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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眸善睐之三国美人

三国中的第一美女是谁？是“貂蝉”吗？ 错！第一美人乃是甄宓。

正史中“貂蝉”这个名字是找不到的。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是在元代，话本《三国志平话》中美人“貂蝉”第一次亮相，并且成为“连环计”中的关键人物。至明代，罗贯中显然借鉴了这个情节，从而最终丰满了貂蝉的形象，使其万古流芳。但是细心的读者还是会发现貂蝉在《三国演义》中，是个找不到结局的人物，她的出现几乎就是美人计的代名词，美人计结束了，美人也不见了。既然罗老先生也寻觅不到的貂美人的踪迹，那么我们暂且先把她放到一边，回过头来看看真正的三国美人--甄宓。

甄宓的祖先曾经作过汉朝的高官，到了她父亲，政途黯淡，仅在一个叫上蔡的地方作了个县长级别地方官。甄宓三岁那年，父亲便因病去世了，好在兄长已经成年，家道也算殷实，还不至于亲自下地劳作来维持生活。

甄宓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史料记载，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被一些奇怪的梦所困扰，大概是暗示这个女孩今后的不同反响吧。甄宓是个标准的好孩子。八岁，院外空地来了马术团，姐妹们争相登阁楼观看，其不动反而讥讽道：“此岂女人之所观邪？”。九岁，开始阅读兄长的书籍，用其兄的笔墨习书法，其兄的责难道，“汝当习女工。用书为学，当作女博士邪(这里的博士当博学多才的人讲)？” 甄宓反驳道：：“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不知书，何由见之？”大约是被她的聪慧和胆气所折服，其兄从此便不阻止她读书。十余岁，天下大乱，遍地哀鸿，她母亲用家中余粮换取饥民手中的金银珠宝，甄宓对此相当不满，建议母亲开仓赈济灾民。小小年纪如此风范，让人叹为观止。

到了婚嫁年龄的甄宓，想必已经是当地名媛，自然引起了河北豪强袁绍的注意，把她许配给了二儿子袁熙，袁熙是一个平庸的人，没有文才也没有武才，更不懂得怜香惜玉，对甄妃的新鲜劲一过，就爱搭不理了。曹操击败袁家以后，袁熙把甄妃丢到邺城，自己逃之夭夭了（这一点比任何危难时刻都带着老婆一起逃跑的吕布差的太远）。

这段婚姻很短暂，对甄妃来说也谈不上幸福。但是在袁绍儿媳这个巨大光环的照耀下，她的美名却变得更加奕奕生辉了，慕名崇拜者当不可胜数尔，在众多的崇拜者当中就有后来的魏文帝―建安派诗人代表人物-曹丕。

曹操进驻邺城后，颁布命令，袁绍家不得擅自闯入，可是当时与其说好色心切，还不如说好奇心切的曹丕最终执意闯了进去，把披头散发，满面黑灰的甄氏找了出来。曹丕当时的表现，用迫不及待四个字来形容并不为过，为了一睹芳颜，他顾不得男女有别，自己掏出手帕亲自给甄氏整理容颜，擦拭过后发现“姿貌绝伦”，出得府门直奔老爸曹操的大营，提出要娶袁熙的老婆。并最终如愿以偿。这一年曹丕十六岁，而甄宓二十一岁。

这件事情发生在曹丕身上，是一件颇让人惊诧的事情。曹丕其人，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当皇上，虽然也称的上是一代豪杰，但由于其才情略逊他两个兄弟，而惶惶不可终日。曹冲，小小年纪便因为称象的故事，令曹操另眼相看，曹冲病重的时候，曹操亲自为其求寿，可惜还是没有救的了曹冲，十三岁曹冲夭亡。曹丕假惺惺跑去安慰曹操，却被对他了如指掌的父亲数落了一番，“此我曹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当时曹丕的尴尬可想而知。其后弟弟曹值的才华横溢又使他胆战心惊了好一段时间，要不是曹植自毁长城，曹丕可能一辈子都会郁闷下去。他唯一想出来的应对之策，就是伪装厚道，一切中规中矩，老老实实做人。正处在韬光养晦中的曹丕，竟然一反常态，破坏军规，进而强抢别人的老婆（注意此时的甄宓还不是寡妇），确实很难想象，只能理解为极度压抑的他，在寻找到爱情时，所迸发出的激情是何等强烈，而此时的甄妃也看到了希望，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曹丕与甄妃婚后的关系起初还是不错的，在邺城，曹丕与他的文友聚会，酒至酣处，竟然把甄妃请出，与大家见面。建安七子之一的刘桢忘了礼数，没有拜伏在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甄妃看，曹丕也不以为意，得意与炫耀之情溢于言表。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甄妃的美貌也可见一斑。到是老爹曹操看不过去，决定杀鸡警猴，拿这个书呆子刘桢开刀，安了个大不敬的罪名，判了个死缓，打发做苦工去了。其实拜伏在地，用眼角余光死盯甄妃的又岂在少数。总而言之曹丕和甄妃在新婚的头几年，应当说是相当美满的。

甄妃的失宠，典籍中多有不详，年龄的差异应该是个原因，甄妃年近四十的时候，曹丕不过三十出头，但是年老色衰固然是一个方面，主要原因，应该与甄妃的过于正统不无关系，甄妃对婆婆孝敬有嘉，婆婆在千里之外患病，甄妃在这里就哭的死去活来。甄妃劝曹丕广纳妻妾，劝戒受宠的嫔妃应该节制，安慰受守冷落的嫔妃，等等。这些看来是古今贤女所具备的美德，在曹丕看来似乎是那么扭捏作态，那么让人厌恶，就和他年轻时所作得一样，是伪装。不论什么原因，结婚十年左右的时候，甄妃开始失宠了。

她的孤独是可以想见得。此时另外一个男人走进了甄妃的生活，他就是曹植。与其说他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男孩更合适。有的作品说在拿下邺城后，曹植首先向曹操提出娶甄宓，这完全是增强戏剧性的艺术加工，试想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向父亲提出，要娶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妇，这样的要求在今天似乎也太过分了些。但这并不能意味着成年以后的曹植不能爱上自己的嫂子。曹植和甄妃的交往应该是从窜门子，走亲戚开始的，谁能阻止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到哥哥家来玩呢？

不过很难说，甄妃对曹植的感情是一种单纯的爱情，应该是母爱，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和一个女人对才华横溢的才子，爱慕之心的大杂烩。甄妃死之前，给曹丕的诗中最后写道：

念与君一共离别，亦当何时，共坐复相对。出亦复苦愁，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萧萧。今日乐相乐，延年寿千秋。

不难看出她对曹丕的幽怨和深深的眷恋。没有证据显示甄妃爱上了比她小十岁曹植。从甄妃的角度上来看应该笔友的成分更多些，以甄妃的文学素养，给曹植做个有水平的听众还是绰绰有余的。即使甄妃与曹植的交往真的牵扯到感情问题，对甄妃来说也应该是朦胧的。曹植对这份感情就直白的多，在甄妃死后第二年，曹植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新诗命名为“感甄赋”，对这份感情的执著，不禁让人唏嘘。而这份真挚的感情或许就是最终断送的甄妃生命的起因。

曹丕的苦心没有白费，他被立为太子，终于有一天曹操死了，他所期待的、活出真我的时代来临了，曹丕当上了魏王，不到一年，他干脆废了汉献帝自己登基当了皇上，长期的压抑，直接导致他锱铢必报的偏执心态总爆发，曹植首当其冲，被抓，要不是才思敏捷以一首七步诗，说的良心为泯曹丕羞愧难当，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但是曹植的党羽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消灭殆尽，连他们的亲属一个也不放过。曹操的大将曹洪，曾经是曹操的救命恩人，仅仅由于当年吝啬，没有借钱给曹丕，曹丕竟然网罗了个罪名，把曹洪判了个死刑，要不是曹操的老婆亲自出面求情，这样一个名将，就莫名其妙的给曹丕杀了。魏郡西部都尉鲍勋秉公执法，得罪了当年还是太子的曹丕，曹丕当了皇上以后，可谓一计不成再想一计，最终几近无赖地把鲍勋抓起来，砍了头。如此等等，数不胜数。总之曹丕在刚登基的那段日子里“半疯了”。

在曹丕快意恩仇有些昏了头的时候，另外一个女人终于看到了等待多年的机会，她就是年轻漂亮的郭?郑?史称其“有智数，时时有所献纳。”这个女人是个相当有心计的人，首先她使出浑身媚术，控制住曹丕，使甄妃始终没有被立为皇后，并且最终被一个人扔到邺城，可是她明白即使甄妃失宠，如果不死，她还是永远不可能当上皇後，起码说这件事情运作起来比较麻烦。而此时丧心病狂的曹丕，正好可以被利用一下，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绊脚石，她开始在布置眼线，监视甄妃，汇总后向曹丕打小报告，当然添油加醋在所难免。

此时人老珠黄的甄妃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围已经是危机四伏，她只是一个人待在邺城，等待曹丕来迎接她去洛阳，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了，除了满目凄凉与幽怨，她什么也没有得到，终于有一天曹丕的圣旨到了，不是宣她进宫，不是宣布她为皇后，而是赐死的诏书，罪名是“有怨言”。这是曹丕登基以后第二年的事情。而且甄妃死后入殓时，竟被“令被发覆面，以糠塞口”，对于解发夫妻来讲，这样做未免太残酷了，曹丕对她的怨恨之深，恐怕不仅仅是“有怨言”这么简单的原因，郭妃垢陷甄妃和曹植之间有些什么不明不白的事情，似乎更能让人相信些。

甄妃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凄惨的一生，临终之时，写下了前面提到得那首“塘上行”，幽怨之情固然难免，但对曹丕的眷恋也跃然纸上。在登基之初的疯狂过去后，曹丕开始慢慢的恢复了理智，看到这首诗似乎也感悟到了些什么，甄妃的儿子曹?庇敫盖状蛄裕?曹丕射杀了一只母鹿，令曹?鄙渖弊勇梗?而他的一句： 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说得曹丕黯然神伤，自此放弃废立曹?钡南敕ā６圆苤驳摹案姓绺场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曹植来朝拜他的时候，他竟然以甄妃的用过的枕头相赠，君臣之间的馈赠已经到了令人的瞠目结舌的地步，不知此时的曹丕是对曹植的愧疚还是对甄妃的愧疚。曹丕后来喜欢一个人默默无言的坐在一间幽暗的空旷的大殿之中，点一盏烛火，看他新娶的妃子刺绣，不知那时他是否依稀看到了那个深爱他的女人。

曹丕登基后七年，病逝，年四十岁。

郭妃在甄妃死后一年，被曹丕立为皇后，从其后的表现上看，还是相当贤良的一个人，不尚奢华，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由于没有生育，对待曹?比缂撼鲆话悖?应该说是个好皇后。曹?钡腔?以后，甄妃得到了她生前从没有过的殊荣，尊为皇后，兄弟姐妹也统统封官，而郭皇后也被得知真相的曹?北扑馈Ｈ腴缡币煌?甄妃：被发覆面，以糠塞口。有的时候一个人犯了一个错误，也许用一生也是补偿不了的。

曹植在曹丕登基以后，基本上是在漂泊中度过的。甄宓死后一年，他路过洛水，而洛水的女神也叫宓，当时的曹植一定怅然若失，对甄宓的思念，使他文若泉涌，最终升华成千古绝唱：感甄赋，时至今日我们还可以从那优美的诗句中看到宛若仙人的甄宓：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裔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其后曹植笔锋一转写道：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虽然后来“感甄赋”被曹?鼻苛罡拿?为“洛神赋”。但是曹子建在字里行间流露的那种对爱情的向往与对甄妃的怀念，以及那种淡淡的忧伤，将随着这段精妙绝伦的辞句永世流传。

曹丕死后，曹植的侄子曹?辈⒚挥懈?他翻身的机会，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大约曹?比衔?母亲的死，与自己的这个长辈脱不了干系，最终曹植在愤懑中死去了，年四十一岁。

附录

洛神赋

作者：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抻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裔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严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小Ｐ菅阜少欤?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b。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蜃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