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回忆我的小偷儿生涯 -- 纳米小洞儿

农村里家家都要养几只鸡，这几只鸡就是家里的银行，鸡蛋换来针头儿线脑儿、孩子们的铅笔、过日子用的火柴煤油，过去男女定亲要各自到对方家里见见家里人,顺便视察一下对方家里的经济状况，院子大不大，还有就是是否养了鸡，猪啊等等，如果对对方的长相或者其他方面不是很满意，媒人往往会说：“人家养了一院子的鸡，平时根本就不愁零花钱。”往往就真奏效了。看,就因为这些个小东西,好多姻缘就被挽救了，当然也不是养了鸡就能保证婚约半路不夭折的。没养鸡就表示这家人过日子不会计划，俗话儿就是：“不是过日子的人家。”

鸡从哪里来呢？费话！当然是用鸡蛋孵出来。孵小鸡是个技术活儿，除了你家的鸡蛋必须是和公鸡春风一度过的母鸡下的外，还要找到要“抱窝”的母鸡，经常是邻里大妈大婶几个人把鸡蛋凑在一起，赶上谁家有母鸡表现出做娘的迫切需要，为它用草篓布置个产房，让它完成生儿育女的使命。这里有几个问题，一是公鸡很难找，不下蛋的公鸡身上有几两肉的时候就被母亲们给嗷嗷待哺的孩子们打了牙祭，导致鸡的公母比例严重失调，大部分母鸡终其一生都是“深宫怨鸡”，就象台湾的吕秀莲，和吕秀莲不同的是这些“深宫怨鸡”不会隔三差五发臆症，还是会规规矩矩的照常下蛋。还得把母鸡的“预产期”安排在夏天，保证在寒冷的冬天到来前小鸡们身上已经长出了满身的毛，不然小鸡们肯定就冻死了。小鸡的孵化率也是个问题，一般地说，十有七八的鸡蛋最后孵出了小鸡就不错了，那两三成的鸡蛋就臭了，浪费了。模模糊糊地记得农村还专门有卖这种孵臭了的鸡蛋的。哦，还有啊，母鸡要想当娘的时候就拒绝继续下蛋了，整日咯咯叫，毛都扎开，主人要是不想让它孵窝还想让它尽快摆脱这种情绪恢复下蛋怎么办呢？有办法，用碎麦壳揉在它的翅膀下让它特别痒，痒上一阵子再把他按进水里憋憋它。看看鸡为做母亲受的这个罪啊！河里有动物保护组织的不要告老纳米，那时咱是实在没有意识到这是虐待动物。

所以，以上种种就导致了一个行业的出现，那就是“孵鸡”，自己有意识的养公鸡攒鸡蛋孵出小鸡在周围村子卖，我的小偷儿生涯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先说说这个卖鸡的设备，铁丝编成四四方方的笼子，笼子的缝隙正好可以容纳小孩子小手出入无阻，我到今天还奇怪为什么这些卖小鸡的不把笼子做的再密一些。笼子底铺一层报纸用薄木板顶住，一只只小鸡就放在这个笼子里，若干个鸡笼子叠起来放在自行车后坐上，卖的时候从上面的第一层开始卖，下面他照看不到的鸡笼里面的小鸡就成了我们的目标。

卖鸡的一进村，我们这群孩子总是最早知道的，经常就听到：“小五儿，卖鸡的来了。”喊声里就透着激动啊。小五的回答往往很简单，就两个字，“走啊！”就是走，咱去偷小鸡的意思。卖鸡的这个时候已经被奶奶大妈婶婶们围住做生意了，小孩子们正好从大人们腿之间钻进去，脑袋刚好顶在最底下的鸡笼，现在最关键的时刻就来到了。

首先，小伙伴们一定要一起行动，人少了绝对不行，必须给卖小鸡的留下一个众小孩儿蜂拥而上的感觉，其中有的装出要打架开始口角，借口很多就是你挤了我了我踩着你了，反正随便找，做样子演戏。我们这些真下手的开始把小手贴在笼子边上慢慢把那层报纸扣破，注意不是扣低部，那里有一个薄木板，所以我们得翘起脚来，不然够不到，小鸡的嘤嘤叫声，鸡爪爪踩在木板上的噗噗声，周围大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正好淹没了我们扣报纸的声音。扣破了，好，小手伸进去，抓住一只，这个时候小鸡是叫的，但是，卖鸡人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个叫声是来自被我们偷走的小鸡，因为大人们选小鸡一样要拿在手里，所有的小鸡都在叫。要诀是绝不要再想着拿第二个，抓住一只赶快撤退，撤退前另一个小孩再钻进来，彼此连续不断的交换位置直到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只小鸡，该撤退了，往往是一个孩子叫：“河里有走大船了，我们去追船！”，“走喽，走喽，追船喽！”很快一个个的小孩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各家的门口，每家的炕上都出现了一只呆呆的小鸡。

这时所有的小鸡都是黑色或黄色，绝对没有别的颜色，第一件事是给小鸡做标记，以区别于父母买来的和邻居同样买来的或偷来的小鸡。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个偷来的小鸡就完全属于自己了，甚至计划好了将来自己可以独享这只鸡下的蛋，尽管小鸡能长到下蛋那么大的可能微乎其微，一是很多被人不注意走路的时候踩死了，二是如果这个小鸡不幸是一只公鸡，那么妈妈肯定在某个节日或亲戚来时最早考虑把他变成一个可以端上桌的菜了。我还记得我曾经为了保护我偷来的一只公鸡而被要杀这只鸡的妈妈揍了一顿。小鸡如果不幸死了我们也很伤心，好在卖小鸡的下次会来，小伙伴们知道谁的小鸡死了，那么下次偷小鸡时他就会被让到第一个站在鸡笼的前面。

农村孩子上学的第一天除了让老师知道自己的学名以外，还要彼此揭发各自干过的坏事，这是好多童年伙伴翻脸绝交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把各自知道的象偷西瓜，捅马蜂窝，偷军属奶奶家院里的枣，砸学校的玻璃等等全部告诉老师。现在回想起来，这实在是对孩子们纯洁心灵的一次摧残。出国前最后一次回家乡看望我的启蒙老师，老师还记得我上学时的模样，说揭发我的人是最多的，因为我总记不起都有谁和我在一起偷小鸡，但是别人偷小鸡时总说和我在一起。我们师徒二人笑的一塌糊涂。上了小学，我的偷小鸡生涯就结束了。老五兄写给鸡做手术，让我想起了自己童年这段糗事，帖在河里，盼博诸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