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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奇文共赏:洞冥记——一部国产《启示录》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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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奇文共赏:洞冥记——一部国产《启示录》

    首先感谢龙空的盗泉子网友,以下引用一部分他的原帖:

    所谓启示类经典,从来都是该类经典造作者处于精神性癫痫下的产物。从来也没有什么实有的神对这些炮制经论的教徒给予了启示,而是这些宗教狂热分子在宗教活动的超体验下,以自我意识脑补而后付诸纸笔的文学创造。

    如果说邪教有什么哄人供养它的法宝,地狱恐怕是最方便的——谁也无法亲眼见到地狱的模样,话语权全部垄断在了走无常观落阴扶乩请仙的这些准“知识阶级”手里。

    今日有无数的落魄买办后人意图祖述民国时候的气派,自然,他们的眼里只有北平、南京、上海、香港算是民国,足够在灯红酒绿间挥洒其“烟士披里纯”。然而,民国也是个地主乡绅们愤愤然的时代,遗老遗少如本论坛少许佞佛者流,围着叶赫拉那生毛的僵尸哽咽着他们以无数宗法制度捍卫的世界随着全球进入工业时代而被扫入了垃圾堆。

    垃圾这种东西,不去扫,总是不会自己老实地走进垃圾堆的。比如一些远在贵州的小地主,畏惧于隔着云贵群山吹来的开明风气,惶惶然躲在鸾坛的香案下炮制着民国范的画个圈圈诅咒你。

    于是,就有了这本很经典的灾梨祸枣让铅字倒霉的《洞冥记》——没准哪个道观佛寺的文盲大师们今天还在把这破书自费刊印了当功德分发给那些佞佛愚夫。

    这部鸾堂善书,于清末开始着手创作,溥仪那废物点心宣布退位的时候,也只开了个头,及其成书,已经是北洋政府时代。作为一部善书,其最大的成就大概是它是少数见证并反应了历史变迁的迷信书籍吧。至少,在社会学的研究中,它的历史价值远超《玉历宝钞》,而艺术价值也可以和诸如《土地宝卷》这样的清代宗教故事一较高下了。

    盗泉子网友对于原文本略有删节,本帖则倾向于全面介绍。本人不再另行加注,认为值得吐槽的部分将以加粗字体标出。

    《洞冥记》全文请见http://www.boder.idv.tw/dmbg.htm,国内需使用代理。

    通宝推:李寒秋,
    • 家园 1,洞冥记序

      洞冥宝记

      凡例

      一、《洞冥记》一书,关圣帝为三期末劫,人心险恶,无术化导而颁也。世之善书,汗牛充栋,陈陈相因,人皆束之高阁,视为常谈,故讲者谆谆,而听者藐藐,此通病也。圣帝有见于此,不得已而颁此书,已想到山穷水尽处,此书传世,倘仍不能挽转人心,更无书可颁也。阅是编者,须知 圣帝救世之苦心,然后许读此书。

      二、是记命名:「洞冥」,言洞悉冥漠幽冥之事,即指天堂、地狱而言也。虽地府各狱,悉本于玉历钞传,然玉历仅说大概,未能若斯记之条分缕晰,详且尽者。且五殿新增各狱,阿鼻侧之孽僧狱,铁围城之悯死狱,及孝弟里、廉让乡、仙农境,为历来游冥生,未经道破。并他种事迹,未经前人发表者,此记独泄其秘,诸天仙佛,评此书,为古今劝善第一奇书,良有以也。

      三、《洞冥记》名目,西汉孝武帝时,曾有此书,然其书流传未广,世人罕得见之。此记发挥天人性命,仙凡鬼神之理,和盘托出,不稍隐讳,谓之「洞冥」,名称其实。

      四、是书一言以蔽曰:「劝善惩恶」而已,上集历陈地狱之苦情,惩恶也。下集备述天堂之乐趣,劝善也。一仙、一鬼,一升、一降,路分两条,任人择取。

      五、世间善书,不过劝人而已,而劝之亦不周;此记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人不劝,无义不搜,斯已奇矣!又复劝及地府之鬼,劝及外国之人,劝及天上神仙,奇妙如此,不惟见所未见,抑且闻所未闻。

      六、此记有三宝,上皇所颁之令剑,一宝也。地藏之明珠,二宝也。仓圣化身之观世鉴,三宝也。有此三宝,成此奇书,他种善书所无也。

      七、此记有五绝,各仙降临,纯用题词,深寓劝惩,兼谐声调,一绝也。记中多诗、歌、对联,工雅不俗,二绝也。所著之文,篇篇警策,足以劝人,三绝也。记录事实,源源本本,发人未发,四绝也。一部大书,起伏照应,前后关合,如常山蛇,击头尾动,击中则两头尾俱动,五绝也。有此五绝,所以为奇书。

      八、此记虽详言天堂、天狱之真相,而其要,实发明三教之理。三教之中,又侧重儒教者何哉?盖以治国平天下,非儒不为功。且知将来儒门当令,万国统一,同宗孔教故也。阅是书者,须寻着线索,放开眼孔,斯为得之。

      九、红尘世上人,无论富贵贫贱,大都争利争名争气,懵懵懂懂,醉生梦死,胡涂过日,并不计及我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尽人皆如是已。倘具有知识灵根者,早早计及,应须熟读此书。

      或问:「此记,仍仿传奇演义体例,以回数登记之,名曰:『记』,亦演义体也。何不编为记体,如《搜神》、《聊斋》之类,令体例相符乎?」

      余曰:「此书以劝人为主意。编为回数者。以徇世俗之所好。看罢上回,不得不看下回,所以引人入胜也。何必拘拘于记体哉?」

      或问:「此书言庚子,五圣捧旨救劫之事,旧传在道光朝庚子也。此记所言,则专指光绪朝之庚予也。此曷以故?」

      余曰:「五圣捧旨救劫,两庚子俱奉命也。后庚子之劫,更甚于前庚子。此记所录,则实纪后庚子也,又何疑焉?」

      或问:「游生游冥,一宵一宫,或两宫,洋洋万余言,何能敏捷若是?」

      余曰:「凡游生游冥,未出坛时,领者先赐灵丹吞服,功能益慧壮神,其中玄玄妙妙,全由天授,非人力也。又何疑焉?」

      或问:「老母哭歌中,红纱是何物件?」

      余曰:「红纱者,红尘俗网也。世人堕落红尘,不能为圣贤仙佛,为俗网蒙蔽故也。人欲跳出此网,必须有出世之功德也。」

      或问:「记中言天堂、地狱之状,发前人所未发,道前人所未道,诚足耸世之人之信仰矣。万一有顽固之儒,倔强之辈,偏执己见,坚不信服,且从而诽谤之者,又当何如?」

      余曰:「此不必校,听之可也。此等人终有信服之时。」

      问:「在何时?」

      答曰:「俟伊三寸咽喉气断,见无常的时候,自然信服,然已悔之晚矣!」

      或问:「张三丰大仙评《洞冥记》,较之评《三国演义》者,孰为优胜?

      余曰:「有过之无不及矣!三丰本元朝名进士,气节高尚,国变后,弃官入道,为火龙真人弟子,以功封「灵佑帝君」,自称邋遢道人;潇洒风流,隐显度世,生平学问渊博,著作宏富。今奉 圣帝之命,评此洞冥,特其余技耳,观其评语,嬉笑怒骂,皆勘破古今人情,非他手所及也。此部《洞冥》,经其评定,乃分外生色也。

      蓬莱传法青青子柳元阳识

      • 家园 2,诸神仙作序

        武哲天皇上帝序文

        上帝庚子定劫,吾关领旨飞鸾,历遍寰区,已非一日,而世道人心莫可救药,独坐愁苦,茫无一策。

        客有问于余曰:「吾子领旨救世,不求长策,将何以挽转人心,复还古处?」余曰:「诺。虽然策将安出。」客曰:「子好读《春秋》者也,《春秋》未作当时之君臣、父子名分,何如?《春秋》既作,后世之君臣、父子之名分又何如?」余善其言。

        复问客曰:「治世非书不可。维持世道,挽转人心,亦非书不可,已闻命矣。然尔所谓《春秋》,并诗、书、子、史犹在焉,而世人置之高阁,于世仍无所补也。子今谓吾颁书遗世,其奈世人之不信何?」

        客曰:「子何不降格以求,而投其所好乎?世人之读稗官野史,小说、杂记,方之读经、史、子、集者孰多?子能变而通之则得已。」

        余闻客言,退而深思,忽恍然悟。乃决计降书,定其名曰:《洞冥记》。特饬绍、豫、诸子,承任其事,阐于游冥,编为演义,下历黄泉,上穷碧落,又恐诸子始勤终怠,复颁令剑以策励之。

        此书自庚申冬起,至辛酉年春三月,始告成功。累日连宵,几无暇晷。呜呼!此书垂成,仙凡之苦已极矣!其始游地府也;夜台昏暗,阴狱凄凉,摄生人之魂,历九泉之下,所见皆牛头鬼使,所接悉虎首夜叉;剥皮床上,亲看励鬼施刑。滚油铛中,目睹凶人受罪。魂飞魄落,胆颤心惊,诚惨苦矣!及其游天堂也,蹑风云而凌霄汉,跨日月而驾星云;贝阙珠宫,遨游殆遍,圣真仙佛,晤对相亲,又何其乐哉?

        夫同一游生也,其游地府之苦,则如彼。而游天宫之乐,又如此。一苦一乐,回不相侔矣。世之人读是书者,其亦能观感而兴起焉否耶?呜呼!此书垂成,乃惟一诸子,与张、柳二仙之功也。拈毫校阅,殚厥吕子之心。圈点、评论、写秃三丰之笔。吾帝有何功哉?

        所望此书传世,远迩归心,知劝知戒,服敬、畏神,中华大国,依然礼敬之邦;赤县神洲,仍复唐、虞之盛。三教统一,万道归宗。中外一家,醇风沕穆。斯则吾关所深望,而亦诸子之所愿也。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夕关降笔

        文昌帝君序

        书以「洞冥」名,何取乎?天堂、地狱之说,由来旧矣!玉历之钞传真,琅环之琐记,已昭昭在人耳目,脍灸人口,而散见于劝世诸书。如《搜神记》、《新旧齐谐》、《聊斋志异》者,不胜缕述。而我关圣天皇上帝尚颁此书于世,毋乃多事乎?

        呜呼!三期末劫,人心险矣,世风下矣;不信因果报应,不信地府天堂,肆无鬼论,作迷信书,平权是尚,自由为高,毁仙佛之神像,弃圣贤之经文;无父无君,纲常倒置,世运至此,坏乱极矣!

        我圣帝是以日夜焦思,期纳斯民于轨物,是非颁演通天彻地,冠古绝今,超前轶后之善书,不足以唤醒痴迷春梦,打破世人疑团,挽转国魂,复还古处。乃于飞鸾降像之时,遴择乩生,付以斯责;自庚子以来,查遍寰区,未当其选。

        偶于洱源僻地,绍豫坛中,遇有惟一诸子,欣然喜幸,爰召集万仙,同开大会,遂将其书,颁下绍坛,敕命诸子游冥,赐以令剑,俾乩生游冥时佩带;复敕各部雷君,轮流供职,带领游生所游之处,细心讨论,务空地府、天堂之奇秘。

        又敕吕子惟一,编为回数,如演义体,便人观览,其中诗词卓绝,劝世入微,于是古书之所无,而此书有矣。未发之奇秘,而此书发泄矣。未来之天机,而此书道破矣!

        于戏,休哉!此书其午会治世,五洲万国,大一统之书哉!其能弭劫运,化干戈、收枪炮,犹其小焉者也。有王者起,不取法于是书,其将何以治世哉?不知应运真人,其能仰体我 关圣天皇上帝,特颁此书之意否?时在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之次夕七曲山人识

        观音大士序

        《洞冥记》一书,何为而作也?慨自欧风东渐,祸水西流,中国士夫,醉心欧化,遂将吾中国数千年之名教纲常,弃如敝履。自由犯上,无父无君。嗟嗟!乾坤混沌,日月无光,孽海波深,地天翻覆,人民咸居于黑暗之乡,政治悉皆为网罗之具。天柱折矣!地维穿矣!

        吾与四圣,处此时代;纵情如精卫,空怀填海之心。巧若娲皇,莫展补天之手。虽飞鸾阐教,历遍寰区,搅干脑血,抽尽肝肠,终难唤醒痴迷,挽转世运。茫茫宇宙,问天无言;渺渺愁怀,伤心有泪。临乩降谕,徒唤奈何而已!

        我 圣帝哀悯芸生,关切世道,乃出奇策,特开万仙大会,颁演此记于洱邑,绍善坛中,令定一、抱一、妙慧、志一、参一、诸子,先后入冥,穷究地府真相,轮回果报,纤细无遗,善恶昭彰,丝毫不爽。

        地狱穷竟,又复上升天堂,面晤仙佛圣真,足遍琳宫玉殿,举凡苦乐之情,升沈之态,两相比较,无不活绘于纸上。所有阴曹法律,上界天条,明明公布,其期望世人,改恶从善;作佛登仙之心,诚恳切矣!

        而编辑校正之责,付之惟广。 圣帝之望世道人民,苦心孤诣,雅爱深情,至矣尽矣!

        今书已告成,命吾序其巅顶,吾慈展读之下;因而转悲为欢,转忧为喜,不禁欢庆。大声呼曰:「此书一出,天可补矣!海可填矣!世风还醇,万病回春矣!」因笔而弁之。时在

        上元甲子元旦次日慈悲主妙识

        孚佑帝君序

        旷览古今,静观宇宙,上下数千年间,纵横九万里内;治之久者,乱必生;乱之极者,治乃定。非有鬼神主持其间,圣人周旋其际,不足以转移之也。春秋战国之世,异端邪说,横行天下,洪水猛兽,不足以喻其毒也。而宣圣因以作《春秋》以正无父、无君之罪。亚圣因而陈王道,以救功利杂霸之偏。王道圣功,如日月经天,始昭然于天下后世。

        嗟嗟!今日世界,成何世界哉?平等自由,无父无君,纲纪不修,伦常丧失,弃仁背义,寡廉鲜耻,人心风俗政治之坏,更有甚于春秋战国时矣!而中华大地,亿兆芸生,未闻有一人如孔、孟者,出而正之、辟之,岂不可哀痛哉?

        独洱源僻壤,有惟一、定一、抱一、诸子,痛世道之将湮,惧神洲之陆沉,杞忧常抱,救世无由,不得已开设善坛,司天唇舌,灵根不昧,孤诣堪嘉。故宣圣因付以救世之丹,文祖又倡颁劝善之书,大士复降演训女之则。二三子皆能仰体圣意,深益人心。

        第数书虽佳,犹不足尽世人之险心,穷世界之真相,我 圣帝悲悯无既,乃展其读《春秋》之精神,辅炎刘之忠义,特颁一书于绍善坛中,以游冥为著作,名之曰:《洞冥记》。下历黄泉,上穷碧落,举凡人间善恶;地府惨状,天宫妙景,靡不凿凿言之。而词严义正,褒贬绍《麟经》之笔,定罪执董狐之简,俾天下之大奸、大恶,破坏五伦八德之徒,以及妇女身犯七出、八邪之辈;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纵逃于阳律者,不能逭于阴谴,法律森严,果报昭彰;足令读者寒心,闻者丧胆,谓之「观世鉴」也可,谓之「照妖镜」也亦可。夫岂不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乎?

        呜呼!《春秋》一出。而乱臣贼子惧;此书传世,而世之无父、无君,破坏五伦八德者,其能知非知悟,而复我历圣相传之纲纪否耶?抑悍然不顾,甘心堕落,而永久沉沦耶?吾言至此,不禁泪涔涔下也。兹因书告咸,爰揭其颁书之宗旨,弁之简端,工拙所不计也。时在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日纯阳子序

        复圣颜帝序

        天堂、地狱之理,儒者知之而不言,非讳言也。言之不详、不实,无征不信,适以滋迂儒之讥评,兴狂徒之诽谤,故不如不言之为愈也。时至今日,已届末流,五伦废弃,八德销沈,平权是恣,自由为高;恶孽滔天,不可殚述。举世之人,咸尽趋于地狱而不自知,若再讳言,非以救世,适以病世也。乌乎可?

        我关圣天皇上帝,救世情殷,有见于此,故不得不言之。辗转反侧,乃亟思颁一书,名曰:《洞冥记》,以付之滇西、洱源、豫、绍、诸子,托之游冥,演传其事,一空地府、天堂之奇秘。昔人所未言者,而今补之。冥律所新定者,而今揭之。天机不敢露者,而今泄之。

        又得吕子惟一,日侍冥床,得句传达,精诚所至,鬼神为通,一字一句,未有遗漏,编辑成书,以公诸世。较之稗史、小说、杂记,实有过之,洵古今未有之奇书也。

        或曰:「言地狱、天堂之书,指不胜屈,此记之言地狱,则悉本于玉历钞传,得毋嫌于赘乎?

        余曰:「此书正所以证明玉历钞传也。玉历所言,仅陈大概,而未详言其立狱之由,与法律之本意;此书则包括一切,凡玉历之所无,及人世未经传闻者,而悉增入之。地狱情状,阐发无遗;言言药石,字字金针,所以惩创人之逸志者,至矣!尽矣!至传述天堂之理,所历各天、各宫、各殿,俾得亲灸仙佛圣真,钦承敬命,謦欬如生,此固游生之大幸,而亦阅书者之大幸也。劝善之道,不在是乎?

        吾知此书一出,如敲暮鼓,如撞晨钟,远迩传观,洛阳纸贵,众生向善,改过自新,挽转颓风,复敦古处,乐唐、虞之世,合中外一统,其端赖此书也。吾不禁拭目望之。岁在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翌日文范子撰于洱源东乡玉屏山麓之二圣宫

        • 家园 卷一第一回 延康末至尊排劫运 庚子年五圣捧纶音

          关圣帝君鉴定

          三丰祖师批评【】为段评;()为句评;⊙为总评

          洱源惟一子编辑

          第一回 延康末至尊排劫运 庚子年五圣捧纶音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一翦梅)

          奉命垂书下碧天,笛韵悠然,琴韵缠绵。清风送我到乩筵,烛灿金莲,香馥龙涎。

          特与诸生演妙玄,裁罢花笺,降罢瑶篇,奇书阐出永流传,是好奇缘,是救生船。

          【清逸有仙气】

          话说洪蒙既辟,人类以生,往古来今,历朝更代,曾不记几经太平,几遭劫运,茫茫宇宙,问天无言?桑田沧海,感慨系之!(上下千古,凭吊兴衰,为全书之笼罩。)顾上古之人心之浑噩,故其享太平也久,即其遭劫运也轻。后世之人心险诈,其享太平也促,而其遭劫运也亦益烈。(善恶两相比较,具见根源)故劫运之来,虽云:「天数」,而原其造劫之萌蘗,实由人心。(二句是此书根本)人既造劫,天不能不应之,天非残刻忍心,以待吾民,天固无可如何者也!(原出天心)

          【感召大劫,而反怨天愦愦之极。】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可知劫数之来,实由人召,人苟知悔知惧,未尝不可以挽回也。(人心转处天心转)无奈世人梦梦,下畏天威,惟恶是作,惟孽是造,迨至天降大戾,乃诿之气数使然,且有怨天公之不仁者,不亦惑乎?(狂悖之极)

          这段议论,从何说起?因吾真久厕五圣行宫,忝任纪录之职,凡五圣帝君经过事迹,及一言一动,皆吾真耳闻目睹,亲笔登诸册籍,至今犹历历不忘。(世人何由得知?)

          可叹近数十年来,人事变迁,儳焉不可终日;(我亦伤心)幸赖五圣辅佐 上帝,谒力维持,自庚子至今,真有补天浴日之功,旋乾转坤之手,(非谀非阿)使世无五圣,不知今日伊胡底矣?(尚堪问吗?)

          【垂书挽救人心,其关系郑重如此。】

          其奈恶习传染,已逼寰区,一般狂妄之徒,甘心随声附和,逐臭趋膻,仍复在醉中梦中,桀骜顽冥,殊难化导;(可诛可杀)此辈狂逆,若不悔悟,改弦易辙,则宇宙终无宁谧之期。(可叹可悲)是以圣帝别出心思,拟新创一种奇书,以作最后救世之结果。(婆心救世几时能了)因命我从庚子以来,将五圣救劫始末,飞鸾绍坛,一一传出,俾世界众生,大家知晓,方不没五圣多年苦心。(五圣欲世人改恶从善,共乐雍熙,世人其悯此婆心否?)

          【二句为世运盛衰升降以大关键,亦即此书之大关键。】

          今吾真既奉命发起编录此书,寻流溯源,必要从清朝末年叙起,尔等可知清朝末年,人心已坏,种下祸根,(病根在此书之发源亦在此)孔教不遵,崇尚新学,纲纪渐废,习染欧风,以至五伦不讲,八德全亏,将文明礼教之中华,胥沦为禽兽黑暗之世界;天柱折也,地维倾也,悲哉!悲哉!(痛哉!痛哉!尚忍言哉?)

          是岁庚子元旦, 上皇驾坐凌霄,下望黑气腾腾,布满世界,不禁拍案大怒,曰:「何下界之人,恶孽如此其甚哉?是不能不降之大罚也。」(自作之孽,其将谁尤?)当时即晓谕诸天仙佛圣众,并敕冥王造具恶籍,速呈玉案,随敕各部神将天使天丁,分布刀兵、水火、雷霆、瘟疫、豺狼、蝗虫、旱涝、饥馑等灾,务令收尽恶人,以充劫数。(可知惧否?)歼除之后,驱入冥府,永堕地狱,历千万劫,不复人身。(可知畏否?)着速照旨、施行等谕。

          当日 上皇盛怒之下,倒下此旨,众神仙面面相觑,(无不战栗)莫知所措,因同跪恳金阶,求减劫数,(我亦在列) 上皇弗允,各神祇逡巡而退,其时班中有关帝、文帝、吕帝、颜蒂、大士,是为五圣,见旨已倒下,难以挽回,而又不忍下民受此惨劫,复联班长跪,泣涕叩恳,声随泪下,湿透襟袍,(凄凉如此,果为何人?) 上皇仍不允,五圣因救民心切,叩头泣血,一连跪恳七昼七宵,哀动至尊,(哀尔痴迷感动否?)

          至尊乃言日:「卿等诚恳哀求,为民请命,朕岂无慈悲之心,但下界之人,造孽已深,无解免理,卿等有何良策?能使世人改恶从善,消此黑气,以慰朕怀。」(帝德好生,无不载帱于斯益见。)

          五圣同声奏曰:「如蒙 至尊开恩赦宥,使下界劫难,从轻减免,臣等情愿临凡,分省飞鸾阐教,以化万民,倘奉职无状,甘罪无辞。」(大愿无伦)至尊闻奏,天颜为霁,喜动于色,谓五圣曰:「卿等具此宏愿,朕甚嘉之,但下界人民,陷溺已深,人心已死,化导良不容易。(言之可悲)朕熟思审处,当今时局,除飞鸾阐教之外,别无良方,(上帝不得不已之苦心谁人鉴之?)卿等既负此巨责,各勤厥职,毋怠厥志。宏誓具在,勉旃慎旃。」(望民如此,责臣如此,帝心昭昭,声色俱厉。)

          谕讫,五圣再拜稽首谢恩,领旨下殿,同至行宫,商量分省阐教之事,一一妥协,然后临凡。正是:「不忍寰区遭浩劫,满腔恻隐救残零。」不知五圣阐教,从何着手?欲知其详,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心败坏,风俗因之;圣帝特颁此书,以救人心,以济世道,以挽狂澜;字字金针药石,非稗史可比。

          ⊙开宗以人心善恶,感召祸福,已挈全书纲领,真得振衣干仞岗之势。

          • 家园 第二回 降善书神仙救世 钞铁案志士入冥

            第二回 降善书神仙救世 钞铁案志士入冥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渔家傲)

            浩劫来时无处避,可怜世界遭颠沛;总为残零多造孽,不早计,空空抱恨将谁怼?

            良善之家安且吉,暗中自有神天庇;劝尔众生齐忏罪,立志气,莫教祸到空垂泪。

            【试歌是词,如泣如诉。】

            话说五圣帝君,在 玉皇案前,发下宏誓大愿,愿救下界生民,减免大劫,当日领了 玉旨,降下凡来,互相维持世界,拯患救灾,凡有设坛之区,靡不降像示乩,藉警狂悖。观音大士。或化作乞丐以劝人,或装作僧道而训俗,寻声救苦,慈悲广大,世人无从得知。(救世婆心,有如此。)

            【接上无缝】

            不料是年春夏之交,山东、北京一带,有拳匪、红灯、邪教肇衅,惹出国际交涉,致八国洋人进京,乘舆播迁,赔偿巨款。约计是年顺直、山东、山西一带,官吏军民人等,死于刀兵、水火、枪炮、疫疠者,不下数十万人。其各直省,遭水火、地震、风雹之灾者,不可胜计,诚浩劫矣!

            【洪灾浩劫重迭而来】

            越八年戊申,清太后、皇上于三日内,先后宾天,至宣统三年辛亥八月,武昌革命军起,清廷鼎革,民国发见,又是一大变动。逮丙辰、丁巳,顺直、湖南、粤东,大水为灾,冲毁民居禾苗,民之饥死溺死者甚众。洎戊午冬,廿二行省,均染大疫,死者又不啻数百万生灵。加以南北不和,连年战争不息,民之死于枪林、弹雨者,不可胜数。

            【世之治也,不治于治之时。】

            推原其故,总因人心大坏,道德堕落,(病根)国无统纪,溃乱泯棼,(病势)平权是尚,自由为高,(病由)以致酿成种种惨劫。哀哉吾民!何以堪此?(几乎莫可救药)

            所幸戊午之疫,(是一服大承气汤)人人惩前毖后,皆有悔过向善之机。故五圣帝君,得以因势利导,方方阐教,处处开坛,假神道以设教,藉木笔以劝人,降出不少的圣谕格言。(无数药方)但各省善坛虽多,而尤以滇西为最。

            故五圣抉择于洱源之东南两乡,命兴坛李生复诚,豫坛杨生抱一,入冥钞案,续成《八宝金针》(砭恶疾)中下二卷。又命绍坛之赵生笃诚、杨生定一、守一、段生志一、侍乩,降演《劝善宝箴》(立纲维)一卷。再命婉坛张生妙慧,集合各坛诸子,降演《儒门救世金丹》(起沈痀)全部。再令各坛乩生、协力赞襄,降演出 上皇敕颁之《五圣经诰》一卷。(颂扬圣德)至校正、编辑之责,则令吕生惟一统任之。(极大事业)统计此数部善书,完美尽善,其义推尊孔教,间参以释、道之旨,(三教同源,一以贯之)无非发明五伦、八德之理,以救当时之弊,正人心而维风俗,胥赖此数部书。(提醒众人,大齐注意。)

            【八九子同处一乡,也是早已安排。】

            无奈有等腐儒,视为老生常谈,疑信参半,(不知神道设教之旨,大家仍怀着鬼胎。)甚且毁谤加之,(可诛)更有等顽梗之庸夫愚妇,不信因果报应,天堂地狱,善升、恶降之理;善书虽多,而宣讲者如故,作恶者仍如故,(可杀)故五圣常怏怏抱歉,愁闷于怀。(愁闷甚么?你们可知否?)

            一日。关圣帝君独坐宫中,思念及此,慨然长叹!忽然计上心来,不禁拍案叫绝,曰:「是非演此书不可,(各人掩卷猜是何书?)此书一出,世界之人,尚有不信善,而敢于为恶者,吾不信也。(工化如此)但演此书,必先奏明 无极圣母, 金阙至尊允准,然后再召集众仙,开一大会,令诸天各各知悉,然后施行。」

            【民胞物与,圣泽无边。】

            计议已定,圣帝即刻上奏,奉旨俞允;(小心翼翼)次日即遣功曹,照会诸天仙佛圣众,准于某日王五圣行宫开会,名曰:「万仙会」。功曹奉命去讫,届日准备施行,你看圣帝具这种救世深情,真是尧、舜仁爱为心,禹、稷饥溺为量,世上的人,谁能体贴得这番苦衷?(莫负苦衷纔好)但圣帝所拟颁演之书,是何等书?开会定于何日?均未得知,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叙次错落,井井有条,如穿九曲明珠,的是仙品。

            • 家园 第三回 关圣帝大开万仙会 洞冥记新颁一部书

              第三回 关圣帝大开万仙会 洞冥记新颁一部书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解佩令)

              延康午运,世风不古,把纲常名教都抛撇;赖有仙真,费尽了许多心血,泛钓船,渡人情切。

              莫迷本性,莫亏晚节,趁此时,念头早决,收拾回家;要博得娘亲欢悦,休胡涂,造诸般孽。

              【凄凉哀艳,无限深情。】

              却说关圣帝要新演一部书,劝化世人,已经奏明,恭奉 圣母 上皇旨意,允准在案。为甚 还要召集万仙开会呢?因为这部书,彻地通天,大有关系;(重要得很)故不能不开会,说明一切,且还有其它要件,急待研究,事极机密,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圣帝开会之期,系订于庚申年冬月十五日,届期圣帝命庖正在行宫,摆列筵宴千余席,十分整齐,众仙乘鸾跨鹤,冠裳齐楚,济济而来;(悠然自得)四圣亦到,酒至三巡,圣帝出席言曰:「今日邀请众仙,非为别事,只为如今世代,下界人民,正值三期末劫,三会龙华,三次封神,将要到期。(好机会)我 无极圣母要度九二原人,还原返本,怎奈下界人民,近数十年来,受了邪魔缠扰,异端邪说,印人脑经,心性十分胡涂,(是中了毒)把三纲五常废弃,五伦八德抛开,沈迷酣睡,大呼不醒,(是吃了迷药)以致造了无边罪孽。此时若不拯救,恐大劫再降,世界空虚,此辈残零。尽流为地狱种子;千秋万世,堕落堪悲,其何以负我 圣母之希望?(誓度原人以解母忧,真大孝子)虽近年来到处飞鸾阐教,降出各种善书,以资宣讲,然劝转者固多,而梗化毁谤之人,亦复不少,奈何!奈何!(真真没法)今日开会,特请各位磋商,设一善法,救此残零,如有嘉谟,幸勿吝教。」

              众仙起立曰:「吾等下仙,道卑德薄,此事仍频烦圣帝,相机设法,如果有化民之善术,我等无不乐从。」(众仙且不置一词)

              【抉出世人病根对症下药,此书真起死回生之金丹也。】

              圣帝曰:「世界之人,如中鸩毒,非得灵丹妙药,不能起死回生。吾关之意,欲特传一种奇书,名曰:《洞冥记》(名奇)要将地府各狱苦情,天宫各种妙景,一一传出;使世界之人,知天堂之乐趣,踊跃为善。地狱之苦恼,不敢为恶,庶可以挽回世道人心。惟此书煞有关系,书中要将天堂、地狱之情状,和盘托出,泄漏许多天机,游冥生所到各宫、各殿、各狱,尚望善为引导,毋生阻力,书成之日,即有功于世界矣。未识众仙高见若何?」

              【山穷水尽绝处逢生,书之宗旨蕴奥包括无余。】

              众仙同声合掌称颂曰:「善哉!善哉!如得圣帝演成此书,不惟有功于当时,且泽及于天下后世矣!(三曹普利)我等闻之,十分钦佩,愿同赞成。但传此书,亦不容易,未审圣帝将此书付之何方、何坛、何人?担负责任。」(我亦着急)

              圣帝曰:「如今下界善坛虽多,灵根不昧,诚信笃实者,仅有滇省、洱源、东南两乡,豫绍婉三坛诸子,可任此事。吾关明夕临凡,当以此书责成绍坛之赵、尹二子,杨、杨四子,段、段二子,而以豫、婉二坛之杨、张二子补助之。不过一年内外,而书成矣。」(不传于大邑通都之名士,而传于穷乡僻壤之寒儒,真是出人意表。)

              圣帝言毕,万仙离席告退,各自回宫,圣帝亦准备次夕下界临坛,嘱咐诸子游冥演记之事,但下知次夕圣帝临坛,召集诸生,如何嘱托?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圣帝为颁此书,而开万仙大会,书之关系重要,读者当自思之。

              ⊙帝君对众仙演说一段,慨慷激昂,真是开胸破胆,读之如觐须眉。

              • 家园 第四回 绍坛奉命设乩沙 圣帝宣旨颁令剑

                第四回 绍坛奉命设乩沙 圣帝宣旨颁令剑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离亭燕)

                洱邑江山如画,景物冬来萧索,喜有寒梅先破玉,疏影横斜篱落,雪里暗香浮,恐被骚人寻着。

                令夕我来骑鹤,特为昨宵相约,携得琼浆并玉液,要与诸君同酌,拈韵和新诗,极尽仙凡之乐。

                【潇洒可爱】

                关圣帝君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叔季人心,真险也,半多奸慝。欲手挽狂澜无术,枉殚心力。大梦沉沉睡不醒,红尘滚滚天昏黑。看可怜,世道豺狼,生荆棘。

                青磷血,苍苔蚀,虫沙聚,成邱垤。望荒郊战垒,恨填胸臆,家国流离遭巨蠹,禾苗芜秽多蟊贼,到而今,尽足逞威权,施残刻。

                【沈郁顿挫,慨当以慷。】

                话说关圣帝君开会之后,次日卯刻,即降临绍善坛中,飞鸾示谕。对诸生说明,要颁演《洞冥记》一书,将上项事说了一遍,并言明现颁来玉敕、令剑在身,敬谨供奉案上,令诸生敬谨焚香,圣帝先九叩行参,(敬慎威仪)后令诸生十八叩行参,礼毕,然后宣读 玉旨,其文如下,

                玉皇上帝诏曰:

                「朕居上界 统辖诸天 乾坤永奠 六合泰然 燮理万化 总制三才 道高无上 玄之又玄 胡今末世 运转下元 人心大坏 道德沦湮 五劫传遍 莫挽颠连 兹有关卿 洞冥请颁 情殷救世 召集万仙 特饬绍善 力任仔肩 垂成书卷 以化愚顽 吾皇嘉许 特降纶言 并颁令剑 法律森严 诸子黾勉 早日完全 书成之日 功德无边 随敕冥界 上及诸天 冥生到处 待遇诚虔 不准挠阻 以利钞传 朕言不再 钦哉懔哉 钦此」

                【帝敬如此,无君无礼之乱臣贼子,其谨懔之,免得青龙刀下作鬼。】

                圣帝将玉旨宣毕,再对诸生道:「吾帝所请演之《洞冥记》,却与世上之游冥各书不同。夫世上之游冥书,不过钞传地府之善恶案件,藉以警醒世人而已。若此记,则主发明天堂、地狱之实状,必令游生,将情形曲曲传出,使读是书者,如亲历其境一般,以后善恶两途,便知抉择,当不至再舍善为恶矣。且可令天下之狂妄小儒,酸腐庸儒,以及假道学之伪儒,不敢妄生诋毁,肆口讥评,强为置喙,庶此书为不虚传也。(障塞横流)

                是以吾帝在 至尊前保奏,以此书属之尔坛赵、杨、杨、段、尹诸子,力任仔肩,并令豫、婉各坛诸子,相为补助,务望速为办理。勿辞艰辛,一年内外,全书告成,遍传天下,挽回世道人心,则尔等之功德,真无量矣。

                【一人神游,众人即可目游,我望世亦抉择,善恶两途,慎勿甘居下流。】

                至 至尊所颁之宝剑一口,(这口宝剑,即是慧剑,又名曰:「斩魔神剑」)有神无质,具有玄妙,切勿视为虚无。以此剑关系有三端,一以供置坛中,以镇邪魔,不敢作祟。一以备游生入冥时,随身佩带,关津渡口,官吏鬼魔妖怪,不敢阻拦。(为游七殿,伏笔文字,前后相生。)一以诸生,朝夕谨懔,不敢始勤终怠,反生疑议,如有犯者,即以剑斩之。尔诸子其慎哉!切勿以吾帝之言,为恐吓尔等也。」圣帝谕毕,诸生均唯唯承命。圣帝亦返驾回宫,诸生即商量游冥之举。未知如何游法?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颁令剑以策乩生,镇邪魔,实千古未有之奇事,而见于此篇中,岂非大观。

                • 家园 第五回 城隍司先观果报 黄泉路再看情形

                  第五回 城隍司先观果报 黄泉路再看情形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人月圆)

                  蓬莱不少神仙侣,若个肯降尘寰,多情老柳,携琴跨鹤,独到坛前。

                  幽冥果报,天机秘密,未对人宣,今番颁演,和盘托出,的是奇缘。

                  【风情袅娜】

                  张桓侯大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世道浇漓,欲补救也非容易,畴手挽中原大局,仔肩独寄,祇有神仙坚愿力,江中稳把风帆系,仗飞鸾降,笔动人心,回天意。

                  今首演,《洞冥记》,初发轫,休儿戏。须参观善恶,详明体例,天律昭彰无错误,权衡赏罚公平未?到隍司且作豹斑窥,牛刀试。

                  【满腔浩气,神韵悠扬。】

                  是日绍善诸子,奉了圣帝之命,准备到晚游冥,各人匆匆料理,不在话下。却说圣帝回宫后,即饬柳元阳帝君,张桓侯大帝,到坛赐符,以备游冥之用。并派柳仙镇坛,大帝领导定一试游。儿由本邑城隍署起首,吩咐讫,瞬届戌初,各候驾、神祇俱到,张、柳二仙,因此次为发轫之期,心中十分高兴,要与诸生饮酒赋诗,此唱彼和,仙凡交感,快乐无涯。

                  将近初更,大帝命人焚化冥衣、冥镪等物,命当方土地神背负,随唤醒定一子起,赐酒三杯,丹一粒,大帝手提丈八长矛,步出坛门,跨上神驹,定一上马相随,大帝按辔徐行,口占一绝曰:初冬人气觉凄凉,草木凋零为陨霜;最喜满轮明月照,马头风送岭梅香。」

                  大帝曰:「定一无妨和上一首。」

                  定一依韵和曰:「并马西行趁晚凉,洱源城外月如霜;冥途回与凡间异,底事寒梅也发香。」

                  【和诗妙妙是放翁小品】

                  和毕。祇觉阴风惨惨,遥闻鬼哭之声。大帝曰:「将到隍司也。」果见数差人手拽铁链,拘获数十鬼犯,男女不等,一路痛哭哀号,络绎不绝。

                  大帝曰:「此鬼役票提亡魂也。」随后又见数人,手持簿籍,分道而行。大帝曰:「此夜游神,专稽查世人,夜间为谋不善者也。」(暗室不可欺心)正言问,只见前面有衙署,上悬一匾曰:「洱源县,城隍署」六个大字。金光炫耀。左右联云:「善恶由尔自作,赏罚在我主权。」

                  方顾盼问,音乐大作,署内走出一官吏,向大帝前跪叩;询之:乃隍司也。大帝命之起,隍司即将大帝迎入,定一子一同进至中厅,大帝正坐,定一与隍司侧坐,茶毕,定一即向隍司说明观狱情由。隍司立遣判吏,领定一四处参观,只见正厅左右,有厢房数间,净几明窗,精洁可爱,室中之人,写字、看书、作画,毫无拘束,游然自得。(有此快乐)判吏曰:「此乃善人接待室也。」(哦)

                  厅署之后面,两边设有牢房,围墙高峻,门外拴有恶犬、猛兽数只,形貌狰狞,内中犯人,皆鸠形鹄面,觳觫不堪,旋有鬼役将鬼犯拖出,在那里锯解、挖眼、斩手、刖足、割肾、刳心、割鼻、刮目,并施及油锅、碓捣、磨捱,各种非刑,十分严酷。(又是这样凄楚)定一系初次入冥,见这些犯人,受此多般苦楚,不禁心惊胆颤,不敢久视(善人何忧何惧?)

                  转步又到厅署之东北,见有一条血河,血水浑浊,腥臭难闻,令人掩鼻欲呕,妇女裸体浮沈其中,血水灌顶,口中吸食,子母相抱,不能上岸,甚为凄惨。判吏曰:「此血河也。(噫也有的吗?)其中之犯,多系淫贱妇女,损子堕胎。或不敬三光,对北、对灶行淫,或夜起便溺,身体裸露,触犯星月。或大小月,及胎前、产后,身体不洁,便进灶房,触犯司命。或以下衣晒于日光之下。或以恶露血水,泼于井灶之侧。或濯不洁净之衣服于长流之中,以至污秽水府。其它如不孝父母,不孝翁姑,不敬丈夫,不敬惜字纸五谷,如是种种罪状,皆打入血池之中。不特妇女为然,即男子亦然也。」(妇人犯此、家长不敬、带罪三分、自犯者加倍、懔之慎之。)

                  【此段句句天律,犯者血河难免,世人懔之。】

                  定一曰:「世传血污池,曩以为十殿冥府始有之,不料此小小县治,亦设此池,且各种刑罚皆具,惨不忍睹,况冥司之大地狱乎?其惨酷更不知若何也?」言毕,与判吏回见大帝,略述情状。大帝曰:「此不过粗具规模耳,(一笔推开)若窥全豹,非历尽冥狱不可。(束上生下)今夕时辰尚早,盍随我再游黄原,以罄游兴。」

                  【为地府血河伏脉】

                  于是辞别隍司,出了殿门,命土地将带来之冥衣等物,先赏赐了一半。大帝上了神驹,定一亦上了马,定一在马上问大帝:「黄原距此若干远?在何地方?」大帝曰:「距此约干余里,直向东北方而行,前面有一宽阔大坝,荒凉寂寞,如古战场一般,中有一条路,乃鬼差提孥鬼犯,必由之道,其中情形,下可不观。师弟听吾唱一歌来:

                  「洞冥今夕斩开幕,俺老张,且恭贺,定一疑团今打破,地府天堂,风驰便过,且把新诗和。

                  幽冥师弟今初到,试略观神明果报,将近黄原闻鼓噪,鬼声凄惨,哀号无告,落得空悲悼。」(调寄:青玉案)

                  歌毕。大帝曰:「师弟亦和来,我师徒好以行程。」定一知下可辞,亦唱「浪淘沙」一阕以和之。

                  「鬼哭声低昂,入耳心伤。行来颇觉道途长,到此不知身死活,无限凄凉。独自暗思量,为善必昌,此言有理当参详。看罢冥情分善恶,归劝愚盲。」

                  【上下关锁】

                  和毕。大帝曰:「你我师徒,快快催马,你看前面又是甚么光景?」定一定睛一看,只见一片沙漠,四望渺茫,阴风骤起,寒气逼人,鬼声啾啾,凄惨欲绝。对大帝曰:「弟子睹此情形,伤心惨目,不欲前往矣。」大帝曰:「何必伤悼,你看前面有一草亭,你我师徒何不下马,小憩片刻,尔就便作篇歌文,将此景况,逐一传出,以劝世人。」定一遵命,即下马同入草亭坐下,拈毫而赋曰:「冥途迢递兮,四顾茫茫。黑水泛滥兮,其流汤汤。风卷地兮沙黄,月色枯兮无光。天愁闇兮凄凉,地沮洳兮凝霜。豺狼叫嗥兮,虎豹成行。鸢集飞扬兮,枭鹏翱翔。嗟彼鬼犯兮!四野彷徨。呼天地兮唤爷娘,思娇妻兮恋情郎,泣佳儿兮泪汗洋。悔不在生兮孝高堂,五伦抛弃兮八德忘,到此追悔兮枉悲伤,孽障随身兮斗难量,将何时兮出狱场?上无衣兮下无裳,(空自作马牛)手足折兮身倒殭,黑索系兮恐慌,鬼使怒兮势张,刺锤击兮利锋芒,孽风起兮任簸扬,黄尘滚滚兮人埋藏。此断脰兮彼穿膛,白骨堆兮成冈。将谁怨兮我无良?(到头惟有孽随身)众鬼涕泗兮痛肝肠。哀求鬼哥兮望包荒,善为我辞兮禀阎王,我感尔情兮山水长。」(纵口吐莲花也是无益)

                  【凄凉满目愁黄沙,白草一片荒凉,读之令人凄绝。】

                  定一赋毕,大帝曰:「此文尚将真情实景写出,可以带回坛中,刊出劝世,俾世之为恶者,知此情状,则冷水浇背矣。」(如此极好)言毕,时近五鼓,大帝命土地将冥衣钱财布施讫,与定一出了草亭,仍上马转回坛中。大帝与柳仙回宫缴旨,定一亦苏醒起来,谓诸生曰:「大帝临行时,谕我明夕要游阴阳界、鬼门关两处,我已允之。」但下知此两处又是甚么景致?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游地府先以隍司立其基,由近及远,小中见大,黄原苦境,从未经人道过,此回方发其秘。

                  • 家园 第六回 阴阳界偷聆琴曲 鬼门关静听哭歌

                    第六回 阴阳界偷聆琴曲 鬼门关静听哭歌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临江仙)

                    世外逍遥蓬岛客,飞鸾屡到人间,宝筏撑出渡愚顽,问谁能识我?快快上莲船。

                    孽海波涛汹恶也,勤君跳出深渊,好将大道细精研。幽冥观果报,善恶甚昭然。

                    【风致飘然欲仙】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怒眼圆睁,咱到处,雷轰电掣。看世道人心危险,愁肠百折。八德沈于沧海底,五伦化作昆仑雪。不禁俺,为这些残零,泪流血。

                    游冥事,真奇绝,望诸子,肝肠热,脚跟立定也。寸心如铁,出入幽阴毋畏苦,往来冥府休悲切,乘神驹,踏过鬼门关,看情节。

                    【悲歌慷慨,浩气凌空。】

                    话说张大帝昨宵回宫时,曾对定一言明,今晚要游「阴阳界」、「鬼门关」两处,诸生已将各项预备齐整,本日戌刻,各候驾神祇已到,柳真君张大帝亦先后来坛,与诸生清谈片刻,到了亥初,真君镇坛,大帝仍领定一子前往。当时大帝出了坛门,跨上神驹,定一乘马相随,向东北方而行,半云半雾,飞腾迅速,一路之上,祇觉寒风凛列,阴气逼人,黄沙迷目,黑雾蟠空,鬼哭之声,不绝于耳。定一见此景况:心中害怕,不觉毛发直竖起来。

                    大帝曰:「汝休恐怖,待吾吟诗,以遣愁怀。」

                    诗曰:「冥途跋涉为谁来?可恨痴迷太不该,梦入黄梁难醒悟,名登黑籍尚徘徊。(痴迷大甚可悯可悲)仙真术尽飞鸾笔,神道方穷设夜台;颁演洞冥心至苦,残零可愿上蓬莱。」(誓愿唤他上来)大帝吟毕,命定一亦和一律。

                    定一和云:「摄魂垂训洞冥情,仙佛慈悲度众生,欲化幽囚归净土,誓将地府作蓬瀛。(愿亦洪深)山川跋涉形神瘁,道路萧条鬼悲鸣;感谢天君时保护,书成功德定峥嵘。」

                    和毕。催马直前。忽见前面有数鬼差,提拏来无数鬼犯,有行者、卧者、颠蹶者,男女等等不一;身带枷锁,系以黑索。那些鬼差,在那里扯扯拉拉,(怪状不一)所拘之鬼犯,不肯前进,鬼差又用皮鞭毒打。大帝勒住神驹,对定一说道:「我师徒且莫忙走,试看看这般情形,听他们说些甚么?」定一即兜住马,洗耳静听。

                    只听那些鬼犯说道:有的说如今好懊悔(悔迟了),有的说我真遭晦气,有的说难舍众亲戚,有的说难舍儿和女。那人说我婚丧事未毕,那人说老母七十几,那人说难舍房中美貌妻(见你良心),那人说难舍情郎如鱼水(何不向善作德),那人说今年好生意,那人说今年要去应选举(可惜可惜)。有些说仓箱谷米堆,有些说我家贫如水洗。有等说我在生懂道理,有等说幸未曾呵风骂雨,有等说我也曾把阴德积,有等说我也曾把善功累(积累得好多),惟愿此一去,阎王放我回乡里(依功过而定)。叫鬼哥性莫急,我再将房屋修理,我再去收收钱利息,我再去把租石取(凡间之事放不下),男婚女嫁事完毕,那时节不消你来提,我自然会来寻你。

                    【读之如闻其声,情景宛然。】

                    那鬼差闻言大怒道:「到此间你想回家去,恐怕不能由得你,这阴府刑法不随意,你不必借故推诿,你须好好往前去,不然,莫说我这无情,定要打折你的腿(各斯所职)。」那鬼差话尚未说完,大帝与定一子在马上听见这些粗言俗语,不觉鼓掌大笑起来。

                    【大帝之笑不是乱发世人,若因此一笑而改恶从善,此一笑应值千金。】

                    大帝道:「师弟你看这般鬼犯,已经提拏到此,他还要想回阳,真真可笑!他口中说在生曾积功善,如果积有功善,何至被这鬼差凌辱?可见世上有等人,外面假装修善、行善,考其实在,何尝见他修出一点真善来?总是嘴甜心苦,欺人实以自欺者,比比然也。即如这些鬼,到此地步,他还要打冒诈,说他在生也曾积了阴德善功,太可悲也。(到死仍不悔悟)但这般鄙俚言语,虽是下流社会口吻,听来令人感伤,师弟记起,带回坛中,用以劝人,警世可也。」(有为者速改过)

                    【经此一读,仍怙恶不悛者,真非人也。】

                    定一曰:「弟子遵命记下就是。」大帝曰:「师弟快快催马前行。」定一拍马跟随,一霎时问,又历过了许多山坡,忽见黑雾中出现一道金光,石壁上写有「阴阳界」三个大字。左右有短联曰:「半人半鬼,分阴分阳。」旁边又悬一牌,定一拨马就而读之,乃是十王奉五圣通敕谕文一道,其略曰:「照得三期末劫,正人鬼共度之时。午会延康,实仙凡同修之日。足以宗风大阐,圣教宏开,神仙飞鸾于乩坛。善士观狱于冥府,俾明果报,以资劝惩。匪惟世人得受其陶镕,即幽冥亦沾其福利。吾十王等,恭奉 五圣敕令,大中华国滇西、洱源、绍善、大坛弟子,亲奉 上皇玉旨,颁演《洞冥宝记》一书传世,举凡地府,关津隘口官吏,理当保护迎送;并宜扫除净室。敬谨招待,以表诚虔。其一切孤魂野鬼,尤当潜形远避,不可妄生阻拦。倘不遵令,一经查觉,定予收入无间,永不轮回。切切。等因,奉此,为此仰关津隘口官吏,并一切鬼魂等,一体遵照可也。此谕。实贴阳界晓谕。」

                    【何等郑重】

                    当时定一子将通敕谕文读完,大帝已不见了,心中焦急,催马前行,约走了四五里许,只见前面有一官厅,赶到厅前下马,方欲询问;忽然门内琴韵悠扬,有人唱歌和之,定一肃然静听,其歌曰:「末世人心如蛇蝎,痴爱贪嗔谁断绝;个个争名逐利忙,银钱是你心头血。子不孝兮父不慈,结发火妻中道别;朋友无信弟兄乖,五伦丧尽纲维折。博奕饮酒不顾亲,狐朋狗友夸相得;损人利己逞豪强,害命杀生心最热。酿成瘟疫与刀兵,水火虫蝗饥馑劫;收尔败类入阴曹,剥皮抽筋又拔舌。万死千生刻不停,凭你张仪三寸舌。吁嗟乎!地狱轮回何日空?令我伤心喉梗结。」

                    【琴歌警世,唤醒痴迷。】

                    歌罢,问定一子可曾到否?唤他进厅饮茶。定一整衣而入,向前行礼,视之,乃大帝与一冥官,在厅内鼓琴唱歌者也。大帝曰:「吾二人歌曲,尔曾得听否?」定一曰:「弟子已窃听志之矣。」大帝曰:「师弟快快饮茶数杯,今晚事冗,就要起行。」

                    二人辞出,上马登程,向鬼门关而进,更觉景物荒凉,惨人心目。只见左右有路两条(善恶两途)一上一下。上条路,道途平坦,两边设有酒肆茶坊,来往之人,冠盖辉煌,都是骑马乘车坐轿,优游自得,并无愁苦之容。(何等自在)下条路,道路卑湿,崎岖坑坎,雪积泥泞,甚难行走,道旁栽立桩木,罪犯高吊其上,路上之人,俱是鬼使拘来的犯人,蓬头赤足,垢面裸体,手拳足折,痛楚哀号。(这样难堪)定一视之,心中不忍,问大帝曰:「此两条路,相距不远,何以苦乐回若天渊?」(一步之差千里之谬)

                    大帝曰:「上路之人,善男信女也。在世积有大功大善,五伦八德不亏,三从四德兼备,寿终之后,隍司接引,亲送至阴阳界,又复送往一殿,参观地狱,查明功善,或授职天曹,或投生福地,故虽死亦道遥自在也。(善报)

                    至若下路之鬼,皆狂徒泼妇也。在生十恶八邪,无所不作,五伦八德,三从四德,毫不讲究,恶贯满盈之日,由隍司票提押解至此,复由阴阳司递解一殿「孽镜台」前,照明罪孽,然后再查黑籍,发往各殿。照律治之。」(恶报)

                    定一闻言,深哀悯之,向大帝前代为求情,减免罪苦。大帝未及回答,忽然狂风大作,风沙走石,向罪犯身上乱击,(地府之沙石亦恨恶人可怪)号啕之声,惨不忍闻。(自作自受)

                    大帝曰:「作恶之人,天所不容,何必代为悲悯?不可留连,我师徒赶速前进。」马行得快,瞬息之间,果又走了二三百里。定一问大帝曰:「可要到鬼门关乎?」大帝曰:「未也。师弟你看前面还有几支山岭阻隔,最近这山岭,是何名目?尔可知道?」定一曰:「弟子初次游冥,未曾经过,不详其实,还望大帝指示。」大帝曰:「此即世传之思乡岭也,我师徒也要到彼一游,速速催马。」转瞬之间,果然又到了山下,大帝与定一,将马拴住,二人攀援而上,定一问:「思乡岭的原由?」

                    大帝曰:「这支思乡岭,山最高峻,陡险异常,凡新亡之鬼魂,拴锁到此,准其一望家乡,以感动其生离死别之情。」鬼魂登山,果然望见家中灯火荧荧,儿女啼哭之声,亦了了听闻。惟是山太陡绝,下视壁立万仞,可望而不可即。只得哀号顿足,徒唤奈何!定一登至山顶,祇见那些厉鬼,手执钢叉,不许罪犯久立观望,众鬼犯依依不舍,汪洋下泪,饮恨吞声,委顿下山,甚觉凄惨。

                    大帝吟曰:「思乡领上鬼仓皇,望眼睁咛泪两行;儿女双双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分明隔绝归阴府,尚欲哀求返故乡;笑煞亡魂痴蠢甚,不由老子为悲伤。」

                    定一亦和一律云:「抛妻撇子别双亲,顿足哀号惨煞人;回首望乡成木主,伤心落泪湿衣巾。怜他觫觳情甚悯,论彼凶顽实可嗔;欲使幽冥除热恼,大千世界化香尘。」(何时共了如厮愿)

                    【此境此情,亦甚可悲。】

                    和毕。大帝与定一下山,策马前行,未及数里,大帝在马上指曰:「前面一山,乃孤栖岭也。此山终年积雪,寒冷异常,人迹罕到。惟有罪之鬼犯,则必由此经过。又前面那山,名曰:『破钱岗』,世间焚烧冥楮冥镪,其破烂不适用者,悉抛掷于此山,可见世人之焚化冥钱冥锭,亦须留心,求其完好;倘粗心大意潦草塞责,不管破烂,毫无敬心,或未曾焚烬,虚应故事者,焚如不焚,反招罪愆。(钦哉孝勿谓虚诬)吾师既领尔到此,亦为尔言之,以醒世人可也。」

                    又走数里,前面又阻一河,滩甚危险。大帝曰:「此惶恐滩,过此滩者,若系恶人,恒遭溺死;滩陡水急,舟船难过,一经覆没,则河中鱼鳖,争来吞人,亦惩恶之滩也。」言犹未毕,只听见河边有无数鬼犯,在那里悲号。

                    【情景逼真】

                    大帝吟曰:「凄凄冷冷月荒凉,无限鬼魂泣彼苍;二老未曾归乐土,单身先入幽冥乡。孤栖岭上空垂泪,惶恐滩头枉断肠;试向破钱山下望,来来往往任奔忙。」

                    定亦和曰:「一路黄沙趁马蹄,羊肠九曲路东西;盘旋直上三千丈,跋涉行过十二溪。岭越孤栖残月冶,滩经惶恐冻云低;怜他鬼犯哀号切,不禁心寒倍惨凄。」和毕,已到滩畔,定一见滩声震吼,惊波怒涛,奔流而下,心甚畏惧。

                    大帝曰:「师弟休恐,尔只须将眼闭起,吾师从后运动神力,策马一鞭,便跃过此滩矣。」(毫不费力)定一从之,果然到了彼岸,心中欢喜。乃行未及十里,前面又有一山,其高峻胜过思乡、孤栖二岭十倍,山顶高插云霄,无人能攀跻其上。定一抬头仰视,几乎坠下马来。(如画)问大帝曰:「此何山也?」大帝曰:「此翠微山也(山名当味)此山之高,上达云霄,手可摘星,往往有上仙游玩于此,若系寻常神仙,不能到也。师弟你快下马来,坐在路旁那石块之上,细细看看此山。」

                    【过险境,当静以处之。】

                    定一举首定晴看时,果然这座翠微山,高峻异常,不能望及巅顶,方顾盼问,耳中忽听见山上一老妪哭泣之声,音甚凄惨,(彼何为者)问大帝曰:「此山上如何有此老妪,在此啼哭,这样悲哀?(其泰山侧之老妇乎似重有忧者)望乞指示。」

                    大帝曰:「此亦奇缘,师弟你好好洗耳静听。」只听得那老妪哭道:

                    老母哭歌劝原灵:

                    其一

                    哭一声,众残零,九二原人。为甚么?眷恋红尘,(吃着迷汤)尽犯着,七情六欲,痴爱贪嗔。到如今,大劫频临入六道,付转轮;令为娘,心中愁闷,宁不酸辛。胡不返本面娘亲?母子们,快乐无垠。

                    【读歌泪下百千丝】

                    其二

                    哭一声,众儿曹,是好根苗。为甚么?堕落尘嚣,敢把那,五伦尽昧,八德全抛。(忍心如是)到如今,大劫屡遭,如小鸟不归巢;令为娘,心中焦燥,宁不牢骚。胡不赶快赴蟠桃?母子们,快乐逍遥。

                    【游子思之归不归】

                    其三

                    哭一声,众儿郎,离却慈娘。为甚么?久不还乡,多祇为,牵缠利锁,绊仕名缰。(快些斩断)到如今,午会白羊,归根愿,叮能偿;令为娘,倚闾悬望,宁不心伤。胡不彩舞慰高堂?母子们,喜笑徜徉。

                    【儿身行处母心随】

                    其四

                    哭一声,众女儿,足好根基。为甚么?失了母仪,(内则不修)竟胆敢,三从不体,四德全亏。到如今,末劫三期,稍失慎,堕污池;令为娘,十分焦急,宁不伤悲。胡不归去慰慈帏?母女们,喜笑恰怡。

                    【收圆今日是三期】

                    其五

                    哭一声,众女娃,足好根芽。为甚么?不想回家,(思爱难舍)偏贪着,浮生泡影,镜里空花。到如今,大劫交加,尽罩住,这红纱;令为娘,心中牵罣,宁不咨嗟。胡不早早返仙槎?母女们,快乐无涯。

                    【西池欢聚将何时】

                    定一在石块上,听罢哭歌,下禁凄然泪下。(不昧灵根)谓大帝曰:「弟子听罢此歌,真真悲切,好像慈母念游子的心事一般,(闻者为沾襟)究竟这位老妪是何人斯?为甚么在此啼哭?望乞大帝指明。」

                    大帝曰:「师弟啊!你当这老妪是何人?那就是我们的那位 无极圣母了。(至此方纔说明字字由喉中哽咽而出声泪俱下)因为这三期末劫,老母要度回九二原人,屡度不转, 老母无奈,只好来这翠微山上痛哭一场,打动这九二原人,看他们大家,可有悔心想娘的念头。 老母的哭声,上彻天曹,下彻地府,中彻人间,如有灵根者,皆能听见。 老母这一哭,一则哭与人间的人听听,二则哭与地府的鬼犯听听;或有改悔心肠,思念 老母的人,即能还原返本, 老母便可以破涕为笑,不至再如此伤悲。

                    【残零其知之否?共有孺慕之心否? 老母之哭不在阳世之须弥广野昆仑等处,又不在幽都之铁围热恼诸山,而在此不上不下不阴不阳之翠微山,却是如此幽冥雄镇。】

                    今夜 老母哭出这段哭歌,真是一字一泪,泪中有血,纵铁石心肠人闻之,亦当泪下。(心软心慈者更不待言)师弟不但你哭,你可知我老张,初闻歌时,便掉下多少泪来了。也罢,师弟也算灵根不昧,把 老母这段哭歌记熟,回到坛中,念与阖坛弟子一听,看他们哭不哭。(其声呜咽悱恻缠绵)以后单用这哭歌劝人,也可劝转不少的人。师弟拭了眼泪,快快起来,我师徒要到鬼门关,方回坛也。」

                    当时定一听了大帝这段言语,心中方纔了解,立起身来。仍随大帝并马前行,祇觉一路阴风惨惨,鬼哭啾啾,行了数里,远远望见一座大城,雄关重镇,气象巍峨,城墙高峻,关上布满刀鎗剑戟,金光射目,十分森严,渐渐抵近,则见关上直立一匾,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炫耀数里,关内人语喧嚣,声波四达,半皆哀号啸哭之声。(地府凄楚难闻笑声)及抵关前,见有凶形厉鬼,张牙怒目,大帝用金鞭一指,众皆倒退,关门自辟,门上署有二联。

                    其一云:此间是天地分界,那里即人鬼关头。

                    其二云:鬼与人分争一念,大将地隔判三才。

                    大帝曰:「此间有三条大路,上条登天,下条入地,中条出阳,名曰:『三岔路』。(杨朱泣处)一步之差,千里之谬;为仙、为人、为鬼,就是这个关头也。(切莫走错)今夕入冥,我师徒当由下路而行,师弟得无畏苦否?定一对曰:「大帝不入冥,弟子焉敢入冥?大帝不畏苦,弟子敢言畏苦乎?」问答间,耳闻仙乐悠扬,一少年冥司,丰致飘逸。向大帝稽首曰:「小司因事,失于远迎,望大帝恕罪,善入海涵,请移玉趾至敝署小坐,好记冥情。」于是三人同至厅署,门上有联云:尔纵鬼诈多端,入鬼关鬼难再使。我本公平应事,秉公道公自生明。

                    入客厅联云:扫门迎善士,下榻待高人。

                    院中杂植花木,景致幽雅,无官衙尘俗气,茶毕,冥司对大帝曰:「卑司职务,点鬼解犯,稽查善恶;现值末劫三期,下元午会,五劫齐临,要收尽世间的恶类。(世界人渐渐稀少大家不觉)故每日本关所过者,除善人、平等人外,其余鬼犯,不下二三万人,拘留所充牣无隙,挂号书吏一百余人,解差三千余人,不敷役使。劳形案牍,日无暇晷。大帝在此宽饮两杯,小司领善人城楼一观,俾悉此间冥情。」大帝颔之,于是定一遂同吏司上至城楼,看见城内辽阔,中有二路,上路坦平,行人稀少,来往者皆有童子,手执长旛宝盖,旌旗前导。下路卑湿,行路之人,其形象与阴阳界所见之状,大略相同。(回顾前后不必再堂赘)

                    定一看罢,即同吏司回禀大帝。大帝曰:「世人之性,怪诞反常,大道坦平,彼偏不由,小径狭隘,彼偏陷入;真俗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闯』也,奈之何哉!」时鸡将唱晓,大帝辞别吏司,与定一出了厅署,跨上神驹,定一乘马加鞭,霎时间即到坛门,柳真君还在坛中坐定,专等大帝回坛,一同缴敕,大帝曰:「明后晚当游一河一海,别有趣味。」言毕,张、柳二仙回宫,诸生亦约定明晚早早恭候,但不知河海之中,又是甚么景象?且看下回分解:

                    【君如彼何哉?】

                    总评

                    ⊙回中纪述冥途景物,或诗、或歌,或议论、问答,笔如然犀,无幽不照;中间大帝琴歌,潇洒自如, 老母哭歌,凄凉悱恻,使闻者悚,听者沾襟。

                    • 家园 第七回 游爱河藉警尘世 摄真相唤醒痴迷

                      第七回 游爱河藉警尘世 摄真相唤醒痴迷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逐遂红尘,沈沦了许多豪杰。叹世上繁华春梦,畴能悟彻。富贵功名朝露耳,恩妻爱子终离别,问阿谁跳出陷人坑?寻真诀。

                      狂荡子,天良灭。风流客,痴情结。任胡涂孟浪,风花雪月,濮上桑问贪恋久,巫山云雨相思切;怕到头,断送粉骷髅,空悲咽!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屈指兴亡,天下事几番更辙。阅不尽桑田沧海,令人凄绝。铜雀台空荒草蔓,吴宫烟锁青苔碧。到而今,回首恨孙、曹,目眦裂。

                      洒不尽英雄血,移不动忠臣节,任艰难磨折,此心如铁。北伐无功非计左,东征有恨悲难歇;下南天又到绍坛来,牢骚发。

                      【渔鼓频敲,唤不醒痴迷春梦,奈何!】

                      话说桓侯大帝,约定定一子,要观河景致,本日戍刻,各神祇一一拱侯,柳真君骑着白鹤,蹁跹而来。大帝亦跨乌骓腾骧而至。专候亥初,就欲起程,当下时辰已到,大帝命土地将乌骓冥马,牵至坛外,唤醒定一,各各骑上,腾云驾雾,直向阴阳界鬼门关而来,定一在马上问大帝曰:「今晚大帝领弟子去观河景,其黄河乎?秦淮河乎?无定河乎?漳河乎?抑滹沱河乎?」大帝曰:「乃爱河耳。」定一曰:「爱河之名,出于佛经,究竟这爱河,其真境耶?幻境耶?抑寓言耶?(问得可爱)敢请指示。」

                      大帝曰:「乃真境也,焉得为幻。」定一曰:「既是真境,必有发源之所,请问源出何方?流于何地?汇于何海?(寻源溯流直问到落脚归根)明告弟子,以祛狂惑。」大帝曰:「此河源发于人间之欲海,聚天下之浑浊污秽,积而成河,滔滔莫遏。乃始流入幽冥,其源甚小,其流甚大,其下流则汇于孽海之中。师弟欲穷其源,还须回阳世,考察而后可。(反己思之)然自此河开凿之后,(情欲发生)大千世界之人,堕入其中者,奚止百千万亿,使我九二残零,不能为圣贤仙佛,不能返本还原,因为受这爱河之害。(一语道破)师弟今晚略观一斑,便可以知其梗概也。」

                      【古往今来皆如此,令吾感慨!系之留取丹心,照汗青。】

                      师徒二人,正在问答,不觉已越了阴阳界,抵鬼门关。到了关前,却不进关,又转折向北方而行,约百余里,气象甚觉荒凉,历来游冥生未曾到过。正行间,忽然望见河水汤汤,浪花滚滚,一道长河,渺茫无际,(嗜欲横流)有无数男女,在风涛中,随波荡漾浮沈。(真是鱼游釜底)

                      【理欲之界,圣狂之分,其初只争一念耳。慎之!慎之!】

                      大帝曰:「此爱河也。举凡世之情欲欢乐快意之事,无一不具。而其中又以妇女最居多数,然妇女分数等,有等倾国倾城,为祸水,为尤物者,专以腰间利刃杀人,不令见血。虽帝王英雄豪杰,稍不谨慎堤防,必为其所蛊惑,卒至亡国、亡家、亡身、而不悔者有之。

                      其次则有庸懦丈夫,痴迷男子,溺于娇妻爱妾,顽童嬖幸,终其身为所牵制,摆脱大开;将一生绝大事业,置之高阁,甚至消渴痨瘵,精竭神疲,病入膏盲,不可救药。中年夭折,覆宗绝嗣者,亦复不少,宁不可惜、可悲!又有狂童荡子,耽耽渔色,月下花前,长作巫山之梦。野田草露,视为安乐之窝。造孽千端,报应惨速,比比皆是。诸如此类,皆堕在此爱河之中。但烟水茫茫,瞻望弗及。吾师想来,此中情状,悲慧眼不能看澈,今赐尔法水一杯,洗洗尔的眼,(洗去翳障大放光明)便可以看出一段佳景。」

                      【穷形尽,相刻尽人情。】

                      言讫,将水付与定一,定一接住,用水在眼上一拭,抬头一看,果然河中忽现出歌台舞榭,画舫迷楼,句栏花坞,有无数美丽佳人,俱是粉白黛绿,艳抹扩妆,各逞妖姿,干娇百媚,把一般青年纨裤,游侠健儿,迷得个意马心猿,神魂颠倒,都在那里寻花问柳,买笑征歌。挥霍金钱,俨同粪土。并且笙管嗷嘈,连宵达旦,灯红酒绿,低唱浅斟,看此情形,真真快乐。但不知他下场若何?

                      【此一段,纯是秦淮河上海,一幅绝妙画图。】

                      大帝曰:「此爱河中之真相也,将来定是乐极生悲,故仙佛菩萨,放下慈悲,见河中人,痴迷太甚,醉生梦死,不知醒悟,(吃着迷汤)屡以宝筏舣在河岸,以救渡河中之人。其中有知觉灵根的,到也渡了不少。独怪有一等痴汉,一入其中,流连不舍,如被胶粘,如同茧缚,屡唤不起,良深浩叹!未审近日可有人来引渡否?」

                      【母夜叉认为生菩萨,活地狱当作温柔乡,至死不悟亦大可悲,如此招呼救渡他,总痴迷不悟为之奈何!】

                      正谈论间,果见上流渡口,撑来一只大船,船后有一个老渔翁,(其磻溪老钓乎胡为至此)在后面把舵,船头上站立数少年,帮着摇橹拽帆,只见那渔翁在船上招手,高声呼唤,唤那些河中之人,一齐上岸。那些人只装不听见,那老翁又呼道:「如今三期末劫,这爱河之中,甚属危险,万一风浪陡作,俱遭陷溺,后悔何追。下如趁此时,快快出来,我老人渡你们出去的好。」

                      那些人正贪着欢乐,那里肯舍得出来,话犹未已;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波浪掀天,那河中之人,忙叫救命,怎奈已经迟了,大半淹没水中。定一惊得面如土色,连忙代为叩恳大帝,设法拯救。大帝曰:「这些人不听人劝,堕入爱河,自取其祸,吾师焉能救得。《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师弟不用管他罢了。」定一无奈,转面又看那渔翁,可有拯救他们的意思,祇见那渔翁,把那只大船,又撑往下流渡口去了,远远听见他口中还在唱歌。大帝曰:「师弟你我二人,不如跟随那老翁去,听他唱甚么歌曲?」祇听见那老翁鼓枻而歌曰:「君不见:爱河之水响汤汤,东流入海去茫茫。又不见:狂风卷起洪涛恶,多少英雄甘堕落。沈沦永久不知悟,青春虚把韶华度;迷云迷雨暮复朝,秋月春花饶乐趣;侠儿恶少斗繁华,舟泊秦淮过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黄金买锦作缠头,愁煞高堂他不愁;只图自己贪欢爱,那管老亲双泪流。酒阑花卸爱情绝,荡子有家归不得;别有痴情闇恨生,枉抛一片肝肠热。玉容花貌粉骷髅,暗藏锋刀与戈矛;金尽囊空君且去,鸡既鸣兮我不留。有情多为无情恼,劝君休把恶自讨;翻身跳出爱河中,落得安闲自在好。」

                      【有心哉!老钓乎!原人!原人!快出迷津,莫待波翻浪滚时,方叫救命也!】

                      老翁歌毕。又听见那几个摇橹拽帆的少年,亦作歌和之。其歌曰:「爱河原是陷人滩,欲出迷津难上难;多少英雄遭陷溺,说来总令我心寒。勤君莫把前程误,浪里翻身早寻路;恩妻爱子总成空,富贵功名草头露。君不见:明皇幸蜀因倾国,石崇杀身缘好色;试看滚滚波涛中,尽是贪嗔痴爱客。」

                      【悠然自得】

                      歌声已竟,祇见那只船,又荡往下流去了。大帝曰:「师弟可曾把这两段歌曲听明否?」定一对曰:「弟子已听明矣。」大帝曰:「既已听明,可知这爱河之利害否?」定一曰:「弟子已知其中之利害矣。」大帝曰:「既已知之,可将今夕所观之情形,略略记起,回坛之后,对众讲述,刊出劝人,亦可比庄子之寓言,藉以讽世可也。此刻夜已深沈,我师徒不必留连,回坛去罢。

                      【如今世界人尽溺于下流。故此,老汉不得不从下流救渡。一篇醒世住词,歌之声响入沧浪,定有鱼龙出听。】

                      但可惜今夕到爱河边游览,仅窥一斑,未及全貌。吾师今晚回转天宫,定要领取一件至宝,以备明夕游览之用。明宵吾师取了此宝,定欲约师弟到一大海岸边,观望海中情形,刻下且不必说明。师弟快快策马,可寻旧路而归,吾师就从此回宫缴敕去也。」大帝既去,定一亦即赶路回坛。报告真君,并告与阖坛生知悉。但不知明夕张大帝颁来何宝?并游观何处大海?未详其实,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功名富贵,镜里虚花,爱子恩妻,身前孽障。世人认假为真,故难超凡人圣,三复斯文,可以药之。

                      • 家园 第八回 回天宫携来宝镜 游孽海看透人心

                        第八回 回天宫携来宝镜 游孽海看透人心

                        柳真君降坛 (调寄:雨霖铃)

                        三期末劫,正人鬼共度的时节。大家速速忏悔,回头是岸。休延岁月,富贵一场春梦。衷肠枉自热,试看看地府凄凉,鬼犯哀声悲泣。

                        人生有死终当别,更那堪造尽诸般孽,沈沦狱底。纵子孝孙贤,何能关切?各各知几。莫道九幽十地虚设,快改过积善修因,免受冥刑罚。

                        【节拍低昂深情悱恻】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齐天乐)

                        勒乌骓,南天俯瞰,缘何妖氛满地?皖北江南,吴头楚尾,太好河山破碎,真真儿戏,把名教纲常,一齐抛弃,看看伤心,令俺不禁垂珠泪。

                        烟尘何方又起?是谁人倡乱?横行无忌。骨肉伤残,弟兄斗殴,讲甚同胞主义?良心尽昧,仟灭理欺天,争权攘利,莫恼吾侯,长矛看仔细。

                        【如此人心如此!世道如此!江山作者,读者,俱是伤心无尽。】

                        却说张桓侯大帝,回了天宫,果携来宝贝一件,盛在囊中,不知何物?本日戌下刻,即到坛中,领起定一子,各各上马而行,仍由阴阳界鬼门关,折转到爱河岸边;顺流而下,沿途经过热恼泉、欲壑、贪泉、诸水,会合于河,滔滔东下,直达大海。定一跟随大帝,霎时间到了海边。大帝曰:「到了,师弟快下马来。」于是二人下马,立在岸边,祇见海中水色黝黑,气味臭腥,波涛汹涌,一望渺茫。定一问曰:「前大帝说领弟子游观大海之景,即此海乎?」大帝曰:「然。」曰:「此海何以浑浊若是,兼且浪涌波翻,又无舟楫,观此景象,殊觉怖人,敢求指示。」

                        大帝曰:「此孽海也。大千世界,自古迄今,造孽者多,孽之所积,浸淫已久,又兼爱河诸水流入,遂成此汪洋大海。子贡曰:『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即此是已。夫人之生,有三魂七魄,作恶之人,其气重浊,死后不能上升。主冥司者,必拘其魂于地狱,使之永远受罪。而摄其魄于苦海,使之永久沈沦。

                        【指迷祛惑】

                        吾师今夕领来这件宝贝,对于此海,最为适用。且试拏师弟看看,你看希奇不希奇,玄妙不玄妙。」(言虽大而非夸)

                        定一接过手来一看,原来是一面金镜,镜系圆形,宽径尺,有柄,柄上镌有「观世宝鉴」四字。定一将镜试向海面一照,祇见海水壁立,魑魅魍魉,奇形怪状,无不毕现。定一拍手称赞曰:「果乃希奇,真真宝贝,未识大帝由天宫何处领来?望乞指示。」

                        大帝曰:「此镜乃由三皇宫中借来,原系仓圣夫子。化身成金,轩辕帝以金铸成此镜,故尔有此奇妙。比一殿之孽镜,五殿之明镜,有过之无下及。若较之秦镜、温犀;与太乙之藜,下逮此镜远矣。」定一还欲再照,大帝曰:「休忙,此镜远可以观上古之治乱兴衰,近可以察当今之人心风俗,凡作恶积冤之辈,无论男女,已死未死,皆可摄其真相,与目相接,能将心肝腑肺,全体窥出,不能遁形,了如指掌。(有此奇妙可宝可宝)特恐师弟睹之而生畏惧,伤心流泪耳。」

                        定一曰:「弟子生居边隅,为地所限,祇知道本地方之情形,若各直省之人心风俗,弟子焉能周知。望乞大帝仍将镜借与弟子,从头展览,得窥全豹;庶下负大帝今夕跋涉之苦,并弟子相从一番,未审大帝允否?」大帝曰:「为师带来这面宝镜,原为带与师弟,观此孽海,焉有不允之理。今将镜交付与尔,尔仔细观来就是。」

                        定一持其柄而观之,祇见有许多罪大恶极之人,在那万丈洪涛之中,飘上飘下,滚去滚来,不能达岸。其中最狼狈者,概是狂童泼妇。观其罪状,都为在生忤逆父母,抵触翁姑,他头上各冒出黑气一股,背上又插「令」字黑旗一支,定一问故?大帝曰:「此阳间之逆子逆妇,因其不孝,雷部特于背后插一黑旗,以作标记,俟恶贯满盈之日,照令施行。如忏侮者,功曹将旗拔去,可免雷劫。(罪不加悔过之人)今夕师弟所见,乃生人之魄,勾到此间者也。」定一曰:「世上下孝男女,也有遭雷殛的,也有不遭雷殛的,这是何故?」(大哉问)

                        【天律昭昭,毫发不爽。】

                        大帝曰:「不孝男女,纵在生逃过了雷殛,死堕地狱,亦必用雷轰、油锅、剥皮、挖心、各狱刑,以处治之,万劫不能超生。天律以此条为极重,故其处罚也甚酷。且不必说到后来遭殛堕狱之苦,即其生前,天早已折其寿延、衣禄,断绝其后嗣子孙,并无有个好结果的。今日堕入孽海,犹如在血污池中一般,宁下凄惨?师弟此段已观明了,又看别的罢。」

                        定一果又将镜一照,又见一等人,因为在世,同室操戈,妇言是听,细观形状,确见他争长竞短,析产分家,萁豆燃煎,阋墙流血。他的父母,在一旁顿足捶胸,号泣劝解,他还晓晓不休的模样。(可恼之极)看他各人头上,亦有黑气一股,究未知将来报应若何?(雷诛殛之)

                        【好做孝顺子。】

                        大帝曰:「此乃兄弟不和者也,但报应各有分辨。若分家析产,非其本心,至不得已分析时,能体父母之心,忍得气,吃得亏,不较肥瘠;分析之后,仍敦手足,不分彼此。到轮流供膳之时,能在父母上,多尽一分孝意,衣服甘旨,竭力奉承。疾病饥寒,时勤顾问,决无悭吝之心。此等人,天必眷佑,(吾钦敬之)令其家道兴隆,子孙昌盛。

                        【此段将逆子逆妇之狠心狗肺,照出无遗。】

                        有等不肖之子,专听枕边之言,藉端吵闹,希图分家,财产明明占了优胜,他还诬父母心偏。分析之后,便视同胞如仇雠,待父母如陌路,(可诛可杀)至不得轮流供膳,或多供一餐,或多用一钱,他便不允。谓父母乃公共之父母,岂可教我一人吃亏。供膳之时,决不肯用甘旨事奉,他反吃斋茹素,甘心淡泊。或背后私造饮食,下与亲尝,及父母轮到别家时候,他依然又斩鸡杀鸭,鲜美烹调。(死绝良心)这样逆子逆妇,其心可诛,后来定遭恶报,孽海之中,此类人最居多数。姑且把这等人撇开,另看别的可也。」

                        【此段将恶妇心肝照出,道人之所未,这笔如此利锥。】

                        定一又将镜举起一照,又见些狂童荡子,看他在生行为,不仁不义,薄幸寡恩,弃了糟糠另娶。(无情郎)又见有些贱妇,嫌弃丈夫,或行离异,或行私奔,廉耻弗顾。(无耻妇)

                        大帝曰:「此乃夫不淑,而妇不贞者也。但夫妇只有两等,有等丈夫者,有才有貌,所娶之妻,或者丑拙。也下肯菲薄他,居然把他待过一生。独有一等妇人,恃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嫁的丈夫,或系贫贱,或貌不扬,或忠厚朴实,或碌碌无才;他便心中怨恨,或设计害夫,别图另嫁。或借故离异,或背夫逃走,或外结幽约,种种弊端,难以枚举。又有悍妒之妇,虐待妾媵,必置之死地,而后快心。致令夫家无后,此等妇人,海中极多,良可既已!」

                        【交道如此,尚忍言哉!】

                        大帝言甫毕,定一又见水面,飘来如鬼如蜮,缩头如猬,全无人面孔的人,(真真难看)又不多数。定一窥其肝膈,乃是在生势利相交,诈伪相街,口中有蜜,腹中藏刀。更有蛇影杯弓,互相疑忌,凶终隙末,至好成仇;各种现相,难以形容。

                        大帝曰:「此乃朋友无信者也,当今世道,朋友之间,信义全无,滔滔皆是,奈之何哉!」当下定一看了孽海中人,皆是灭伦忘八之徒,心中酸楚,闷闷不乐,即欲将镜奉还大帝,转回坛中。大帝曰:「孽海中人甚多,奇形怪状,三教九流,无等不有。师弟无妨逐一细看,看透了方识得当今之风俗人心。」

                        【照出官场如此,尚有甚国法天理人情,他还说道,是做公仆。哀!】

                        定一遵命又看,果然又现出许多文官,左抱算盘,右执铁铲,张开巨口,虎视眈眈,想要把民脂民膏,一齐刮尽。(定要变牛)不怕造多少孽,也大计及他的子孙,能享受不能享受。(遑计及此)又见许多吏胥,如虎如狼,披着虎皮,左顾右盼,想逢着百姓,便要吞噬。(人到公门正好修如于公者问有几人)又见有无数武弁军官,眼睹那边筑有一座高台,台上竖起一杆大旗,旗下挂着一颗大印,又堆着数千万贯金钱,大家都去争夺,这个纔夺将来,旋又被那个夺将去,如耍猴儿戏一般,真好笑。(这些猴子猫儿鳅鳝以人民之头颅血肉为儿戏我看你耍得几天呀)

                        又见有些兵丁,手执快鎗,在那里拉夫封马,骚扰异常,众百姓胆颤心惊,闻风逃窜。又看见有些得了城池地方,所有兵丁,都去奸淫抢掠,只听见妇女哭泣悲号,十分凄惨。(呜呼此即文明国爱国之军人也)又见有些士子,手把刀笔,锋利无比,势欲杀人,不肯放松。(当之者死)又见有些商人,抱着大斗大秤,正在那里盘剥穷民。(商战世界)又见有无数盗贼,有的房屋前后凿穴穿窬,有的在十字路口,要路劫抢;(盗贼之世)把那些居民商旅,害得个叫苦连天。(无人答应)

                        【镜能照怪笔,如燃犀鬼魅怎逃!】

                        又见有些僧道,在暗地开荤破戒。好色贪淫。(此释道之异端)又还有些明开烟馆,诱人子弟。又看见有些摆设赌局,倾人身家。更有践踏字纸,抛撒五谷,杀生害命,压善欺良,损人利己,假公济私,种种作孽之人,不止千千万万。众人头上怎奈陷溺已澡,又兼风浪太大,飘来飘去,总扒不到岸边,情形又觉可悯,定一定睛移时,看见这许多罪魄,不禁骇然。对大帝曰:「弟子而今而后,已洞悉当世之风俗人心矣!」即将宝镜交还大帝,方拟拨马回坛,忽然又见海面撑来一只渡船。鼓棹而进,视之,即昨夜在爱河边撑舟之老渔翁也,他口中还在唱歌。定一侧耳听之,其歌曰:「孽海看来似画图,明明白白不模糊,多少世人遭陷溺,问谁逃出岸边无?汪洋浩瀚真危险,惊涛巨浪连天卷;狂风怒吼落旋涡,永远沈沦悲不返。下流浑浊污且腥,世间狂悖尽飘零,不把帆柁来稳住,人人叛道又离经。纲常名教都不体,自由放荡轶规矩;而今个个堕污泥,纵泻西江难濯洗。况今大劫届三期,陷入洪波剧可悲;欲把残零来救渡,奈他孽重尚痴迷。我为众生颇关切,一腔洒尽心头血;要援尔等无别方,五伦八德为真诀。能将此诀体诸身,吾仙宝筏在海滨;大家同我齐上岸,免得终古陷迷津。」

                        【歌词情悃款,婆心已可知。】

                        定一将歌听罢,即禀大帝曰:「弟子已将歌文听毕,谨志之矣。」大帝曰:「此歌也有趣味,师弟回坛后,将文录出,附入记中,藉以劝世可也。一言毕,二人起身,瞬息到坛,大帝与柳仙即刻返驾,定一亦苏醒起来,未知明夕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孽海一篇文字,神奇变化,烛怪探幽,刻画尽世间魑魅魍魉真形,方之干宝《搜神记》,尤为生色。天曹锡名曰:「观世鉴」,吾复证名为「搜怪录」。

                        ⊙温太真燃犀江塘,照神之形,而触神怒。定一子照镜孽海,以穷鬼相,而正人心。事虽千古同揆,较之今犹胜昔。

                        洞冥记卷一终

                        • 家园 卷二第九回 驾云端俯视幽冥域 谒地藏参观度鬼亭

                          洞冥记卷二

                          第九回 驾云端俯视幽冥域 谒地藏参观度鬼亭

                          岳大帅降坛词 (调寄:诉衷情)

                          孤忠一片未能酬,题起泪双流,黄龙空有遗恨,东逝水,不回头。

                          聊把酒,酌金瓯,好消愁。悲歌慷慨,击缺唾壶,浩气横秋。

                          【忠义浩气洒而成词】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渔家傲)

                          醉倒蓬莱歌古调,醒来海上谈玄妙,细嚼梅花作诗料,供吟啸,有谁知得其中窍?

                          破衲斜披江上钓,钓竿举起金鳞跳,赢得老仙开口笑,投所好,来坛特与诸君报。

                          【兴会淋漓,啸歌自得。】

                          话说张桓侯大帝,自领观孽海之后,回宫缴敕,适有要务,不克临凡。五圣帝君派岳大元帅,来坛镇摄,又命柳真君领导入冥。本日戌下刻,二仙先后来坛,真君一到,便唤醒定一起来,略谈数语。定一禀曰:「今夕承蒙仙师,引导弟子游冥,但鬼门关外,各处地面。已蒙大帝领游一周,今夕定一请仙师领进关内,但幽冥辽阔,道路茫茫,未识从何道入门?何处问津?俾弟子循序渐进,庶不为歧途所惑,致费周折往返之虞。」(问得紧要)

                          真君曰:「师弟此问,颇中肯綮,为师早已成竹在胸,今夕先与师弟同驾祥云,飞腾在霄汉之表,俯瞰九幽,务将桥梁道路,以及各城、各殿、各狱位置;一一熟睹,记在心中,以后游观,便有把握。且备将来绘具幽冥全图,传出世间,俾天下人,个个知晓,如身历其境一般,方下负圣帝颁演《洞冥记》的宗旨。(仙凡同责)待为师念诵真言,唤动风伯、云仙来坛,师弟你看云仙已到坛外伺候,快快上前,同为乘云去也。」

                          【云头快乐,我则知之。】

                          当下定一随真君,各驾祥云一朵,冉冉上升,那彩云放五色霞光,非烟非雾,其软如绵。盘足其上,如坐锦茵,左右高低,任其拨动,无不如意。定一心中十分快畅,谓真君曰:「弟子蒙仙师厚恩,赐给朵云,遂乃不翼而飞,神仙有此逍遥快乐,令弟子十分羡慕,胡世人不务求仙?专堕鬼趣,以致沈沦九幽,辗转于三途、六道,无有尽时,真乃庸愚,自甘暴弃者也。」

                          真君曰:「师弟羡慕神仙,知所择也。将来立志策励,何患不能登仙。」(为仙为凡为鬼在人而已)二人在云端,略谈数语,不觉已飞越过鬼门关,俯首下视,已进关内。定一曰:「冥域如星罗棋布,界线难分,未识从何方观起,恳求仙师指示?」

                          真君曰:「吾师领尔由正西方起点,转西南,挨次逆转正南,以至正东北,终至西北,折回正西,此起止观法也。」定一曰:「各殿方位若何?」真君曰:「秦广王宫殿居正西,譬之人间,即陕西长安界也。二殿楚江王在正南方,由此逆推,可以概其余也。」定一又问:「幽冥区域,所有山川城池,宫殿狱所,其数若干?其形何似?愿得闻之。」

                          【布置整齐】

                          真君曰:「幽冥区域,一殿至十殿,共十殿也。又益以地藏、东岳、酆都、三宫,共十三宫殿也。以城而兼狱,则铁围、枉死二城也。山则焰魔山,铁围山,热恼山,滑油山。桥则奈何桥,池则血污池也。十殿如八卦圆形,三宫如品字鼎列。东岳居东,酆都居西南,地藏居中与十殿犄角相持,犬牙相错,此大概也。(不错)

                          至于狱所,世人误称为十八层地狱,非也。盖著名之大狱,其数八。二殿至九殿,各设其一,又各设十六小地狱,一殿秦广王专设一孽镜台外,别设僧儒狱,饥渴厂,补经所,三狱,刑罚尚轻。至十殿则管理轮回转劫,不设狱矣。由一殿至九殿,旧诸有一百三十九狱。近五殿增设十狱,九殿又增一狱,加以铁围、枉死二城,并血污一池,统计地府共有一百五十三狱也。」

                          【五殿、九殿新增十一狱,所乃古今一大关键,唯,洞冥记发泄世人,焉得而知之,下文明珠已伏于此。】

                          定一曰:「弟子随仙师驾云,历观冥域,已览全图,真真快畅,但今夕时候尚早,拟恳仙师领弟子下降地府一游,即由一殿观起可乎?」

                          真君曰:「不可,地府十王,悉受辖于幽冥教主,吾师领尔先谒教主,请示一切,然后照谕施行。且地狱深远,黑暗如漆,凡人到此,未易窥测;此去见教主,必须恳求施恩,代为设法,方可以备悉狱情。」

                          于是二人按落云头,直向地藏宫而来,果见前面有一座高山,山上建有宫殿一所,极其壮丽辉煌,方转瞬间,已到宫门,门上高悬一匾,金光射目,草书三个大字曰:「地藏宫」。左右有联云:凭佛法以镇幽都,曾向铁围挥锡杖。本慈心而开普度,应教血海放莲花。

                          定一正在口诵长联,忽见门内走出两个小沙弥,恭恭敬敬,向真君前顶礼,又向定一和南,说道:「教主知帝君善生到此,特命弟子出来迎迓,即请二位进宫。」当时真君、定一,即跟随两沙弥进去,过了一重,到了二门,又见门上有匾云:「孝子不匮」,四个大字。左右有联曰:一子当年行孝道,十王今日拜慈尊。

                          定一看罢,不敢停步,即速随行,又进一重,到了第三重门,门上又悬一匾云:「孝思维则」。四个大字。左右联曰:舍身尽孝,事迹果算希奇。忆当年百折不回,拔出慈亲归极乐。救苦存心,幽冥无分畛域。愿众鬼一齐受度,扫清地府放光明。

                          【对话写出教主慈悲】

                          定一忙中念对,真君曰:「对联太多,师弟不必贪看,快快上前整束衣冠,你看教主已下阶相迎矣。」真君即同教主升阶,进了客厅,定一随后,参拜毕,教主命沙弥陈设几席,请真君左坐,定一右坐,并各赐香茗一盏,二人坐定。

                          教主合掌言曰:「善哉!善哉!帝君引杨生至此,又是南阎浮提众生一大因缘也。(我亦此云)前日据酆都呈请,谓世界众生,反悖五伦八德,犯罪者多,地狱充盈,难以容纳。请增设新狱,以便惩治等语。吾将奏章呈达, 天帝见之恻然,幸赖关圣帝力为补救,因具奏开会,特敕洱源、绍善诸子,颁演《洞冥记》一书,冀将此劫挽回,今帝君领善生至此,得毋为此书而来否?」

                          真君曰:「职今到此,正为此事。」教主曰:「善哉!善哉!此书一出,凡世闲人,果能信心奉行,自然脱离地狱之苦。传此书者,受享无量功德。因说偈曰:「洞彻幽冥度众生,金丹九转莫辞辛;书成功德超三界,学我慈悲誓愿心。」

                          幽冥教主劝世文:

                          又曰:「洞冥书出贵如珍,好向高堂孝二亲;请诵血盆经一卷,吾皇已是过来人。」(殷殷训诲一片慈悲)说毕,又以四言谕定一曰:人生在世,以孝为先。忤逆之子,罪恶万千。父母之恩,谁能补报?言念及此,中心是悼。即如我身,托体于亲。父精母血,受气成形。十月怀胎,三年乳哺。淋漓恶露,备尝辛苦。生我之时,血水滂沱。污天厌地,死堕血河,因生我故,累及我母。沈沦血海,横身污垢。禁锢湖中,锁上加封。凄凉苦楚,我心仲仲。我故舍身,立大誓愿,

                          【教主现身说法,顽石亦当点头。】

                          出幽入冥,困苦不怨,誓救吾母,脱离洪波。吾母孽重,伤如之何?四方面佛,受般若船,渡母刘氏,出了深渊。血污池水,金莲现出。母执莲花,西天面佛。池枯水竭,中涌灵山。天帝封我,掌教其间。血污池中,恒河沙数。一切女魂,超升净土。幽冥教主,统率十王,为彼滞魄,日夜悲伤。南海慈悲,乞来甘露。散作莲花,将鬼救度。又于宫内,设立讲亭,宣讲圣谕,集鬼同听,演说因果,详明报应。

                          【教主不便明言,伊母刘氏之罪,乃诱之曰,因生我故,累及我母。】

                          上等讲亭,研求性命,倘能觉悟,弃短取长,灭轻罪孽,准其出阳。现值下元,三期末劫,世风不古,人多作孽,德坛信女,愿大志坚,颁演冥记,度脱裙钗。(立志可嘉)此书传出,地狱皆空。嗟尔小子,快快立功,切勿因循,各宜努力。誓愿宏坚,究其归极。吾已降旨,敕令十王,接待游生,礼貌端详,各着短篇,训文劝世,体例整齐,四言为式。狱中黑暗,晦昧不明,非有宝贝,难以看清。赐尔诸生,明珠奇异,照彻幽冥,好演斯记。带回尔坛,供上中堂,焚香顶礼,大放毫光。善生紧记,吾主不赘,度鬼亭中,再看仔细。

                          【孝子讳言亲过,其中具有无限苦心,三次救母,千古奇缘,殊恩不世。】

                          谕毕,请真君、定一再饮香茶,随由袖中取出明珠一颗,交付与定一收存。谓定一曰:「尔生可知此珠之来历否?」定一起立对曰:「弟子不知,还望教主指示。教主曰:「此珠乃由西天竺国,世尊处求来者也。当日吾主度母出幽,因狱所昏暗,未知吾母所在,祇好向我佛如来哭诉,世尊怜我,赐下般若船、锡杖、明珠,三件至宝,始将吾母度出,后来缴还此珠。世尊曰:『不必缴还,将来必有用处。』不料今日正好用着,(早已安排定了)真是莫大奇缘。尔生带去,须要珍重,无论尔坛何人入冥,均可佩带在身边,藉以观览,无微不照,实乃希世之珍。书成之日,还要缴还与我,切切记下。」定一曰:「弟子遵命。」

                          【预为二十四回,缴还明珠伏线。】

                          真君即起立告辞,与定一出了宫门,向东而行。真君曰:「教主面谕,命观『度鬼亭』,我师徒二人,径往度鬼亭可也。惟教主所赐明珠一颗,师弟务须好好收藏,将来明珠在握,游观地狱,烛照无遗。此卷《洞冥记》,便可望出色矣。」方言话问,不觉已到亭门,祇见门上直立一匾,上书「度鬼亭」三个大字,赤金嵌成,光辉炫目。左右有联云:仙佛慈悲,欲醒痴顽开觉路。圣真恻隐,誓超鬼魂出迷津。

                          进了大门,乃是一大院落,四面廊房宽敞,修得十分精洁,院落当中,新建黄亭一座,上盖琉璃宝瓦,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内中高悬誊黄一幅,金字楷书,定一就而读之,乃是 玉旨一道,其文曰:

                          金阙至尊玉皇上帝诏曰:

                          「朕主宰万天,三才内外,悉皆朕赤子元元,朕岂无好生之心哉?惟是世风递降,人心渐趋于险恶。自周以后,始有地狱之设,所以惩恶诛奸,俾逃于阳律者,不能逭阴谴。所以顺天理而合人情,此朕不得已之苦衷,期辟以止辟之意也。胡降及末世,五伦尽废,八德全亏,罪孽滔天,地狱充牣,严刑重典,诛不胜诛。夜台昏暗,长此痴迷,辗转轮回,无从觉悟。

                          【帝心昭昭如白日】

                          朕心方深轸念,乃忽据幽冥教主,奏请大开讲亭,以度众鬼,开其智慧,启其灵明,以免世世生生,沈沦不返。讲坛听讲,务令毕业。(以三月为期)分为上中下三级,上者准其升仙,中者封神,下者准其复生入世。并各给镇心灵丹一丸,固其灵根,俾生阳世,不复昏昧。庶将来世界之上,人尽返本,风俗还醇,地狱空虚,冥司休逸。

                          【三三归一】

                          各等情,朕览奏深嘉其意,准如所请。特敕地藏、东岳、酆都、十王,各设讲亭,再敕十殿冥王,拔出狱底幽魂,除大逆不道孽犯,不准出狱外,其余罪轻者,一律赦免。(无不载帱)准其入座听讲,订定每月朔望,暨三六九等日,朕特派诸天各宫仙真,轮流赴亭宣讲,照其资格,上级讲以天人性命,中下语以五伦八德,报应因果,各勤厥职,认真督率,倘如不力,责有攸归。勉哉!慎哉!母怠厥志,钦此。右敕通知实贴宣讲亭晓谕」

                          定一将玉旨读罢,又见左边设立一挂号房,房前鬼犯拥挤不开,各执性香,或执红莲一朵,在此争先挂号,见真君定一到,即云:「讲员来矣,大家让开,两旁侧立。」真君与定一拱手而入,进了头一层,中间有一间大八角亭,宽可容万人,栋宇金描,檐牙藻绘,白石铺地,华美非常。正面建一讲亭,亭上书一匾云:「三级讲亭」。左右有长联一副,定一读之,其文曰:嗟尔有众,尽都是圣母原人,胡为乎在生作孽,死复胡涂,尽地狱沈沦,何由得闻大道?幸我教皇,设出这良方妙法,竟能够度鬼出幽,宽其听讲,愿大家觉悟,切莫错过奇缘。

                          读罢,真君又领定一进至二层,规模照前层一样,也有八角亭,也有讲亭,亭上仍立一匾曰:「二级讲亭」,左右有联,定一读之,其文曰:尔今在此讲亭,八德五伦须谨记,他日投生人世,七情六欲要删除。

                          定一随真君进第三层院落,规模仍与头二层相似,惟讲亭之辉煌则过之。真君日:「此乃上级讲亭,专讲三教同源之理,研求身心性命之学,惟灵根不昧,程度最高者,乃得闻之。非中下级之人,所能企及也。定一登堂一看,亭中正面仍悬一匾曰:「上级讲堂」,亭甚宏敞,分为三大间,中一间供奉十三经,左右有联曰:精一危微,十六心传延道统。诗书礼乐,三千弟子绍尼山。又见侧边有六字联曰:圣狂祇争一念,人兽特辨几希。定一又看左间,当中陈列,尽是佛经,左右联曰:智慧光中观自在,色身界里见如来。又一联曰:五蕴皆空无色相,千秋不灭有心镫。又观右边一间,摆列的尽是道书,有一联云:千言道德谈清净,一卷黄庭演妙玄。又一联曰:黄房睡熟无人晓,丹灶开时独我知。

                          定一将对一一读毕,此时宣讲生尚未到来,只有三五仙童,在此秉烛焚香,摆设的尽是金炉宝鼎,玉烛银缸,香烟馥馥,瑞气腾腾,无一点尘俗气,定一羡慕不已,方欲待宣讲生到,听其宣讲一番,然后起身,真君曰:「今夕时辰不待,吾与师弟理应速速回坛,以免岳大元帅,并坛中诸子,盼望殷殷。」于是二人仍驾云而归,少刻已到坛中,岳天君与柳仙回宫缴敕去讫,不知明夕又游何地?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云端观狱,凭高下视,仙凡问答,足空地狱之奇,真是纲举目张。

                          ⊙未游冥府,先谒地藏,得了明珠,各殿各狱,迎刃而解,布置特妙。

                          ⊙地藏宫中宣讲亭,誊黄亭,真是此回中大观。.

                          • 家园 第十回 游一殿创观狱所 测无间初试明珠

                            第十回 游一殿创观狱所 测无间初试明珠

                            王天君降坛词 (调寄:画堂春)

                            阿香一震下天堂,金鞭专打无良,不忠不孝漫猖狂,霹雳身亡。

                            降伏妖魔邪祟,严惩跋扈强梁,凶徒逆竖看端详,可识吾王。

                            【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关少千岁降坛词 (调寄:诉衷情)

                            凌空浩气塞江流,遗恨锁眉头,欲将往事题起,怕触动旧时愁。

                            今夜晚,策驿骝,任邀游,要观冥府各种严刑,备悉情由。

                            【写不尽胸中悲情之块垒。】

                            话说昨宵岳元帅、柳真君回宫缴敕后,今夕又派玉坛总管王天君来坛镇摄,关少千岁来领定一去游一殿,定一于出坛时,遂将教主所赐之明珠一颗,带在身边。(后正用着)时届亥初,二人各各上马,径向阴阳界鬼门关而来,霎时进了关门,只见关内照壁上,悬牌一块,千岁命定一下马读之,乃是一殿大王告示,其文曰:「秦广大王示谕,官吏鬼魂知之,吾王一殿管理,各宜蹈矩循规,僧儒补经设立,饥渴孽镜兼司,一齐懔遵条例,公平执法无私。现值三期末劫,收圆大会及时,尤要检查明晰,不可错误参差,稍有一毫违悖, 上天降罪难辞。顷奉 上皇玉旨,五圣通敕下移,滇西洱源善地,绍德颁书指迷,搜求冥府事迹,用以打破群疑。乩生灵根不昧,抱定一片慈悲,圣帝颁演冥记,郑重特别希奇。静室修理新洁,招待须要整齐,不可苟且大意,迎送遵守礼仪,途中魍魉魑魅,禁戒非礼行为。阴阳联为一气,书成功德巍巍,将来流传海宇,定然世庆雍熙,吾王谆谆训谕,各各懔遵勿违。」

                            【泰王牌示,法令严明,洞冥一书,三曹郑重。】

                            定一将牌看罢,千岁曰:「师弟快快上马,不可耽延。」二人行不数步,见对面来了几位官吏,向千岁稽首,对定一打恭毕,口称:「卑职等,招待所内吏员也,专主迎送来往善人仙真,今闻千岁与善长玉趾遥临,特来恭迓,客厅距此不远,即请大驾辱临,小憩片刻,聊饮杯酌,望乞勿辞。」千岁点首依允,仍上马前行,遥见道旁有建宾馆一所,十分整齐,少刻到门,只见门上直立一匾,金字楷书曰:「敕建善人招待所」,上有联曰:拥篲迓高贤,藉解风尘劳苦。焚香虚左席,专延道德仙真。

                            所员揖千岁定一而入,到了院中,杂植花木,香气袭人,细草铺茵,四面围以白石栏杆,颇称幽雅,到了客厅,历阶而上,见厅门上立一匾曰:「陈榻高悬」四字,草书笔法道劲,左右有联曰:室有芝兰,善人来斯征契洽。座无尘垢,嘉宾至此豁胸襟。

                            【此段风景,有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之致。】

                            入室糊裱新洁,案无纤尘,净几明窗,豁人心目。壁上挂的尽是名人字画,案头陈设图书博古,钟鼎彝器。(如此清幽不是善人何由得入)中设一席,千岁上坐,定一侧陪,左右献上香茗二盏,饮毕,又陈酒果盛馔,各吏员殷殷劝饮,十分恭敬,酒至数巡,千岁致谢曰:「今夕厚扰矣,因有要事,不敢久延。」随即告辞起身,与定一出门,上马前行,并嘱无庸远送

                            风驰马快,瞬息之间,终行了三百余里,又见前面摆列旌旗队伍,有两判司前来迎接,向千岁致词曰:「小司奉大王命,前来迎迓千岁善人进殿。」千岁曰:「承蒙大王雅谊矣。」即命其引导上前,一瞥眼间,到了一殿门首,那殿宇修得辉煌壮观,如王者宫阙一般,大门上立一匾曰:「冥司第一殿」,门左右有联曰:善士来斯,自然气壮。恶人至此,能不心寒。

                            判司引入,连进数重,对联甚多,不暇逐一细念。千岁曰:「师弟快快整肃衣冠,将到正殿矣。」方言话间,已到殿廷之下,判司忙入内通禀,定一见正面挂一匾,上书:「赏善罚恶」四字,左右有联曰:

                            阳世重金钱,但凭苞苴,无理翻成有理。

                            阴司崇德行,果真良善,人欺天不汝欺。

                            【阴阳异趣,只在此间。】

                            又一联云:

                            倘有善根,即送交转轮,投生福地。

                            如归恶类,定解往各殿,备受诸刑。

                            定一正看对联,忽见大王已出暖阁,降阶相迎,请少千岁与定一到左厢大客厅内安坐,彼此序礼毕,少千岁曰:「职领定一前来观狱,以洞冥情,垂书济世,伏望大王赏准。」

                            【此段回顾前文,生下各节。】

                            王曰:「吾王已奉 玉旨,盼望久矣。但吾王所管之狱无多,仅有孽镜台、无间僧儒狱、饥渴厂补经所、四处,慢观未迟,请少千岁少坐片刻。因昨奉幽冥教主敕命,应撰四言训文一篇,甫欲起草,少千岁适至,正凑奇缘,吾王拟即撰就,以便托定一师弟带回绍坛,刊入记中,以劝世人可乎?」

                            少千岁曰:「甚善,甚善,但不知大王所撰何文?」王曰:「昨奉教主之命,以圣帝《觉世经》命题,(恰当之至)吾王忝居一殿,应先撰敬天地文一篇,脱稿后,即求斧削一番。」少千岁曰:「大王太谦了,即请大笔一挥,职敬候教,大王乃伸纸拈毫,书出题目曰:

                            ◎一殿秦广王谕敬天地文

                            人生斯世,履地戴天,同沾化育,覆载无偏。万物之中,惟人为贵,负性含生,本乎天地。天有日月,雨露风雷,四时鼓铸,万物栽培。暑雨祁寒,阴晴湿干,天心顺应,民赖以安。地有山川,原隰阡陌,奠厥攸居,敢忘大德。材木五金,俱由地生,丝棉五谷,资地长成。

                            【天恩地德如是其大,可不敬哉!】

                            天若愆令,雨旸弗顺,旱涝饥馑,难保性命。地若撼震,河决山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两大高厚,是大父母,生之杀之,民其顺受。人不畏天,天能制人,请看霹雳,神乎其神。谁敢怨恨?祇宜顶敬, 天地恩宽,涵容百姓,报天之恩,疫疠不生。报地之德,品物咸亨。

                            【敬之,之效。】

                            胡为末世,狂妄自恣,怨地咒天,只知放肆。唾星指霓,骂雨诃风,荒谬狂悖,得罪苍穹。对北行淫,夜起裸露,男女无耻,屡触神怒。秽犯三光,污及水浆,种种亵渎,定招祸殃。

                            【此辈当诛,不敬之报。】

                            三官大帝,专司此职,天地水府,纠察靡忒。勤尔众生,各展其诚,稍有不敬,降罚匪轻。豺獭之微,尚知报本。焉有为人,反无诚悃。

                            【宁不羞死】

                            如听吾言,能报四恩,天锡纯嘏,福禄满门。不遵吾谕,罔知敬畏,灾患随身,堕落无既。吾王拳拳,撰出短篇,所望大众,各体真诠。

                            【反复推勘,题无余蕴,读此而不知,两大生成之德者,真非人也!】

                            书毕,将稿付与少千岁,千岁曰:「大王救世婆心,和盘托出,定一好好带回坛中,以付枣梨可也。」言毕,告辞起身,大王判司上前引导,少千岁曰:「狱所无多,吾自领定一可也。」当下辞别大王,出了客厅,大王送至阶下,少千岁领起定一,仍到正殿大院落之中,观看那座孽镜台,有何奇妙?果见院中建有一丈七八尺高的一座亭台,台上悬一面镜,十分朗彻。上悬一匾曰:「孽镜台」三字,左右有数联,其一曰:

                            照彻世人心肝,无从掩饰。

                            看穿鬼子肠肚,不爽毫分。

                            又一联云:

                            阅尽世间人,无如心险恶。

                            看穿天下事,祇有镜分明。

                            又一联云:

                            任尔巧诈千般,到此应难置喙。

                            凭他机谋万态,对镜何以容身?

                            【此三副对联,真写尽孽镜之神。】

                            定一正在观望,忽见来一书吏,捧册执笔,立于台下,有数鬼差,将犯人推至镜前,那镜中即现出奸盗阴谋,各种真相。鬼差曰:「尔众犯各自睹其行为,看尔等有何话说?祗见那些人,觳觫战栗惭悚无地,(我愿世人心中各悬一孽镜自照免得到此惭悚)不敢置词,皆一一自己承认罪状。(不须平反)书吏曰:「今而后可定案矣。」(省许多力)少千岁曰:「地府无私无枉,赖此镜矣。(阳世有此何愁断谳)世人行踪诡密,暗地害人,以为无人知觉,由此看来,其可欺心乎?」(不欺心若圣贤可企)定一曰:「真神鉴也。」即口占一绝曰:「台名孽镜妙如神,照见心肝怕煞人,奉劝世间阴险辈,莫教方寸积纤尘。」

                            吟毕,少千岁曰:「孽镜台大概如此,吾又领尔去观僧儒狱可也。」定一随少千岁出了大门,绕行右边,至一城,围墙坚固,及门,上书「无间僧儒狱」五字,左右有联云:

                            读圣贤书,反将儒术杀人,世网漏天网不漏。(儒者懔之)

                            受菩萨教,阴倚空门造罪,王法饶佛法难饶。(和尚注意)

                            方探望间,狱官出来恭迎,随入静室,献茶毕。狱官曰:「请少千岁坐,小吏领善人游观一番可也。」少千岁曰:「善。」定一即跟随狱官至狱场,祇见阴沟之内,鲜血殷红,流而成渠。鬼卒已在施刑场,把那些犯人拖出,正在挖眼、割舌、刳心、犯人叫唤不休,(备尝苦楚)定一心中恻然,问狱官曰:「这些犯人,生犯何罪?受此惨刑。」狱官曰:「此儒生某某也,(难以缕述笔下留情)在生之时,读圣贤书,不体圣贤之心,事事与儒教相反,(反道败德其心可诛)他少时入了孔门,咿唔占毕,得了一知半解,稍通文艺,遂藉文字为快捷方式(学以干禄)或拾一衿,博一第,渐次入了宦途,遂下顾廉耻,运动夤缘,无所不至。已失夫儒门体面。(寡廉鲜耻,可恶之极。)

                            不料下元末运,世道变迁,圣教衰微。人心狡诈,他便逞其黠慧,乘风鼓吹,演出惊世骇俗的议论,(妖言惑世种下祸根)想做个空前绝后的丈夫,(做了个名教的罪人罢了)把古来的圣贤,四书、五经,一齐抹煞,(痴想可笑做梦罢了)细考他的学问,下过读了几句泰西历史,便摭拾其余唾,作改革之权舆,著书立说,倡言平权自由,以乱天下。(真是人头畜鸣)致令五伦殄灭,八德销沈,皆此辈为之作俑,(其无后乎)真乃孔门巨蠹,名教之罪魁。(骂得不错)即雷劈天诛,碎尸万段,乌能蔽其辜哉?(理当如是)

                            【此篇议论,为近世儒者痛下针砭,其羽翼圣道之功,不在孟子下。】

                            其次则有不肖之徒,祟信邪说,而随声附和,人云亦云,(一犬吠影百犬吠声令吾浩叹伤心)立刻改了面孔,(良心何在)窥其用意,亦不过为求官干禄之地,遂不能不附会。发狂发谵,胡言乱道,谓今世界宜求开通,孔教理当取缔,(是何言欤)甚至讥先师为顽固,诬圣学为腐败。不想他出身,从何处发迹?现在之衣食,藉何径求来?真乃数典忘祖,饮水忘源,叛教背师,罪无从赎。虽列绅衿,狗彘不若。故以挖目、割舌、刳心、之刑处之,以正其妄言蔑孔之罪。(骂得病快淋漓)

                            其下又有不敬鬼神,不信报应,诬鸾乩为邪教,鄙圣谕为常谈,外则道学自居,妄自尊大,内则衾影抱憾,有玷伦常,假公以济其私,损人以图肥己,若而人者,是名伪儒,(吾名之曰衣冠禽兽)罪亦重大。此外又有恃才好讼,刀笔伤人,淆乱黑白,颠倒是非,(讼棍一流)或编淫词艳曲,绘画春宫,(小说一流)引诱无知儿童,大开情窦,败坏闺门淑女,顿起邪心,(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如此行为,造孽尤重,皆收入此狱,朝夕处治,以偿其在生之罪。」(酬其立说著书之劳)

                            又见有许多僧人,有跪火砖者,有睡铁床者,皆极惨酷。又有骑铜马,抱铜人者,风紧火烈,立化飞灰,鬼卒以扇煽转原形,几番处治,把那些犯人,弄个死去活来,不肯放松。又见有一鬼,手持铜丸一瓢,要向那僧人口中灌入,那僧哀求告饶,一鬼在旁嘲曰:「请和尚吃肉包,快快吃,莫牢骚,长些气力,好与佳人度春宵。」(嘲语趣甚)嘲毕,即将焰焰铜丸,灌入口内,和尚大叫一声,五脏爆裂,七窍烟生,化为灰烬,用扇又复原形。

                            又见一鬼卒,亦拏着铜汁一瓢,亦向那和尚口中去灌,一鬼又在旁嘲曰:「请和尚吃荤面,快快吃,莫主贱,洗洗肝肠,好见如来享自在。」(诮语甚趣)说毕灌入,和尚倒地乱滚,地上皆是利刃,刺入肌肤,火由内起,(心火自焚)刀从外剖,(色刀自伤)极其悲惨。定一见之,身麻肉颤,心中难忍,几于立脚不住。

                            【嗳众鬼善于嘲诮,其亦东方滑稽之流乎,谚云时衰运,倒鬼弄人。哈哈!】

                            狱官曰:「这般秃驴,赖佛养身,五荤三厌不忌,惟以嫖赌为生,污辱佛门,知法犯法,罪大恶极,莫此为甚;虽受此苦,不足以偿其辜也。今夕善人所观,不过大概少数而已,尚有无数僧儒,囚禁其中,奈狱底深邃,未易窥测耳。」定一曰:「吾带明珠一颗,且试验之。」即将珠盒打开,取出珠来,往下狱底一照,果然这颗明珠,莹彻无比,光芒万丈,直射狱底,无微不显。(奇妙如此)定一定睛看时,祇见狱中万头攒动,(形容尽致)披枷带锁之人,充初无隙,(难以指数)狱中尽是粪汁,臭秽难闻。

                            狱官曰:「此地难以立足,领善人出狱,休在此留连也。」定一叹息久之,因占一律,以叹儒曰:「士为民首重纲常,立地撑天一担当;八宝池中参至道,五行山下探幽香。属词珍重生花笔,举念常存济世方;正己化人无愧怍,何须狱底泣汪洋?」(如此做来方谓士)又叹僧曰:「空门落发好修因,底事胡涂误尔身;痴念未除耽色欲,杀机常伏犯贪嗔。三皈不晓何言佛?五蕴难清尽失真;(叫甚么和尚呢)奉劝释宗诸弟子,休沾尘垢堕迷津。」

                            【传神之笔】

                            吟毕,即同狱官回复千岁,又向补经所而来,这补经所附近僧儒狱,在其西北,别为一城,此抵门,门上横书「补经所」三字,左右联云:莫谓欺神无灵,欺人不晓。须知经钱易骗,经债难还。

                            看毕,有一员出来迎迓,入门。但见矮屋低檐,廊舍比栉,窥其中黑暗如漆,残灯如豆,半灭半明,闻喃喃诵经声,哭泣声,詈骂声,笞杖棰楚声,见几个僧人,身带枷锁,足跪火炼,前置经书,灯昏无焰,只有一线微明;该僧等眼中流泪,口内诵经,诵声甫辍,背后巨齿獠牙,高脚厉鬼,手执铜锤击之,头破血流,昏死倒地,惨不忍睹。

                            【此段抉山和尚病根,于世道深有裨益,此狱吏亦大可嘉。】

                            所员曰:「这几个秃头,在世替人修斋设醮,纯是欺人,所诵经典,字句错讹,又多遗漏,只图敷衍了事。当斋主者,从何而知?似此修斋设醮,并许愿诵经之家,不惟无功,反遭罪过。他不念及世俗所言,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个道理。口内诵经,眼中邪睨,专窥视人家妇女,不知他诵些甚么经咒?一阵铙钹乱敲,也就含糊去了,至所得之经钱,用以嫖赌,淫孽更重,故本所先罚其遗漏错讹之罪,待其补经更正之后,然后再发入无间狱中,用重刑处治,比此间更惨苦也。」

                            【这般行为是和尚最惯伎俩】

                            定一问曰:「东厢之内,那些僧人,身无刑具,行动自由,灯光亦亮,在佛前诵经者,又是何说?」所员曰:「诸僧无贪淫孽,虽漏经文,小有讹误,亦从宽也。」(此罪从轻冥司公道)定一闻言,悚然而悟。因口占一绝曰:「释子慈悲悯众生,如何淫孽乱胡行?诵经复把经文漏,哄骗经钱罪不轻。」

                            吟罢,遂同千岁出了新门,又向饥渴厂而去,这饥渴厂,乃在所之东北,亦相距不远,石砌为城,此至城门,上书「饥渴厂」三字,左右联云:人太轻生,在阳间服毒投缳,只想把人贻累。你既乐死,到阴府忍饥受渴,仍然教你熬煎。

                            定一将对读罢,厂员已出来迎接,向少千岁行礼毕,即引导入城,不数步,到了静室,献上香茗,坐了片刻。厂员曰:「请少千岁在此饮茶,末员领游生到厂内参观一番可也。」定一即随厂员入厂,见内中犯人甚多,品类下一。厂员曰:「此皆在世轻生者也。」定一问其轻生类数?厂员曰:「有投缳、刎颈者,有服毒、投水者,又有投崖而死,头触柱而死,跳火坑而死者,等等不一。其死之理由,或因情急,或因小忿,或缘羞辱,(此条最多)或缘畏惧,遂寻短见,欲死万事皆休,(好轻易)还要与人作难,贻祸无穷。(其心可诛)这等居心,也就不良,究竟天下那有不了的事,纵然贻累多人,口舌官司,耗费银钱。少则数日,多则数月,也就了结。

                            只是此等轻生之人,死时已受苦不堪,到此更懊悔不及,因他到此厂内,要令他身受饥渴,腹如针刺,口吐青烟,比他死时,更觉难过。(这就是万事皆休)无非教他试试这种苦恼,纔晓得轻生的失着,且每日戌亥二时,还教他如临死时之痛苦,照样行为。(是他自愿的)成数月后,或一二年后,命鬼卒押其魄,归附寻死之所,不准受享羹饭纸帛,倘能知悔敛藏,不现形影惊人,妄寻替代者,(自知过犯情尚可原)俟其遭累人等,各无牵涉之日,门灶诸神,仍将该犯解交本殿,转发第二殿,查较功过,照律施行,以次递解各殿处治发落。如或在死所地点,妄现形惊毙了人,或妄寻替代者,(居心险恶罪难赦免)不惟不能投生,还令青面獠牙厉鬼,勾到各狱,受苦满日,发入阿鼻大地狱内,永远受苦,不准投生,此本殿注定之刑律也。」

                            【此段文字原原本本,把饥渴厂主律例,以及苦恼曲曲,传出以为世人炯戒。】

                            定一曰:「轻生之人死后费这许多周折,经无数苦恼,由此看来,世人何故轻生,转讨罪受。我想其中道理,这轻生之人,定是今生把恶孽造多,或系前生欠下冤债,(抉出病根)如其不然,何苦忍心而出于此。曷不思天地生人,原具好生之心,父母生儿,费尽养育之苦,乃不忍一时之忿,遂尔寻死自尽,他只计及拚一死,以受一时之苦,并未料到死后更受无穷之苦,世人愦愦若此,真真叹息人矣!」(名言至论唤醒痴迷)

                            二人谈论已毕,厂员领定一在厂内,周历一遭,只见人尽披头散发,七孔流血,涎泪下垂,舌出口外,种种怪象,令人畏怖。(惨状可怜)

                            口占一律曰:「轻生本是妇人多,狱底沈沦可奈何?每为贪淫争醋海,因而寻衅起风波,悬梁刎颈由来惨,服毒投江自入魔;我勤世人休恨恨,免遭饥渴堕恒河。」

                            【此诗为轻生妇女,下脑后一针。】

                            叹毕,乃同厂员回见少千岁,细述一切,少千岁曰:「时辰不待,吾领尔回坛去也。」于是二人各各跨上神马,风驰电掣,瞬息到了坛中。王天君唤醒定一起来,说道:「师弟连宵劳苦,明夕又烦守一师弟一行,去游二殿可也。」吩咐讫,少千岁、王天君各自回宫,诸生亦商量预备一切,但不知二殿各狱,又是甚么景况?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地府若无孽镜,老仙想十殿阎王,亦无如众鬼何?

                            ⊙士为民首,人格最高,故造孽之徒,当于一殿设狱,先处治之。

                            ⊙今日佛门弟子,尽皆酒肉和尚,安得鬼差肉包、荤面灌之哉!哈哈。

                            ⊙好生恶死,人之常情,轻生之辈,冥司设狱治之,亦天地好生之心也。

                            • 家园 第十一回 游二殿囹圄密布 观诸狱法律森严

                              第十一回 游二殿囹圄密布 观诸狱法律森严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画堂春)

                              逍遥散淡白云边,闲来炼性参禅,任他世界起烽烟,自在安然。

                              有时飞升海上,无事采药峰巅,围棋酌酒赋诗篇,作小游仙。

                              【神仙快乐于词见之】

                              岳天君降坛词 (调寄:虞美人)

                              桑田沧海终古恨,难解英雄闷,中原回首倍伤神,铁马金戈又见起烟尘。

                              盘中沙内飞鸾篆,难把痴迷唤,游生演就洞冥书,试看阴司果报竟如何?

                              【英雄怀恨,犹是当年。】

                              话说定一子昨宵请假,今晚又命杨生守一去游,镇坛者仍柳真君,领游者是岳天君,当晚天君领起守一,由一殿直达二殿境界,神马迅速,渐抵城闉。远远望见旌旗招展,一簇人马对面而来,至附近,乃知是二殿王命判司出城欢迎,见了天君、守一,各各行礼毕,并道奉命原因。天君曰:「大王盛谊,吾侯铭感矣,即请贵判司领路前行,判司遵命,瞬抵城下,祗见城围险峻,俱是砖石砌成,入城、廊房比栉,广巷宽衢,前面左边有一所官廨,十分壮丽,如王者居。判司曰:「北二殿王宫阙也。」上前一看,果见门上直立一匾,上书「二殿楚江王公署」七个大字,金光射目,左右联云:善士来斯何畏惧?孽徒到此定惊惶。

                              【名言不刊】

                              一连进了三层,俱有匾对,未及观览。到了第四层,岳天君曰:「师弟无妨将匾对一读。」守一伫足看时,见匾上题曰:「彰善瘅恶」,四字,联曰:积下善功,到此方知有用。造诸恶孽,移时怎样开交。

                              又进第五层,见门上亦题匾额,上书:「旌别淑慝」四字,旁联云:为甚昧了良心?积下千金,只遗债主。(何苦如是)何不行些善事?带来几件,好面吾王。(可有斯人)

                              到了丹墀之下,见正殿上悬一匾曰:「惟公生明」四个大字,赤金嵌成,光辉夺目。联云:你已向孽镜观来,你做了甚么,自己明白。我惟凭恶籍辨去,我按定法律,决不姑宽。

                              【无良之辈,各自惺惺。莫到冥王殿前方,汗流浃背也。词严义正,公道昭昭,阳世法官,有如此否?】

                              守一念对甫毕,大王已出暖阁,降阶而迎,天君与守一,一同上殿行礼讫,序坐饮茶,天君曰:「吾侯领守一到此,为《洞冥记》垂书,要观狱情,望大王赏准。」王曰:「善哉!定当派吏领游,不敢违误,但吾王有劝世文一篇,合当录出,请即带回坛中,以警狂悖。」天君曰:「即请大笔一挥,命守一师弟带回可也。」大王乃据案而书,其文曰:

                              ◎二殿楚江王劝礼神明文

                              「洪蒙开辟,天地与人,斡旋默运,实有其神。(参赞化育惟神司之)至尊无对,惟皇上帝,临下有赫,罔敢不畏。天地神祇,各有攸司,声威赫濯,体物不遗。贵为天子,郊社敬礼,玉帛牺牲,崇其大体。山川百神,亦莫不宁,上下奠瘗,其香始升。何况臣庶,诸神呵护,监察凭依,敢不恐怖。凡属正神,正直聪明,载在祀典,有功于民。春秋报赛,理宜感戴,斋明盛服,洋洋如在。圣神仙佛,顶敬严肃,感格以诚,岂可亵渎。井泉灶王,以及家常,灯花水果,各荐馨香。暗室屋漏,神在左右,慎独为怀,切莫负疚。胡今之人,轻侮神明,视为木偶,不敬不诚。不屑拜跪,礼仪不备,(与禽兽奚择哉)圣如先师,尚且儿戏。(只行脱帽礼他尚何说也)甚则呈凶,毁像为铜,不留古迹,都被销镕。斩绝明烟,废弃寺观,社令城隍,亦遭淘汰。(神祇究有何辜)不敬于神,不畏于天,妄自尊大,威福自专。(枭獍不如)如此愦愦,真真暴戾,神其有知,宁不降罪。嗟尔狂夫!何其胡涂?慢神蔑圣,罪何容诛?降尔灾殃,殄尔后裔,大劫临头,惨报可畏。吾降谕文,警世情殷,愿各悔悟,勿负所云。」(罪恶贯盈必受天诛)

                              【天地间无鬼神,风雨露雷谁其司之?历代尊崇畏神服,教谁敢戏侮,如此敬畏,方算真诚。披读至此,令老仙发指,目眦为裂,而叹息痛恨之也。勿再事凶顽,惨报良可畏。】

                              大王将文录出,以稿交与天君,天君朗诵一过,不禁赞叹道:「大王此文,为今时痛下针砭,一片婆心,真真难得,吾侯澡佩服矣。」随将稿付与守一,告辞起身,要观狱情,大王即派一判吏导引前行,于是出了殿门,判吏向天君请曰:「小司领天君善人先观大狱,后观小狱,未审尊意若何?」天君曰:「善。」三人即向活大地狱而来,行不数步,只见前面有一大狱,四面阴云密布,内中有号哭之声,十分悲惨,(情景凄凉)到了狱门,狱官出来迎接,相与入门,守一见此狱面积颇宽,问狱吏曰:「此狱何若是宽广?」答曰:「此狱内广七百由旬,内中复设十六小狱,刑罚严峻,看之不忍,无奈世人造孽已深,不如此不足以蔽其辜。况系天律定下,执法者不敢枉纵偏私。善人逐一细观,便知之矣。」

                              于是天君、判吏、守一三人,径到狱场观望,守一问曰:「地狱之人,皆属死犯罪魂,何以名曰:『活大地狱?』敢求指示。」(狱名奇异非惟守一疑心我亦疑心)天君曰:「师弟此问,颇中肯綮,尔纵不问,吾侯亦当为尔言之。这活大地狱,乃是阳世之人,积恶造孽,将罹凌迟、大辟,绞杖、徒流、各刑,与缧绁、监禁、披枷、带锁等罪,(是活地狱)以及服毒、上吊、刎颈各项枉死惨状,于未发作之先,或数月前,或数日前,鬼神先告之于梦寐,示之以朕兆,视其能否省悟,然后勾其魂魄,到此狱中,先为处治一番,俟期至日,然应之。又人世间之中风、瘫痪、半身不遂、手足跛跧、目痛鼻烂,以及痲疯、恶毒、疔疮。(生受死罪)并各种怪病,多年不愈,服药不效者,此由本人积恶已深,不知改悔,或宿世冤业缠身,不能解脱者,人虽未死,其魂魄已在地狱受何罪,阳世之疾应之,乃阴阳一气相感召也。(非玄非妙自然之理,不经指明,世人犹谓地狱为虚无也。)昔人有走无常者,见某人在称钩狱中,钩其肋骨,高悬竿上,某遂背上生毒疮,由此毙命,(铁板证据)诸如此类,其明验也。凡人未死,即勾到此狱受刑,故名曰:『活大地狱』。(揭明狱名命义亦足以警醒世人)

                              世人若有知觉,速速忏悔,力行善事,(最好良方)自能挽回天心,默邀神佑,可消劫难,可愈沈?。(占了多少便宜)若不知悔悟,纵有百计千方,不能逃脱,妙药灵丹,不能医治,特世人不悟耳。」(人能明白是理此狱自然撤销)

                              天君言毕,又领守一向狱中探望,奈狱底深沈,十分昏黑,不能看彻,守一取出明珠一照,光芒四射,洞见隐微,果见狱中犯人,有受凌迟斩绞杖笞之状,荷校系累之形,以及毒疮疥癞,脓血遍流,各种苦恼皆具,哀痛呻吟之声,不绝于耳。(亲为游生目睹读此而再生疑谤者必受天诛)天君曰:「此皆阳世生魂,在此受罪者也。师弟回到坛中,可将此理此情,告之众人,看可有悔悟之人否?」(一片深情紬绎不尽)

                              【阳世患如此种种怪病者,真是活人受死罪,非坐活地狱而已,而世人漫不经心,不知警觉,一经点破,大家憬然,裨益不小。】

                              言罢,又领守一转过左边,观览黑云沙小狱,这黑云沙狱,乃在大狱之东南,铁栅围绕,黑云密布,不见天日,其中惟闻号哭之声,十分凄惨,此近狱门,黑暗无睹。守一仍取出明珠一照,见狱中突出一山,陡险异常,山上俱是圆石细沙,犯人初入狱时,先抛置于山顶,犯人不能立足,即随沙石辘轳直滚而下,下面又是万丈深坑,(设施奇妙如此)犯人滚下坑时,已跌得遍体伤痕,头颅粉碎,殊形惨酷,(可有人怜悯否)守一在旁,连看数犯,俱是如此。不禁毛骨悚然。狱吏曰:「不特此也,子午卯酉四时,还用滚沸黑油,灌入犯人口中,更为难受。」守一曰:「此等犯人,在生造何罪孽?受此极刑。」

                              【洞彻幽冥,发所未发,此等文字,功效无穷。】

                              狱吏曰:「此庸医指下不明,以药误人,所谓以人命如草菅,杀死人不须偿命者也,故以此极刑处之。(医生小心)又堪舆家罗经不熟,盘针不明,妄称高明,为人选择点穴,致使良善人家,亦遭破败,世俗所谓以『团刀杀人者』,亦受此刑。(堪舆先生注意)其它星相卜筮,妄言祸福,颠倒是非者,均拘此狱。」(卜相留神)

                              守一曰:「此狱如何这样黑暗?」狱吏曰:「因这几等人,在生研理未精,胸中昏昧,故以黑暗狱处之,与他心境同一样也。(这样施为恰到好处)罚他由沙滚下深坑者,因他艺术未明,如陷人坑,故亦使之陷入深坑也。(直是陷人自陷)以黑油灌入者,涤其不良之肠胃也。(报施恰当颇解人颐)冥司之法,即以其人之罪,还治其人之身。(圣人设狱本旨二语道尽)各狱皆然,不特此狱也。」天君在旁闻之,不禁大笑,谓守一曰:「冥司设法,真真有趣,如此位置,可谓恰如题分,可见为善者有是因,即是结果。为恶者有是恶,即有是狱。名实相符,丝毫不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恶之人到也不亏本)可以知善恶之报矣。」(真是如影随形)守一叹曰:「艺术须深究,休将术误人,黑云沙狱底,何至叹沈沦。」说毕,三人出了此狱,又向他狱观看。

                              【艺术不精,俱足害人,其中关系不小,看看冥罚非轻,各人当自警惕,慎勿轻尝浅试,害人而自害也。勉哉!】

                              守一随同天君判吏,刚纔移步,忽闻得一股臭气触鼻而来,几乎欲呕,(将粪尿脓血活画出来)幸喜来时,天君赐给避秽丹一粒,守一连忙取出,噙在口中,登时脏腑清彻,臭气全清。(的是灵丹)问天君曰:「何臭气如此之甚?」天君曰:「因邻狱乃粪屎泥脓血二小狱也(狱名如此刑酷可知)虽名小狱,实亦宽广,臭气系由彼处传来,虽然污秽,不可不游,况师弟口噙仙丹,何避之有?」话犹未已,已抵狱门,守一探头一望,只见狱坑内,尽是粪屎便尿,与污秽之泥浆,积成深池,浑浊不堪。多少犯人,漂浮其上,有等犯人灭顶濡首,口吸粪水,不能伸出头来。(是舍不得其中滋味耶抑别有故耶)

                              狱吏曰:「此等犯人恶孽最重,令他身负巨石,故沈于狱底也。」(哦是这个原故我却不知)守一曰:「此狱中人,在生造何罪孽?令他处此难堪之境。」狱吏曰:「此在生躇蹋五谷,污秽经书字纸,故受此报。(犯此天律受此应该)隔壁之脓血狱,较此尤秽,请一观之。」守一跟随狱吏,往左侧一观,果见那脓血成潭,而目睹已觉难堪,因问狱吏曰:「此又是犯何罪呢?」狱吏曰:「此因在生嫌弃父母丑恶,或见人丑恶,辄行吐唾,或于白日青天,及星月之下,男女苟合。或于神祇庙中,庵坛寺观,行淫不忌,触怒圣真,污秽净地。或于井灶之侧,苟且行淫。又有妇女大小月,身体不洁,辄进灶房,或入佛堂,致秽气触犯神明。又因秽水乱泼乱洒,触冒三光,以上等罪,皆堕此狱,与血污池罪同科。有先入此狱,后堕血污池者。有先堕血污池,后入此狱者,等等不一。(彻底澄清发泄无余)

                              【字纸、五谷天所恃,以养人治世,而污秽践踏之,天宁不怒乎?怕受脓血之苦者,在生慎勿犯此天律,作此行为。】

                              守一闻言,不禁骇汗。因叹曰:「在生诸不洁,死后堕深窝;受尽无边秽,沈沦唤奈何!」天君曰:「此地不可久居,曷又观五叉小狱乎?」于是三人,又向此小狱而来矣。这五叉狱,在此二秽狱之西,面积虽不宽敞,而刑罚极严,守一随天君判吏到了狱场,祇见许多赤发狰狞的厉鬼,个个手执钢叉,在场中伺候,每拖出一犯人,则以五鬼处治之,场中尽栽木桩,将犯人缚于梳上,一鬼上前迎胸一叉,(这一叉足下订钱)犯人大叫一声,鲜血直喷,余四人继之,有刺喉者,有刺腹者,有刺面部及肩部者,(这几叉只算还他利息)刺毕,用刀斩其头颅,血流满地,一霎时间,处治了无数的鬼犯,守一在旁观之,不觉惊栗。问狱吏曰:「此等人生犯何罪?」

                              狱吏曰:「此等人在生,啸聚山林,白昼率众入人家抄抢,或将人子女掳掠上山,要人取赎,或拦路行劫,图财害命,乃行凶杀人之大盗也。(杀人者人亦杀之盗而受此人皆称快)罪大恶极,在生无论如何死法,死定拘他先到此狱,竭力处治,然后再发交各狱,受尽各种惨刑。始将他沈于阿鼻无间泥犁等狱,永远受苦,不准投生。(盗贼如此处治方足以服世人之心)即投生亦打入畜牲道中,令他将债填偿,历千万劫,难以复人身矣。」(报之如此谁云不宜)守一曰:「冥法待遇大盗,如此严峻,惜世间大盗,未曾闻此报应,所以为盗者多。但愿此书速速传出,俾大盗见之,自然畏惧,改良做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十八罗汉,都是若辈人修成的。(回头定岸,愿世间好汉,听此良言,各人卖刀买犊,共享清平。)若不知改悔,仍然逞恶行凶,吾恐他恶贯满盈之日,生遭斧钺之诛,死受冥罚之苦,到了那时,噬脐无及矣。」守一正在叹息不置。

                              【读此文者,初读必以为苛,再读必以为快,决定无疑,守一议论,破胆开胸,深劝盗贼回头,慈悲可爱。】

                              岳天君曰:「师弟何必为这些大盗寒心,这班人从来不信因果报应,你与他讲「善恶」二字,犹如春风贯驴耳一般,(说来可叹)他祇知道抢人为能,杀人为乐,生性十分凶毒,并不存半点良心,生遭惨戮,死堕狱坑,受尽千般苦楚,始准他投生为胎、卵、湿、化,亦是应该。(语重心慈)世上若无大盗,则牛马猪羊,何人去变?世上为父母的,不论甚么人家,生下儿男,孰不望他长大?做个好人,无病无灾,保全首领。不论士农工商,各归一业,有家有室,继起宗嗣,便是好的。不料生了之后,渐渐长大,为非作歹,始而偷窃,继而抢劫,结党成群,横行无忌,以为差役不敢捕,官兵不敢缉,可以一生快乐,安享自在,(凶顽可杀痴憨可悯)那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朝犯法被擒,不是枪毙,就是斩头,并无一个逃脱的,卒至覆宗绝嗣,岂不可叹可悲!(不忠不孝,罪大恶极,可杀可诛。)弟子想人家生此儿男,其风水之误乎?抑别有说乎?愿求指示。」

                              【昭彰果报,岂爽分毫。】

                              天君道:「凡世上不肖的儿男,生于其家,因为他家祖宗父母不曾积德,(原因在此)所以纔生出这样怪种,又兼他家庭全无教育,有了儿男,从小不教他读书,一味溺爱护短,任其吃赌嫖游,无所不至(助桀为虐)及至父母亡了,家产败尽,衣食缺乏,他不去做强盗,难道去讨乞不成。此所以父母生儿男,阴德不可不培补,家教不可不严肃,(名言至理为父母者其三复之)职为此耳。与风水何干乎?今晚吾师与师弟这篇议论,无妨登入记中,以劝世人,令天下做父母的想想,且令天下为强盗的想想,看可有人醒悟否?」(一片深情紬绎不尽)

                              正谈论间,判吏请游饥饿、焦渴二狱,天君曰:「甚善。」于是又转向此二狱而来,三人移步,转到饥饿狱,左右一看,那焦渴狱,亦是相连附近,守一定睛细看,其情形又与一殿之饥渴厂不同,问狱吏曰:「此狱内之人,又犯何罪?」狱吏曰:「一殿饥渴厂中人,在生轻生之犯也,此饥渴二狱,乃在生享用过度,不知惜福,口厌肥甘,暴殄天物,五谷不敬,任意践踏。又或私造饮食,不奉高堂。贫者求贷,不肯济急。如是等罪,罚他来这两狱中,受些饥渴。善人不信,看他那种乞丐情形,又可笑,又可怜。」(这般模样定与世间乞丐不同)守一果掉头看这饥渴狱中犯人,见他腹枵如鼓,骨瘦如柴,剩饭残羹,亦难求乞。(饿得可怜,谁个悯之?)

                              又转面向焦渴狱中一望,见那些犯人,口吐青烟,心火涌红,唇舌干燥,苟延残喘,(暴殄之报)守一看之不忍,欲待赈济些饮食与他,又奈来时未曾带着,正在踌躇间,忽见那些鬼使,将那般犯人。用皮鞭毒打,叫他们出狱场行走跳舞,那些犯人因饥渴已久,身无气力,那里还能行动,一个个东倒西歪,颠蹶于地,(还在装疯恶作剧耶)哑哭无声,真真凄惨。(不知此等可想及纨裤肥甘之时否)

                              守一叹曰:「在生享温饱,死后作饿莩;口内叫荷荷,应同梁萧老。」(守一亦爱诮谑耶)叹毕,请判司与天君,又领到别狱一览,判司引导上前,挨次而进,判司曰:「前即是铜斗小狱,因此狱犯人太多,故又设多铜斗狱,以容纳之,狱名虽二,其所犯之罪,与处治之法,则一也。」(近日文明进步道德堕落廉耻沦亡此狱其格外增加耶)

                              未数步,即抵狱门,守一从门内望入,是一土牢,牢中尽设炉灶,烧炭然火,热焰腾腾,炉灶内尽烧铜斗。又向多铜斗狱观望,亦是如此。旋见有数厉鬼,拖出许多犯人,绑在铁桩之上,不能移动,然后向炉灶内,取出铜斗,向犯人面部上,身上,一阵乱烙,如裁缝熨斗熨衣服一般,铜斗焰焰赤红,甫一着肤,犯人叫喊连天,声震屋宇,(严刑酷法我亦悚然)可怜犯人烙得逼身焦烂,厉鬼仍不住手,少刻犯人垂头而毙。鬼使用扇一挥,孽风吹动,仍复原形,如是者三四次,然后将犯人拘还狱中,守一看见这样惨刑,不禁胆颤心寒。问狱吏曰:「这些人又犯何罪?受如此之非刑。」

                              【此狱中犯人,定是不顾廉耻之徒。】

                              狱吏曰:「说来可笑,这般忘八,在生奸谋图利,蛊惑世人,引诱少年男女及寡妇,入空门,修假道,坏了名节,误他终身,造了多少罪孽,他还自以为是,不肯改悔,颜之厚矣,莫此为甚。(左道之徒治以此刑尚为极轻)故用铜斗烙其面部,看他脸面可红,可知羞傀?砉是面不失色,不能不一烙再烙,总望他知道羞耻纔好。(越烙越厚越不知羞老仙想来要用利刀将厚脸刮去)此等罪犯,在此狱受罪满时,仍将他解往各狱,其惨状更不知若何也?」(伏下后文)守一叹曰:「异端怀鬼诈,暗地起奸谋,天网何曾漏?幽冥双泪流。」叹毕,又往前行,判司曰:「由此而前,即是铁硙小狱。」

                              三人转头西向,即听见号哭之声,守一问曰:「何谓铁硙狱?」判司曰:「硙,磨也。音锐,以石为之古公输班所造,制为上下二扇,中有管心,以物实入其中,能碾为细末。有两种:分手磨、水磨,今之铁硙,不用石,以铁铸成压力甚重,且于硙下制车轮,藉水力转运之,其力甚猛,(创造希奇)善人到时一看,便知之矣。」方谈论间,已到狱门,守一往内一看,果见一厉鬼,将一囚犯举起,以头塞入磨管之内,水流磨急,顷刻摧成齑舀粉,血水淋漓,充满磨曹,铜蛇铁狗,争来吞食,一霎时间,即处治了十余犯,望之甚惨。判司曰:「此在生强霸夺取不义之财,或明瞒暗骗,欺侮善良者,受此刑。」守一曰:「铁硙研为粉,严刑亦可怜;世间无义者,盍自悔心田。」

                              【将硙磨之制造作用,历叙清楚,此狱吏博识可嘉。以此狱待诓骗之人,恰当之极。】

                              又由此而转西,祇见西北角上,亦有土牢,远远望去,亦觉宏敞,此至,见中陈列许多铁斗,上镌二字。曰:「豳量」,守一以手试举之,其体甚重,难以摇动,只见那些厉鬼,将囚犯提出,跪在场中,膝下尽是尖利铁沙,跪在其上,痛不可忍,鬼使又将铁斗举起,压在犯人头上,命他用两手捧扶,不准放下,那些犯人伸头不起,个个俱压得汗出如浆,泪流满面。(真是强迫教育此刑到也可观)

                              【豳量狱吏,想是清时学官,故其所用刑法大有可观。】

                              狱吏曰:「此等人在生,不讲礼节,不行拜跪,故罚他受此刑。(哦是令他补课)要罚足在生年限,方准投生。此等人若不惩治,则将来世界之上,礼节全废矣。」(关系重大不能不严)守一叹曰:「有皮尚讥鼠,而况在人乎?平等自由客,豳量得见无。」守一叹罢,方出了狱场。

                              礼节之坏至此极矣,世间竟无一人提倡整理之,若无此书发泄此狱,长此以往数千年礼教之中华,共将沦于夷狄禽兽乎?莫怪禽兽凶残,皆缘尔心险恶。

                              忽然望见大狱之正西,有一股杀气冲天,又闻喊叫之声,疑为行刑场,因以问判吏?判司曰:「此非行刑场,乃鸡啄、斩截、狐狼三小狱也。刑罚猛厉,故有杀气,善人到彼,切勿畏惧。」于是三人举步向前,此至狱场,果是此三狱,毗连相接,当时造狱的时候,安排的最为恰当。祇见左边一狱,有千百只饿鸡,在场中飞跳,右边有一狱,有数千头狐狼,在场中嗥处,专待噬人之状。(物犹如此鬼将何如)两狱中间,别设一狱,名曰:「斩截狱」。

                              门外一场甚宽,场内摆设的,尽是剁碪大刀阔斧,(排场摆设亦颇惊人)祇见那些厉鬼,将犯人一个个拖出场中,将他按在剁碪之上,如屠伯宰牛羊猪豕一般,用大刀的,一刀劈为两段。用阔斧的,一斧劈开头脑胸膛,再用薄刃,将犯人细切细割,又如凌迟一般,刚将人犯按倒的时候,那些犯人哀号叫唤,(是你们自愿的叫哭何为)那些饿鸡狐狼,闻声跳舞,(专等吃肉)厉鬼将人肉向左右抛掷,饿鸡狐狼,争先恐后啄食,顷刻都尽,血流满地,狐狼以舌舐之。(情景宛然凄凉可怕)

                              守一看了,心中畏惧,为之胆寒。问狱吏曰:「此等人在生犯何罪状?冥刑何其惨酷?」狱吏曰:「此男子在生,不孝父母,不和兄弟。妇女不孝姑翁,不敬丈夫,不和妯娌。残害自己骨肉,而又离间他人骨肉者也,合受此刑。」守一叹曰:「在生残忍伤骨肉,今日骨肉自遭伤;剁成肉泥膺惨戮,只供鸡啄饱狐狼。」

                              守一叹毕,不敢再睹,即请判司,又领游他狱,判司曰:「二殿之狱,尚有灰河、剑叶、寒冰三狱,未曾游览,今仍依次序而观之。」言话间,忽见前面有一道长堤,内中热气,腾腾上升。守一问故?判司曰:「此灰河也。长五六里,宽十余丈,其中尽是石灰,用以煮人,刑颇惨酷。」转瞬间,已到堤边,守一一望,两岸上尽是土牢,拘留犯人在内,那些鬼使,正在发灰投人,只听见河中灰涨炸裂,声吼如雷,正在如沸如羹的时候,鬼使即将犯人抛投河中,犯人身落灰河,大叫数声而绝,(真怕煞人)少刻皮开肉烂,肚腹炸开,肠胃流出,臭秽难闻,(真是王法如炉)看来真真伤惨。

                              守一曰:「人生世间,何故造十分恶孽,来到阴司,受此极刑。」狱吏曰:「这也难怪,因为他在生追逐逋逃,勒索欠贷,逼人太甚,使人无容身之地者,合当受此严刑。」(狼差虎吏与世之讨恶债者其警懔之)守一曰:「可畏也哉!尔等在生,仁恕全不体,居心已太苛,孽冤终有报,今日堕灰河。」守一正在叹息不已,判司曰:「请善人与天君速速游到剑叶狱去,此河可不必留连矣。」【灰河罪犯,差役为多,今日受此,可谓以暴易暴。】

                              于是三人离了河岸,又往前行,祇见前面突出一山,高峻陡险,山上尽是铁树,枝材尽是刀剑,光芒闪灼,尖利无比,望之生畏。守一随同天君、判司,到这刀山之下,徘徊伫立,即见有数十鬼役,将新解到的犯人,一个个抛掷树上,穿膛破肚,血水下流,那些犯人,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可悯可悯)都在树上哀哀叫苦,恳求救命。(谁人敢救)只听得那些鬼使大骂道:「你这些没良心的,在世逐日好杀戕生,宰杀牛犬、毒鱼虾,网禽鸟,那些物类闯着你,你可曾赦了几个,今日到了这个地面,也教你试试利害,看你知道疼不疼,你向老子们告饶,那些物类又向何处告饶呢?」(你不饶人,谁又饶你,杀人即自杀,救人即自救,亦何苦而造无边之孽哉唉。)骂得那树上的鬼犯,哑口无言,忍恨吞声。守一闻之,也觉畅快。

                              判司曰:「此处已知大概,还有那些寒冰狱,未曾游过,盍随我来,到彼一观。」天君守一依允,大家掉转头来,又向北方而行。却说这寒冰狱,乃在大狱之正北方,寒冱之地,终年积雪不化,寒冷异常。守一跟随判司、天君,将到狱场,祇觉朔风凛冽,砭人肌肤,又兼是寒冬天气,更加几倍凄凉。(真是雪上加霜)守一到此,手缩袖中,?趄不前。(也觉难为)天君曰:「师弟不必畏冷,吾侯赐尔辟风珠一颗,带在身边,寒气自不逼人矣。」(无此宝珠此狱狱情恐难洞彻)守一试之果然,遂前行,径到狱门一看,祇见狱牢之中,层冰厚积,犯人足履其上,其滑异常;内中之人,尽是赤体光身,并无衣裤,手足冻殭,齿牙相击,头缩如猬,个个叫冷号寒。(奢侈之报)守一看见此情,心中十分凄惨,问狱吏曰:「这般人又犯何罪?何至受冻若斯。」

                              狱吏曰:「此因他在生享受富贵,绫罗绸缎,任意穿着,重茵迭褥,备极奢华,而又秉性吝悭,不修片善,赈济施舍,概不举行,故令他死后到此受些寒冻,教他想想在生的的繁华。又有不孝之子,到了寒冬,自己则挟纩衣裘,父母则单衫破袄,他只图在外体面,身体温暖,不念及父母受尽凄凉,此等罪状,由为识者所笑。缙绅士类中,尤多见之,(真堪痛恨)其孽尤重,亦令他入此狱中受苦,也叫他想想在生自己安燠之乐景,与父母受寒之苦况。《诗》云:『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他能否念及,或不念及,便不知道了。」守一闻言,叹息久之。此时二殿所管之各狱,均已游完,鸡声三唱。天君曰:「时辰不待,不可留连,烦判司代为禀复大王,吾侯与守一回坛去也。」当时天君、守一,瞬到坛中,吩咐明晚又游三殿,欲知后事?又看下回分解:

                              【暴殄天物纨?之子,当以此为殷鉴。世间不孝之子,细心紬绎斯文,免得到狱底凄凉。】

                              总评

                              ⊙楚江王礼神明一篇,痛陈时弊,真是为今人对症发药。

                              ⊙冥司设狱,因人治罪,因罪命名,活大地狱,活受死罪。皆世人自己造作,并无苛条。读此不克怨艾者,定生受活罪,死遭惨刑。

                              ⊙守一游二殿时,若无光明珠、辟风珠、除秽丹,虽有天君保护,总难将诸狱洞彻,愈见神仙布置之奇。

                              • 家园 第十二回 杨厥一奉命游三殿 张大帝临狱讯诸囚

                                第十二回 杨厥一奉命游三殿 张大帝临狱讯诸囚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好事近)

                                若个羡神仙,随我驾云骖鹤,海市蜃楼看罢,饶逍遥快乐。

                                刚从蓬岛降香坛酒兴尚如昨,老柳多情人也,要诸君同酌。

                                【春风和气,此词之得。】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好事近)

                                一卷洞冥书,不啻宝丹良药,要把世人医好。免同胞零落。

                                勤君速速早回头,莫再造诸恶,恐怕后来惨,受多般陵虐。

                                【歌声激越,胸怀悲悯。】

                                却说洱源南乡七子,东乡二子,个个俱是有夙慧灵根,本来不昧,圣帝演这部《洞冥记》,所有供职人员,系早经派定的。(为救世而笃生人物因人物,而特颁此书仙佛于此书,何等郑重。)

                                【叙述书中,各子回顾前文。】

                                今夕应游三殿,命杨生厥一前行,镇坛者柳真君,

                                领导者张大帝,当晚各候驾神祇,早已取齐;大帝性烈如火,到坛后,即催促厥一上马,自乘乌骓,二马奔腾迅速,一似足不履地,凌空而行,一霎时间,即飞度过阴阳界、鬼门关,连一二殿大王的地面,也都过去了,看看又到三殿王之疆界,祇觉得一路天气昏黑,星月无光,飒飒阴风,寒几透骨。

                                厥一在马上心中忐忑,危不自安;耳听得鬼哭声,流泉幽咽声,朔风卷地,飞沙走石,如战斗怒号之声,(这般气象也足惊人)禀大帝曰:「弟子今夜初入幽冥,如何景象这般凄惨?」大帝曰:「此地尚不为凄惨,较此凄惨者更多,(尚不到凄惨地位也)不必酸楚,听吾吟诗:「重泉月黑路迢迢,马走长溪也不骄;惨听荒山悲鸣声,愁闻老树泣鸱鸮。念诚只在坚心志,胆壮何须竖发毛;演出洞冥传世界,移风易俗乐唐尧。」

                                【文如疾风骤雨而来,写出大帝成风,厥一畏怯,沈雄排募,即景生情。】

                                吟毕。谓厥一曰:「师弟亦随意和来。」

                                厥一和曰:「幽冥路远景萧条,愁惨阴风作怒号;堪叹残零迷大梦,徒怜鬼魂泣清宵。豪华结局终衰歇,富贵收场总寂寥;身入黄泉无乐趣。世人何故不推敲?」

                                【写景逼真,深情欲诉。】

                                大帝赞曰:「师弟此诗,好极妙极,可以警世矣。」二人正言语问,忽见前面旌旗旛幢,结队而来。

                                大帝谓厥一曰:「师弟你看判司来迎接我师徒矣。」言未已,判司已到,彼此问讯,各致礼毕。大帝命判司引导上前,行不数步,已抵城门,祇见关门上书「三殿第一阙」五个大字,有几员关吏,在门外跪接,大帝性情豪爽,在马上略一欠身,用手一拱,命之曰:「起」。(快人快语)示以不必拘礼之意,挥马一鞭,就进关了。(真真爽快)

                                【数句将个大帝活画出来,真是神笔。】

                                厥一紧紧跟随,不暇他顾,已冲过十字大街,耳中听见有人说:「张大帝到了,各人快快起立,肃恭拱候。」厥一四面一望,这座城到也辽阔,市人稠密,攘往熙来,其热闹与阳间无异。又见城之正东,有一宫阙,辉煌壮丽,世间罕有。判官引导上前,到了宫门之外,祇见上题一匾曰:「三殿宋帝王宫门」七个大字,赤金楷书。各各下马,判司进门通禀,大帝与厥一即随其后,连进数重,未暇细观对匾,及到了正殿丹墀之下,厥一抬头一望,见正殿题一匾曰:「善恶分明」四字,左右联曰:法律如斯,怪世人还不畏惧。冥司现在,着地狱可是虚诬。

                                两厢对匾还多,厥一方欲再看,只见大王己降阶相迎,大帝升阶,厥一随后,到了殿上,宾主序礼安坐毕。大帝曰:「吾张领厥一到此,纵观狱情,察其实在,以便垂书警世,未识大王所辖狱内,现在鬼犯多寡,有无重大罪犯,情形若何?请先示知。」王曰:「吾王司掌大海之底,东南沃憔石下,黑绳大地狱,大帝所稔知也。此狱纵广五百由旬,格外另设十六小狱,因近数年来,人心大坏,堕落者多,狱中已充牣无隙,罪孽重大者,不可胜数。其中有罪状称轻,并屡次用刑,稍知悔悟,能痛改前非者亦多,此等罪犯,已蒙教主开恩,准其提出度鬼亭听讲,(照顾第九回不脱前文)倘再增觉悟,亦可望他们出世投生。

                                可怪有等穷凶极恶之人,虽用重刑,他还饰非文过,死不改悔,(须要如此他若悔悟岂不是便宜了他)这等人祇好令他受尽诸狱之苦,永坐幽牢,不准投生,即投生亦打入畜牲道中了。但不知大帝今夕如可观法?」大帝曰:「吾老张之意,拟请大王派判司二人,将善恶簿带去,同吾到了各狱,亲自审讯,使他有口难以分辩,(这个方法更妙更妙)并饬狱吏,先行用重典刑,要令犯人,自陈罪状,一则使他自知己过,并非枉法,二则此书传出,方足以取信世人。」(一举两得)大王曰:「妙极矣,即便照此办理。但吾王尚有四言谕文一篇,拟即录出,就请厥一师弟带回坛中,刊出劝世,还乞大帝少坐片刻,即可脱稿矣。」大帝曰:「甚善。」大王乃手拈彩毫,写出题目来。

                                ◎三殿宋帝王谕奉祖先文:

                                「人生斯世,受气于亲,血统一脉,传自先人。追溯高曾,以迄考妣,蛰蛰绳绳,绵绵葛藟。燕翼贻谋,子孙蒙庥,簪缨阀阅,世德作求。

                                【推原人,身之所来,乃传自先祖。当孝敬,为子孙者,礼当如是。】

                                所以先王,修其祖庙,序穆序昭,春秋致孝。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敬礼弗违。惟兹臣庶,敢缺礼数,触目警心,春霜秋露。崇奉木主,不愆不忘,牺牲酒醴,荐以馨香。先代灵爽,不隔泉壤,子孙敬诚,来格来享,譬之流水,有泉有源;譬之树木,有干有根。倘无先祖,焉得父母。既传双亲,我身始有。哀哉双亲,生我之身,劬劳养育,费尽苦辛。在生缺孝,有亏子道,抱恨终天,恩无由报。一饭一羹,略尽子情,冀邀灵贶,默鉴愚诚,生辰忌日,凄惨哀戚,回想音容,增其怵惕。伏腊岁时,弥切哀思,忾闻僾见,寤寐通之。仁人孝子,原应如此,追远敬宗,古今一理。奉其祭祀,继续宗祧,子孙繁衍,门第祟高。

                                【缠绵悱恻,动我哀思,这般做去,定能生为人敬,死受鬼钦。】

                                胡今之人,数典忘祖,不念先人,忽略轻侮。逢节逢年,歌舞蹁跹,祖先祭祖,心中漠然。偶或酬应,不诚不敬,视同虚诬,全无至性。何不抚衷,祖德宗功,贻留世泽,福及尔躬。如此愦愦,空生天地,忘却宗亲,不如畜类。尔祖有灵,痛恨幽冥,若敖鬼馁,后代凋零。死堕地狱,雷轰诛戮,不孝之愆,罪无从赎,告今降文。训世谆谆,所望大众,念昔先人。

                                【报本之孝,良心丧尽,安得云人?稍有良心者,闻此定然下泪深情难已。】

                                大王将文录毕,呈与大帝,大帝捧读一周,赞曰:「大王此文,至性至情,溢于言表,使蔑礼忘祖之辈,得见斯文,定然感悟。(效必神速)厥一师弟,好好带回坛中,慎勿遗忘也。」大帝言罢,就要告辞起身观狱,大王立命两判司,先行传知各狱官,认真审讯,务令犯人自陈罪状招供,不准隐讳,倘不听命者,加倍用刑。二判司奉命去讫,大帝与厥一始离席告退,大王送至阶下,拱手而别,厥一随大帝出了宫门,仍骑上马,直向黑绳大地狱而来,这黑绳大地狱,亦是砖石堆砌为城,极为坚固,二人到了城门下马,各大小狱官,俱出来迎接,极表恭敬。

                                大帝曰:「不必拘礼,吾要领厥一观狱去也。」命狱宫上前引导,到了狱门外,厥一引首向狱里一看,只见有许多犯人,充满狱中,都用黑索捆住,毫不放松。(岂肯轻饶)每十人拴成一串,有两鬼使役牵曳之,众鬼役见大帝到来,各各叩首行礼毕,即忙将犯人拖出狱场,绑在十字桩上,另用黑绳套在颈上,两鬼役用大力一缚,只听得犯人大叫一声,喉即梗塞,不能言语,面部通红,眼珠突出,舌吐口外,涎沬直流,血亦喷涌,登时气绝。犹如阳世绞人一般,(不错)十分惨苦。厥一是初次入冥,未曾见过,不禁战栗起来。

                                大帝曰:「师弟勿惧,地府刑罚,原是如此,再延一刻,吾张就要问他的罪状也。」正说话问,那些鬼役,已将众犯一个一个处治完毕,(真个神速害怕)一霎时间,可怜狱场中死尸,堆积如山。(不知有多少人数也唉)鬼役用还魂扇一挥,孽风吹动,群尸尽起,复还原相,个个放声大哭道:「好苦人也。」厥一细细一看,其中犯人,有为文官的,有为武弁的,及普通妇女的模样,等等不一。问大帝曰:「这般犯人,如何尚还有官员在内?不分贵贱,纯用黑绳,制其死命,不识何因?望乞指示。」

                                大帝曰:「说来可叹人也,这班人在生,不忠不孝,不弟不信,无礼无义,无廉无耻,都是些不守规则范围的混帐忘八,(作恶之徒咸会于此)故死后打入此狱,用黑绳拴住,教他受些拘束,师弟不信,待吾师到纠刑台上,提他几个犯人,从头审问,叫他自供罪状,师弟便知其详。」众狱吏听说,即忙到台上伺候,请大帝升座审讯,并将罪犯一齐提跪,大帝问曰:「尔等在生犯何罪过?一个个从实招来,若有半点支唔,善恶簿在此,万难掩饰。(声威并厉)吾命鬼卒再动大刑,那就更受苦了。」祇见有几个犯人,同声哭诉道:「小人等在前清时代,都是文官,因为那年闹革命的时代,小人等见清廷大势已去,没奈何祇好随声附和,唯诺赞成,藉此求个进身之阶,保全禄位,也就胡混过了几年。(亏他说得出来)不料阳寿已满,(福享不得真可惜)厉鬼来拏,见了一二三殿大王都被斥责,(天下后世皆唾骂之)还望大帝包荒。」大帝曰:「呸!不要脸的跪过去,(骂得痛快)那几个又招来。」只见那几个犯人,又供称道:「小人等在清时,也是上级军官之职,因辛亥革命风潮大起,小人等也只好暗中鼓吹,(反唇噬主,忠字何存?真可诛杀。)厥后八月反正,推倒清廷,若论民国成立,小人等也算有功,不料身死之后,见了各位大王,都责小人等不是,除此而外,别无罪过了。」

                                大帝曰:「可恼,尔等文官武弁,食君之禄,不报君恩,到反背主求荣。反唇噬主,良心何在?面目何存?那八德中「忠」字怎讲?(正名定罪笔挟风霜)昔王彦章一匹夫耳,身为梁将,兵败被擒,不降而死,史册称之,为其能忠主也。今尔等大义不明,虽列官阶,狗彘不若,合先受黑绳绞缢之灾,此狱罪受满时,再发他狱,将来严刑酷罚,够尔等消受也。」大帝骂毕,又有几犯诉道:「罪犯在生,未曾居官祇是多不听亲母的教训,游荡江湖,久不归家,二老日日倚闾悬望,以致抑郁而死,未及亲视含殓,养老送终,至今思之,稍觉心上过下去,此外别无罪愆。」(大逆不孝,而云稍觉过不去,其心可知。)

                                大帝曰:「可恨可恼,五刑之属三千,罪莫大于不孝,尔等性情流荡,不受父母的约束,遨游在外,使尔父母赍恨以终,罪极重大,合先受黑绳拘束,此狱罪满,还要受无数典刑,慢慢试之可也。」言毕,后面有数十犯人,亦赓续诉道:「小人等在生,因为见这世道,崇尚西学,讲求开通,人人存平权、自由理想,小人等纔敢出乎范围之外,非义而动,悖礼而行,不期积恶已多,却被厉鬼将我等拴锁至此,沈于狱底,日用绳索紧紧缚住,丝毫不肯放松,真真苦楚。回想当日小人等,原不敢越礼犯分,总为受那作俑者的影响,把我等教坏了,所以纔弄到这个地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就是实在情形,还望大帝开恩。」

                                【江湖流荡客,快快发天良,莫待黑绳绞,凄凉泪湿裳。】

                                大帝曰:「自古迄今,那有不讲五伦八德的世界,尔等不加思索,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既造了罪,焉能遽然赦免,祇怕受苦,还在后头,更无穷无尽也。」大帝把这般男犯,俱已审完,还见有许多女犯,在一旁垂泪。大帝曰:「尔等因何悲泣?何不上前从实供来。」

                                那些女犯闻言,即上前哭诉道:「犯妇等因生不逢辰,闯遇这民国时代,要讲开通,说男子要讲平权,我妇女亦可讲平权。男子讲自由,我妇女亦可讲自由。因此不守阃范,不遵父母的教训,自行择配,及至适人,依然不孝翁姑,不敬丈夫,稍不惬心,便行离异,不体三从四德,尽犯七出之条,(妇女自由之滥觞如足宁不可悲)当日以为得计,不料身死之后,大受冥谴。(冥曹不讲自由不知何故)生前真真自由,今日在这狱底,日被绳索缚定,十分受窘,苦楚难捱,(焉知有了今日)望大帝察情,狱官面前,代为方便一二。」(大帝不讲自由代尔讲情怕难)

                                【盲从瞎和,不自取裁,世界之坏,每每如斯,良深浩叹,心无宗主,听人蛊惑,罪虽难逭,情亦可悯。】

                                大帝曰:「尔等妇女,在生恶孽深重,犯了天条,无宽纵理,祇要尔等自悟前非,痛加忏悔,将来地藏王大赦,将尔等引入度鬼亭中听讲,所讲的乃是列女传、女四书、女儿书、醒闺篇等书,尔等细心静听,便知本原,兼可望投生了。」

                                众鬼犯闻言,同向大帝前稽首谢恩,大帝对狱吏道:「今夕这些犯人,到也据实招供,并不隐讳,可赦免他七日受刑之苦。吾要领厥一师弟,游览各小狱去也。」当时大帝离了纠刑台,命判司上前领路,即向咸卤狱而来。

                                却说这咸卤狱,与大狱相距甚近,四人到了狱场,不见鬼卒处治犯人。旋有狱吏出来,向大帝叩头致辞曰:「本狱处治犯人,不在狱场,乃在狱池之内,池内尽是盐水,每日处治犯人,以卤水灌其头顶,由口咽入,腐其皮肉,溃及心肝,(此等惨刑真不易受)腌死之后,又煽动孽风,使还原形,请大帝与善士就狱门一观可也。」大帝颔之,到了狱门,厥一向狱中一望,只见内中有一大池塘,其中之水,颜色浑浊,腥臭难闻,男女浮沈其中,骨瘦如柴,俨若干腊,横眠倒卧,盐卤胶沾,几有寸厚,犹如腌豚蹄,腌螃蟹、鱼、虾、蛋,一般,(惨过人远矣)身体具已溃澜,哀痛声嘶,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十分苦楚,厥一看此情形,殊觉不忍,问大帝曰:「此等人在生,造何罪孽,致受此刑?」大帝曰:「提他几个上前,一讯便知。」鬼卒提出十余人,到大帝前跪定,命他从实招供,众犯云:「小人等因在生暗箭害人,使人不觉,死后冤家缠住,不肯罢休,要求冥王,就要冤冤相报,(那能饶你)冥王谓我等罪情重大,须要历尽诸狱,方准出世填偿。(到了时候自然放你你莫心焦)今在此狱,日为卤水浸淫,痛彻心肝肺腑,还望大帝哀矜。」

                                【仙佛慈悲大开方便,求离苦海者,各宜趁此时期,勿失奇缘。】

                                大帝曰:「吾老张一生,最恨阴险之人,(我亦恨之)尔等心术如此,自作自受,怨得谁来?(遇着这位菩萨,尚也不敢搭救,想出阳世也怕难的。)判官可将恶簿展开一看。」只见上注几行云:『此等犯人在生,鬼蜮居心。含沙射影,或秽语污蔑,令人湔涤不清。或好进谗言,使人有冤莫白,害人已多,罪无从赎,死后合先受咸卤刑。』(注得明白)

                                大帝看毕,大骂道:「如此罪恶,可杀可诛。孔子云:『浸润之谮,肤受之愬。』倘听言者,为其所惑,害人宁有涯涘。由尔等看来,则世间阴险暗毒之人,枉用心思耳,天律岂能逃哉?(用尽心思有何好处各自想想)师弟何必为他怜悯,将来各狱受刑,阳世报冤,其惨状更不知若何也?此狱罪情已悉,又观他狱可也。」于是四人出了狱门,仍转原路而行,经过麻缳、枷纽小地狱。

                                判司曰:「此狱罪情与黑绳大狱同,不须观了,可由此而前,一观穿肋狱可也。」这穿肋狱,与咸卤狱毗连,四人缓缓行来,不数步,即抵其门,进了狱场,第见场中遍立木桩,两桩之中,上有横木一片管住,如千秋架一般,鬼卒将犯人捆住,以铁钩钩其肋骨,悬于当中,犯人叫唤不休,血流满地,铁狗争来吸食,判官曰:「分?狱情形,亦是如此。此则穿其肋骨,彼则分剖其肩前之骨,血肉狼藉,较此尤甚。其罪恶则相同。」

                                大帝曰:「既是如此,可命狱吏往该狱提来数人,一同审讯,以免耽延时刻。」狱吏遵命去讫,少刻即到,提来的犯人,肩骨上尚在流血,(方受过刑定以如此)大帝命将架上犯人,放下数人,跪下听审,问曰:「尔两狱之犯,在生造何罪?从实供来,黑籍在此,无须隐讳。」众犯等同声诉曰:「小人在生,因为过继为人子嗣,曾受过栽培教育,完成婚姻,后因自己起心不良,携产归宗,致令过继之家,香烟断绝。(负义忘恩莫此为甚)若祖若宗,向冥司具控,被厉鬼锁拏到此,受此惨刑,除此而外,小人别无罪过。」

                                【生前得意,死后熬煎,报应之理,本然如是。】

                                大帝曰:「尔等为人之后,自当为人之子,承继宗祧,绵绵不绝,方合正理。况经受过恩惠,享有财产,竟敢负良归家,昧心若此,堕狱受苦,岂不应该。命鬼卒重重处治,切勿宽纵可也。」大帝讯毕,仍命将解来之犯,押回分?狱中。四人起身,又向刮脸狱而来也。

                                当时四人出了穿肋狱,又向刮脸狱而来,瞬至门首,狱吏迎进,到了狱场,见场中仍是竖立木桩,约有数千根,鬼卒将男女各犯,缚于桩上,不令摆动,然后用最利之铜刀铁刀,向面上刮,如屠者刮皮状,鲜血直流,犯人呼痛不已。(这才叫痛已是迟了)厥一望之,为之伸舌。(你们世人怕否?)大帝曰:「将他放下几个,吾侯问他一问。」那鬼卒即放下十余人,跪在地下。

                                【谠言正论,为人后者,盍复之。】

                                大帝问曰:「尔等男女,在生造了何罪?致今日受这刮脸之灾。」众鬼犯挥泪答曰:「我等在生,因为不识『廉耻』二字,男不忠良,女不贞淑,奸盗邪淫,无所不至;(宁不羞死亏尔说出)身死之俊,拏到阴司,冥王责我等脸皮太厚,(故要刮之使薄)罚入此狱。日令厉鬼以刀刮面,疼痛难忍,刮来刮去,脸骨将要刮尽。(刮尽才好恐刮之不尽还要再生根也)厉鬼还不相饶,实实伤惨,望乞大帝慈悲,代为讲情。」(令他自吐真情妙妙)

                                大帝曰:「人无廉耻,百事可为,天下的人,任他性情凶恶,都好化导,独有无廉耻的,把他没法。尔等无耻,冥王且为束手,(的是如此)吾侯难以为尔讲情,不如老着脸皮(足他惯技)尽厉鬼一直刮去罢了。」(说来有趣,令人好笑)大帝说完,不禁失声大笑。(老仙批到此间,也容不住发笑,将来读此者,定然要笑,我告世人慎勿笑人,而再为人所笑也,哈哈。)

                                厥一与两判,亦为解颐,笑犹未已。又见有几十个犯人,向大帝哀哀求情,(真真无耻)大帝一看,不觉又笑道:「尔等脸皮,如何这般厚法,想是鬼卒未曾刮过,要求吾老张,命他们刮一刮吗?」(以嘲语作断语真真有趣)众鬼犯同声哭道:「我等犯人,系从二殿之铜斗狱新解到的,(哦)因为在那狱中,被铜斗脸皮烙得寸厚,(难怪)至今肿痛不消,(还怕作痒)今到此狱,又要刮脸,岂不是痛上加痛,小人等如何受得。(不如刮尽,免他日再受揶揄,是越发痛苦的。)所以恳求大帝垂怜。」

                                大帝定睛一看,这般人乃是假传邪教,无耻忘八之徒,因说道:「尔等既受过铜斗炮烙,应该愧悔,革面洗心,怎么到了今日,仍是这般厚颜,真真可鄙。据吾侯想来,不如请鬼卒替你们脸上多刮一刮,刮薄后,便知道羞耻了。」(我老仙也是如此说的)众鬼卒听罢,不禁哄堂起来,(任人訾笑他总不知羞耻为之奈何)说道:「大帝的判词,真真有趣矣。」判司曰:「此狱之情,已尽悉矣,请大帝又往他狱一观。」

                                于是四人又起身出狱门矣,接连刮脸狱者,乃是刮脂狱,四人进了狱场,但见场中栽的桩木,比穿肋刮脸二狱还多,众鬼卒早将犯人绑缚桩上,丝毫不动,只是还未用刑。厥一周围一看,见这场中各犯,人类颇形复杂,与他狱不同,以问狱吏?狱吏曰:「本狱之犯,乃是贪官、污吏、衙役、皂隶、土豪、劣绅、奸商、滑贾、盗贼、兵丁,以及大斗小秤,市井贪利之徒者,此辈人先令他在此狱中受苦,到受满日,然后再发往铲皮、吸血二狱,三狱罪受满,又押解四殿,刑罚如何?则不知也。」

                                【此辈生时作威作福,刮人脂膏血肉,致众人重足侧目,反疑果报为虚,冥司治以三种,非刑还。】

                                厥一曰:「铲皮、吸血二狱,刑罚若何?请道其详。」狱吏曰:「铲皮狱系将此辈犯人按倒地上,两鬼踏其头足,不使动摇,一鬼以利铲削其皮,皮尽至肉而止,犯人叫苦连天,血流满地,铲下之皮掷与铜蛇铁狗食之。此狱中官员居多,为其当日刮民之地皮,故以此报之也。至吸血狱处治犯人,不在狱场,乃在狱内。其法用蛭虫百万,放人狱中,令其吸食犯人之血,满身红肿,痛痒难挨,各类人皆有之,以报其吸人脑髓,吃人血汗之钱故也。狱虽分三,而罪则一。观此一狱,可以概其二也。」(三狱共治一罪此狱者情节必重)

                                【其报应真快人心,这般贪官、污史、士豪,受诸刑时,其子若孙可曾知道否?代替一二否?】

                                狱吏又曰:「本狱之犯,诚复杂矣。如居宫者,刻薄于民,刮尽脂膏。吏胥狐假虎威,敲骨打髓。豪绅假公济私,鱼肉乡民。商贾盘剥重利,算尽锱铢。盗贼抢劫为生,兵丁骚扰掳掠。至市井之徒,大斗小秤,欺负乡民,种种不法,(一言难尽)故不能不以严刑对待之。」正言话间,忽听场中大喊大叫,(吓我一跳)厥一抬头一看,见那些鬼卒,气汹汹的,向犯人迎胸一刀,随剖至腹,(凶恶可怕)犯人叫了一声,鲜血直喷,两鬼将胸拨开,露出肠油,一鬼用刀,使力刮削。厥一吓得魂下附体,(这样飞刑谁人不怕)对大帝曰:「真真怕煞人也。」大帝曰:「师弟尔只见鬼卒刮他之油,尔可知他在生刮人之油乎?何惧之有?」厥一素性胆小,终觉立脚不住。乃请于大帝曰:「弟子已尽知此辈人之罪状,亦不劳大帝之审讯矣。」大帝允之,于是四人即出了狱门,又探望他狱也。

                                【厥一此论,大益人心。】

                                厥一随大帝两判,出了狱门,望前行走,想起穿胸破肚的情况,心犹突突跳动,(惊魂不定)谓大帝曰:「冥法如此严厉,而世人偏不信,毫不畏惧,反无所不至,无所不为,诚所不解。」(我亦不解)大帝曰:「世俗有言,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等他知得畏惧,侮之晚矣!」(我望世人急早回头)

                                正言话问,又到了一狱门首,抬头一望,匾额乃是「钳挤心肝小地狱」,狱吏已在门外拱候,相与入了狱场,只见场中有无数犯人,男女不一,众鬼卒用铁钳夹住犯人之胸背,几乎把心肝肺腑夹烂,犯人声声叫痛,哀恳告饶,鬼卒毫不放松。(看来可悯可怕)大帝曰:「可将他们饶了,令他们向我招供,在生犯何罪过?如有一字不隐讳者,赦免他七日七夜受刑之苦。」鬼卒听说,即将犯人释放,说道:「你们的好造化,快上前向大帝招供去。」众犯闻言:心中欢喜,男左女右,一齐跪下。

                                先是左边男犯供称道:「小人等在生,只为心地窄狭,局量扁浅,见人有喜庆才能,存嫉妒心。见人有失败死亡,存喜幸心。因存此心,遂堕此狱。」右边有几个犯妇亦供道:「犯妇因在生,丈夫纳妾,或生子女,始怀嫉妒之心,继存残害之念,因存此心,遂遭冥罚。」(此两等人居心不良)

                                后面又有数犯供道:「小人等在生,因习堪舆,妄谈风水,阻人殡葬,致彼尸骸久停,(此等堪舆罪该万死)遂罹狱刑。」又一人供曰:「小人因选择吉穴,掘见棺材,不肯停止,移尸他处,致遭暴露。(为图吉穴,抛他尸骸,葬自家亲骨,纵有此地埋,恐无此天理。)缘此错误,遂堕狱坑。」

                                【存心嫉妒,即遭钳挤,世人居心,何苦乃尔。】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生,因垦荒邱,掘土见冢,不为垒土反平冢为田,致伤骨殖,(无慈悲心)遂遭冥谴。」又一人供曰:「小人因在生粗心大意,疏于祭扫,致遗失宗亲坟茔,(无孝敬心)遂有今日。」

                                大帝曰:「据尔一人所供,已犯不孝之罪,其孽尤重,其余诸人,俱是嫉妒存心,见小失大,天良不存,故冥罚以铁钳挤尔等之心肝,为尔等之心肝太狭小也。冥司用刑,因人而施,吁,可畏哉!今既供称不讳,亦准免尔七日之飞刑,狱吏听明否?」答曰:「小吏懔遵就是。」众犯人向大帝稽首谢恩。

                                大帝曰:「此狱情形,大略如此,不必留连,又往他狱可也。」四人出了狱门,行行又到挖眼狱,狱吏迎入,直抵狱场,场内尽栽立七八尺高的短木竿,只见鬼卒将犯人绑于木竿之上,一鬼用尖刀,向犯人眼眶内周围一转,犯人叫哭,泪与血直涌如泉,鬼卒将眼珠一双取出来,红通通的,掷于地,饿犬饥鹰,争来吞啄,亦有啮定牙根,肆其利爪,直以手探出之者,鬼手上尽是鲜血。厥一望之不忍,请大帝饬令鬼卒住手,略审讯几个罢了。大帝道:「师弟太慈心了,此等人在生,挖人眼睛,他不怕瞎,目中无人,藐视一切,所作所为,全无天理良心,师弟还哀矜他吗?若不信,吾师审问他几个,师弟便知。」

                                【挖眼之法就是这样,怕与不怕,大家看在心里。】

                                鬼卒闻言,即将犯人解了绳索,一个个牵到大帝面前跪下,如牵瞎子一般,东倒西歪,参差不齐,(倒也可观)大帝望之,又恼又笑,骂道:「你这群瞎子,在生有何过恶?好好招来,请游生回坛,到阳世替你们传播传播,如有半字隐讳,不惟挖眼,还要诛心。」骂毕,犯人个个战憟,有几个从实招供道:「小人等为因在生,不敬字纸,目无尊长,邪睨妇女,窥探闺阁,(有眼无珠)致受斯刑。」又有数犯供曰:「小人等在生,为因好唆兴讼,写作匿名揭帖,退婚字据,捏造契议书札,收回钱债券据,不注不掣,套描花押图记,添改帐目,(真是昧绝良心)遗害后人等事,到了阴司,打入此狱,日日挖眼受苦,(也是正大报酬)。恳请大帝原情施恩。」

                                【这般人,来生定是瞽目无疑。】

                                大帝曰:「尔等在生,总是把两目生坏,(目却不生坏却是将他用坏了)不识美恶高低,妄行窥伺,违了圣人非礼勿视之宗旨。况兼识得几个字,便妄作妄为,在阳世时应先将尔等眸子抉去,方快人意。今日挖眼,已觉迟了,吾侯焉能为尔等讲情。但各各俱吐实不讳,尚不欺心,亦准宽免三日酷罚,令狱吏记下,吾侯等要游他狱去也。」

                                大帝厥一等四人,出了挖眼狱,向右而行,经过铲皮狱,看看就到刖足狱,未数步,已至其门,狱吏早已迎候于门,极其恭敬,引导入场,场中尽摆的是大刀阔斧,木砧垫塾,与二殿之斩截狱相似,厥一曾已知悉,因问狱吏:「设此又作何用?」狱吏曰:「用以刖足。」厥一曰:「此狱中犯人,谅无孙膑、卞和,何为亦受刖足之灾?」(他二人虽是刖足之祖却不与狱囚同类)狱吏曰:「非善士所及知也。」话犹未已,只见鬼卒由狱中连拖出许多犯人,将他一个个都按倒在地,一鬼以脚踏其头,一鬼以脚踏其腰,一鬼捉其足,支在木砧之上,旁一鬼拏起大刀一把,一刀砍下,断其一足,又一刀断其两足。犯人连叫数声,鲜血流溢。有斩其胫骨者,有断至膝?者。耳边只听见砍得铮铮之声,一霎时间,刖了无数犯人,将足堆起,如积薪状,厥一看此情形,为之股憟。

                                【人生两足以载身躯,不由正道刖而去之,尚少一番孽障。】

                                大帝传令曰:「且暂停刑,将那未经刖过的提几个来,问他一问,如不隐讳,准免七日刖足之苦。」鬼卒听说,即提数十犯人,跪在大帝面前,有数十人先道:「小人等在生,并无别过,只因充当兵役,临阵还缩,携带军装而逃,深乖服从之义。」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阳世,身为奴仆,因存心不善,偷盗主翁家财,远走他域,有负数年豢养之恩。」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生,充当伙计,因种种作弊,干没已多,遂广积金钱,又到他处置产营业,致东家亏累,生意折本,有愧于心。」

                                又有二人供曰:「小人在生,因犯罪越狱,坑害管狱官吏。」一人曰:「小人因军流逃遁,致累本营官长,革职参官,心中抱歉。」又一人供道:「小人等因管押,求人具保,后乘机逃脱,致亲属友人,多方带累,殊觉汗颜。」(各犯自吐真情,离奇诡怪,一狱之中,罪囚如此其多,真真可叹。)男犯大略供毕,后面还有数十名妇女,不言不语,欲吐欲茹。

                                【足之为罪,诚非一端画工,画鬼难穷其相。】

                                大帝曰:「何不上前招供,否则令鬼卒拖去刖足,尔纔肯招吗?」数女犯含泪供道:「犯妇等在生,都蒙夫子恩爱,因为嫌他贫贱,或貌陋忠实,遂藐视于他,在外另觅情人,苟合私奔,卒为拐诱远方,有违良人,(从此看来司马相如妻定然在此狱内)至今追悔不及。」

                                【足耶?心耶?各人细细辨之,快快改良。】

                                大帝曰:「尔等男女在生,造诸罪孽,不怪别的,总为尔那两只脚生坏了,动辄想跑,在阳世就应将他砍了,免有今日。今到阴司,始施刖足之刑,未免迟矣。」(嘲谳得妙)众犯齐声答曰:「与足无干,还是小人等良心不好。」(归咎良心,真是实话,奈世间无人了悟,诸犯了悟,而仍蹈之良可慨也。)大帝曰:「尔等今日悟悔了吗,既据实供,又知悔悟,应格外施恩,准免半月受刑之苦。」各犯齐一谢恩毕,大帝乃起身出了狱门,又命判司领路,往未游之狱观之可了。

                                【此等罪囚,在生行为,定是倒行逆施。】

                                大帝出了狱门,于路上问判司曰:「未观者尚有几狱?」判司对曰:「前去即是拔手足甲小地狱,其法以利刀尖钳拔犯人之手足指甲,令他呼痛彻骨。又有击膝小地狱,系以铁锤敲其膝骨,令犯人疼痛不堪。此二狱之犯,即由刖足狱中押来者也,狱异而罪同,不必观了。还有倒吊小地狱,系以绳系足指,累日倒悬,令犯人口干舌燥,力尽声嘶,还不放他,系由黑绳大地狱押来,罪恶同等,亦无须观。独有蛆蛙小地狱,及?心狱,罪亦相同,帝观蛆蛙狱可也。」

                                大帝听罢,即命引至蛆蛙狱一观,以了今夕之游狱,话犹未了,已到狱门,狱吏迎入,到了场中,大帝上了纠刑台,命厥一与判司亲到狱门首一望,只见狱中黑暗已极,深不见底,厥一即取出明珠一照,纔看见内中有无数犯人,男女俱全,狱中尽是臭蛆乱钻,虾蟆青蛙乱跳,又还有许多蛇蝎蚣娱,向犯人口鼻耳目身上乱咬,吸食人血,犯人挥之不去,在地下乱滚,痛哭号啕,情形十分凄惨。

                                【这般刑罚,良可畏矣。而世人不知行善邀福,而偏向蜈蚣蛇蝎毒处去,真令人不解。】

                                厥一曰:「彼亦人也,受罪若此,何以人为?不如提他几个,请大帝一问,看他在生造何罪孽?招供出来,回坛好以劝人。」狱吏闻厥一之言,即提出数十犯人,径到纠刑台下,一齐跌跪,厥一将狱中情形,对大帝述了一遍。

                                大帝曰:「尔等快快招来,勿得隐讳,违者重责。」众犯垂泪答曰:「小人等自一殿至此,已受了无边之苦,那料地府严刑,一狱胜过一狱,今小人等由咸卤狱中解来者也。」大帝定睛一望,果有数人,似曾见过,又有数人,身躯已被蛆蛙钻烂者,却不相识,因说道:「无妨从实细细供认,将尔等恶孽传出世间,化转多人,尔等还有好处,吾侯亦格外有恩,快快招来。」

                                【十殿联云,死后怕为双角兽,生前莫作两头蛇。】

                                只见有数犯供道:「小人等在生,因居心阴毒,暗箭害人,口中有蜜,腹里藏刀,或唆人之争讼,或破人之婚姻,或离间人之骨肉,使人父子兄弟夫妇不和,或播弄是非,使人亲戚朋友不睦。所有行反间,进谗言,尤小人等之长技。当时以为快心,不料到了阴司,受尽严刑酷罚,诚人间所未有,长夜漫漫,实在难过,(尔又可知被尔害者之难过否)还望大帝施恩。」

                                【吾以批此狱狱囚,而续其后日,今知蝎螫咸腌苦,暗箭伤人罪,更加。】

                                大帝曰:「据尔等所供,真是蛇蝎居心,律难赦宥,故教尔等又受这蛆蛙之苦,法诚当也。但如今世道,自官帝以及普通士庶,如尔等居心者,正复不少,将来这狱中,那能容纳得下,可叹人也。今晚尔等既肯实供,也准免七日夜之苦,因尔等情节太重,格外难以施恩,非吾侯之不仁也。」

                                言毕,众犯一一感谢。大帝问判司曰:「?心狱情若何?尔试言之。」判司曰:「此狱犯人罪受满时,即发往?心狱,其法令厉鬼手持钢刀,将犯人之胸膛破开,取出心肝视之,无非看看他的心肝,如何这般狠毒?又看他可能改换一二,如斯而已。」

                                【蛆蛙罪满,又复?心,阴毒之徒,真难得见天日,我代寒心。】

                                大帝曰:「既是这样,不必观了,免得厥一师弟,又要害怕。时辰不待,吾侯要回坛了。」于是大帝与厥一出了狱门,令二判司各自回去,大帝骑上乌骓,厥一骑上神马,瞬息之间,即到坛中,镫光荧荧,诸生围炉肃候。唤起厥一,大帝、柳仙各回宫讫,又商量明夕续游四殿之事,欲知其详,须看下回分解:

                                总评

                                ⊙宋帝王奉祖先文一篇,缠绵悱恻,字字金针,世间为子孙者,各宜佩服书绅。

                                ⊙大帝临狱谳囚,词严义正,令犯人自吐真情,自陈罪状,不惟使狱中之鬼犯胆裂,并可使世上之恶人寒心,较之狱吏传言,尤生效力。

                                ⊙冥司设狱,因人治罪,因罪定名,极恶之徒,层层递解,无有了期。

                                ⊙此回文字,前后关锁,层层相因,且能一气流行,与前数回,又自不同。其笔法变换,神出鬼没,真非凡手所能。

                                洞冥记卷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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