腿肚子抽筋。头领如此状况,喽啰们自也乐得一天少走几里地。磨唧了十来天,居然还没走出下邳县去。这要让他们玩个二万五千里长征,估计到他们的孙子辈该能转悠到陕北。

        这一日傍晚,张哥一行终于到达下邳西界,又早早埋锅造饭、扎营打尖了。弟兄们一个个芳心暗喜:出来这些天,真真是牙好,胃口就好,嘿,路没多走,饭没少吃,体重方面个个都略有盈余!只有张哥歪在帐蓬里,终于明白了陈涉语录之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俺要是只鸿鹄呐,“俺要飞呀飞,永远不回头...”

        忽闻帐外一阵喧哗,有小兵进来通报:外面来了另一拨子人,有好几千哦,把头的那位名号下流,叫什么“配公”,幸亏俺们都是大老爷们...

        “沛公”的名头,张哥是听说过的,遂出帐与沛公一叙。如今张哥已深知自身不是做老大的材料,见刘季手下有好几千人,尤其是一帮子部将个个雄赳赳屁昂昂,便有了加盟的想法。

        有人愿意入股,刘三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眼前这位病殃殃的读书人,本公还真没瞅出好儿来,再说您也就带来百十号子乌合之众,股资忒也有限;战略物资方面,占大头的乃锅碗瓢盆,甭说骏马,连瘸驴也不见一匹。您这个待遇问题么...俺这儿好象也没啥地方出缺呀,就有个管马匹的哥们头几天从马上摔下来,脸儿先着的地,破了相,回家整容去了...您看能否曲就一下呢?

        小看张哥了不是?张良出山的目的与后来的兵仙韩信完全不同,韩公子一门心思建功立业,您这儿聘书没什么分量,对不起,本公子另谋他就去也,害得萧何萧老爷子都撒开嗓子唱了一曲“跑马溜溜的山上”才把这位用兵之仙给追了回来(详见《谁与争锋话韩信》)。张哥出山的初衷本就不在自身而在灭秦复韩,当弼马温怎么啦?自个儿还能划拉匹好马免受腿脚之苦呢!所以张良二话没说就‘遂属(沛公)焉’,‘沛公拜良为厩将’——“厩”就是马棚,都扔马棚里了,还什么酱(将)啊醋的?子房自此成为沛公部属。

        自然,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扔马棚里也概莫能外。有天夜里,刘三灌多了黄汤起来小解,撒了泡热尿,打了俩冷颤,看见马棚旁边张良的临时办公室还开着门亮着灯,好奇,提着裤子就过去了,也不敲门,径入。见张良还在看书,就问:“子房所看何书?”张良见是老大,起,让坐,应曰:“此乃《太公兵法》。”刘三半睡半醒,脑子还没迷糊过来呢:“太公?家父著有兵书?如何又到了你手里?”张良失笑:“非令尊刘太公也,此太公乃兴周之姜子牙姜太公。”

        刘三终于醒透了,笑曰:“可是那个拿直钩子钓鱼的倔老头儿,年纪一大把了还摆酷!他还有兵书传世?恐怕是冒名伪作,不防说一段来听听。”张哥终于“等”到这么一个一秀芳泽的机会,乃初言兵法于沛公。其口才自非沛公手下诸如周勃、夏侯婴之类的闷葫芦可比,直听得刘三这厮倆眼发直、哈拉子横流。待良言毕,刘三起身欲回自己的窝,兀自沉吟回味,不想裤带子依然未系,裤子直坠下来绊住了腿,一个大马趴直摔出门去,回首与良相视而嘻。

        自此,‘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刘三这泼皮不读书不看报,偏偏对这些玩意儿超有灵感,一点即透,‘善之(良),常用其策’。张哥回想起自己游说募兵那阵儿,任凭俺口若悬河、磨破了嘴皮,一帮子听众仍傻呆呆作听琴之牛状,不竟感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之,不去见景驹’。

        后世或为沛公“截胡”张良而为景驹惋惜者,岂能料其即便得了张良,不会为另一闻瑟之猪哉?看看后来韩王成的表现就一目了然了,后话。

        久之,刘季也为只封了张哥一个马倌而好笑,什么事嘛,这等人才居然曲居马房。与良言及此事,良却不以为意,婉拒沛公为其升职加薪的合同,只要能一展所学,得报国仇家恨,做马倌又何足道?沛公感,曰:“本世纪什么东西最贵?马倌!”身为马倌而言将帅事,概唯子房一人也。

        陈涉语录之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意思:谁敢说俺没种?俺当把王侯给你看!结果是早早地称王,被暴秦枪打出头鸟,加之自身也确实缺了点底蕴,终为秦悍将章邯拍晕,身死城父,早早失去了季后赛资格。大家伙一琢磨,发现陈王提出的主义虽好,却有点脱离中国国情:限于当时老百姓的政治觉悟,在大多数人心中根本就是:“王侯将相,还真的有种耶。”

        于是各路反王争先恐后当上修正主义,一窝蜂又去寻找昔日王侯的遗种而立之,以聚集人气、招揽粉丝——明白了吧?后来诸葛亮提到刘备言必称皇叔,无他,同一理也。

        陈王已死,项羽的另一位叔父梁所帅的项家军从诸路反王中脱颖而出。时沛公及张良在薛,‘见项梁’。项梁开发出一个放羊娃,认定是已故楚怀王之后,立之,又实在想不出个更有创意的新名号,就仍称楚怀王。子房一看有戏,乃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可别的王侯之后还在乡下插队哪,尽管他们也很有种呢。”见项梁不知所指,乃进一步启发:“比如说已故韩王之子,横阳君韩成,贤(咸)得赛过盐巴,‘可立为王,益树党。’”

        项梁一想也是啊,这等傀儡王爷,立一个是立,立十个也是立,多立一个还能给俺带来不少灰色收入。于是,‘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为韩司徒’。张哥曲线救国,用心良苦,复韩之路迈出一大步,心下甚喜。自此辞去厩将一职,离开沛公,出任韩王司徒,‘与韩王将千余人西略韩地’,试图让这个韩王做得名符其实起来...

      • 家园 【文摘】《史记》人物——仙人指路话张良(4)

        却说张良随韩王成开赴韩地抢地盘,初至韩地,因秦军根本未曾注意到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新军,着实让韩王撞着几只肥大的死耗子,‘得数城’。一旦秦军把韩军列如计划内,韩王就有点灰头土脸了,蒙过来的那几块地皮,‘秦辄复取之’。于是韩王和张良就挨那儿上演着韩版《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偏不想搬出来,于是楞被轰着出来,过两天咱又再去轰别人出来——狗熊扳玉米棒子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忙活了好几个月,大家伙儿依然紧密团结在以张良为政委的韩核心周围,当着光荣的游击队员,‘往来为游兵颍川’,依然没一块落脚的地盘。

        倒不是咱张哥不肯出力,实是韩成这块盐巴扶不起来。张良长于战略,精于大方向的策划,具体的战术指挥却并非所长,韩王手下除张良外,基本无人可用,你总不能指望张良挥舞着西瓜刀去冲锋陷阵吧?再说韩王的资质断难望沛公项背,张良那些谋划,韩王又能领会几成?不能领会又何谈贯彻实施?难不成让偶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那偶多没面子,到底你是老大还是偶是老大?

        看看这个韩成就快要改名叫“韩不成”了,‘沛公之从雒阳南出轘辕’,张良又一次‘引兵从沛公’。二人见了面,沛公倒并不以张哥屡败屡战为意,一如既往:“子房辛苦了。”倒是张哥自己有点讪讪的,低声应曰:“为人民服务。”

        刘三这群地痞流氓一旦和张良凑合在一起,无异于如虎添翼,砍瓜切菜一般,‘下韩十馀城,击破杨熊军。’两下里一比较,张良不由得感叹,自此复韩之心不如当日之切矣。方今群雄并起,如狼似虎,韩王若非有过人之能,就算给他个现成的公司让他打理,他也未必守得住啊。不管怎样,秦王尚在,俺大仇未报,先随沛公去闷死那群刽子手再说。

        ‘沛公乃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你小子抡板砖的水平也太菜了,就别跟着搅合了,留这儿种种蔬菜、栽栽果树,也是为革命做贡献嘛。刘三自己则‘与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关’,直逼秦王朝最后一道屏障峣关!

        在沛公西进之初,造反协会名誉会长楚怀王就召集各位会员定下赏格:‘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刘三带着这一伙亡命徒东拍西砍,至今不曾有一块给自己搁床的地盘。关中肥沃,地势险要,人口众多,若能下而王之,也不枉了弟兄们整天拴在裤腰上的脑袋,于是刘三是鼓着眼珠子、咬着腮帮子也要拿下这块障碍赛金牌的。来到峣关之下,象征性地嚷了一嗓子“某奉天伐无道,还不快降?”,对面还没反应过来呢,刘三就‘欲以兵二万人击秦峣下军’,生怕磨蹭起来耽误时间,让别人抢走了这只煮熟的鸭子。

        张哥一看老大又猴急成这个德行,急来见沛公,说曰:“‘秦兵尚强,未可轻’,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强攻下来,将士死伤必众,就算先行冲刺撞线,倘若其他选手见我等已然兵寡力弱,而背约来抢这冠军奖品,奈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诸猴儿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老大俺是这么见滴,也是这么做滴。可若不能先行克敌入关,无名无份,岂不是连响P都无权放一个?

        张良笑笑:“不用强攻,未必就不能入关。”刘三知道子房又要发售高技术产品,忍不住一股子莫名的兴奋。

        张哥续曰:“老大您可知对面秦军的头子为将之前是做什么的?”答曰:“是做士兵的!”

        对刘老大此等天才的脑筋急转弯应答,张哥如今已不以为奇,乃续曰:“非也,听说此子原来是个卖注水猪肉的,奸商一个!奸商么,所图者无非一个利字。”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沛公立马会意:“子房之意,可发动银弹攻势?”良颔首:“仅诱之于利还不够,老大您先按兵不动,‘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再找几百人,每人扛面战旗在山上溜溜达达,‘为疑兵’,咱哪,吓唬吓唬他们。”

        沛公乃‘令郦食其持重宝啗秦将’。那位猪肉贩子一见,哇塞,这多珠宝,能换多少病猪肉啊?俩眼儿立刻咪成了阳光下的一对猫眼石,又细又亮。再看看外边敌兵势大,满山都是战旗在飘,真打起来,估计俺可没多少吃猪肉的日子了,‘秦将果叛’,这白眼狼还主动提出要和沛公一起入关,西袭咸阳。

        刘三一得消息,乐得骨头都轻了许多,一溜烟跑张良那儿:“张哥你神了,那小子真降了!哈哈,走,收拾收拾,我等与他一起入关找乐子去也!”哪儿知道张良迎头又是一瓢冷水:“此独其将欲叛耳,恐士卒不从,不从必危!”

        刘三一呆,旋即又急了:“难不成还得等对面的头儿给员工们做通思想工作先?”子房曰:“不如趁现在那个卖肉的有降意,防御松懈,挥军直进,杀他个措手不及!”沛公咬咬腮帮子:“你狠!”\\\'乃引兵击秦军,大破之\\\'——当将领的还歪在被窝里数珍珠呢,能不大败吗?

        沛公再来个穷寇偏追,\\\'秦兵竟败,遂至咸阳\\\',\\\'秦王子婴素车白马\\\',\\\'封皇帝玺符节\\\',出降沛公,秦王朝自始皇灭六国,历短短一十五年,至此完结。刘三将子婴移交关押,并未打算砍人的脑袋。子婴也满以为这吃饭的家伙算是保住了,谁知道还是被后来入关的项老大砍了下来以示革命之彻底,也算是晦气到了家。。。

        峣关之战是有史可查的张良唯一一次介入具体的战术指挥,向为史家所推崇,被视为谋圣“九大计”之一,并被作为张良不仅善于战略运筹而且精于战术操作的例证。在小子看来,未必尽然。不妨来分析一下此次战役的规模。

        先看一下交战双方的兵力对比。原文交代,刘老大拥兵二万,而且刘老大是基本决定硬碰硬的了,那秦兵有多少呢?原文没提,不过并不难推测一下。首先刘老大素不擅硬仗,他不是傻子,敌守我攻,如果敌人兵力比自家还多出甚多,就算老刘猪头到了想光荣得快一点,他手下那帮子将领也不干哪,除非曹参、樊哙他们同时得了小儿麻痹。

        再看看张良的疑兵数量,\\\'为五万人具食\\\',拿五万人去吓唬敌人,那敌人能有多少呢?五万?得,秦兵大约都不会数数!可见秦兵充其量与沛公兵力相当,更大的可能是兵力比沛公更少。

        再来看将领,沛公这边好手如云,曹参、樊哙、周勃等亡命徒悉在阵中,秦将呢?\\\'其将屠者子\\\',连姓名也没提,会是名将么?鬼会相信!由此可以结论:峣关之战是刘老大率二万精锐对一再就业的猪肉男带领的人数都不占优的秦兵,规模小得可怜!与淮阴侯背水一战中以二万新兵击败赵军二十万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由此而夸大张良的战术指挥能力是牵强的。

        举个例子:施大爷如果想夸解珍解宝兄弟狩猎技术就是高呀就是高,会狠狠的写他俩一次就猎回了俩野猫吗?你。。。你干脆抽他兄弟几耳刮子得了!

        那太史公何以不惜重墨于此役呢?答案只有一个:子房的建议意义在战役之外!不妨来分析一下当时的天下大势。约半年之前,沛公的哥们、楚汉第一屠夫项羽在钜鹿破釜沉舟,击溃末秦头号悍将章邯率领的秦军主力,\\\'坑秦卒二十余万人于新安城南”,秦王朝在军事上遭受毁灭性打击,几无力再战。所剩溜兵贱将苟延残喘,衰秦风雨飘摇。以张良的高瞻远瞩,自然看出秦王朝气数已尽、指日可灭。那秦灭亡之后诸侯会干嘛呢?在家老实呆着喝烧酒吃冷肉?

        张良于峣关下给沛公的建议乃是提醒老大尽早为即将到来的诸侯争霸积蓄力量,尽量减少在这只已死了一大半的落水狗身上的消耗。此举与后来入关之后劝沛公勤俭自持、收买民心、勿留秦宫而安其乐等高招一脉相承,都是在为灭秦后沛公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做长远准备,此乃峣关之战的真正意义!

        • 家园 【文摘】仙人指路话张良(5)

          (5)莫言江湖义不真

            

            且说泼皮刘三连蒙带骗,终于如愿以偿,先行入关破秦,自免不了去秦宫后院去关照一下,以便搜集点珠宝啊、金币啊等等秦王鱼肉百姓的罪证。不想一入秦宫,这土包子立马眼儿都绿了,'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刘三两腿一软,招呼随行的樊哙:“这天也不早了,老大俺今儿走了这许多路,乏了,怕是无力回营了,今儿就在这儿歇了吧。大胡子你体力好,麻烦跑一趟,去把俺的洗漱用品拿来。”

            

            樊大胡子看看天,晌午而已,明白老大不过是要对这些前朝遗物并姨太太们全面实行拿来主义而已,这哪成啊?这次出征之前,俺家太座可是嘱咐过的,务须帮她姐看住了这位'好美姬'的老公,否则搓板伺候!

            

            一想起吕雉吕须姊妹的种种手段,樊爷也只好硬着头皮当把谏客:“老大,这样不好吧?咱是什么人啊,这个...这个...胸怀大志,啊,哪能跟个土财主一样没品位呢?咱还是回去睡吧,走不动,有马呢。再不成咱坐车?坐车...”

            

            刘三一听,心里明白这位连襟肚子里的肠子在拐哪个弯,虽不大高兴,却不好点破发作,只管东张西望装作没听见。樊哙没法儿,俩眼无助地直瞜子房,盼张哥开金口拉兄弟一把。

            

            子房看在眼里,一边欣赏宫廷美景,一边谓沛公曰:“老大您说,这么一个灭国无数的秦家,如何就让咱们连后院都占了呢?”刘三兀自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秦为无道!”张哥又问:“怎么个无道法,至使天下百姓皆叛之?”

            

            刘三一愣:“这个么,你说说看。”张良曰:“俺琢磨着是因为官民冰火两重天,贫富差距忒大,黎民不服,欲易地而处,是故叛之!”

            

            刘三看了一眼张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张良续曰:“我等'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据其宫室,收其重宝,纳其妇女,岂不又是一个二世皇帝?不同者名姓而已!官民一同吃糠咽菜,老百姓造哪门子反呢?抽风么?民所反者,官家暴富而黎民贫苦耳!”———看看反腐倡廉的重要意义吧!

            

            刘季此人,只要你讲得有道理,他是听得入耳的,于是问张哥:“今者若何?”良应曰:“为今之计,'宜缟素为资',与民同苦,如此则民心归附,何愁大事不成?樊将军所言有理!所谓'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药苦口利於病’,'愿沛公听樊哙言'。”

            

            沛公终于下定决心:咳,俺才不是那贪得无厌的财迷呢,这儿的宝贝,关老子鸟事,俺不过想在这儿......罢,既然事关大业,俺这业余爱好就以后再说吧。'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并鼓励萧何、曹参等皆穿破衣烂衫,勿惧走光。约束部下,严禁扰民。秦民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樊大胡子因张哥助其免却搓板之苦坚持要请张良喝顿酒,算计上了一小连长刚从秦地开发出来孝敬樊爷的一坛二百五十年的陈年汾酒。不想酒劲儿太大,几杯下去,樊爷竟连日浑浑噩噩,直似老年痴呆;张哥本就体弱,更惨,烂醉如泥,竟一睡数日,几误大事!

            

            所谓老虎一打盹儿,猴子就来劲儿,有个姓鲰的鱼头军师一直在刘三这儿潜水混饭吃,子房如今效法“憨湘云醉卧芍药茵”,这破鱼头立马上演“呆香菱情解石榴裙”,自然,其裙内风光与香菱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哥们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邯)为雍王,王关中’,现正摸过来接收您的地盘呢。一旦让他们入关,老大还能独饮这煲高汤吗?‘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纳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关中这块肥肉么,咱来个被窝里放屁———独吞!”

            

            刘三自己也有点被那一系列胜利冲昏了脑袋,琢磨着俺刘家军如今是不是天下无敌了?又着实舍不得关中这块地盘,遂‘然其计,从之’。此时项羽率军至关下,‘欲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能不破吗?刘三这边十个当兵的里头就有七八个是刚刚招募上来的新兵蛋子,这乌合之众能与项羽的精锐抗衡就怪了!刘项这哥俩的第一次交手就以刘三的鼻青脸肿而告终。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三帐下不知怎么又冒出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曹无伤。这王八‘闻项王怒,欲攻沛公’,自忖‘项羽兵四十万’,而‘沛公兵十万’,琢磨着覆巢之下好蛋的没有,想先整点感情投资,以期刘家公司倒闭之后自己又能跑项家集团顺利再就业,说不定还能混个分部经理干干。于是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这一火上浇油,项羽立刻传令‘旦日飨士卒’,明儿就让刘三这厮死得很难看!

            

            且说楚营里虾兵蟹将们又是磨剪子又是锵菜刀,一派杀鸡宰鸭前的忙乱,早惊动了左尹项伯。这个项伯自从当年在下邳为张良所救,一直没逮着机会回报一下。今闻听项羽明日就要拿沛公涮火锅,吓一大跳:娘地,沛公是谁?死十次关俺鸟事!可恩公张哥现正跟他混一块儿呢,搞不好...不成,有恩不报非好汉,说啥俺也得救他出来!这老哥们胸中义气一发作,是不管不顾,把楚安全部关于国家机密的十条暂行规定忘一干净,‘乃夜驰之沛公军’。

            

            合该刘三命不该绝,张良醉卧若干天,偏偏在这天醒转了,一边感叹好酒,一边拿冷毛巾敷额提神,项伯找到张良,‘俱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

            

            张良一听,最后一滴酒精也从毛孔里被惊了出来,然子房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心里巨惊,处事却不慌乱,一边着人给项伯安排饮料水果,一边谓项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张哥深谙老项为人,一上来就直奔一个“义”字!

            

            张良一边让项伯稍歇,自己出了门直奔沛公营帐,等不及侍卫们通报,‘良乃入,具告沛公’。这一家伙,直惊得刘三,上头俩眼傻瞪得如两颗熟透的石榴,下头更是有了释放内存的冲动。

            

            沛公有点结巴:“这...这...,‘为之奈何?’”

            张良骨子里头那股子狠劲发作,俩眼直瞪着沛公:“谁TMD给老大您出的这馊主意?”

            沛公于是把鲰生灌的馊水据实相告。

            张良一听,屁股往椅子上狠狠一坐,俩眼依然盯着沛公:“真TMD瞎侃,‘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

            沛公给张良的目光扫射的越来越心虚,曰:“‘固不如也’,先别管谁香谁馊,现怎么办呀?咳!”———老大就是老大,首先想到的是解决问题,至于追究责任该吊谁起来打,以后再说啦!

            

            子房也冷静下来,沉吟半晌,曰:“事已至此,也只能放手赌一把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这位项大爷了,俺去叫他来见您,老大您钻墙打洞也得让他相信老大您根本没背叛项王的意思!”刘三此时脑瓜子也开始运转起来,问清了张良和项伯的关系,心下暗自盘算。

            

            张哥回到自己的窝,‘固邀项伯’,老项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一同‘入见沛公’。这刘三已然盘算就绪,一见项伯,一张脸立马笑得象一朵盛开的菊花,言必称兄,又是敬酒,又是把项壮士的义薄云天夸了千百遍,更无耻的是赶紧把自己的一个女儿许配给老项的一SB儿子,迅速与老项建立起亲家关系———呵呵,刘三这流氓,生死关头,让他认别人当爷爷,这厮也指定义无反顾!

            

            趁着老项被捧得腾云驾雾、不知去处,刘三、张良赶紧捧出正题:“‘吾入关,秋豪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至于函谷关与您侄子的冲突,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所以遣将守关者’,不过是为了防止留民啊、盗贼啊趁火打劫而已!亲家公您想,如今兵荒马乱,这个治安问题总不能基本靠狗吧?”

            

            老项想了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狗管个屁用啊!”

            刘三又摆出一楚楚可怜样:“您侄子带兵而来,关上值勤的守卫头儿近视加散光,误以为盗贼,故有此役。俺‘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万望亲家公在您侄儿面前多多美言、代为解释。唉,如今也只有您这既有义气、又有能力的亲家公可以相救了...”本想顺便挤几滴眼泪,无奈其泪腺实在没进化到后来刘备那样随心所欲的地步,只得作罢。

            

            项伯一愣一愣,满口答应,临去又一再嘱咐沛公明日务要早早‘自来谢项王’。酒饱饭足,满揣着一肚子马屁,踏夜而去!

           

          • 家园 【文摘】仙人指路话张良(6)

            千古盛宴是鸿门

              

              项伯回到楚营,找到侄子项羽,一通唾如雨下地为刘季鼓吹,顺便照方抓药,把自个儿刚刚挣来的马屁精选尽数招呼到项羽身上。自然项伯不会把刚刚还在老刘那儿嘬小酒、结亲家的事给端了出来,用的尽是“吾料”“吾闻”之类的词儿。最后归纳中心思想:“俺看沛公他们是大大的良民啊,所谓要自拉杆子立山头云云,一定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小瘪三喷出来的谎言!再者说了,沛公他们不先摆平关中,咱们能这么穿着两条腿的裤子进来么?‘今人有大功而击之’,显得英明神武的老大您忒没哥们义气了吧?”

              

              唉,武侠看多了就是天真啊,要玩转天下,岂是一个“义”字摆得平的?偏偏项羽这人就吃这一套,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怕别人说他不是义士、不是好汉、不那么英明神武,给项伯一劝,项羽‘因而善之(沛公)’——得,连老大也拿着流氓不当混蛋了!

              

              项伯一走,刘三这边也开始为明日的午宴做准备。谁去呢?刘老大自是逃不掉的,张良也得去,只有他能抓住项伯这根稻草了。樊大胡子听说因自己拉张哥瞎灌烧酒才惹的祸,执意同去,愿拼死护老大周全。赴宴代表团人员确定,子房又与各位团员面授机宜不提。

              

              第二天,刘三带着张良、樊哙及百余骑至鸿门来见项羽。一见面,老刘就诚惶诚恐往地上一跪:“俺滴大王哎,别来无恙乎?”心话你怎么还没得禽流感啊?说着又磕下头去。项羽碍于礼节,只得应曰:“沛公不必大礼,请起。”刘三按既定套路开始耍赖:“臣有一言,不当大王之面辩说明白,今儿俺就跪晕了算!”

              

              项羽一想:这哪成啊?传出去说某某某来给偶谢罪,偶楞让人跪晕了过去...这不是和虐囚一样惨无人道么?只得又应曰:“沛公请讲。”

              

              刘季再拜,耷顺着四片皱巴巴的眼皮:“昔日怀王召开造反派扩大会议,俺与大王均在席,自彼时一见,臣就心潮澎湃,对将军敬之佩之,以将军为天下苍生的盼头儿;我等相约群殴秦家,俺也没想到有这狗屎运,居然先行入关端了他娘的热窝。自入关以来,臣每日心怀惴惴,深知德才不俱,难以服众,是以不敢有任何作为,只日夜企盼将军前来亲主大局。不想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在飞,一拨奸妄小人,惟恐天下不乱,谗言挑拨,弄得将军您如今都对臣心怀疑虑,老天爷真他妈的...开开眼吧...”说着又想挤几滴眼泪以提升可怜指数,再次失败!只好拿熬得通红的两眼瞅了项羽一眼,可惜红得不是眼圈而是眼球儿。

              

              说到底,刘三不过把项伯说过的话用一种比较辛苦的腔调再轱辘了一遍:一、灭秦大业,是老子先破门得分,俺至少是本场VIP;二、俺可没说要和队长您对着干,那不过是狗仔队的不实报道!

              

              所谓谎言重复一千遍也被视作了真理,再看看刘三这副瑟瑟发抖的熊包样,这样的菜瓜也敢反楚汉第一猛男我?看来叔父所言不虚啊!于是项羽脑子一短路,想也没想就把个潜入敌方内部的地下工作者“介绍”给老刘:“‘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哥们偶费这劲干吗?”一面说,一面扶起刘季,又传下属上酒上菜,‘因留沛公与饮’。

              

              当下项羽、项伯、范增、张良、沛公各怀心思坐定,刘三有意北向坐以示臣服。开始灌黄汤,别人也还罢了,老刘却是直接把酒喝在了表皮上,冷汗直沁,心里直琢磨曹无伤这廝的排骨。

              

              几位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灌了几杯,亚父范增哪里知道老板在项伯、刘季一唱一和之下而变了卦,还以为老板依然想割人的脑袋当球踢呢,可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啊?真他妈急人!于是几次给项羽抛媚眼,示意老大是时候喀嚓喀嚓了。项羽却是另一番心思:本猛男武林称雄,所向无敌,今儿就这么宰杀几个根本无力还手的软皮蛋?靠,这不是毁偶英名吗?你老头眨巴眼干吗?偶没看见!嘿,你干嘛又眨一下?

              

              见发了几次信号,项羽都装痴卖呆,范增终于看出些门道。老范的智力指数自非项伯之流可比,深知沛公不除,必成大患!看看指望不上老板的快刀了,乃‘起,出招项庄’,找到项羽的堂弟项庄,给他支阴招儿:“老板要讲啥劳什子道义,不忍心砍这个装得可怜巴巴的刘三。如今只能指靠将军了,您进去给各位敬杯酒,敬完了就以舞剑助兴为名,‘击沛公于座,杀之!’哼,今儿若让这廝活着离开,咱哥们最终肯定挂在这地痞手里!”

              

              项庄心说了:“挂他手里?门儿也没有!俺今儿就让他挂先!”于是直入帐来,先“嘿嘿嘿”干笑数声,曰:“项王与沛公重逢畅饮,何等美事!如何气氛如此沉闷?想是‘军中无以为乐’,也罢,末将俺先敬各位一杯,然后给诸位舞上一套新学来的剑法。此术创自遥远的西方一放牛娃,因其所居之地名曰‘得空杀死’而得名。不敢请各位指教,逗个乐子,活跃活跃空气而已。”举杯,饮,扔杯,拔剑,开练“得空杀死”剑法。

              

              项伯一看:你小子舞剑就舞剑,干嘛老往俺亲家公身边凑合?呀,想揩油也不看看场合!难怪人老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原来是这么回事!独舞哪有二人转热闹?俺来和你转一段!

              

              项伯就这么着也拨剑开练,可惜这老哥们天资有限,几年江湖算是白混了,剑术实在是菜得可以!几次看看项庄都要得手,亏得项伯关键时刻就耍赖皮,以身相护,害得项庄“空”倒是得了,却怎么也不敢“杀死”。项伯是长辈!哼哼,你敢砍老子吗?连阿Q都晓得儿子不能打老子!

              

              张良看他这位老哥们玩二人转还真转不过项庄,假称要上厕所,‘出军门见樊哙’。樊哙正在那儿忙着用十五只吊桶打水呢,赶紧过来看看还要多久自己登场合适。张良也显得有些紧张,把酒宴的进展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樊大胡子焦躁起来:“如此还等个鸟!待俺进去,跟他丫拼命!”不等张良回应,就扔掉水桶,带剑拥盾入军门而去——至此看出来吧,坐家里定计划、拟方案,张良首屈一指,然其临场应变,并不比项伯、樊哙等高明!此博浪沙狙击所以不成也!

              

              樊哙是大踏步往里闯,门口倆执戟卫士“噹”把家伙一横,喝道:“无门票者禁止参观!”哙也不答话,抡起铁盾就是一撞,俩卫士直飞起来,“叭叭”落在地上成俩“太”字型。旁边另一卫士脸露窃笑,却不上前——此韩信也!斯时韩信尚属项羽,为执戟侍卫。

              

              樊爷也不理会,掀开帐帘,入,西向立,刚好与东向而坐的项羽打个照面。老樊心下嘀咕:靠,敢情就是你想打俺老大的主意!反正救不下老大,俺回去也得给周勃、曹参他们当天灯给点喽,俺豁出去了,先扮个鬼脸吓唬吓唬这帮兔崽子们!于是‘嗔目视项王,头发上指’,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目眦尽裂’,连眼框子也瞪裂了!

              

              倒真吓了项羽一跳,下意识握住剑柄,长身而起,问道:“何人大胆,擅闯军宴?”张良刚好跟进来,赶紧介绍:“都不是外人,这是沛公的连襟兼贴身保镖樊哙樊将军。”经此一闹,那舞剑的叔侄俩也各自喘着粗气得空歇会儿。

              

              项羽内心也有几分为樊大胡子的雄壮喝彩:“既是沛公亲随,何不共饮?来啊,为壮士奉酒。”不想下面那位侍应生,却是刚刚被樊爷撞成“太太”的俩卫士之一的小舅子,闻听要上酒,酒杯也免了,递给樊爷烈酒一整坛。樊哙内心冷笑:你爷爷刚被二百五十年陈年汾酒考验过,会怕你这点捞糟?也不说话,提起酒坛,张开大口,把一坛酒直泼进腹中,似乎连喉节都没怎么动一下!扔下坛子,红着眼框子兀自逼视项羽。

              

              项羽琢磨:老瞪着偶干吗?偶又不能吃!能吃的在这儿呢。“来呀,给壮士来条烤后臀肩!”那位侍应看看一坛烧酒没把樊爷咋地,这次更狠,干脆扔给这位大胡子一条连皮都尚未烤透的生猪腿!

              

              樊爷心知党考验俺的时候到了,今儿不震他们一下,还当俺以前宰的那些狗都是老弱病残孕,怕是不肯轻易让俺们脱身。于是把盾牌搁地上当菜板,横过猪腿,‘拔剑切而啖之’。虽然吃生肉直犯恶心,也粗着脖子把那只猪腿连皮带骨头生吞死咽了下去。

              

              项羽也不禁挑大拇指:“酷!‘壮士!能复饮乎?’”樊哙忽然觉得昨夜张良教的台词又回到了脑瓜里,顺着项羽的话头就入了角色:“‘臣死且不避’,喝几杯酒又何足道哉?想当初怀王跟前众位立约:‘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如今俺家老大九死一生,得以先行破秦入咸阳,按理应为秦地之王。可俺家老大素来景仰大王您,进关之后,‘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苦盼大王早来为天下之主。项王对如此劳苦功高之人,‘未有封侯之赏’,反而听信小人谗言,欲予诛杀,这和刚刚被拉下宝座的秦王有何分别?这等事岂是我等敬仰的大王您之所当为?”

              

              一席话慷慨激昂,张良心里也直夸这莽汉背台词功夫了得。同样的话,通过樊爷这个大老粗之口又重复了一遍,已然接近真理了。项羽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招呼樊大胡子入席。樊爷于是挨着张良坐到陪席上。

              

              酒席再次陷入沉闷,又灌了几杯,刘三陪了个笑脸:“臣有点不胜酒力,得亲自去尿一泡,失陪一下。”然后起身去寻WC,贴身保镖樊哙自紧随而出。项羽暗笑:“肾虚!”不想沛公这一出去,再也不曾会转。。。

            • 家园 《史记》人物——仙人指路话张良(7)

              漏网鱼 遑遑归

              却说沛公在樊哙的陪护下就离席去了茅房——尿是肯定没有的,刚灌下去的酒早化作了潺潺的冷汗交待给内衣了——这二位在茅房就嘀咕上了,中心议题就是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樊大胡子的意思是赶紧嘞,一鸭子加俩鸭子,咱撒丫子逃命吧。老刘呢,保住老命当然是俺热爱的,可毕竟是老大呀,尚担心如此不辞而别会不会不合礼数,会不会因此而激怒项羽。。。

              樊爷可不管那么多:“‘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辞他个P!想当年俺在沛县做宰狗营生的时候,那些恶狗啥时候还跟俺讲礼数?再着说了,老大您可别害俺再吃生猪肉了,真吐出来会很没面子的啦。。。”

              二人在茅房切磋良久,仍形不成决议案。张良见二人良久不归,恐有差错,起身上茅房来寻,正赶上二位讨论这脚底抹油的后遗症问题。良琢磨目下的形势,项王那边是基本摆平了,其挥军相击的可能性已然不大,然其部署里头琢磨喝沛公肉汤的人可就不在少数了,尤其范增那个倔老头不知道这会子肚子里又在生产什么牌子的坏水,刘老大多留一刻就多一分掉脑袋的危险。既然项王已然无意相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

              刘三见张良也主张走人,巴不得早点回自己的窝去,喝洗脚水也比回席上喝美酒强啊,于是从樊大胡子手里接过那瓶滑油就往自个儿脚底板上糊,想了一下又谓张良曰:“张哥你毕竟是跟韩王混的,在俺这儿只是借调,那帮子王八蛋其意只在老子一人,当不致为难张哥,要不就烦请张哥留下来回席上为俺解释一下?理由么,你自己比俺更能编!”

              张良想了想问:“老大你来蹭饭,就没想着捎点意思过来?”一语提醒沛公,往怀里一阵掏:“‘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与亚父’,刚才那阵势,老子就顾着抹冷汗,倒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公为我献之’。”说着把礼品转交张良,想想还是不大放心,忍不住又补上一句:“老大俺抄小路回去,也就二十来里地,俺肯定象逃脱了的野狗一样雷厉风行。张哥你再想法子拖延一下,估摸着俺已光荣回营了才进去献礼,可得记住了。。。”

              呵呵,生怕消息走漏得太早,范增派兵追杀,俺骑的可不是那跳涧越谷的的卢,本帅哥要捐躯也得捐在秦后宫大院呀。。。

              交待利索了,刘三是车也不要了,捐给项羽手下的残疾人吧,脱身独骑,在樊哙等的护卫下,遑遑然如漏网之鱼,连滚带爬,匆匆逃去。‘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无伤无伤,恐怕已没法不伤了,就算这会跑项羽这边来,香的怕是也没得吃了,辣的到是有得喝——辣椒水!

              项羽在帐里琢磨着这几位尿技也太高超了吧,这么久都不回来,于是‘使都尉陈平召沛公’,看看是不是集体摔茅坑里了。张良与陈平这一正一斜两大谋士于是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为后来的陈平弃楚投汉埋下伏笔。

              估摸着沛公差不多已趴在自个儿的床上喘粗气了,张良才与陈平一同入见项王。项羽见就张良一人回转,满脸狐疑,子房赶紧捧出礼品呈上,陪着笑脸解释:“‘沛公不胜杯杓’,不及项王海量,刚刚在茅房吐了个稀哩哗啦,如今烂泥一堆,连腰也直不起来了,加上一身污臭,惟恐回席扰了各位雅兴,‘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区区薄礼,很成敬意,忘二位笑纳。”

              项王不以为意,只是问:“沛公呢?难不成摔茅房里了?偶军中可从不备醒酒汤滴。”良曰:“沛公生怕项王怪罪其酒后失礼,早吓得过街鼠一般,亏得樊将军扶着,横趴在一匹马上,估计这会儿该回到自己的营帐了吧”。‘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心下得意,脑瓜里再次无情地嘲笑:“胧包一个!全无男儿气概!凭你也配与本王掐掐?”

              亚父范增却知大事不妙,接过玉斗,默默举到眼前,凝视半晌,又默默把玉斗平放于地,依然目不斜视,众皆纳罕。却见范增突然起身“哐”地拔出佩剑,“咔嚓”一声把那玉斗拦腰斩为两段,众皆惊。增立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项羽脸上,片刻,怒曰:“‘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我等将来必挂在这小流氓手里!可是你们。。。你们。。。咳!”抛下佩剑,大步走向帐门,撩起帐帘,又回头怒喝:“‘竖子不足与谋!’”言毕,一甩帐帘,径出帐而去。。。

              范增这个人,水平是有的,可是脾气太大,不谙进谏之道,一味吹胡子瞪眼,管个P用!做老大的还以为你从不拿村长当干部呢,能听你的吗?如今拿这哑巴物什撒气,好歹也是个玉斗呀,你不稀罕,难道不会赏给门外吃了樊爷盾牌的那两位去当了银子买狗皮膏?后来范老爷子更是负气卷铺盖卷不干了,背生脓疮而死(详见《游戏风尘话陈平》)。

              新丰鸿门的烧酒奇宴刚刚以沛公的侥幸脱逃而收杯,由项老大一手主持的另一场超规模的蛋糕派对又业已燃烛。项老大亲自操刀,把天下这块大蛋糕一切十八块,分封各路诸侯。沛公受封汉王,盘子里是巴、蜀两块边皮。这刘三是满心不爽,然怵于霸王之威,也唯有忍气吞声而已(详见《育木而栖话萧何》)。张良的名义老板韩成也得保王位,都城阳翟。

              尽管一肚子委屈半肚子火,汉王还是极感子房之功的,鸿门午宴前前后后,要不是张哥极力周旋,俺这吃饭的家伙如今是不是已然沦为夜壶还真难说。乃‘赐良金百溢,珠二斗’,一如既往的出手豪阔、一掷千金——真不明白,那会的人上哪儿搞来那么多金啊珠的,尤其是珠,那会儿又不兴人工养殖,估计贝壳里面连肉都甭长了,一打开,哇噻,跟鱼子一样满是珍珠啊——张良呢,深念此次得护汉王周全,全仗了项伯的哥们义气了,乃‘具以(金、珠)献项伯’,自个儿一文不留——真是视财帛如粪土啊,要是鄙人俺呐。。。

              把个项伯感动得想晕都晕不过去,刘三又趁热打铁,令另备一份大礼‘厚遗项伯’,顺便让这位亲家公再去跟他侄子蘑菇蘑菇,能不能再多扔给俺一片边皮——汉中。

              楚霸王心里直乐:刘三这小子如今是不是穷的掏穿裤袋了?连汉中这等兔子不拉屎的地都要可怜巴巴的托人来走后门!巴、蜀之地已然偏芜,再多给你一块你又能多收个三五斗?‘乃许之’,不想这几片地经汉相萧何一打理,迅速成为世人向往的天府之国,汉王以此为依托而终得天下,汉中更成为了汉王出汉入秦的门户。后话。

              汉王刘季不日即率部开拔,前往汉都城南郑赴任,张良依依不舍,‘送至襃中’。因张良此时的组织关系依然在韩,得回到上级哪儿报到注册。眼看子房明日将去,汉王摆宴为其饯行,萧何、樊哙、曹参、周勃、夏侯婴等将领悉数相陪。与人饯行本就是件伤感的事情,更何况汉军此次为项羽所阴,前途渺茫,兴亡难料,那群地痞流氓如今一个个蔫不溜秋,气氛怎么也活跃不起来,气得刘三肚里暗骂:“他妈那个蛋,怎么最近的宴会全TMD一个德行——大眼瞪小眼灌黄汤?”

              宴罢,汉王愁眉苦脸独自来寻子房,欲问后计。。。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8)

                绝壁栈道灰烟飞

                宴罢,汉王扛着张苦瓜脸独自寻到子房的帐篷,也顾不得摆酷了,直来直去就问:“子房将去,何以教我?你看日下这乱摊子,真他妈遍地狗屎了!”

                良因说汉王曰:“王所惧者,项王耳。只要有办法让那位相信老大您已然下定决心扎根边远、老死荒山了,其眼球必不再挂您身上了。 老大您只要能赢得了些许喘息之机,攒攒劲儿,静待时机,出头之日未必遥不可及也。”

                刘三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捧住了脑袋:“这事儿俺懂。可俺三孙子也装了,礼也送了,那屠夫显然还是对俺心存疑虑,这才塞给俺那几片人比鸟少的地皮。 ‘而三分关中,亡秦降将’,对俺虎视眈眈, 俺以后甭说有啥大动作,就算撒泡尿都得瞅瞅身后有没有人偷拍。唉……”

                子房笑笑:“大军此去,路可好走?” 一提这事,刘老大更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好走个鸟!通共那么个栈道,日久失修,吨位稍大的哥们都能把它压塌喽,没见樊大胡子这几天忙着带头跳健美操减肥吗?” 张良颔首,续曰:“一把火烧了它如何?”

                “啥?烧?烧了咱爷们怎么过去啊?”

                “自是待弟兄们过去再烧。”

                “那将来咱还怎么回来?俺可长不出翅膀来。”

                子房依旧不紧不慢:“若果项王得知老大烧毁了栈道,如何?”

                汉王皱眉沉思片刻,不由笑逐颜开:“好!此举一则可以‘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二则还可防止诸侯派兵追着俺打PP。高! 就这么办!然则子房适才所言静待时机又是何指?” 良笑曰:“天机不可泄漏。” 项王知其尚不便明说,然子房有此一言,已足以让汉王肚里的酒精松快松快了,于是脸上泛红,开始有了点酒意。二人又扯了几片鸡毛蒜皮,张子房歇息,刘三心里有了些底,自去找烧酒加练不提。

                第二天,汉王‘乃使良还,行,烧绝栈道’!项羽得知刘三连出汉入秦的唯一通道都付之一炬,果然放松了对汉军的戒备,终予汉军以可乘之机,后话了。

                张良辞别汉王一路东行,到达韩都城阳翟,才发现所谓的韩国根本不存在,连国家主席韩成都根本不曾宣誓上岗。 一打听才知项羽以军功封国,张良的功劳全都记在了汉王刘邦的头上,到头来‘韩王成无军功’,是以‘项王不遣成之国’。可怜巴巴的韩成无可奈何,随项羽‘俱至彭城’。

                说穿了还是项羽见韩成光杆儿司令一个,软柿子一枚,捏着舒服,不如把他那份蛋糕省下来自个儿咪了抑或用来拉拢某个亡命徒去给自己卖命。 所谓刀把子下出地盘,这就是乱世哲学! 您嘞,生不逢时,命苦别怨政府,点背别赖社会!

                对项羽封而不遣的赖皮手段,张哥自是满心不爽,然老板被扣,也只得打起精神重新上路向东往彭城而来。

                项羽的分封天下并不能服众,反埋下祸胚子若干。 张良东行尚未至彭城,北方的田荣就因没吃上蛋糕而赶跑了楚霸王亲封的齐王田都,率先在齐地唱起了反调。项羽有心北上去臭扁田荣,又怕西边的汉王趁虚搞事,是故犹豫不决。

                张良知有机可乘,无奈自己体弱,机动速度一向极惨,乃修书一封,派人特快专递送项老大亲启。中心内容有二:一、“汉王烧绝栈道,无还心矣”。鸿门宴后,汉军上下无不感念大王好生之德,早起漱口毕,必面向东方,诵念红太阳宝训。今已自毁栈道,以表忠心。您也知道,那栈道是连接三秦与巴蜀的唯一通道,如今已只剩下绝壁深谷,汉军将士目前尚未进化到长翅膀的程度……我说您倒是信了没有啊?

                二、田荣的表现,人神共愤!大王高高在上有所不知啊,小人俺微服私访明了表里:田荣每日都要依次拜访大王的女性长辈若干次,并敦促治下百姓,每日往大王画像上裱以浓痰而焚之。臣力弱不能止也……呜呼,痛哉!呜呼,愤哉!

                直把个项羽气得地砖都跺啐了一大片,又把那个逃回来的田都叫过来证实。田都这猪头巴不得老大星夜发兵去帮他抢回齐王宝座。于是拍胸脯打肚皮力挺张哥所言句句属实。项羽终于‘大怒,乃北伐齐’,北上为项家女性长辈讨说法去了。

                子房行此一计激项王北伐,一来是要分散其对西边汉王的注意力,使汉王他们有机可乘,玩点猫腻。二来是想趁项羽、范增北伐,彭城松懈而伺机救出韩王成。

                不想项羽比张良预想的要暴戾得多,田荣之反实为对分封不满,韩王成也不可能对项羽的封而不遣心满意足。对此,项羽自然心知肚明,为防止他成为第二个田荣,项羽干脆于北伐前‘杀之(韩王成)彭城’。子房抵达彭城时,韩成已被专政多日矣。。。

                韩成之死是张良第二次经历主亡国灭,对张哥的震动是相当大的。已然成熟的子房自不会对项羽再愤青一次博浪沙飞椎。从彭城逃出,子房痛定思痛,终于悟出复不复韩、立不立先王之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天下之大,唯能者居之。若非能人,就算是王侯之后,任其治理国家,也难逃国灭人亡,子民生灵涂炭。 似韩成这般,栖身于野,未尝不能终老天年,如今寻他出来,反害其命......韩国可以不复,韩后可以不立,然杀主之仇却不可不报。张良自此一心一意,辅汉灭楚,为韩复仇,不再以复韩为念。许多文献提到张良一生其实都在复韩,小子认为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张良所行都是在为韩复仇。这一点后文中还会提及。

                张哥的激虎离山虽不曾救得韩成,却确实给汉王刘邦提供了一个出汉入秦的天时。加之汉王此时又因萧何、夏侯婴的掘地三尺而刨出了兵仙韩信这根超级咸菜(详见《育木而栖话萧何》),拜为三军总司令,于是于汉元年‘八月’,趁老虎北顾,‘汉王用韩信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举击败雍王章邯,迅速将三秦这块肥肉扒拉到自己盘中。又趁项羽无暇西顾,疯狂扩张,其发财的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比尔-盖茨。

                福不独行,喜偏双至,张良在阔别汉王近一年之后于汉元年底‘间行归汉’。汉王大呼小叫,乐得像只被放生的猴子,忙不迭又是摆酒接风,又是加封其为‘成信侯’,全然没体会到张哥心中的那份痛---刘三这王八蛋,没准儿巴不得项羽封的那些个王啊、猴啊,赶快一个个得非典死翘翘呢。

                至此,初三三杰---萧何、张良、韩信---已齐聚汉王麾下。不久汉王‘更立韩太尉信为韩王’,子房对此无可无不可。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9)

                  捐关饲狼图项羽

                  却说汉王刘邦在三秦之地拳打脚踢,疯抢地盘。为了网络人心,孤立楚霸王,又假惺惺为了被项羽杀害的义帝(楚怀王),‘袒面大哭’,‘为义帝发丧’,并派一帮耍嘴皮子的去游说各路反王,曰:“义帝是谁呀?昔日‘天下共立义帝’,那是民主投票选出来的。这姓项的连咱前总统都宰了,是不是‘大逆无道’呀!这不是把您当初投的庄严而神圣的那一票当手纸擦了屁股了吗?走,咱一块儿去拍他板转,吐他口水!”

                  就这么着,纠集了各国大军,‘凡五十六万人’,浩浩荡荡就向楚都彭城进发。张良也加入多国部队智囊团,‘从东击楚’。

                  时项羽及其主力尚远在齐地跟田氏兄弟较劲,都城空虚。汉王的杂牌军这空子钻大发了,一不小心居然占领了楚霸王的老窝,可把这群人乐得直找人问哪边是北。刘三旧病复发,老实不客气‘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想想也可以理解,好比本.拉登一家伙取代布什坐到了白宫的办公室里了,他不乐得连真主安拉都忘了拜会才怪呢。

                  不想项羽听说自个儿的卧榻正让别人酣睡,顾不得齐地那群兔崽子们,率三万精锐是星夜而回,与昏昏然的反楚联军‘大战彭城灵璧东睢水上’。张良虽也在联军阵中,奈何战术指挥不是强项,结果项羽‘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汉王被揍得鼻青脸肿,仓皇西退,连父母妻子都顾不上了,被项羽‘置之军中以为质’。说起唱《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出戏,汉王刘邦比周郎周公谨唱得早得多了,也入戏得多了。

                  不仅如此,汉王扛着义帝的灵牌,凑合起来的多国反楚同盟也随之瓦解,‘诸侯见楚强汉弱,又皆去汉复楚’,回过头来就要搧刘三。这刘三一面逃,一面捧着三字经挨个拜会这群无义之徒的祖宗。‘至下邑,稍收士卒’,终于有空喘几口粗气,顺便把尿湿的裤衩子换下来。

                  刘三一边下马解裤带,一边骂骂咧咧:“他妈那个蛋,看老子吃了败仗,掉头就去给项羽当三孙子。。。别说,项羽就厮打仗还真他妈弓虽,老子不如也!”一面说,一面又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项羽这屠夫有没追上来。

                  这一回头没看到项羽,倒看到了同样俩眼乌青的张良,于是,转而愤愤地问张良:“张哥你说,这群王八羔子义气何来,良心何往”?张良下马,对曰:“老大,其实也怨不得他们,如今捧义帝这种过气偶像的臭脚已然不灵光了,一句话:理论没联系实惠!”汉王一呆:“啥实惠?”

                  张哥在汉王对面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如今楚强而汉弱,就算他们拚死相随,与他们有啥好处?等义帝给他们发年终奖金?那也只能用冥币了,永垂之后才能花的!不过老大您也不用过于心焦,您也看到了,他们那几把刷子,拿去对付项羽,肯定是早早去找义帝领奖金的货。没了他们,咱的损失也没到哭爹喊娘的程度。既然如此,何不更换外援,另觅同道?”

                  汉王一琢磨,可不是这个理儿?娘的,亏俺为义帝挤出那几杯热泪,我容易吗我?得,那热泪算是血本无归了!一边很酷地把裤子往上一提,一面又问张良:“就算另有强手,问题是如何让人与俺始终穿同一条裤子哪?”

                  张良曰:“老大东向,所为者何?”刘老大慷慨激昂,振臂高呼:“为义帝报仇!”见张良没啥动静,又讪讪地接口:“顺便划拉点地皮遛马用。”

                  张良笑笑:“然也。所谓英雄所见大致上是一致的,您这位英雄为了地皮不惜捐妻子,那别的英雄就不能为了地皮而效犬马乎?”汉王眼珠一转,恍然:“张哥是让俺以地为饵,驱狼噬虎?”良颔首曰:“愿闻老大出得起什么价。”

                  汉王来回踱了几步,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你看咱家也不富裕哈,老大俺拖家带口不容易呀,现有之物,实在不舍得割舍与人。关东之地,尚在项羽手中,也罢,这片地皮老子不要了,哪些个冤大头能与俺合伙去整死项羽,这块烧饼就便宜他们了!只是可千万别摊上几位只会造粪的饭桶啊。”

                  子房听汉王开出了这么一张慷他人之慨的支票,随手在地上捡起四块长形石条摆成一个横着的“不”字形。刘老大一看,不由得两眼溜圆:“不?这价钱还不行?难道俺还非得赔上关西那块自留地?”子房曰:“非也。俺摆得不是个字,而是目前咱们的处境。西边这一石表示老板您,另外指着您的三石表示目前咱必须应付的三把刀!”

                  刘季盯着指向“自己”的三块石条:“愿闻其祥”。

                  良对曰:“中路正顶老大您的乃是项羽自领的精锐,毋须多言。南方‘九江王英布,楚之枭将也’,此次咱们彭城大...撤退,如若此君亦发兵合击,后果勿须俺多言。其所以按兵不动者,只因其‘与项王有隙’。然在项王施压之下,此子必会有所动作,如此我等危矣。老板可速派说客,前往策反,务须夸大其与老项的裂痕。所谓经济杠杆一撬就灵,只要诱之以地,定能促其与项羽彻底划清界限。”一面说,一边地表示英布的石条立起,使其转而指向“项羽”。

                  汉王开始由沮丧转兴奋,两手撑地,蹶着屁股,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石阵。子房续曰:“中路的项羽,目前他胳膊比您还粗着一圈,咱拧不过他。然‘彭城与齐王田荣反梁地’,已经站到了项羽的对立面。”说着又在“项羽”中部压上一圆石:“咱们要做的是让彭越更进一步,可派人说之曰:俺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干吗不走到一起来呢?有了这姓彭的在项羽后面恶心他,项羽饮食不调,力道必定大打折扣,否则咱还真扛不过他。”

                  汉王曰:“此不难,彭无赖与俺同好,也是旧识,有些交情,北面如何?此次阵余叛我而去,赵地迟早跟俺唱对台戏。”

                  子房另捡一石,曰:“‘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不妨许之以地,令其分兵北进。以此子之才,燕赵指日可定。”搬开表北赵的石条,代之以指向“项羽”的“韩信”,又顺过“汉王”,使其与“项羽”头顶头:“如此老大您自己只需于中路专心伺候项羽而已。既然舍下了孩子,要套就套这三匹恶狼。群狼环伺,‘则楚可破也’”!

                  这就是后世称道的下邑惊天之谋——捐关三人!私以为其对天下大势、各方的情势,以及未来的走势等等的把握,都远超诸葛亮的隆中对。不凭别的,就凭隆中规划其实并未彻底实现,下邑之谋,却直接导致了楚灭汉立!

                  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英布’,至布反戈击楚,南路威胁因此而解;‘而使人连彭越’,彭越从此与汉王合拍共舞,使出混身游击天赋,‘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致使中路楚军攻击力大减,项羽几次击破汉王亲自镇守的荥阳,皆因饭票告罄而未能进一步西进;‘及魏王豹反,使韩信将兵击之’,兵仙之名不是白给的,韩信砍瓜切菜,连下魏、代、赵、燕、齐,北方因之而定。汉王与狼共舞,最终完成对项羽的战略合围,继而会兵垓下,破楚灭项,皆始于张子房的下邑之谋!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10)

                    借箸销印羞食其

                    虽说张子房下邑之谋为天下大势划好了走向,然毕竟项楚势大,霸王在政治上玩得一团糟泥,但这厮拍板砖的技术却是震古铄今。汉王刘邦铆足了劲与项羽死磕,仍不免时时落了下风,首当其冲的就是汉王与项羽当面锣、对面鼓的中路荥阳。项羽也知道荥阳乃汉王关中老窝的门户,是以亲自领兵日撞夜顶,要轰开这扇门。

                    可苦了刘三,这泼皮硬扳腕子又干不过人家,为了守住大门,是坑蒙拐骗、撒泼打滚,什么招都使上了。饶是如此,依然被项羽逼着扒光衣服就职了数次光杆司令。亏得每到关键时刻,彭越就要在后面拽住项羽的尾巴,阻其西进,荥阳才得以失而复得。恶心得老项想起老彭就想吐。回头想咬他一口吧,这无赖又不知听终了———呵呵,深得敌去我拽拽,敌来我拜拜的老毛游击思想精髓。

                    ‘汉三年,项羽急围汉王荥阳’,得,又被围了个连屁臭都散不去的地步,‘汉王恐忧’,与郦食其讨论着下次当光杆司令的时候如何裸奔得更酷一点。这个郦生说客一个,嘴皮子相当能侃,搁现今肯定是论坛灌水大户,当初峣关下持重宝赂反秦将的就是此君。这哥们本着逮机会就侃的职业素养,忍不住就给老板上了一堂生动的道德修养课。

                    食其曰:“‘昔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商汤、周武那是什么人?俩字儿:牛人!又凭啥立国,俩字儿:德义!连被自己拍死的仇敌之后都得获封地,老大您说他德不德义不义?那秦为啥这快就玩完了呢?还是俩字儿:德义———‘秦失德弃义,灭六国之后,使无立锥之地’。这恰是老板之福啊。他在哪儿跌倒,咱就在哪儿爬起来。‘陛下诚能复六国后世’,让他们重获王位,那您就是他们的干爹呀,他们不拥戴干爹又能拥戴谁呢?'德义已行,陛下南向称霸’,那时候呐,咱反过来逼项屠夫裸奔便了。”———怎么也没看出不给六国之后封块地皮就是缺了八辈子德了,什么德义不德义的,说穿了跟陈胜死后反王们求诸侯之后而立以树党的老套路没啥区别。拿德义说事,更能打动听众而已———呵呵,说客本色!

                    这刘三呢当光杆司令实在是当怕了,如今病急乱投医,给食其一通神侃,也不由得神魂颠倒晕了菜,曰:“善,封王刻印的事儿你就去办吧。刻得花梢点知道吗?刻好了你跑一趟去给各位干儿子授衔。”

                    老板能听从自己的建议,那干起活来自然就劲量小子浑身是劲,不几日,食其已然身背一摞图章,饮马批鞍,即将开始此次慈善之旅。适逢张良下基层公干回来见汉王,刘三正美滋滋撕咬着一只德州扒鸡,一看子房进来,着急显摆一下自己和郦食其整出来的新战略,不等嘴里的鸡肉跳下喉咙滩,就含含糊糊地嚷嚷:“子房快来,有人和俺合计出一个整死项羽的好方子。”然后是眉飞色舞就把郦食其烧的那几碟子菜和盘托出,末了还问:“于子房何如?”眨巴着一双小眼等着张良点评鼓励。

                    张良却脸色大边,一连声曰:“‘陛下事去矣’,赶快去阻住食其,快!快!”把个汉王也吓一跳,一面命人去传食其暂不出行,一面又问子房:“怎么啦?”

                    张良也不就座,立于汉王桌前,曰:“请借老大那把筷子一用”。待汉王递过筷子,张良乃以箸记数,列举了不可颁印立王的八大理由,原文甚长,在此不一一赘述,只摄其大意:“德义德义,先贤所行德义之事海了去了,然时过境迁,岂能依葫芦画瓢?不错,昔日商汤确封桀之后于杞,可他老人家作这秀是什么时候呀?———是已有了把握‘制桀之死命’;同样的,‘周武封纣之后于宋,度能得纣之头也!’咱现在整天价被搧得满地找牙,又有几成把握摘下项羽的脑袋?咱自己还时时觉得脖子发凉呢!德义德义,周武还‘发巨桥之粟,散鹿台之钱,以资贪穷’呢,咱如果也学他大慈大悲一把,让弟兄们瘪着肚皮抡板砖去?找死还是减肥?人家又‘偃革为轩,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复用兵’,难道老大也要‘偃武行文?’洗干净了脖子等项羽来磨刀?”

                    张良居高临下,每问一句,这刘三的心房就抽搐一下,直被问得心虚与悚然齐至,连含嘴里的鸡肉也忘了咽。

                    张良语气梢缓:“一概言之,商汤与周武所谓德义,都行在天下行将大定,鸭子已熟九分之际。如今俺们现在能看到的还远不是天下大定,倒是咱们随时可能被项羽搞定。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岂能不问局势而妄法古贤哉?”

                    汉王刘邦终于有机会咽下了口中肉,曰:“然则立六国之后,终何患之有?”张良续曰:“兄弟们‘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跟着老大年您整天在刀尖上过日子,图什么?不就是指望有朝一日天下大定能获得几片封地么?‘今复六国’,地皮产权下放,‘天下游士各归其主,陛下与谁取天下乎’?岂不闻因人成事,人为霸业之根本,各位都去伺候各地的王爷了,老大留下来与项羽光膀子单练吗?”

                    刘老大一幻想自个儿单枪匹马去挑项羽,不竟又冷汗直冒,浑身起疙瘩,直如盘中的鸡皮。张良不停:“分封六国之后,您总不能让这群王爷们也个个练光杆吧?多少得分掉一些兵力。目下楚强汉弱,六国复立之后,这帮子王爷们如果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懦夫哲学而去归附项楚,‘陛下焉得而臣之?’这不是割自己的心肝肉去喂虎吗?‘诚用客(食其)之谋,陛下事去矣!’”

                    汉王看着桌上并排摆着的八根筷子,就像指向自己胸脯的根根利箭,再也坐不住了,战兢兢从椅子上站起,拿袖子抹一把脑门上的冷汗,骂曰:“个臭书呆子,差点误了老子的大事!你、还有你,傻站着干嘛?还不去让那小子把那些狗屁图章一把火烧掉?什么?当然是全部,一个不留!”

                    这儿也可以看出张良与萧何的不同之处,萧何对刘邦向来恭敬有加,从不会用张良这样的口气对刘邦讲话的。张良大事上冷静,但与生俱来的脾气并不小,激动起来,是不惧拿老板当训话筒的。当初就是脾气一上来,在博浪沙飞了秦绐皇一棰。好在刘邦这个人从来不看重繁文缛节,只要你讲的有道理,用啥口气讲都成,这正是刘邦的过人之处,也正是四方豪杰争相来投的原因所在。

                    想当年汉王刘邦若未被子房及时阻止,楚汉之争的过程、结果、以及如今华夏第一大族是否姓汉还真难说。值得一提的是,食其所刻的橡皮图章里,也有韩王一枚。子房坚决反对立六国,已彻底不以复韩为念。在子房看来,汉兴则楚灭,楚灭则韩仇得报,立不立楚王之后,不再重要了。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11)

                      淮阴剑为功业出

                      汉王刘邦为了不让项羽入室抢劫而死抵着荥阳这块大门,日子混得那叫一个惨。这也难怪,以项羽的骁勇善战,冲谁去谁都得祭告天地、请祖宗显灵相助不是?刘三干仗输得都麻木了,也不再以屡破当光杆司令的次数纪录为念,只是希望在外围的韩信、彭越他们快快壮大,并时刻谨记着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千万惦着点这边厢你们老大正在边战斗边挨斗,关键时刻务必拉老板一把。

                      与刘邦的惨不忍睹相反,韩信在北方却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详见《淮与争峰话韩信》),于汉四年彻底摆平北方诸王,完成对项楚的战略合围。此时的汉王刘邦已经给折磨得脖子细得像根磨芯。得了韩信破齐的捷报大喜过望,一边压榨看自个儿肌肉里仅存的几滴力气苦苦支撑,一边伸长了脖子苦盼韩爷分兵相救。

                      不想这一盼直盼得两汪秋水里都生了蝌蚪了也没见到韩爷的救兵,却盼来了韩爷的信使。原来韩爷摆平北方之后,怎么想怎么为自己的巨额创收得意,怎么想怎么觉得老板得给自己升职加薪,怎么想怎么觉得就当个汉左丞相太委屈自己。于是就等,等啥?等汉王送绶带印信来!

                      刘、韩二人就这么各自吟唱着:“你知道俺在等你吗?”一个是愁眉苦脸,一个是满怀期待。最后就韩爷沉不住气了改唱:“俺再也不敢这样活,俺再也不能这样过。”给老板写了封信,又不好意思太直白了,只说:“‘齐伪诈多变’,南面又毗连项楚,不封个偶像在这儿给他们顶礼膜拜,‘其势不定’。在老板您找到合适的齐王人选之前,本公子愿‘为假王便’,临时代理齐王,为革命再多发点光和热,你也知道,做偶像其实压力蛮大的……..”

                      信使带着这么一封措辞谦虚的拥兵索封函来见汉王,正赶上汉王、张良,还有另一个流氓陈平陈帅哥这三大腕围在一张桌子上会餐黑狗肉。汉王把满是狗油的手在衣衫上擦了擦,拆封,抖开信函,是不等看完,早气得眼眶瞪裂,美髯飘飞,那肚子里的黑狗肉直化作一团烈火喷射而出:“好你个兔崽子,‘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你...你...”正打算顺溜着骂下去,突觉得桌下双脚被张良、陈平一左一右死死地一踩,同时见这二位的眼睛各以极高的频率眨巴起来。

                      汉王脑子转弯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马上意识到韩信的信使还在,本待狂奔出口的三字经立马被掉了包:“……大丈夫建功立业,要当就当个货真价实的真王,当什么鸟代理呀!”——高!

                      待打发走了韩信的信使,这三位就开始嘀咕如何应付韩爷索封之事,有子房在,陈平这小子乐得少说几句,专心享用狗肉美酒。张良曰:“目下汉方不利,韩信若一心自立,老大你拿什么阻止他呢?咱目前能做的唯北向狂吼而已,咱们可都没练过狮子吼,吼不死人的。”刘邦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未发一言。张良续曰:“为今之计,‘不如因而立,善遇之’,做个顺水人情。否则不用韩爷回头搧咱们耳刮子,他只要坐视楚汉相争,您恐怕就会被项羽……..总之,很难看啦!

                      汉王刘邦自也明了眼下大势,想想其实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毕竟当务之急是拍死项羽而不是韩信,乃曰:“本王所虑者,此子一旦做大,倘有噬主之祸……”,张良用手势止住汉王,又指指挨那儿连撕带扯算计那条狗腿的陈平,冲汉王眨眨眼睛。刘邦心里一宽,心话:“咳,有陈平这兔崽子在,由他整死范增的手段来看……不怕!”楚灭汉立之后,韩信果为陈平所阴,被高祖所擒而失国,后话(详见《游戏风尘话陈平》)。

                      刘、张二人合计好,回头看陈平,却见咱陈帅哥咪着眼睛拍着肚皮,喃喃自语:“俺实在不能再吃了,因为没了!”

                      于是这三人评审会议全票通过韩爷的晋升申请。印信备好,因事体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刘三又派张良随信使前往授衔。汉王深知韩信为人,若随便指派个阿狗阿猫前往,必令韩爷怀疑其封王的诚意。

                      果然韩信见汉王的总参谋长亲来,感激涕零,就任齐王之后,立刻发兵击楚。亏得册封及时,才稳住了这匹战力超强的饿狼,须知当是时也,前往游说韩信背汉自立的说客是前脚接后爪啊(详见《谁与争锋话韩信》),正是这顶堂皇的王冠使得这些耍嘴皮子的全然浪费了感情!

                      在刘邦、英布、韩信、彭越等群狼的撕咬之下,楚霸王项羽这头猛虎也终于遍体鳞伤,后力不继,不得已于汉五年提出有条件议和:“咱呐,来个‘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如何?不干?那老大偶捎带脚把在偶这儿实施双规的你爹你妈你老婆一律奉还,这总可以了吧?”——相传这便是中国象棋盘上楚河汉界的由来,不过韩信发明象棋,却忘了把刘三的老父老母老婆也做成棋子,呵呵。

                      刘三这几年与项羽死扛,苦头还真没少吃,现人家主动要求和解,开出的条件也还过得去,那何不借坡下驴,保全几颗槽牙吃饭呢?就这么着,两位老大各自在谈判协议上按了手印,项王‘乃引兵解而东归’。

                      这可急坏了张良和陈平,这正邪二士齐齐找到老大给老大会诊:“老板啊,初步诊断您脑子里有水啊。如今‘汉有天下大半’,外面诸猴也都站咱们这边,项羽那边呢?弹尽粮绝,每天自动下岗的员工比咱们面试的新兵都多,‘此天亡楚之时也’!咱不趁着虎落平阳算计它,是要等它养好了伤再来拿咱们塞牙缝乎?”

                      刘三却仍心有佘悸:“咱…咱真的捶得过他了?”子房斩钉截铁:“光咱一家自然不成,再加上韩信、彭越他们,则万无一失!这就是人民战争群欧的威力。”

                      看看张、陈二位态度这么坚决,刘三头皮一硬,立马号会三军准备追袭,一面又着人快马至韩、彭处,相约共同出兵,合击项羽,全然忘了自己拇指上刚刚按手印留下的印泥都尚未干透。。。

                      汉五年秋,汉军于固陵追及东归的楚军,不想韩、彭二部人影都未来一个,刘三单挑项羽哪里是对手,楚军一个反扑,刘三就又满地找牙了,没辙,只好据险而守,苦等后援。这刘三找到子房:“这几个王八羔子一个也不来,成心拿老子开涮,咱…咱玩个P呀!他们干嘛呀,这是?真TM纳闷了!”

                      张良却已窥透韩、彭的花花肠子,叹了口气,对曰:“这几位所图者不过是几片封在而已!楚军一旦告破,他们也就差不多下岗了,哪里再去找升职加薪的机会?‘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至也’!俺知道您也是热爱祖国的每一寸土地的,不过值此关健时刻,吝守恐致大祸啊!”

                      刘老大也深知,光靠自己这一拨人马也就是充当赔货,不得已,‘用张良计,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允诺楚破之后,‘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北至谷城与彭相国’。可以想见,刘三一边咬着牙写支票,心下却在盘算战后应对韩、彭之法。这二位后都不得善终,说起来也是因果了,后话。兵仙韩信用兵如神,做人的心机就差了,终不免为刘邦、张良、萧何、陈平之流玩于掌股,唉…….

                      这几匹饿狼收到刘邦抛出的香饵,如张良所料,立刻倾巢出动,围项羽于垓下。可怜项羽一代英雄,终落了个败走疆场,自刎邬江,害得千娇媚的虞姬妹妹也陪着魂消香断我犹怜……项羽之败,千百年来为世人所嘘吁,其实纵观项羽的所作所为,注定是难以长久的。他不懂得世上最历害的杀人手段其实并不是武力,惜乎霸王除了武力之外几乎一无所有。武力终归只是个工具,刘邦、张良的高明处就在于他们知道如何操持这个工具而不是局限于这个工具本身——打住,这一扯就远了。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12)

                        留侯谋张韩仇故

                        楚灭汉立,张子房的杀主之仇再次得报。如果说在此之前,张良对刘邦的辅佐主要是在假刘邦之手为韩复仇,那么于此之后,子房为刘邦的出谋划策就基本属友情客串了。前已述及,张良出山的目的并非为了什么黎民百姓,也不为自己封王拜相,乃是为故主复仇。今心愿已了,逐渐退出风口浪尖,也就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了,后话。

                        汉六年正月,泼皮刘三在兄弟们面前秀了一把“三让”的行为艺术之后,“不得已”地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啥叫“三让”?说起来这也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国粹了,也算是一种帝王的“选举”制度吧:某某头目的手下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起哄说:“老大您称帝吧。”当老大的立马诚惶诚恐:“不行啊,俺觉悟还不够高,尚需学习呀。”弟兄们不依不饶:“老大您就上吧,除了您没别人了。”当老大的再次“谦让”;“俺功能还不够强,尚需锻炼呀。”弟兄们很“不高兴”了:“老大您再不称帝,俺们跟您没完!”当老大的第三次“推辞”:“俺血压还不够高,尚需吃药呀。”

                        三次一过,臣僚们一齐下拜:“老大,为天下百姓着想,称帝吧!”当老大的于是“勉为其难”地爬上第一把交椅———瞧咱祖宗这股子谦虚劲儿,哪像如今洋人的竞选,逢人便声嘶力竭地叫喊:“你就选俺当总统吧!俺更干更爽更安心...”呵呵,天壤之别啊!

                        废话少说。如今天下大定,帝王首当其冲的业务就是为马仔们论功行封了,也就是把手下这群跟随自己东拼西杀的弟兄们论功劳大小排好座次,再按座次分配不同等级的待遇,有点类似老毛解放初的授军衔。不过看起来咱们老祖宗更注实惠。老毛授衔,就算你位列元帅,也未必能居高位、享厚禄。老刘的臣僚一旦位及列侯,那就得封与有相应数目住户的地皮供其享用———万户侯得封给他一万户百姓供其压榨,千户侯封千户...类推。

                        汉初的群臣争功事件历“时”悠久,状况百出。主要是刘老大战争期间指缝宽大,封侯太多,如今都拿着老大开的白条来兑现,都要多争得几户百姓为自己造福(详见《育木而栖语萧何〉),害得刘三见了臣子倒像杨白劳见了收租子的黄世仁一般。

                        众多“爱卿”都叫化子烤火,往自个儿跟前刨,独独一个人反把火堆往外推的,此人就是帝王师张良张子房。张良跟随高祖多年,虽不曾冲锋陷阵,然其所立大功刘老大是心知肚明的:“运筹帷幄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也不等子房自己来申请,高祖就说了:“张哥你自个儿在齐地挑三万户腐败去吧。”

                        对于高祖批下来的三万户侯的待遇,张良对曰:“想当年臣从下邳起兵,混得那叫一个霉。与陛下您在留地邂逅,才算是走上金光大道,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啊。想臣手无缚鸡之力,所持者不过一张嘴而已。陛下对臣言听计从,这已经是对臣至高的奖赏了,哪里敢再领三万户这么高的封犒?陛下若能把臣与陛下初识的留地封与臣下,足矣!”高祖乃封‘张良为留侯’———看看,如今的贪官污吏们真该好好看看张良语录了,准保比代三块表强!

                        关于子房辞封的解读,当今主流的说法是张良深谙伴君如伴虎的宫廷哲学,是以采取了万事隐让的做法,与其后来的求仙访道、不问政事一样,都是要向刘邦表明臣下无野心,这是子房明哲保身的高明处。说穿了,子房辞封也好,修道也罢,都只是为了自保的做秀!在此小子愿意提供一点争鸣。

                        首先,张良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当初为了那搏浪沙惊天一击,子房不惜血本招募勇士,弄到‘弟死不葬’,连亲人死了都没钱安葬的地步,可见说其心中将钱财视若无物也不为过。其主动辞封是有足够的心理基础的,未必就是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压力。

                        其次,张良出山的主要目的是为韩复仇,这一点与韩信建功立业的奋斗目标是完全不同的。为了复仇,张良自己努力过,但未能成功,最终是借刘邦的手达成大愿,其内心对刘邦是感激的。这可以从他讲的另一番话看出来。

                        “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帅,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於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松子游耳。”

                        这话强调了两个意思:(1)出山的目的是为了‘为韩报仇’,并非为了建功立业,也不是为了百姓苍生,张良还没共产主义到那么高的觉悟———咳,历来的战乱,各方豪杰又有几个真的是为了黎民百姓呢?尽管大家嘴里都这么喊。既然出山是为了韩仇,如今韩仇得报而归隐,何需其他理由?

                        (2)对地位钱财的态度,是‘不爱万金之资’。或许有人说张良此话又是一次高姿态的豪言壮语而已,陈良宇倒台前还在高喊廉洁奉公呢!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就无法解释张良‘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的信仰问题了。

                        张良信道,可不是如今的党员们“信仰”共产主义。人家那是真信,‘乃学辟谷’(就是不吃饭),‘道引轻身’(修炼引导术,试图腾云驾雾)。是吕后感念留侯曾助其子坐稳太子之位,强迫张良重新吃饭,才没被饿死。后话了。

                        信仰的力量之大,看看中东的人肉炸弹就知道了。张良为了信仰而放弃爵位财帛等‘人间事’,实在是正常不过了,未见得就是为了逃避刘邦的忌杀。中国文革的后遗症之一就是让国人丧失了信仰,有时很难理解别人因信仰而做出的抉择,甚至对别人的信仰报之一笑。把张良的功成身退解释成作秀高招,或多或少有点以什么什么之心度什么什么之腹的影子。这是题外话了。

                        由此小子结论:留侯辞封,退出政坛是真心的,不是怕了什么,也不是作秀。说张良为自己选的路客观上助其躲过了君王的忌杀,说得过去。但说张良是为了保身而有意选择了归隐,就未免牵强了。无论如何,断断没有为了保身而选择饿死的道理。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13)

                        说封仇怨臣无忌

                        如果刘邦手下都学着张子房一般轻看爵位财帛,也就没了“高祖以犬喻功臣”这段佳话了(详见《育木而栖语萧何》)。事实却是群臣为了封地各各撕破脸皮,‘日夜争功不决’。这也难怪,毕竟凡夫俗子,哪能个个都和张子房这位“仙人”相比呢?

                        却说刘邦又被一场职称评审会吵得头晕脑胀,瞪眼大呼一声:“休会,放风!”就闷头出了会议厅,找了个风口吹冷风,不想遇上了在此采气的留侯张良。张良不参与诸侯大排队,也已不大过问政事,然其深知刘汉江山初定,政局尚不稳固,这论功行封却是大事。弄不好搞得鸡飞狗跳也不稀奇,看看后来的钟会、邓艾争功搞出的乱子就知道了。出于对刘邦的感激,张良再次友情客串了一把。

                        当时刘邦一边吹凉风,一边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瞜着个PPMM养养眼,却看见一帮子将领从会议厅出来,一起跑到一片沙地上,围坐在一起又开起了小会,一边还在沙地上比比划划。刘邦骂道:“一群会议迷!人说楚营税多,汉营会多,大会还折腾不死你们?完了又开小会继续折腾!哪来那么些P话要说?”

                        张良却脸色凝重,对高祖说:“陛下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在谋反啊。”刘邦失笑:“好不容易打完了仗,过几天太平日子,他们谋什么反啊?有病啊?”

                        留侯却说:“陛下,这事马虎不得。臣观察好几天了,也听到一些风声。论功行封的事,这一论就论了一年多了吧?如今已得封赏的却都是萧何、曹参等您的死党。和您有点过节的,不仅未得封赏,反让您给挂了几个。您瞧,他们在沙地上写写画画,那是在算计天下的地皮,按您现在这么大手大脚封下去,轮到他们估计连边皮也没了。再说了,这些人都是大老粗,谁还没个顶撞开罪您的时候?他们生怕您将来翻出旧账本多退少补,不仅不赏,反而端了他们的脑袋,‘故即相聚谋反耳’。”

                        这一说,还真吓了刘三一跳:“为之奈何?”留侯问:“群臣知道的陛下您平生最不待见的人是谁?”

                        刘三张口就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都是爱卿!即是爱卿,俺哪会不待见谁呀?”子房也不语,只盯着刘三微微一笑,靠,估计刘三自个儿也知道说了句废话!终究是想解决问题的,这种假大空的套词儿不顶事,只好又讪讪地老实交待:“也就是雍齿这混...爱卿,早些时候,没少干让俺丢份子没面子的事儿,俺早就想拆了他的骨头熬...帮他检查一下有没有骨质增生,可考虑到他丫立动确实不少,所以一直不大忍心。”

                        留侯支招:“陛下赶快封赏雍齿!”高祖不解:“啥?俺不打他骨头的主意也就罢了,还...?”留侯解释:“如此一来,陛下能让群臣看看,您连这等死对头都让中彩了,肚量大得象座谷仓,那别人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刘邦也真听话,赶紧备了桌酒席,烧酒冷肉齐上,海报满世界贴,诏告天下:‘封雍齿为什方侯’!什方县百姓从此归雍齿这个‘公仆’压榨。

                        ———什么叫作秀?这就叫作秀!

                        雍齿这兔崽子祖坟冒青烟,因祸得福,估计做梦都要笑醒。群臣一看,皆喜曰:“‘雍齿尚为侯’,俺还担心个P呀!”———一场危机就这么消于无形!

                        忽然明白,为啥什么人都敢报名超女比赛,原来是一样的心思:哇,瞧那位,脸长得都走了形了,瞧她握话筒那手,跟糖醋凤爪似的!说俺唱歌能把野狼招来,她呢?简直能把野狼吓得落荒而逃!这都可以上电视耶!本MM再怎么也比她强呀,不上屏幕秀上一把简直是埋没人才呀...各位MM,是这想法不是?

                        留侯的这等高招,如今也被榨取咱们剩余价值的万恶的资本家学以致用了:一看市场不稳,人心思动,那么公司老板就把那个水平最臭还操过他娘的小职员叫来,当众一通狂捧,末了再给其每月的薪水加上个仨瓜俩枣,于是乎余众皆喜:“这等脓包都加薪,俺就等着吧,就快轮到俺了!”

                        那小职员也别得意得太早了,等老板把各条线理顺了,第一个开路的就世阁下您!嘿嘿,谁愿意付着高薪养个人跟自己抬杠呀?所以说各位呀,老板的马屁还是要拍的,老板的糗事是不能揭的。尤其是老板如果突然暴夸了你一顿,甚至还给加了几刀薪水,您嘞,赶紧找下家吧,切记且记,要紧要紧!

                      • 家园 仙人指路话张良(14)

                        计保太子仙有期

                        随着高祖刘邦从雒阳迁都关中,刘汉政体逐渐稳固下来,留候也越来越远离政治舞台,一心练他的道家气功,‘杜门不出岁佘’。练练气功也就罢了,谁知道他老人家还练上了‘辟谷’,本就体弱多病,这一不进饮食,不几天还真离“飞升”不远了。

                        这事给国母吕雉知道了,她可不信啥飞升不飞升,不就是饿死吗?她说啦:“人生一世间,如‘白马过隙’,转眼即逝,干嘛这么没机会挨饿创造机会也要挨饿呀?跟自个儿较劲不是?”她也不管那么多,找了一帮子人就给张良灌汤的灌汤,填饭的填饭。张良那个样子,连挣扎的劲儿也没了。没辙,只好又恢复饮食。还好,没被饿死。

                        吕后为啥要救张良的命,必须得先说说吕后。吕后这个人,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心狠手辣,说好听点就是为人‘刚毅’。这蹄子大事不糊涂,敢作敢为,其实是块搞政治的料。吕雉另有一个好处是为人义气,在上层将领中人缘不差,所以刘邦死后,吕后当权,碰上的阻力并不是很大的,估计比后来的武则天当上女皇碰上的阻力要小得多了。当然这也得利于惠帝刘盈实在不肖,与他老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是题外话了。

                        吕后和留候的交情却正是为了立太子的事。高祖本来立了吕后的儿子刘盈为太子,但以刘邦的识人之眼却看出刘盈生性过于善弱,不是玩政治的材料(这事情与当年的华国锋类似,厚道人当政,长不了),所以‘上欲废太子’,‘立威夫人子赵王如意’。俗话讲母以子贵,臣僚们自然知道更立太子对吕后意味着什么。因大臣们多与吕后交好,所以很多人谏争,劝高祖勿更立太子,从而引发不必要的纷争。

                        刘邦看出吕后的野心,为了“刘”汉江山,决心不听争谏,坚持更立太子。吕后为此坐卧不安,苦无良策。有个亲信就给她支招:“留候鬼点子贼多,而且皇上对其言听计从。如果他老人家能帮咱灌点水,这个...哈哈哈。”

                        吕后一听,也觉得这位“哈哈哈”得有道理,就让她哥奇吕泽去找张良,让张良帮衬一把。斯时张良已不问政事久矣,专心修道,自不愿出来插手老板的家务事。

                        在吕泽的百般耍赖之下,张良最终还是给支了一招。然吕泽到底如何耍赖撒泼却不得而知,估计用的也是《三国》里刘琦上房抽梯对付诸葛亮之类的损招———呵呵,再聪明的人碰上无赖,有时候还真的很无奈。

                        张良曰:“这事啊,‘难以口舌争也’,磨破嘴皮也未必有人同情您。圣上爱才啊,这是圣上的长处,咱们不妨就借势发力。圣上历来招贤纳士,如今别的人都已经在朝混饭吃了。可有这么四位,谓‘东园公,绮里季,夏黄,角里先生’,那都是德高望重的奇人,因嫌皇上不重礼仪,言辞怠慢,无论皇上怎么着人招请,这四位就是不肯出山相助。这事跟追MM一样: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他们越是不搭理吧,皇上就越是朝思夜想。今为皇后计,可备份大礼,派一侃将陪太子亲往,一定要尽恭谦之能事,行善辩之奇才,外加甜言蜜语及银弹齐下,应该能打动他们的芳心。只要他们能来,不妨象对待祖宗一样供养着他们,时不时带他们出席晚宴呀、参加舞会呀、上朝议事呀...总之,得让皇上看见他们。只要引得皇上问起这四位的来历,就万事大吉矣。给,这是他们的联系地址。”

                        吕后及太子刘盈按子房所言,还真就把这四个老头儿给请来了———看起来还是摆酷摆得不够彻底,说什么‘义不为汉臣’,说穿了虚荣心作怪!只要人给足了面子,还不是巴巴地就服务上门了?

                        这四位后来倒也出了些招儿以保全太子,不过依小子看来,那些招儿都水平有限公司产品,平平无奇,有些到底是起了正作用还是负作用还真不好说。倒是这四位在刘邦心中的“崇高”地位帮了大忙。

                        汉十二年,高祖御驾亲征英布,为流矢所份,班师回朝后,自知时日不多,就想抓紧时间在嘎崩之前把换太子这事给摆平了,是以谁劝也不听了———人老了,又有病,听不进劝谏,正常,可以理解。老毛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恐怕也是终身制的一大特色了。

                        在一次酒宴上,高祖终于注意到了随太子而来的那四个老头,但见‘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呵呵,从古到今,世外高人都长这模样,也不知道是太史公这儿落了俗套呢,还是后人在抄袭古人的包装设计。

                        高祖自少不得问问这几位老同志都是谁呀?在哪个顾问委员会发挥余热呀?待人报上名号,惊得刘三是把一杯酒直接喝进了肺里。心里骂了几句姥姥,忍不住又问:“俺力追诸位数年,‘公避逃我’,如今却如何跟着我儿在混呢?难道这兔崽子比俺还帅?”

                        这几位可逮着机会为太子鼓吹一把了:“‘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再看看皇上您这二流子样,‘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谁高兴整天给你当三孙子呼来喝去呀?”

                        刘邦确实太把这四位当偶像了,被这四位贬了一顿,不但没生气开骂,反而客客气气下拜:“烦请高贤调护太子吧...”

                        待群臣散去,刘邦把这四位老者指给戚夫人看,对她说:“不是你老公我不疼你啊,如今他找了这四位高人相助,‘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的是你的主人了。天意,唉...”终于打消了更立太子的念头,同时也预见到了吕后主江山的未来,后话了。

                        刘盈终于得保太子之位,进而继皇位,为惠帝,吕雉为太后,辅政。善弱的惠帝没练几天就被政治斗争的残酷吓傻了,主动放弃朝政,最后是落了个英年早逝。吕雉最终得以把持朝政,兴旺吕氏家族,归根到底,源于留侯招四贤之力也。这便是吕后强迫濒临饿死的子房进食的缘由。

                        张良‘后八年卒,谥为文成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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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留侯张良的一生说起来也简单:前半生为韩复仇,后半生慕仙修道。其前半生的谋划辅奠了刘汉数百年的基业,后世因而名之曰“谋圣”;其后半生的作为为后人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由此而来,市客们更愿以“仙人”冠之。

                        关于楚汉相争这段历史,本人已经完成了四个系列:《陈平》《韩信》《萧何》和《张良》。自评写得最有创意的是《萧何》,因为《史记》里关于萧何的记述少而、零散;写得最没创意的是《张良》,太史公太喜爱子房了,写得细而又细,留给别人发挥的空间极其有限。估记把《留侯世家》直接译成白话文,都比本人的这个系列好看。

                        如果您能耐下性子读完这四个系列,相信已然能构筑出这段历史的概貌。所以关于楚汉之争,本人实在没有再写别人的勇气了,就此打住!

                        最后感谢坚持读这几个系列的朋友,感谢您的关注,感谢您的耐心,更感谢您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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