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原创]旅欧杂感 -- 不可雕

共:💬67 🌺94 新: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5
下页 末页
    • 家园

      从哪里讲起呢?

      讲讲第一次吧。

      德国的慕尼黑是宜歌二十七岁时初见的第一个情人。向往却从十几岁就开始了。翻出中学时的旧日记,赫然写着:我的梦想?D?D1。在巴黎生活。等等。在尚未开放的中国,这绝对是痴人说梦。然而,宜歌一直相信一句话“If we can dream it, we can do it”。三十三岁了,很多的儿时梦想就真的成真了。因此贪心的她又在偷偷地许着愿。

      慕尼黑以明朗的天空和洁净的街道迎接了来自喧闹北京的宜歌。海关的人比德国使馆的变态老太太友好许多。宜歌的“还算纯正”(谦虚)的德语显然使那位德国帅哥很开心,以为德意志文化已经成功地远播遥远的东方了。岂不知,宜歌是要“师夷长技以治夷”,准备卧薪尝胆,打入敌人内部,作新一代的严复的(惭愧)。

      这一次,宜歌在慕尼黑只呆了三个月,最大的收获是德语的突飞猛进。常说:学外语不难,关键是兴趣,还有方法。(不许争辩你没有天分)每天看电视,捧个小本本,拒绝查字典,现炒现卖,就这样,大学时代的逃学大王宜歌在离开德国之前已经能让德国人在电话里辨不清原来讲话的不是他们德国银了(吹牛反正不上税)。

      第二大收获当然是山山水水的感动啦。

      令你不得不叹服的是无处不在的匠心。凭心而论,我们中国也是很美很美的,精品比比皆是,但不能比的是:战后只经过短短五十几年的发展,曾经满目疮痍的慕尼黑就已经精致、美好得象童话中的理想国了。没想到老子的“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没能在中国实现,却被一个肯定没什么人知道他老人家的民族实现了。

      宜歌后来幸运地看到了许多的欧洲城市,但对慕尼黑的情感,却如对初恋的情人一样,复杂,难忘,明显地偏爱。

      欧洲有很多有名的河。Isar一点都不出名。可宜歌一直觉得,Isar河的美是塞纳河的艳丽,多瑙河的明艳都不能比的。作为穿行于百万人口的“大”城市的主要河流(在欧洲,就算大了),Isar被极好地保留了自然的风貌。甚至位于市中心的一段,都能让你体会到离世独立的静美。Isar沿岸有自行车道,阳光明媚的午后,或骑车、或滑轮滑,享受阳光和绿色的空气,享受二字的含义至此方领会得更加透彻。

      散步的时候,会遇到很多遛狗的人。由此也认识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狗的品种。Hasky(不知拼写是否有误)是最喜欢的一种。喜欢它们狼一样深邃的眼神,和带着冰雪烙印的毛色,只是可怜它们和我一样远离故土的无奈,温带的德国的夏天,加上温室效应,也是满热的呀,让它们怎么受得了?可见养狗人的自私。

      还有一种,卷卷毛毛的小狗,有咖啡色,还有米色,可爱得不象真的,一直以为是卡通里才有的,怎么也会叫会跑?

      Balu是我们东亚文化系一个女生的狗,她中文很好,他父亲是个富翁,家里开啤酒厂,他自己的中文也讲得棒极了,早期在台湾学的。一次和他一起去爬山(巴伐利亚人酷爱爬山,就象西西公主的爸爸),他带了Balu,一路上Balu 兴奋莫名,始终跑在我们大家前面。跑远了,又返回来,再不耐烦地跑走。这样,我们走了七个小时的山路,回家我累得腿抖到不能再迈步,Balu也走了至少双倍的路,听说睡得象一袋土豆儿。

      不讲狗狗啦,讲下去就会没完没了,把旅欧杂记讲成狗狗大全。

      • 家园 原来这前面的1-14我都没有看到..

        汗..

      • 家园 精彩。
      • 家园 还有有isar流过的美丽的英国公园
      • 家园 记得在慕尼黑英式花园的中国塔下,

        上千人举着论升量的扎啤豪饮,大概在世界的其它角落难以见到的,我当年着实吃惊了一把,但居然意气冲天很快也加入了狂欢的人群,只是不胜酒力一扎就快倒下了……

        献花!

        • 家园 关于啤酒节

          我家还有一个在慕尼黑啤酒节上买的大号酒杯,当时花了十五马克呢(那时还没有欧元),现在则放在厨房,当作筷子笼。

          记得最后一次去啤酒节,是啤酒节的最后一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大棚里的座位早就已预订一空。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两个位置,预订的人下午才会来,我们就先占下了。德国人平时是很古板的,但那天气氛却很热烈。宜歌说,就是因为他们平时太严肃,所以在啤酒节期间有机会发泄。可是,德国人的歌曲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好象每支歌的曲调都差不多。

          回来的路上,由于下大雨,高速公路大堵车,如蜗牛般爬行。上厕所成了问题。于是,许多人干脆下了车,去旁边的玉米地去解决问题。男的就站在田边,背对马路,女的要走出一段路,走进青纱帐。不分中外,无论老幼。

      • 家园

        来讲讲一些可爱的朋友吧。有些陌生的朋友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但仍然是记忆里比风景更美的片断。

        最先跳如脑海的居然是两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刚刚从监狱放出来的男孩儿。不知为什么会先想讲他们,大概因为他们算是我认识的最“酷”的人儿了吧。

        在欧洲生活过的朋友对欧洲方便的铁路交通肯定都印象颇深,而方便之外的“可趁之机”又是吸引我们这些穷学生的最大卖点了。开始是买便宜的周末票,后来更加与朋友拼票,发展至和陌生人拼票已经是省钱省到炉火纯青了。

        那天从纽伦堡的好友处叨扰了几天,看饱了她的所有中文书,吃腻了她的粟米羹,就又打道回府啦。票是不用买的,登上火车一路问将下去:“您是用巴州票的吗”(这种票可一至五人同时使用,对一两个用这种票的人来说带上我是无所谓的行善。德国人这样做的也不乏其人)问至第五六遍吧,(当然我是挑面善的人问喽)一个看起来好开心的男生说:当然,当然。我照例要问:我应该付您多少?他也象一般的德国人一样说“不用啦”。

        我们当然就开始交谈啦。他一下就告诉我:他和他的朋友刚刚从“号子”里出来。(这个词德语叫“瑞典窗帘”)“哦,可以问。。。。。。”“为什么进去?当然!你知道,我喜欢这个”比一比注射器的样子。

        天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吸毒的人,不是不兴奋的。

        “没钱啦,我们。。。。。。”指指他的哥们,“就去抢了一家加油站,屎!运气不好,就。。。。。。”

        他那副无可奈何又听天由命的态度倒是让我不恰当地想到了“豁达”。接下来的话题就不那么轻松了,他却仍然用着轻松的口吻。

        他的父母离异,他很早就爱上了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人,她吸毒,他也就跟着吸,现在早就不知道她的死活了,可他还是爱他。

        我听了,只有无言。

        他倒善于调节气氛,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漆成红色,还写着汉字的烟盒来!“哇!谁写的?”

        “我呀!”他骄傲地说。又一下挽起袖子给我看他的纹身。也是中文,还有地方写错了。我告诉他正确的该怎么写,他赶快拿出小本本记录。又问这个那个怎么写,问的都是功夫呀,酷呀,居然还有“我爱毒品”。我无奈地笑了,写给他,看着他还稚嫩的笑脸,心里不知是怎么,酸酸的。

        他又给我他的手机号码,还让他不怎么爱讲话的哥们儿也给我,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们我的,为了他的“纯真”还是我对自己的自信?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我不给他,是不对的。

        他高兴地说,有机会去蹦迪啊。我说好。他把那个烟盒捧给我,说:“给你”。

        烟盒是红色,工整地写着:龙,中国。

        • 家园

          再来讲讲我的第一个法语老师。

          他叫André,没有学中文的人的中文名字,就象宜歌也不愿意取无论英文、法文还是德文的名字,坚持让外国同事叫我的中文名字。

          他是我在巴黎的中文书店张帖了寻找交换学习伙伴的小广告以后打电话找我的第一个法国人。后来还有两个,与其中的一个的见面的故事在《约会在巴黎》里写过。与他见面,约在巴黎市中心协和广场中间的方尖碑。这样的约会地点类似在北京约在人民英雄纪念碑,让我想起电影《一半一半》。

          那是巴黎的初夏,我到早了,先在杜伊勒黎公园逛了一会儿,看人们在水池里玩儿帆船模型。走过去方尖碑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类似方尖碑的大个子手持一本中文教材站在那里。(这是事先约定的)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爽朗的笑。后来每次给他电话,我只是一声“hallo ”,他就开始笑他那极有感染力的笑了。我奇怪他不止我一个中国女性朋友,却能准确从声音听出是我。不过,我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他直到我离开巴黎,也没有开始和我说中文。当然学习的时候跟我读句子除外。而我也是基本和他说英文。直到我在斯特拉斯堡学了一学期法语以后,有一天,我打电话给他,说了经过一番准备的“流利”的法语。他又笑开了,因为他曾打赌我不可能那么快学会说法语。

          他讲法语轻轻地,语速很快。走路呢,象一只骆驼。就是步子很大,身体前倾幅度很大的那种。后来他还告诉我,他坚持慢跑,膝盖都受伤了。可见是个认真的人。

          他独居,有个女儿在南方的什么地方学骑术、养马。关于他的婚姻,他不讲,我也没问过。

          度假只在法国国内的他,只出差去过伦敦。英文讲得没有口音,在法国人里绝对的佼佼者。他曾E-mail给我他用英文写的诗,可惜我的英文只够写商务文件,没敢唱和。倒是他,显然认真读了我发给他的《水晶碎片》,还居然问我是不是写自己的故事呀?他读很多中文的书,难度都不小,他就那样一点点地啃,是那么踏实用功的人。

          供职于法国地铁公司的他,怕是已经离职了,因为回国以后写给他的公司邮箱的信都退回了。

          他写繁体字,坚持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字。我某种程度上也很同意。还好我小时候喜欢读竖版繁体的书,练就的童子功,没让我在一个外国人面前觉得束手无策。

          我们每周见面学习,他的认真令我钦佩。教我法语也认真,常常有新教学法出炉。我们学得都很愉快。

          但年轻的我还是不适应在巴黎的慢节奏生活,决定离开了。再回去是帮助老公搬家到法国东北的小城斯特拉斯堡。那天,我们约在蒙玛特高地的缆车站见面。阳光明媚的黄昏,倒也没有什么离愁。他笑说:“说不定,我们的见面都有法国情报部门的监控呢。”我们就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观察、猜测。一起开心地大笑。我的好多欧洲朋友都对我的外交官夫人身份充满好奇,也会象他这样童心大发的想像一番。我只有觉得好玩儿。

          暮色降临的时候他提议带我去吃法国菜。我当然高兴。他给我感觉很节俭,我们从来都AA,这一餐也不例外。吃完出来,已是微凉的傍晚了。我们从山上慢慢走下来。崎岖的石子小路很不好走。也许是黄昏使人伤感,也许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我突然对自己漂泊的命运有了很多的无奈。我固然可以有着少有的幸运,走遍很多地方,可一路交朋友,也不得不一路丢朋友,还没来得及更多了解就又要说再见,想想心里五味杂陈。

          地铁里,我们照样是两个方向。分开前,他破例紧紧地拥抱了我,我也亲吻了他长满花白胡子的面颊。下去以后就彼此对望着笑,笑到他的地铁开动了,我眼里的泪水也流下来了。

          大家不要觉得我对他有什么友谊之外的感情,我只是恐怕永远也学不会坦然面对分离,不要说这种今生难再见的分离啊。

          我的朋友,你还好吗,盼着哪天信箱里有你的来信,告诉我你要来北京了。到时候,对我讲中文吧。我盼望着。

          • 家园

            我的第二个法语老师是和我一个星座的Caroline,认识她是通过她的中国男友。在斯特拉斯堡一位华人的家里。

            他的男友,啊,已经是过去时啦,应该叫前男友,还是我的天津老乡呢。从德国到斯特拉斯堡去打工,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

            Caro是一个纤细的女孩儿,学心理学,姜色的头发细细的,讲话喜欢用气声。开始说好交换学习,但直到我走,她也没准备好学中文。那时她的男友已经是一个希腊人了。

            希腊人在欧洲是有名的大男子主义。我们一起去逛宜家,东西是Caro提着,而他远远地走在前面,连头都不会回一下。我是很看不惯的。对喜欢的女孩儿,常常忍不住挑剔她们的老公或男友,心里气愤着,难免有所流露。Caro会说:他就是这样的呀。

            常常惊讶,我们来自不同的文化,年龄也差了六岁,可做事风格,对人对事的判断却那么相似。只能解释为我们相同的星座。

            那次我大病一场,入院前见到Caro,在市中心的一个小Bar,她带我去的,竟然风格也是我喜欢的复古老旧。大根的原木,昏暗的灯光,客人都是文质彬彬的,律师、老师一样的人,响着几不能闻的音乐。也许是因为Caro学心理学,我不知不觉把她当成我的心理医生,惯于向她倾诉。她会静静地听,缓缓的讲话,而我的心就在她的讲述中被慢慢地熨平了。

            那天好冷,等老公开车来接我们。我搂住单薄的她,立在街头,有种幻觉好像我们已经立成一座雕像。雾渐渐地漫了开来,时间停滞了,心里疼得象抽筋。因为就快到来的分离?因为无常的人生?不知道。

            再见面,已是我的大病初愈,在冬日洒满阳光的Kleber广场。说起我的归期,她的泪水珠子般滚了下来。我快快地把一大杯咖啡灌了下去,艰难地笑说:“来北京,你就住我家啊。”然后就再也不敢抬头了。

            最后一次见面,在大学食堂里吃“火焰饼”。被收拾行李折磨得身心俱疲的我已不知是喜是忧了。回家,固然使我兴奋,可谁说我不是离家呢。两年半,我以这个法国东北小城为家,熟悉它的很多小街小巷,知道哪里的啤酒好喝,哪里有最好吃的“火焰饼”。

            我们聊着不相干的话题,那个希腊小伙也显得比平时话多。终于快快地吞完烤胡了的“火焰饼”,我说我又得回去打那好像已经打不完的包了。快快地抱抱,把每次也许是例行公事的贴面在心里加了好多的祝福。没说一句话,只挥挥手。

            他们手牵手地走了,我却楞楞地,不知回家该往哪边走。

            • 家园

              我的另一个法语老师就是“有朋自远方来”(在宜歌经常去的一个网站里--不可雕注)部落里的杜墨了。杜墨的名字还是汇友版主小猪的创意,因为之前他只有一个绰号叫“毒蘑菇”。不知是哪个中国人给他取的了。他叫Alberto,意大利人,讲非常流利但口音奇怪的英语和法语。当时在斯特拉斯堡大学学中文。

              好像斯堡学中文的人我都认识,去听过他们的课。但杜墨的中文程度最好,最用功。

              在我们回国后不久,他也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来到中国工作。

              我很钦佩他的用功和执著。看看他做的笔记就知道他学中文的努力,虽然他讲话怪声怪调,但教他还是让我好有成就感。

              通过他,认识了各色的朋友,有他的意大利老乡Enzo,一个语言天才;他的表弟、表妹;做护士的Cathrine和她的阿尔巴尼亚男友;还有Enzo的斯洛伐克女朋友Amanda,另一个语言天才。

              Enzo来了最好玩儿,我们说法语、英语、德语还有中文,他过耳不忘,模仿能力超一流。他有个习惯就是把自己褐色的刘海儿卷了又卷,她女朋友就会打她的手。他去欧洲议会面试同声传译之前,杜墨让我给他理发。杜墨就象他哥,不过杜墨自称他的精神导师。我给Enzo理发,还要一边教唱《南泥湾》,不知他哪听来的,喜欢得不行。歌教完了,头发理得颇得他和Amanda的好评,其实他们欧洲人的卷发最好理了,理多理少都看不太出来。

              Enzo自诩贤惠,会做的菜也不过烤鸡一道,还白白淡淡的,没啥味道。据说是意大利南部的风格,他们很强调菜的原味儿,浓汁赤酱对他们来说就是暴殄天物。他烤鸡,我和Amanda就靠在床上聊天儿,直到Cathrine进来发现杜墨放在烤箱上的学习资料也要烤熟了。

              那天我们抱着烤鸡到隔壁Cathrine家吃的,Cathrine的女友还有女友的妈就对我采访开了。问题都很不友好,这母女两还频频掩嘴嗤嗤地笑。我对她们的无知倒也无所谓,倒是Amanda和杜墨、Enzo后来连连道歉。

              意大利人对自己文化的骄傲不亚于我们中国人,这点在杜墨身上体现的犹为突出。我常开玩笑说他的家乡Bali是世界的中心。他也会笑话我没来由的生气只是因为有人提到中国的种种“不尽人意”。

              有国外生活体验的人都会发现,中国人之间大骂中国的种种“不争气”没有问题,听老外讲半句中国人、中国怎样怎样就会面红耳赤地跟人家理论半天。我也毫不例外地患有这种“过敏症”

              但有一次我是真的气了,气死了,起因是关于南京大屠杀。被气到流着泪在网上找相关照片,再流着泪把内容翻给他听。他也沉默了。其实,那样的事实和数字也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呀。

              我和杜墨的友谊,是吵架吵出来的。中国人的含蓄和不懂得拒绝是直爽的欧洲人所无法把握的。而幽默感有时也会被误以为是认真的伤害。

              • 家园

                来讲讲我那次在Teneriffe渡过的三周吧。

                这是一次被迫的一个人的假期。在遥远的大西洋上,西班牙的海外领地。

                那是一个火山岛,最奇特的就是它海滩上的沙,都是黑色的。对火山有着不知因由的向往,可惜这一个是死的。常想像,近距离观看火山喷发。看放烟花都能看得手脚冰凉的我不知会激动成什么样呢。

                因为是一个人,时间又充裕,岛上畸角旮旯的都被我逛遍了。坐着Bus,捧着导游书,一处一处的走。不出去的时候就去晒太阳、游泳。

                在海滩上读的是一本德文小说,结果就有个高高大大的人用德语来跟我打招呼。哎!至少可以有人帮忙往背上涂防晒油了。快被晒成烤白薯了。

                我们当然就聊起来啦,知道他是个电视人,以前是男高音。

                第二天再去海滩,又碰到男高音,发出邀请去他山上的家。当然去了,看他也不像变态杀人狂。

                果然不虚此行,他的家用美轮美奂来形容怕也不过分。细节里透着主人的品位和匠心。最喜欢坐在泳池边那个带草帽,翘二郎腿的女青蛙。比基尼趣怪的很,逗死了。洗手间里的漫画也笑死人。而小狗Hopla简直就是个精灵了。

                坐在泳池边,他(对不起,名字我忘了)拿出口琴来呜呜地吹着。我眺望山下碧蓝如翡翠的大海。心,宁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时间在这个岛上是如果酱般慢慢蠕动的,当你察觉时,夕阳就象个硕大的鸡蛋黄,快掉到海里去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口琴,讲起他的身世来。

                原来这里是他已分居多年的太太的家,而他的家在科隆。每每度假他们就交换驻地,因为财产可能还有女儿的关系,维系着法律上的婚姻。他有女友,一起生活在科隆。

                夜色再浓一些的时候,他对我讲了他的酒精依赖症。以前从未听说过,酗酒原来也是一种病。他讲他从山上到山下的超市去买一大堆各色的酒,因为酒精的作用手抖到不能签字,而那一大堆的酒,从山下走上来,就被喝的不剩什么了。

                为了这种病,他的歌唱事业完了,嗓子坏了。他讲他五十几岁,可在我看来快七十了的样子。雪白的头发、重重的眼袋、密布的皱纹。哎。。。何苦呢?

                我无言,只能在微凉的夜色里,仰望那一天的星星。

                • 家园

                  无独有偶,在岛上居然又让我认识了一个酒精依赖症患者。

                  他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是从机场到公寓(我住在在慕尼黑就已租好的公寓里,便宜,舒适,还能自己煮饭)的Bus上,大家自然地聊了起来。也许是不一样的度假心情吧,平时严肃的德国人也都变得笑声朗朗了。大家交换着饭店、餐馆、景点的信息,那个瘦瘦的男孩倒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

                  到我一个人在岛上晃荡了一个多星期,有种李逵大哥“淡出鸟来”的感觉的一天中午,我们巧遇在一家餐馆。

                  宜歌是个能对人过目不忘的人,呵呵,满骄傲这一点的。

                  看到他,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他就请我一起坐了。聊些旅游的话题。问我,手镯哪里淘到的,好漂亮。T-shirt呢?哇!这么便宜!哪里?哪里?

                  左右也是无事,带他去啦。

                  就这样,我们结伴在岛上逛起来。一起吃饭,当然AA。渐渐地,发现他好“财迷”哦。连小费都舍不得给,还是我“穷大手”,按比例给足我们两个的。一起打游戏,他不舍得买币,哎,与众乐乐。我请!呵呵。

                  他讲他在德国北部的某个小城市做售货员,还在欠债中。哦,满佩服欧洲人这种享受生活先的生活态度,就算欠债,也要happy。

                  后来,一次,偶们去吃鱼,我点了西班牙的白葡萄酒。他呢,是永远的可乐。我说:不错的酒哦,要不要尝?

                  乖乖!我在他眼中,看到的,是:恐惧!

                  然后他也坦白地讲了他的“酒精依赖症”。我不知自己的心情,只有无言。

                  后来回到慕尼黑的时候,翻黄页发现了一个叫匿名酗酒者的组织,看来衣履光鲜的德国人有许多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恼。但这种排解的方式也真是伤人更伤己呀。

                  一直觉得他们的社会固然井井有条可也冷冷清清。没有我们这么丰富的社交生活,人与人之间冷冰冰的。很多人唯一的日常休闲就是在街角的酒吧里喝上几杯。有苦也无人诉。同情他们。

                  接着讲我的Teneriffe之旅吧。

                  据传,这个岛在被西班牙人占领以前有过一些叫“Guanshen(大致发音,有待考证)的土著居民。特意买了一个用当地火山土烧制的小盒子。盒盖儿是个小脚印,却只有四个脚趾。那就是传说中土著人的脚印。他们擅烧陶,也擅音乐,好听的音乐是那种可以让人手为之舞足为之蹈的泼泼洒洒的快乐,极富感染力。

                  确实,在这个上帝眷顾的小岛上,要想寻愁觅恨也不容易呢。四季如春不说,光是那碧蓝碧蓝的海呀。你怎么还能把烦恼放在心上?当大海亘古不变地平静着、包容着一切的时候?

                  • 家园

                    有土地的地方就有中国人,此话不假。就算跑到意大利北部的小山沟里,还是被我在一个小村里找到中餐馆。

                    而Tenerriffe这样的旅游胜地当然少不了世界三大美食之一的中餐了。

                    每次在欧洲旅游,去中餐馆吃饭都象回家。饭菜固然能给你这样的感觉,连装修、气氛、细节都加深着某种认同。就算饭菜并不好吃,还是会和伙计或者老板聊聊,彼此慰藉着乡愁。

                    在Tenerrife呆够一周,眼睛审美疲劳了,胃也思起乡来。晃进一家中餐馆,据案大嚼起来。

                    招呼我的是个苗条甜蜜的中国女孩儿,眼睛一笑就眯眯地。自然就聊起来了吗。小姑娘看来是孤单久了,对我好亲热。姐姐,姐姐叫得我心都化了。后来就约了一起去环岛游,她提议他的朋友,店里的厨师开车带我们去岛的另一边玩。

                    那天我们一气开到火山边上,乘缆车直上山顶。从没见过这样“液体”的山--因它是火山喷发后的岩浆凝固形成的,所以整座山看起来好像还在流动。植物也就十分稀罕了。“好像好多的牛粪啊。”我说,把丽文逗得咯咯笑,又现出好看的酒窝。

                    站在半山眺望湛蓝湛蓝的大海,只想放声歌唱,或吟诗,或者无论什么疯狂的事来表达那种强烈的冲动。

                    通过丽文,认识了她们的老板,来自台湾的一对夫妇。他们主营IT,而作为中餐馆的副业也开得有声有色,光分店都有两家了。供着一儿一女在昂贵的伦敦上学。

                    中秋节,收到意外的邀请,丽文的老板、老板娘请我去店里和大家一起过节。大厨大显身手,流水般的上菜。席间有中国人,也有西班牙人伙计,还有老板女儿的英国男友。我们大吃、大笑、大醉,我固然没有了乡愁,而他们,恐怕早已把远离故土的另一方小岛当作自己的家了。看着他们,我不能不由衷地钦佩。想见当年,年轻的他们要怎样的勇气在重洋外赤手空拳,打一片自己的天?

                    漫漫的假期,我用脚把岛上的石板路都亲近了一遍。当然是穿着岛上买来的西班牙小牛皮的凉鞋,若还是巴黎的那双金色的鞋子,怕我的脚要哭死了。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5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