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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一至结束) -- 方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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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二十)

                                    最近颇无写赵敏和张无忌小儿女心绪的情调。上周大花钱,发泄了一通;出海回来晕地晕了好久。而现在刚刚开始有些思绪呢。

                                    在网上找找,天涯论坛的仗剑天涯里,挺赵敏和挺周芷若的,是互不相让,如临大敌,唇枪舌剑,捉对厮杀。确实,在金庸的小说里,这对是难得的水火不相容之势。挺一个必然要仇视另一个,只是因为这段解不开的擒狮盗剑之谜。

                                    而赵敏之后的这番弃父兄抛国家,可谓惨烈,这番比起舍身救无忌于恶名,更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自此张无忌也开始一心一意的对待敏敏而不是动不动就猜疑过去的血案是她所为,可惜这个代价,总是大的过头了点。

                                    这番血拼后,张无忌才开始正面事情的真相,抛开猜疑,抛开怕被赵敏的花言巧语蛊惑的担忧,来问清楚在这个为了自己几次出生入死的女子的眼中,一切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赵敏等待的时机到来了,换了人是否会强调自己的清白,重申张无忌在大都中看到的彩车所扮故事的真实性呢?赵敏这样做了吗?没有。这又是为什么呢?

                                    赵敏的聪明和善良,已经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鹿杖客这一掌偷袭,适逢张无忌正以全力带动十八名番僧联手合力的内劲,后背藩篱尽撤,失了护体真气,玄冥寒毒侵入,受伤着实不轻。他盘膝而坐,以九阳真气在体内转了三转,呕出两口瘀血,才稍去胸口闭塞之气,睁开眼来,只见赵敏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张无忌柔声道:“赵姑娘,这可苦了你啦。”赵敏道:“这当儿你还是叫我‘赵姑娘’么?我不是朝廷的人了,也不是郡主了,你……你心里,还当我是个小妖女么?”

                                    [看到爱人受伤,赵敏无法相助,除了担忧还能有什么法子?只是张无忌的那声:“可苦了你啦”实在是让赵敏心头一酸。过去张无忌何曾把她和其他三女同样体谅过?而此刻,这声关怀,在她听来,定然是肺腑为之一热。]

                                    张无忌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得据实告我。我表妹殷离脸上的剑伤,到底是不是你割的?”赵敏道:“不是!”张无忌道:“那么是谁下的毒手?”赵敏道:“我不能跟你说。只要你见到谢大侠,他自会跟你说知详情。”张无忌奇道:“我义父知道详情?”赵敏道:“你内伤未愈,多问徒乱心意。我只跟你说,倘若你查明实据,殷姑娘确是为我所害,不用你下手,我立时在你面前自刎谢罪。”

                                    [张大侠此刻方开口问及真相,而赵敏的回答是不要现在知道。赵敏不想洗清冤屈吗?却说要张无忌见到谢逊之后亲自问。这番扑朔迷离,只有一个目的——你内伤未愈。赵敏是出于保护张无忌的目的。试想,张无忌重伤在身,要长时间的运息调养,若是知道了真相,定然暴怒,对人事是非冷彻心肺,怎么能好好养伤?是以她只是以自杀来赌咒,重申自己的清白。]

                                      张无忌听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不信,沉吟半晌,道:“多半是波斯明教那艘船上暗中伏有高手,施展邪法,半夜里将咱们一起迷倒,害了我表妹,盗去了倚天剑和屠龙刀。救出义父之后,可须得到波斯走一遭,去向小昭问个明白。”

                                    [张无忌真的不愿意疑及周芷若,这不仅仅是因为周芷若伪装的好,而是因为他内心存有对人生的良好希望,不觉得性本恶,何况周一向以受辱者受欺者的花朵儿般的人物出现,他自然是不觉得她有什么恶毒,除了哭闹上吊,一切都挺好的。]

                                      赵敏抿嘴一笑,说道:“你巴不得想见小昭,便杜撰些缘由出来。我劝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早些养好了伤,咱们快去少林寺是正经。”张无忌奇道:“去少林寺干么?”赵敏道:“救谢大侠啊。”张无忌更是奇怪,问道:“我义父在少林寺么?怎么会在少林寺?”赵敏道:“这中间的原委曲折,我也不知。但谢大侠身在少林寺内,却是千真万确。我跟你说,我手下有一死士,在少林寺出家,是他舍了一条性命,带来的讯息。”

                                    [赵敏倒是很清楚无忌少爷的花花肠子,仍然是劝他养好伤。张无忌不相信谢逊在少林,赵敏却也不跟他细讲,这个不知道,自然也多半是推辞了,所以及时转移话题,“千真万确”。然后又开始讲她手下的死士,舍了性命带来讯息。这样的曲折,张无忌内心纯良定然不会放过。]

                                    张无忌问道:“为甚么舍了一条性命?”赵敏道:“我那部属为了向我证明,设法剪下了谢大侠的一束黄发。可是少林寺监守谢大侠十分严密,我那部属取了头发后出寺,终于给发觉了,身中两掌,挣扎着将头发送到我手里,不久便死了。”

                                      张无忌道:“嘿!好厉害!”这“好厉害”三字,也不知是赞赵敏的手段,还是说局势的险恶。他心中烦恼,牵动内息,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少林监测森严,人能够接近已属不易,这当头可以劝说些老前辈或者是想办法从他那里讨来一束黄发的人,当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个部属自然是卧底少林许久,没有想到,献身托命的事业,就在这束头发上。都没有性命了还要送发于赵敏,自然是十分忠诚。在此我想到,赵敏的部下,倒是大半十分忠诚。除了鹿杖客逼迫下有所脱离她的魅力光环,范遥归于张无忌麾下,其他的是忠心不改,断臂忍毒者有之,送命的也不乏人在。]

                                      赵敏急道:“早知你伤得如此要紧,又是这等沉不住气,我便不跟你说了。”张无忌坐下地来,靠在山石之上,待要宁神静息,但关心则乱,总是无法镇定,说道:“少林神僧空见,是被我义父以七伤拳打死的。少林僧俗上下,二十余年来誓报此仇,何况那成昆便在少林寺出家。我义父落入了他们手中,哪里还有命在?”赵敏道:“你不用着急,有一件东西却救得谢大侠的性命。”张无忌忙问:“甚么东西?”赵敏道:“屠龙宝刀。”张无忌一转念间,便即明白,屠龙刀号称“武林至尊”,少林派数百年来领袖武林,对这把宝刀自是欲得之而甘心,他们为了得刀,必不肯轻易加害谢逊,只是对他大加折辱,定然难免。

                                    [张无忌的善良。不枉赵敏这样费尽心机的保护他免受人世真相的伤害。此时倘若赵敏道出原先真相的险恶,张无忌定然神色大变内心错乱。此刻关心则乱,看清局势的是赵敏,她点出刀为谢逊保命的前提,自然是关心张无忌,安慰他。]

                                    赵敏又道:“我想救谢大侠之事,还是你我二人暗中下手的为是。明教英雄虽众,但如大举进袭少林,双方损折必多。少林派倘若眼见抵挡不住明教进攻,其势已留不住谢大侠,说不定便出下策,下手将他害了。”

                                    [赵敏的想法倒是稳妥。但是你我二人,自然是把范围划的小而又小,她的出其不意的兵法里面,不想引起武林争端混乱,使谢逊受难,自然还是有想和张无忌共赴拯救之途,同担当齐用力之意,这番下来,她自然是张无忌的恩人和同盟军,不仅恶名得以洗脱,两人也更加彼此离不开了。她的愿望是好的,算盘也是精的。或者很多男子会惧怕这种什么都尽握掌中的女子吧。]

                                      张无忌听她想得周到,心下感激,道:“敏妹,你说得是。”赵敏第一次听他叫自己为“敏妹”,心中说不出的甜蜜,但一转念间,想到父母之恩,兄妹之情,从此尽付东流,又不禁神伤。张无忌猜到她的心意,却也无从劝慰,只是想:“她此生已然托付于我,我不知如何方能报答她的深情厚意?芷若和我有婚姻之约,我却又如何能够相负?唉!眼前之事,终是设法救出义父要紧,这等儿女之情,且自放在一旁。”勉力站起,说道:“咱们走罢!”

                                    [张无忌的改口,算是把赵敏放到了原先周芷若的位置上。而猜到郡主心情,担当起她托付终身的责任,对张无忌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担子。在他看来忠孝仁义何等重要,既要报恩又要不负周芷若,此种担当,他前所未思考过。故此刻只能驭重若轻,先放在一边。]

                                    赵敏见他脸色灰白,知他受伤着实不轻,秀眉微蹙,沉吟道:“我爹爹爱我怜我,倒是不妨,就只怕哥哥不肯相饶。不出两个时辰,只要哥哥能设法暂时离开父亲,又会派人来捉拿咱俩回去。”张无忌点了点头,眼见王保保行事果决,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料来不肯如此轻易罢手,目下两人都身受重伤,倘若西去少林,实是步步荆棘,一时徬徨无策。

                                    [赵敏料定父兄性格,极其准确。张无忌也发现他这位大舅子实在是不好惹。此人元史颇有英明,是元代末帝的擎国上将,感兴趣的人可以自行查找。]

                                    赵敏道:“咱们急须离开此处险地,到了山下,再定行止。”张无忌点了点头,蹒跚着去牵过坐骑,待要上马,只感胸口一阵剧痛,竟然跨不上去。赵敏右臂用力,咬着牙一推,将他送上了马背,但这么一用力,胸口被匕首刺伤的伤口又流出不少鲜血。她挣扎着也上了马背,坐在他身后。本来是张无忌扶她,现下反而变成要她伸手相扶。二人喘息半晌,这才纵马前行,另一匹马跟在其后。

                                    [赵敏是舍身送无忌上马,这种舍己求人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倘若我是无忌,如何不动心?二人同乘一马,把另一匹空着,自是大为亲昵,当然也是因为这样更安全。试想,若是王保保的追兵赶来,二人两马分乘,就更易被隔离开,张无忌就更危险了。]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二十一)

                                      对男人来说,每一个男人都希望自己是英雄,可以影响天下。有句话说的好,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对于一些男人来说,会有赢得天下却输了她的遗憾;而对于一些男人来说,会有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选择。事业和感情孰轻孰重,的确是一个问题。

                                      一位仁兄提意见,说,赵敏是理想中的人物,而张无忌是现实中的人物,并列举出三种男人来说明,这里,我想说的是,性格如何是一个连续分布而不是离散分布。无情之极端是慕容复和他的老子,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牺牲,何况美女爱情,这种人虽然似乎为人不齿,而的确可以成就大事。汉高祖刘邦也是这类人,妻儿父母都可以不顾,父亲被项羽放在肉案上,他尚且调笑说要杯肉羹,吕后为项羽俘获被迫陪酒也没有见他怎么放在心上,在被追杀大败逃往的时候,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可以推下车去。

                                      有情之极数不胜数,贾宝玉可谓杰出代表。真正的多情种子绝非简单的爱对方爱的死去活来之辈。人性是复杂的,天龙八部里的段正淳爱过那么多女子,却是哪一个都不忍心割舍,哪一个都出于真心。最复杂的,如日本小说源氏物语塑造了一个滥情多情又专情还擅权朝堂列位公卿独掌朝政的光源氏,这部小说最伟大之处就是写出了他的那种苦,在得到和得不到之间,在滥情和专情之间,在自己面对的诱惑和自己要做的选择之间,在美眷如花和富贵如荼之中,他的心是苦的。

                                      “痴心的人心痴几分,是否今生独对伊人。”是否独对伊人倒未必,记得射雕里,当黄药师和黄蓉面对郭靖要履行誓言娶华筝的时候,黄蓉的一番话便是非常贴切,只要心里有对方,就足够了。这种牵念,纵使无比虚幻,也是一种选择,是一种感情,一种被我们向往却不想去亲身经历的感情。

                                      传统的才子佳人戏传唱不衰,关键就在于,人们对于“苦读十载高中鳌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内心的向往,总是盼望一双两好。人们,尤其是男人们,总是盼望这两者间有个平衡。

                                      人性是复杂的。我贬斥张无忌的一半原因,是因为我过分偏爱赵敏;另一半原因,是我讨厌张无忌的那种古板的道义,赵敏多番点化,他却冥顽不灵,拒绝思考事情的真相,造成赵敏不得不一次次以命相搏希望唤起他的醒悟。赵敏一半是争张无忌,一半却是争自己的清白。

                                      张无忌是一个普通人,惟其如此,才会被赵敏爱。不是因为他仅仅滥觞于女色,而是因为,他的情是对人普遍的情,对谢逊对武当对明教乃至对素不相识的人们,他都有情,对蛛儿、周芷若、小昭、赵敏的情,是从属的部分。因为他有情有意,所以会在赵敏出手的时候救周芷若,然而也是因为他有情,所以在赵敏面前如何也说不出他和周到底是什么关系。因为他有情,所以对于订了亲的周觉得负有责任;因为他有情,所以见到赵敏虽然身负仇恨却下不了手。而这些,也是赵敏喜欢他的地方。试想,如果一个男人见了赵敏,三天就把自己原先的相识全忘掉了,这样的男人,赵敏可能会喜欢吗?

                                      至于说赵敏父兄都是无情之人,窃以为不然。元朝帝王既然猜忌汝阳王察罕,那么赵敏在大庭广众下和张无忌私奔,这等无耻且通敌之举,肯定是不为朝廷所容。这样为了保全家族的荣华和前程,最好的选择是把赵敏一刀杀了,古代中国,传统读书人家与人私通的小姐,往往是沉潭或者活埋的。而此处,赵敏父兄这样做了吗?没有。或许是初入中原的蒙古人,忠孝节义还没有那么深刻的印入脑海;或许是亲情使之不舍。总之,从书中还是历史中看,赵敏父兄不是那样的为名利而变得冷漠的英豪。

                                      然而,这些有情有义的人,在某些情况下也并不排除放弃他们的原则。

                                      我是在写别人,那些或许影射了我的想法,然而却并非我的想法。艺术,在似与不似之间。

                                      正行之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两匹马急驰而来。赵敏花容失色,抱着张无忌的腰,说道:“我哥哥来得好快,咱们苦命,终于难脱他的毒手。无忌哥哥,让我跟他回府,设法求恳爹爹,咱们徐图后会。天长地久,终不相负。”张无忌苦笑道:“令兄未必便肯放过了我。”

                                      [这里是谁难脱毒手?当然是张无忌。赵敏知道情势危险,想先让张无忌逃脱,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生离死别。张无忌此刻能静心想明白,却也没有什么主意了。]

                                      刚说了这句话,身后两乘马相距已不过数十丈。赵敏拉马让在道旁,拔出匕首,心意已决,若有回旋余地,自当以计脱身,要是哥哥决意杀害张无忌,两人便死在一块,但见那两乘马奔到身旁,却不停留,马上乘者是两名蒙古士兵,经过二人身旁,只匆匆一瞥,便即越过前行。

                                      [赵敏的刚毅,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赵敏心中刚说:“谢天谢地,原来只是两个寻常小兵,非为追寻我等而来。”却见两名元兵已勒慢了马,商量了几句,忽然圈转马头,驰到二人身旁。一名满腮胡子的元兵喝道:“兀那两名蛮子,这两匹好马是哪里偷来的?”赵敏一听他的口气,便知他见了父亲所赠的骏马,起意眼红。汝阳王这两匹马原是神骏之极,兼之金镫银勒,华贵非凡。蒙古人爱马如命,见了焉有不动心之理?赵敏心想:“两匹马虽是爹爹所赐,但这两个恶贼若要恃强相夺,也只有给了他们。”打蒙古话道:“你们是哪一位将军的麾下?竟敢对我如此无礼?”那蒙古兵一怔,问道:“小姐是谁?”他见两人衣饰华贵,胯下两匹马更非同小可,再听她蒙古话说得流利,倒也不敢放肆。赵敏道:“我是花儿不赤将军的女儿,这是我哥哥。我二人路上遇盗,身上受了伤。”

                                      [蛮子是当时北方人称呼南方人的蔑称,现在我们家乡倒也还有人这么叫。有语云:南蛮北侉。这个字本来是用来形容发音的。赵敏编谎好快,机变灵巧,实在是少见。但是从赵敏全力倒向张无忌之后,金老先生对她就没有那么待见了。她几番机变,总是出岔子,倒一再将自己和张无忌陷入险境。]

                                      两名蒙古兵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那胡子兵大声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这两个娃娃再说。”抽出腰刀,纵马过来。赵敏惊道:“你们干甚么?我告知将军,教你二人四马分尸而死。”

                                      [此刻蒙古第一美女的郡主也只有无奈的喝斥,诡计用不上了。]

                                        赵敏心念微动,便即纵身下马,向道旁逃去。两名蒙古兵一齐下马追来。赵敏“啊哟”一声,摔倒在地。那胡子兵扑将上去,伸手按她背心。赵敏手肘回撞,正中他胸口要穴,那胡子兵哼也不哼,滚倒在旁。另一元兵没看清他已中暗算,跟着扑上,赵敏依样葫芦,又撞中了他的穴道。这两下撞穴,她平时自是不费吹灰之力,此刻却累得气喘吁吁,满头都是冷汗,全身似欲虚脱。

                                      [只要假以片刻时间,小郡主还是可以处理掉两个毛贼的。情势如此危险,若不是跟了张无忌,她怎么会受这番折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扁担挑着走,郡主嫁了毛头教主,也要跟着流落江湖。]

                                        她支撑着起来,却去扶张无忌下马,拔匕首在手,喝道:“你这两个犯上作乱的狗贼,还要性命不要?”两名元兵穴道被撞,上半身麻木不仁,双手动弹不得,下肢略有知觉,却也是酸痛难当,只道赵敏跟着便要取他二人性命,不料想听她言中之意竟有一线生机,忙道:“姑娘饶命!花儿不赤将军并非小人下手加害。”赵敏道:“好,若是依得我一事,便饶了你二人的狗命。”两名元兵不理是何难事,当即答应:“依得!依得!”赵敏指着自己的坐骑,道:“你二人骑了这两匹马,急向东行,一日一夜之内,必须驰出三百里地,越快越好,不得有误。”

                                      [这番安排,是为了打乱王保保的追击计划。前面说过,赵敏和张无忌同行向的方向定然是西,王保保派人来追,定然是多出人马四下搜索,为了掩人耳目不让政敌和父亲知道自己在派人跟踪并对妹妹采取措施,他就不便于说出所找何人或者当时采取措施杀掉赵敏一行,这两匹马定然成为追兵的靶子。赵敏想到此处,舍马保平安。]

                                      二人面面相觑,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吩咐竟是如此一桩美差,料来她说的话必是反话。那胡子兵道:“姑娘,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要姑娘的坐骑……”赵敏截住他的话头,说道:“事机紧迫,快快上马。路上倘若有人问起,你只须说这两匹马是市上买的,千万不可提及我二人的形貌,知道了么?”那二名蒙古兵仍是将信将疑,但禁不住赵敏连声催促,心想此举纵然有诈,也胜于当场被她用匕首刺死,于是告了罪,一步步挨将过去,翻身上鞍。

                                      [赵敏的安排,极为妥善。张无忌也不得不敬服。]

                                      蒙古人自幼生长于马背之上,骑马比走路还要容易,虽然手足僵硬,仍能控马前行。二兵生怕赵敏一时胡涂,随即翻悔,待坐骑行出数丈,双腿急夹,纵马疾驰而去。张无忌道:“这主意挺高,你哥哥手下见到这两匹骏马,定料我二人已向东去。咱们此刻却又向何方而行?”赵敏道:“自是向西南方去了。”二人上了蒙古兵留下的坐骑,在荒野间不依道路,径向西南。

                                      [这个西南,我倒是不明白,嵩山少林,已经分析过,是在濠州差不多正西方。此时赵敏他们折向西南,是绕远了路。郡主旁有他图?继续扰乱追踪计划先折个弯向南?]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二十二)

                                        赵敏脱离父兄跟着张无忌而去的日子,绝非坦途。这点,赵姑娘想必也早有设想,可是她能想到有这样险象环生吗?她的心中是否后悔过?张无忌对她的呵护是否使她感受到了和从前迥然相异的温暖呢?我们无法得知。但是我们可以从金老先生的文字中,发现赵敏和张无忌之间的蓬勃生发的爱意。赵敏不仅仅从感情上赢得了小张,也从道义上成功地绑架了小张。这一场情感战役,周大掌门是输的干干净净了。

                                        赵敏的计谋之深远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不过即使她再神机妙算神鬼莫测她也还是凡人。自从她跟从张无忌之后,金老先生对她的描写开始回归朴实,不再像原先那样惊心动魄柳暗花明。这是有原因的。平淡而缺乏矛盾的事物难写。红楼梦中,在曹雪芹写到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之后,林黛玉这个角色虽然摆脱了小性子的窠臼,却也因此失色不少。

                                        在这番同甘共苦中,张无忌已经在赵大小姐彻底被征服了。在这番经过中,赵敏担当了张无忌的照顾人、军师、保护者、伴侣等等角色,这些角色过去是没有人可以一身充当的。

                                          这一路尽是崎岖乱石,荆棘丛生,只刺得两匹马腿上鲜血淋漓,一跛一踬,一个时辰只行得二十来里。天色将黑,忽见山坳中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张无忌喜道:“前面有人家,咱们便去借宿。”行到近处,见大树掩映间露出黄墙一角,原来是座庙宇。赵敏扶张无忌下得马来,将两匹马的马头朝向西方,从地下拾起一根荆枝,在马臀上鞭打数下。两匹马长声嘶叫,快奔而去。她到处布伏疑阵,但求引开王保保的追兵,至于失马后逃遁更是艰难,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眼前只能行得一步算一步。

                                        [搀扶上马,搀扶下马。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赵姑娘和张大教主,其实是真正同患难的好夫妻。与之相较,小张和周芷若在岛上的那些同甘共处就成了淡而无味的了。虽然在那里也曾经肌肤相亲,小张倒似乎毫不挂心。]

                                        二人相将扶持,挨到庙前,只见大门匾额写着:“中岳神庙”四字。赵敏提起门环,敲了三下,隔了半晌无人答应,又敲了三下。忽听得门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是人是鬼?来挺尸么?”格格声响,大门缓缓开了,木门后出现一个人影。其时暮色苍茫,那人又身子背光,看不清他面貌,但见他光头僧衣,是个和尚。张无忌道:“在下兄妹二人途中遇盗,身受重伤,求在宝刹借宿一宵,请大师慈悲。”那人哼的一声,冷冷的道:“出家人素来不与人方便,你们去罢。”便欲关门。赵敏忙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于你未必没有好处。”那和尚道:“甚么好处?”赵敏伸手到耳边摘下一对镶珠的耳环,递过去交在他手中。那和尚见每只耳环上都镶有小指头大小的一粒珍珠,再打量二人,说道:“好罢,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侧身让在一旁。赵敏扶着张无忌走了进去。

                                        [这珠子,若是我的话也要怀疑一刻。张无忌和赵敏此时手中无现银,自然是不得已而用。张无忌声言兄妹,自然是希望可以避嫌且躲过耳目。和尚非善类,投宿客人亦非等闲。]

                                        那和尚引着二人穿过大殿和院子,来到东厢房,说道:“就在这儿住罢。”房中无灯无火,黑洞洞地,赵敏在床上一摸,床上只一张草席,更无别物。

                                        【一对珠子换了这么张空空的寒冷的床。然而此时不是挑拣的时候。赵敏自然是要容忍且接受现实。这对于锦衣玉食的她来说自然是为难了。】

                                        只听得外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郝四弟,你领谁进来了?”那和尚道:“两个借宿的客人。”说着跨步出门。赵敏道:“师傅,请你布施两碗饭,一碟素菜。”那和尚道:“出家人吃十方,不布施!”说着扬长而去。赵敏恨恨的道:“这和尚可恶!无忌哥哥,你肚子很饿了罢?咱们得弄些吃的才成。”突然间院子中脚步声响,共有七八人走来,火光闪动,房门推开,两名僧人高举烛台,照射两人。张无忌一瞥之下,高高矮矮共是八名僧人,有的粗眉巨眼,有的满脸横肉,竟无一个善相之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道:“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金银珠宝,一起都拿出来。”赵敏道:“干甚么?”老僧笑道:“两位施主有缘来此;正好撞到小庙要大做法事,重修山门,再装金身。两位身上的金银珠宝,一起布施出来。倘若吝啬不肯,得罪了菩萨,那就麻烦了。”赵敏怒道:“那不是强盗行径么?”那老僧道:“罪过,罪过。我们八兄弟杀人放火,原是做的强盗勾当,最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马马虎虎的做了和尚。两位施主有缘,肥羊自己送上门来,唉,可要累得我们出家人六根又不能清净了。”

                                          张无忌和赵敏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八个和尚乃大盗改装,这老僧既直言不讳,自是存心要杀人了,决不致自吐隐事之后又再相饶。

                                        【果然是珠子露出了行迹。此时赵敏纵使三头六臂智若诸葛,也要为难。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赵敏这样的慧黠女子,在这些大盗面前也成了待宰的绵羊。】

                                          另一名僧人狞笑道:“女施主不用害怕,我们八个和尚强盗正少一位押庙夫人,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当真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如来佛见了也要动心。妙极!妙极!”赵敏从怀里掏出七八锭黄金,一串珠链,放在桌上,说道:“财物珠宝,尽在于此。我兄妹也是武林中人,各位须顾全江湖上义气。”那老僧笑道:“两位是武林中人,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不知是哪一派的门下?”赵敏道:“我们是少林子弟。”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大派,她只盼这八人便算不是出身少林旁系,亲友之中或也有人与少林派有些渊源。那老僧一怔,随即目现凶光,说道:“是少林子弟吗?当真不巧了!你们两个娃娃只好怪自己投错了门派。”伸手便拉她手腕。赵敏一缩手,老僧拉了个空。

                                        【赵敏提及自己是江湖中人,自然是希望可以藉以使这些恶僧担忧将来报仇者,而不伤害自己和张无忌。哪里想到,说是少林却是大大的忌讳。】

                                          张无忌见眼前情势危急之极,自己与赵敏身上伤重,万难抵敌,这几年来会过多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却难道今日反丧生于八个三四流的小盗手中?不管怎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敏受辱,便道:“敏妹,你躲在我身后,我来料理这八名小贼。”赵敏空有满腹智计,此刻也是束手无策,问道:“你们是甚么人?”那老僧道:“我们是少林寺逐出来的叛徒,遇到别派的江湖人马,倒还手下留情,但若碰到少林子弟,那是非杀不可。小姑娘,这位兄弟本来要留你做个押庙夫人,现下知道你是少林门下,我们只有先奸后杀,留不得活口了。”张无忌低沉嗓子道:“好哇!你们是圆真的门下,是也不是?”那老僧咦的一声,道:“这倒奇了,你怎知道?”赵敏接口道:“咱们正是要上少林寺去,会见陈友谅大哥,推举圆真大师作少林寺方丈。”

                                        【此时小张才出面。可怜的男人!一直是把希望寄托与赵敏的智慧,突然发现求人不如求己,以恶制恶才是王道。赵敏推理出陈友谅和圆真是同党,此刻抛出来,希望可以藉这个内幕来压住眼前的危难。】

                                        那老僧道:“善哉善哉!我佛如来,普渡众生。”赵敏道:“是啊,咱们正好齐心合力,共成善举。”她此言一出,八名僧人同时哈哈大笑。原来这八个和尚确是圆真和陈友谅一党,由陈友谅引入,拜在圆真门下。近年来圆真图谋方丈一席之心甚急,四处收罗人才。只是少林寺戒律精严,每收一名弟子,均须由执掌戒律的监寺详加盘问,查明出身来历,圆真难以为所欲为。于是由陈友谅设计,招引各路帮会豪杰、江洋大盗在寺外拜师,作为圆真的弟子,却不身入少林,只待时机到来,共举大事。圆真的武功何等深湛,只一出手,便令江湖豪士群相慑服,这些武林人物素慕少林名门正派的威望,又见到圆真神功绝技,自是皆愿拜师。便有少数不愿背叛本门的,圆真立即下手除却,是以他奸谋经营已久,却不败露。那老僧口称“我佛如来,普渡众生”,却是他们这一党见面的暗号,倘若是本党中人,只须答以“花开见佛,心即灵山”,互相便知。赵敏一听到老僧口气中露出是圆真弟子,便推算到圆真图谋方丈之位的心意,可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却又如何得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这个是人难以料到的呢。人算总算不过天啊。】

                                          

                                          三僧商量定当,一人挺了柄长矛,一人提刀,一人持剑,走到院子之中。只见东厢房中静悄悄地,并无人声。三僧往撞破了的窗格子中一张,只见那青年男子仍是盘膝而坐,模样极是疲累,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便要摔倒。那少女拿着一块手帕在替他额头拭汗。

                                        【这里的青年男子自然是张无忌,那少女是赵敏了。张无忌的虚弱是人所共见,赵敏的拭汗可是关切到十分。】

                                        (三僧辱骂)张无忌和赵敏听了却也并不生气,他二人最担心的不是三僧再来寻仇,而是怕他们吓得一去不回。此间离嵩山少林寺不远,这三僧转去告知了成昆,那就大事去矣。张无忌之伤不到十天以外,万难痊可,用不着成昆亲至,只要来得一两个二流高手,例如陈友谅之类的人物,便也无法抵挡。因此见三僧去而复回,反而暗暗喜欢。张无忌连受五僧袭击,体内九阳真气有若干处所渐行凝聚,虽仍难以发劲伤敌,心下已不若先前惊惶。突然间砰的一声,一僧飞脚踢开房门,抢了进来,青光闪处,红缨抖动,手中挺着一柄长矛。赵敏叫道:“啊哟!”急将手中匕首递给张无忌。张无忌摇头不接,暗暗叫苦:“我手上半点劲力也无,纵有兵刃,如何御敌?我血肉之躯,却不能抵挡兵器。”动念未已,敌人长矛卷起一个枪花,红缨散开,矛头已向胸口刺到。

                                        【赵敏和张无忌在格斗中的配合已经不少。而观周芷若,却是没有几回。自在灵蛇岛上,赵敏舍生救无忌以来,已经有几番舍生忘死。此时的递物,虽然不是很妥当,却也是很及时的。】

                                        这一矛来得快,赵敏的念头却也转得快,伸手到张无忌怀中摸出一块圣火令,对准矛头来路,挡在张无忌胸口,当的一响,矛头正好戳在圣火令上。以倚天剑之利,尚自不能削断圣火令,矛头刺将上去,自是丝毫无损。这一刺之劲激动张无忌体内九阳神功,反弹出去,但听得“啊……”的一下长声惨叫,矛杆直插入那僧人胸口。

                                        【赵敏再度救张无忌一命。当然,她也是救了自己。此招既灵,赵敏便如法炮制。】

                                          这僧人尚未摔倒,第二名僧人的单刀已砍向张无忌头顶。赵敏深恐一块圣火令挡不住单刀刃锋,双手各持一块圣火令,急速在张无忌头顶一放。这当口果真是间不容发,又是当的一声响,单刀反弹,刀背将那恶僧的额骨撞得粉碎,但赵敏的左手小指却也被刀锋切去了一片,危急之际,竟自未感疼痛。

                                        【此时想起任盈盈,与黑木崖上杀东方不败相比,两处颇有相似。任大小姐是脸上破了相,赵郡主是手上掉了块皮。两次都是和情郎同对恶敌。】

                                        第三名僧人持剑刚进门口,便见两名同伴几乎是同时殒命,他大叫一声,向外便奔。赵敏叫道:“不能让他逃走了。”一块圣火令从窗子掷将出去,准头极佳,却是全无力量,没碰到那人身子便已落地。张无忌抱住她身子,叫道:“再掷!”以胸口稍行凝聚的真气从她背心传入。赵敏左手的圣火令再度掷出。那僧人只须再奔两步,便躲到了照壁之后,但圣火令去势奇快,正中背心,登时狂喷鲜血而死。张无忌和赵敏圣火令一脱手,同时昏晕,相拥着跌下床来。

                                        【张无忌的配合也不错!双双晕过去,自然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写照。反观周芷若,在上岸时便因为杀人之事使张无忌不悦。】

                                        这时厢房内死了六僧,庭中死了二僧,张赵二人昏倒在血泊之中。荒山小庙,冷月清风,顷刻间更无半点声息。过了良久,赵敏先行醒转,迷迷糊糊之中先伸手一探张无忌鼻息,只觉呼吸虽弱,却悠长平稳。

                                        【赵敏醒来,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探张无忌的鼻息。关怀张无忌胜过自己!】

                                        她支撑着站起身来,无力将他扶上床去,只得将他身子拉好,抬起他头,枕在一名死僧身上。她坐在死人堆里不住喘气。又过半晌,张无忌睁开眼来,叫道:“敏妹,你……你在哪里?”

                                        【尽力让张无忌躺得舒服些。张无忌醒来,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找赵敏。两人同心之意,此时是升华了。】

                                        赵敏嫣然一笑,清冷的月光从窗中照将进来,两人看到对方脸上都是鲜血,本来神情甚是可怖,但劫后余生,却觉说不出的俊美可爱,各自张臂,相拥在一起。这番剧战,先前杀那七僧,张无忌未花半分力气,借力打力,反而有益无损,但最后以圣火令飞掷第八名恶僧,二人却是大伤元气。这时二人均已无力动弹,只有躺在死人堆中,静候力气恢复。赵敏包扎了左手小指的伤处,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此时的危险是最大的,而此时二人心里也是最喜悦而平和的吧。在一堆死尸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劫后余生,同眠同歇。】

                                        • 家园 很喜欢任大小姐黑木崖一战后为破相苦恼的描述,

                                          小儿女态尽在其中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二十三)

                                          赵敏和张无忌这番追踪谢逊解救狮王的行动,是危险之旅也是温情之旅。不知道多少人一直是以为赵敏是刁蛮而凶狠的郡主的形象,除了对张无忌好之外,不曾善待多少人。而在这次追寻中,赵敏显露出的性格却是另一番样子了。郡主的聪明机变和智慧无双是一样的,只是那种良善温柔,却让人疑心是变成了另外一人。其实,这才是赵敏的真实面目。

                                          这番赵敏的改变,也暗示了赵敏抛别父兄弃国去家的原因。父兄虽亲,可是与父兄一起,她就无法做真实的自我,就只有在追寻祖先的英雄业绩里求索挣扎,在军国大事江湖人物中周旋沉浮。江山常在,社稷易改;姻缘好觅,知音难求。这个奇女子知道这些,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在孩子般执著地喜欢上张无忌之后,在发觉自己摆不脱忘不掉想不清楚搞不明白这番情愫的缘由之后,在被冤屈被构陷被仇恨被冷漠地对待之后,她决心赌上一切。这是个孩子般的赵敏,是一个用自己的一己之小爱却发挥出了巨大能量的赵敏,是一个她自己或许都不认识的赵敏。#此前在首页部分显示#

                                          直到这以后,张无忌才比较公正的对待赵敏,才开始真正的离不开赵敏。若是说,同赴灵蛇岛是张无忌和赵敏真正开始互相喜欢的时候,那么在这次同上少林的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干扰二人的旅程中,张无忌才真正开始离不开赵敏了,不仅仅是从感情上,也从生活上,从一种心理的相互依赖上。面对这样的解语花忘忧草,红颜知己绿云贤助,张无忌如何能不动心!

                                          在这个过程中,赵敏从来没有引诱过或者指使过张无忌做任何事情,这是和张周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的。

                                            直到次日中午,二人方始先后醒转。张无忌打坐运气,调息大半个时辰,精神一振,撑身站了起来,肚里已是咕咕直叫,摸到厨下,只见一锅饭一半已成黑炭,另一半也是焦臭难闻,当下满满盛了一碗,拿到房中。赵敏笑道:“你我今日这等狼狈,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两人相对大笑,伸手抓取焦饭而食,只觉滋味之美,似乎犹胜山珍海味。

                                          【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分明是二人世界分享呢。“相对的大笑”是二人的心心相印,此时觉得饭好吃,怕也不止是因为饥饿,而且还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吧。观周,是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一碗饭尚未吃完,忽听得远处传来了马蹄和山石相击之声。呛啷一声,盛着焦饭的瓦碗掉在地下,打得粉碎。赵敏与张无忌面面相觑,两颗心怦怦跳动,耳听得驰来的共是两匹马,到了庙门前戛然而止,接着门环四响,有人打门,稍停片刻,又是门环四响。张无忌低声道:“怎么办?”只听得门外有人叫道:“上官三哥,是我秦老五啊。”赵敏道:“他们就要破门而入。咱们且装死人,随机应变。”

                                          【是谁的碗掉了?这里没有说。不过端碗的应该是赵敏吧。开始紧张,但是刹那间赵敏就想出了主意。】

                                            两人伏在死人堆里,脸孔向下。刚伏好身子,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庙门被人猛力撞开,从撞门的声势中听来,来人膂力不小。赵敏心念一动,道:“你伏在门边,挡住二人的退路。”张无忌点点头,爬到门槛之旁。

                                          【赵敏的点子往往是好使的。张大教主也习惯了听从她的指挥了。】

                                           姓寿的道:“秦五哥,咱们急速回寺,禀……禀……禀报师父。”秦老五沉吟道:“师父叮咛咱们,须得赶快将请帖送出,赶着在端午节开‘屠狮英雄会’,要是误事了,可吃罪不起。”(张无忌)他越想越怒,恨不得立时手刃这两名奸人,但又怕二人见机逃走,自己却无力追逐,唯有待他二人进房,然后截住退路,依样葫芦,以九阳真气反震之力锄奸。不料这二人见房中尽是死尸,不愿进房,只是站在庭中商量。

                                          【这就是张无忌的局限,他是正义的,是冲动的,有些主意,不过却不足以解决问题。】

                                            

                                            赵敏身子一动,低声呻吟了两下。秦寿二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赵敏又动了两动,这时看得清楚,却是个女子。秦老五奇道:“这女子是谁?”走进房去。姓寿的胆子虽小,但一来见她是个女子,二来是重伤垂死之人,也就不加忌惮,跟着进房,秦老五便伸手去扳赵敏肩头。张无忌一声咳嗽,坐起身来,盘膝运气,双目似闭非闭。秦寿二人突然见他坐起,脸上全是血渍,神态却又是这等可怖,一齐大惊。那姓寿的叫道:“不好,这是尸变。这僵……僵……僵尸阴魂不散,秦五哥须……须得小心。”忙纵身跳上了床。秦老五叫道:“僵尸作怪,姓秦的可不来怕你。”举刀猛往张无忌头顶砍落。张无忌手中早握好了两枚圣火令,当即往头顶一放,当的一响,刀刃砍在圣火令上,反弹回去,将秦老五撞得脑浆迸裂,立时毙命。

                                          【赵敏故意打草惊蛇,张无忌也配合默契。两人一唱一和,夫唱妇随啊。】

                                            那姓寿的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刀,手臂发抖,想要往张无忌身上砍去,却哪里敢?张无忌只等他砍劈过来,便可以九阳真气反撞。赵敏见那人久久不动,心下焦躁:“这胆小鬼魂飞魄散,不敢动手,要是他抛刀逃走,咱们可奈何他不得。”

                                          【赵敏并非没有焦躁。但是这焦躁比起张无忌来却往往不同,她看的更深更透,却有时是无法可想。金庸大侠写小说的妙绝之处就在这里。不同人千人千面竟是处处不同。】

                                            赵敏听他竟以为张无忌是死人,心中有气,哼了一声,道:“武林中居然有这等没出息的奴才。”那人道:“是,是!小的没出息,没出息,真是奴才,真是奴才。”

                                          【好个郡主,女大不中留,竟然是处处维护张教主,一点不让心上人受委屈。倒是苦了眼前那小虾米,连连应声,实在是尊严尽失。】

                                            

                                          赵敏知道张无忌这一下乃是借力点穴,但借来的力道实在太小,只能暂时令那人手足酸软,却未失行动之力,不到半个时辰,封闭了的穴道自行解开,届时又有一番麻烦,又想有许多事要向他查明,不能便取他性命,说道:“你已给这位爷台点中了死穴,你吸一口气,左胸助角是否隐隐生疼?”那人依言吸气,果觉左胸几根筋骨处颇为疼痛,其实这是一时气血闭塞的应有之象,那人不知,更大声哀求起来。赵敏道:“要饶你性命吗?可须得给你用金针解开死穴才成。那未免太也麻烦了。”那人磕头道:“姑娘无论如何得麻烦这么一次。姑娘救得小人之命,小人做牛做马,也供姑娘驱使。”赵敏嫣然一笑,道:“似你这等江湖人物,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好罢,你去拾一块砖头来。”那人忙应道:“是,是!”蹒跚着走出,到院子中去捡砖头。

                                          【好赵敏,一时心机灵动,想到这么多东西。这番诡计,用恐吓吓住这么个胆小鬼,比周芷若当时杀掉多少人可是要好的多。不过这种法子也只有这种人少的时候才可以施行,人多口杂,保不准便透了声息。】

                                            张无忌低声问:“要砖头干甚么?”赵敏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那人拿了一块砖头,恭恭敬敬的走进房来。赵敏在头发上拔下一只金钗,将钗尖对准了他肩头“缺盆穴”,说道:“我先用金针解开你上身脉络,免得死穴之气上冲入脑,那就无救了。但不知那位爷台肯不肯饶你性命?”那人眼望张无忌,满是哀恳之色。张无忌便点了点头。那人大喜,道:“这位大爷答应了,请姑娘快快下手。”赵敏道:“嗯,你怕不怕痛?”那人道:“小人只怕死,不怕痛。”赵敏道:“很好!你用砖头在金钗尾上敲击一下。”那人心想金钗插入肩头,这是皮肉之伤,毫不皱眉,提起砖头便在钗尾一击。

                                          【金庸并没有把赵敏作为诸葛孔明的意思。写配戏的小人物也是写的极好,那种要命胜过一切的心情之急切,活灵活现。】

                                            砖头击落,金钗刺入“缺盆穴”,那人并不疼痛,反有一阵舒适之感,对赵敏更增几分信心,不绝口的道谢。赵敏命他拔出金钗,又在他魂门、魄户、天柱、库房等七八处穴道上分别刺过。张无忌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站起身来,心知那人穴道上受了这些攒刺,倘若逃出庙去,竭力奔跑,这几下刺穴立即发作,便制了他死命。

                                          【张无忌微笑,可知赵敏胜过当日周芷若自取呵斥远矣。】

                                            赵敏道:“你去打两盆水,给我们洗脸,然后去做饭。你若是要死,不妨在饭菜之中下些毒药,咱三人同归于尽。”那人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赵敏再次敲山震老鼠了。那人自然是不敢,怎么斗得过这个精明的郡主呢。】

                                            寿南山道:“这金毛狮王哪,嘿嘿,那可当真厉害无比,足足有小人两个那么高,手膀比小人的大腿还粗,不说别的,单是他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向着你这么一瞪,你登时便魄飞魂散,不用动手,便得磕头求饶……”

                                            张无忌和赵敏对望一眼,只听他又道:“我师父跟他斗了七日七夜,不分胜败,后来我师父怒了,使出威震天下的‘擒龙伏虎功’来,这才将他收服。现下这金毛狮王关在我们寺中大雄宝殿的一只大铁笼中,身上缚七八根纯钢打就的链条……”

                                          【金庸老先生的功夫深,在他写中,粗中有细,缓中有紧,紧中还有滑稽,实在是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那寿南山尽心竭力的服侍,不敢稍有异志。赵敏笑道:“万寿无疆,你这胚子学武是不成的,做个管家倒是上等人材。”寿南山苦笑道:“姑娘说得好。”张无忌和赵敏每日吃着寿南山精心烹调的美食,中岳神庙中别有一番温馨天地。又过十来日,两人体力尽复,张无忌便和赵敏商议如何营救谢逊。

                                          【这其中的温馨也只有这小两口知道了。赵敏的可爱便在于此,打诨取诮,能和林黛玉比了。】

                                            赵敏道:“本来最好的法子是真的点了‘万寿无疆’死穴,派他回去少林寺打探。只是这人太过脓包,多半会露出马脚,反而坏了大事。这样罢,咱们便到少室山下相机行事。只是咱们二人的打扮却得变一变。”

                                            张无忌道:“乔装作甚么?剃了光头,做和尚、尼姑吗?”赵敏脸上微微一红,啐道:“呸!亏你想得出!一个小和尚,带着个小尼姑,整天晃来晃去,成甚么样子?”张无忌笑道:“那么咱俩扮成一对乡下夫妻,到少室山脚下种田砍柴去。”赵敏一笑,道:“兄妹不成么?要是扮成了夫妻,给周姑娘瞧见,我这左边肩上又得多五个手指窟窿。”

                                          【此时是张无忌没有正经了。赵敏自然知道他不是好话,乡下夫妻,平平淡淡和和美美欢乐余生,自然是张无忌的平生梦想。赵敏心中是甜的,却正色提到周芷若,一方面可见赵敏的单纯之处,娇俏可人,并非像某些人那样矫柔造作的依势相挟,却也可见赵敏虽然非心怀怨恨,却也不平自己的伤痛。这种说法倒也透露了一个猜测,周芷若会不会在跟着他们呢?后来事情的发展,真让郡主猜到了。】

                                            张无忌也是一笑,不便再说下去,细细向寿南山问明少林寺中各处房舍的内情,便道:“你身上被点的死穴,都已解了,这就去罢。”赵敏正色道:“只是你这一生必须居于南方,只要一见冰雪,立刻送命。你急速南行,住的地方越热越好,倘若受了一点点风寒,有甚么伤风咳嗽,那可危险得紧。”寿南山信以为真,拜别二人,出庙便向南行。这一生果然长居岭南,小心保养,不敢伤风,直至明朝永乐年间方死,虽非当真“万寿无疆”,却也是得享遐龄。

                                           

                                          【呵呵,赵敏的心胸啊。若是让这个小人物往北走的话,碰到元朝的人马,倘若说起有这么一位美女和那么一位少年,自己自然是暴露了行踪的。这正色倒是郡主的本色,想起在大海中和波斯人的对话,赵敏的胡言乱语,让人不禁莞尔。】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的赵敏(二十四)

                                            这段时间太忙,这么多天没有更新,实在是罪过。

                                            同上少林,这番辛苦是赵敏可以料到的,她却此时似乎灵气少了许多,很多事情都后知后觉。这固然是时势所为,但是也暴露出金庸老先生的目标——将赵敏和张无忌的爱情写的更加合理。

                                            如我们所知,金老先生是不会写女角在社会生活中胜于男角的超越传统的爱情的。在他笔下,无论是杨过小龙女,还是郭靖黄蓉,还是其他,没有一个是女角胜于男角的。只有书剑恩仇录中的陈家洛和霍青桐(我没有看过该书, 见笑了),却不得善终,陈家洛最终选择的是香香公主而不是强势的霍青桐。在倚天屠龙记中,金庸老先生终于有机会去塑造一个女主角胜过男主角的,却一步步把她和他的故事重新归于传统——女比男强,幸福不长。这是客观决定的,非老先生所能为。按照张无忌的怜香惜玉的心态和欣赏水准,他还是做不到充分的理解和爱赵敏的。所以赵敏要抛弃父兄,要舍掉荣华,美丽的公主要嫁给出身贫贱的小子,因为人总是意淫超过自己能力的事物,而实现这些最容易的方式,天下最容易掉馅饼的途径,就是婚姻。所以会有那么多人渴望嫁入豪门,渴望被选中入赘,人性如此。

                                            赵敏是强势的,是完美的,在她未遇见无忌之前。遇见无忌之后,珍珠要变成鱼眼睛,因为需要镶嵌入那条鱼的眼眶。

                                            如果不这样,则不光我们读者觉得不妥,书中的人物也会不妥。我们不妨来假设一下如果赵敏仍然保持强势,故事向赵敏还是可以操纵一切发展。那样的话,赵敏安排了一个完美的伏击少林,解救谢逊,张无忌和武林豪杰不用争斗,周芷若不会对赵敏下手,也不会在武林大会上露出本相,最后赵敏拯救了一切,张无忌为了感谢赵敏,和赵敏双双归隐。

                                            这样的故事,我们看起来会觉得很别扭。#此前在首页部分显示#一、没有充分显示周的真面目,故事在平铺直叙中到了尽头;二、不能充分显示赵敏的委屈,故事仅仅是显示了赵敏的精明强干,但是没有机会再来写无忌和赵敏的同甘共苦;三、为了报恩而娶赵敏,未免把无忌写的像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的小女生,没有什么性格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即使赵敏再大展奇才,也无法弥补整个故事的缺陷,也无法说服我们大家,她被张无忌所爱,不是因为她的智商和努力所迫,而是出于张无忌自己的真心,而一份感情,女性地位过强没有被保护感和对男方的依赖感,是不容易说服我们的。

                                            所以上少林的故事里,即使赵敏还是有些主意和办法,还是要沦落为被保护者,不能充分预料到很多事情,要对张无忌开始依赖和真正体现出自己襄助的地位,有如黄蓉和郭靖。

                                             张赵二人待他走远,小心清除了庙内一切居住过的痕迹,走出二十余里,向农家买了男女庄稼人的衣衫,到荒野处换上,将原来衣衫掘地埋了,慢慢走到少室山下。到得离少林寺七八里处,途中已三次遇到寺中僧人。赵敏道:“不能再向前行了。”见山道旁两间茅舍,门前有一片菜地,一个老农正在浇菜,便道:“向他借宿去。”张无忌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说道:“老丈,借光,咱兄妹俩行得倦了,讨碗水喝。”那老农恍若不闻,不理不睬,只是舀着一瓢瓢粪水往菜根上泼去。张无忌又说了一遍,那老农仍是不理。忽然呀的一声,柴扉推开,走出一个白发婆婆,笑道:“我老伴耳聋口哑,客官有甚么事?”张无忌道:“我妹子走不动了,想讨碗水喝。”那婆婆道:“请进来罢。”二人跟着入内,只见屋内收拾得甚是整洁,板桌木凳,抹得干干净净,老婆婆的一套粗布衣裙也是洗得一尘不染。赵敏心中喜欢,喝过了水,取出一锭银子,笑道:“婆婆,我哥哥带我去外婆家,我路上脚抽筋,走不动了,今儿晚想在婆婆家借宿一宵,等明儿清早再赶路。”

                                            【赵敏是决策者,但是她此刻是无法掌控一切的了。张无忌便开始起作用。】

                                              那婆婆道:“借宿一宵不妨,也不用甚么银子。只是我们但有一间房,一张床,我和老伴就算让了出来,你兄妹二人也不能一床睡啊。嘿嘿,小姑娘,你跟婆婆说老实话,是不是背父私奔,跟情哥哥逃了出来啊?”

                                              赵敏给她说中了真情,不由得满脸通红,暗想这婆婆的眼力好厉害,听她说话口气不似寻常农家老妇,当下向她多打量了几眼。但见她虽弓腰曲背,但双目炯炯有神,说不定竟是身有武艺。赵敏情知张无忌还像个寻常农夫,自己的容貌举止、说话神态,决计不似农女,便悄悄说道:“婆婆既已猜到,我也不能相瞒。这个曾哥哥,是我自幼的相好,我爹爹嫌他家中贫穷,不肯答应婚事。我妈妈见我寻死觅活的,便作主叫我跟了他……他出来。我妈妈说,过得三年两载,我们有了……有了娃娃,再回家去,爹爹就是不肯也只好肯了。”她说这番话时满脸通红,不时偷偷向张无忌望上几眼,目光中深孕情意,又道:“我家在大都是有面子的人家,爹爹又是做官的。我们要是给人抓住了,阿牛哥非给我爹爹打死不可。婆婆,我跟你说是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人。”

                                            【赵敏编谎的能力自然是一流,对自己和张无忌的定位也够准确。这番话自然是体现出来了二人的形象差别——一个像大家千金,一个是相貌平常气质普通。】

                                            那婆婆呵呵而笑,连连点头:“我年轻时节,也是个风流人物。你放心,我把我的房让给你小夫妻。此处地方偏僻,你家里人一定找不到,就算有人跟你们为难,婆婆也不能袖手旁观。”她见赵敏温柔美丽,一上来便将自己的隐私说与她听,心下便大有好感,决意出力相助,玉成她俩的好事。赵敏听了她这几句话,更知她是个武林人物,此处距少林寺极近,不知她与成昆是友是敌,当真要处处小心,不能露出半分破绽,于是盈盈拜倒,说道:“婆婆肯替我二人作主,那真是多谢了。阿牛哥,快来谢过婆婆。”

                                            【婆婆是热心人,这热心却招来杀身之祸。赵敏顺水推舟。】

                                            张无忌依言过来,作揖道谢。那婆婆笑眯眯的点头,当即让了自己的房出来,在堂上用木板另行搭了一张床,垫些稻草,铺上一张草席。

                                              两人来到房中,张无忌低声道:“浇菜那个老农本领更大,你瞧出来了么?”赵敏道:“啊,我倒看不出。”张无忌道:“他肩挑粪水,行得极慢,可是两只粪桶竟没半点晃动,那是很高的内力修为。”赵敏道:“比起你来怎么样?“张无忌笑道:“我来试试,也不知成不成。”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头,作挑担之状。赵敏格格笑道:“啊哟!你将我当作了粪桶么?”

                                            【张无忌对武术的事情更加明白。此刻借着说凶境竟然调情,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张教主也是一个情色中人啊,可是我们的赵郡主,是仍然天成璞玉,不像周芷若那样,依着形势便骄纵恃情,恨不得把张无忌收入囊中。】

                                            那婆婆在房外听得他二人亲热笑谑之声,先前心头存着的些微疑心,立时尽去。当晚二人和那老农夫妇同桌共餐,居然有鸡有肉。张无忌和赵敏故意偷偷捏一捏手,碰一碰肘,便如一对热恋私奔的情侣,蜜里调油,片刻分舍不得。初时还不过有意做作,到后来竟是纯出自然。那婆婆瞧在眼里,只是微笑,那老农却如不见,只管低头吃饭。

                                            【婆婆的同情和善良,老头的故作麻木和心机难测,张无忌和赵敏只当不见。】

                                            饭后张无忌和赵敏入房,闩上了门。两人在饭桌上这般真真假假的调笑,不由得都动了情。赵敏俏脸红晕,低声道:“我们这是假的,可作不得真。”张无忌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低声道:“倘若是假的,三年两载,又怎能生得个娃娃,抱回家去给你爹爹瞧瞧?”赵敏羞道:“呸,原来你躲在一旁,把我的话都偷听去啦。”

                                            【张无忌此刻才像一个坦然的放松的男人,抱着心爱的人,此刻的情深似海又如何比拟?赵敏的小女人风韵,更是动人心魄。这番的情愫二人却毫不逾越,红尘夫妻也要修仙般的修得啊。】

                                              张无忌虽和她言笑不禁,但总是想到自己和周芷若已有婚姻之约,虽盼将来一双两好,总须和周芷若成婚之后,再说得上赵敏之事。此刻温香在抱,不免意乱情迷,但终于强自克制,只亲亲她的樱唇粉颊,便将她扶上床去,自行躺在床前的板凳之上,调息用功,九阳真气运转十二周天,便即睡去。赵敏却脸热心跳,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直至深宵,正朦朦胧胧间,忽听得脚步声响,自远而近,有人迅速异常的抢到了门前。她伸手去推张无忌,恰好张无忌也已闻声醒觉,伸手过来推她,双手相触,互相握住了。

                                            【这一握胜过千言万语,赵敏之前的千难万险,千辛万苦,此刻都是值得的了。千疮百孔的内心瞬刻平复,只剩下此刻的一握,此刻的两心相印。不由得想起在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和范柳原在香港沦陷后隔着被子的那一抱,作者说,这一抱,够他们在一起生活个十年八年。张爱玲是现实的,是明白的,是面对最真挚的感情仍然可以挤出水分、看到完美下的疤痕,内心深处的残忍,看到没有多少人愿意看到的真相的,这种写法原本真实,也简练。换了其他作者不知道会罗嗦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百年好合,一生一世”。而此刻金庸更是惜墨如金,连张的感慨都不曾发,就是简单的一握。这一握,看似平淡,却是张赵二人的真心如金万两。“恰好”二字甚妙。】

                                              其时满月初亏,银光泻地,张无忌和赵敏从板壁缝中望将出去,只见门外站着三个黄冠道人。

                                              张无忌见三名道人忽左忽右,穿来插去,似三才而非三才,三柄长剑织成一道光网,却不向对方递招。待那三道人走到七八步时,张无忌已瞧出其中之理,寻思:“这三名道人好生狡猾,口中明明这是三才剑阵,其实暗藏正反五行。倘若敌人信以为真,按天地人三才方位去破解,立时陷身五行,难逃杀伤。他三个人而排五行剑阵,每个人要管到一个以上的生克变化,这轻功和剑法上的造诣,可也相当不凡了。”杜氏夫妇背靠着背,四只手银光闪闪,十二柄短刀交换舞动,两人不但双手短刀交互转换,而且杜百当的短刀交到了易三娘手里,易三娘的短刀交到了杜百当手里,但每一柄刀决不脱手抛掷,始终老老实实的递来递去。赵敏瞧得奇怪,低声问道:“他们在变甚么戏法?”张无忌皱眉不答,又看一会,忽道:“啊,我明白了,他是怕我义父的狮子吼。”赵敏道:“甚么狮子吼?”张无忌连连点头,忽地冷笑道:“哼,就凭这点儿功夫,也想屠狮伏虎么?”

                                            赵敏莫名其妙,问道:“你打甚么哑谜?自言自语的,叫人听得老大纳闷?”张无忌低声道:“这五个都是我义父的仇人。那老头怕我义父的狮子吼,故意刺聋了自己耳朵……”

                                            【金老先生也不曾免俗,在美女兼才女投入憨厚的张大教主的怀抱之后,他就一心来塑造张教主的高大了。赵敏的指挥才能缺了王府作为令箭权杖自然是毫无用武之地,武功又赶不上周芷若,加上宝剑失去,就如一柄无刃的剑。跨入张无忌所熟悉的世界,周边的敌意和不熟悉的环境又使她必须时刻小心,处处留神,需要去了解去接受很多东西。而张无忌大教主在这种环境下,身边是多了解语花忘忧草还多了个军师和红颜知己、战斗伙伴,自然是如虎添翼,威猛许多。此刻张大教主的男子气概得到了增长,赵郡主的光华相较之下,就淡了许多了。】

                                            杜百当扑入他的怀中,刀刀不离要害,越来越险。邵鹤一声长啸,剑招亦变,与马法通两把长剑从旁插入,组成一道剑网,将杜百当拦到了三尺以外。三剑联防,真是水也泼不进去。张无忌又轻轻冷笑一声,在赵敏耳边道:“这两套刀法剑法,都是练来对付我义父的。你瞧他们守多攻少,守长于攻,再打一天一晚也分不了胜负。”果然杜百当数攻不入,弃攻专守。赵敏低声道:“金毛狮王武功卓绝,这五个家伙单靠守御,怎能取胜?”

                                            【赵敏的分析精准,但是就在目下,一场祸患即将降临。】

                                              青海三剑进屋坐定,见隔房门板紧闭,不免多瞧几眼。易三娘笑道:“三位不必起疑,那是大都来的一对小夫妻,私奔离家,女的好似玉女一般,男的却是个粗鲁汉子,都是不会半点武功的。”马法通道:“三娘莫怪,非是我不信贤夫妇之能,只是咱们所图谋的事实在太也重大,颇遭天下豪杰之忌,若是走漏了消息,只怕……”易三娘笑道:“咱们斗了半天,这小两口子兀自睡得死猪一般。马道长小心谨慎,亲眼瞧一瞧也好。”说着便去推门。那门却在里面上了闩。张无忌心想正好从这五人身上,去寻营救义父的头绪,此刻不忙打发他们,当即抱起赵敏,和衣睡倒在床,只匆匆忙忙的除下鞋子,拉棉被盖在身上。

                                            【别人的眼中的两人差距再次表明二人的差别。张无忌这次倒是灵便和精明。】

                                            只听得拍的一声响,门闩已被邵鹤使内劲震断。易三娘手持烛台,走了进来,青海三剑跟随其后。张无忌见到烛光,睡眼惺忪的望着易三娘,一脸茫然之色。马法通嗖的一剑,往他咽喉刺去,出招又狠又疾。张无忌“啊”的一声惊呼,上身向前一撞,反将头颈送到剑尖上去。马法通缩手回剑,心想此人果然半点不会武功,若是武学之士,胆子再大,也决不敢不避此剑。赵敏唔的一声,仍未醒转,一张俏脸红扑扑地,烛光映照下娇艳动人。

                                            【此处颇为不妥。内劲震断门闩这样大的响动,张无忌又如何会醒觉如此之木讷?他将头向前送,若是对方不收剑,如周芷若般要杀人灭口,那又何如?】

                                              张无忌隔房听着她这番话,只觉怨毒之深,直令人惊心动魄,心想:“义父当年受了成昆的荼毒,一口怨气发泄在许多无辜之人身上。这对杜氏夫妇看来原非歹人,只是心伤爱子惨死,这才处心积虑的要杀我义父报仇。这等仇怨要说调处罢,那是万万不能,我只有救出义父,远而避之,免得更增罪孽。”这时只听得邻室五人半点声息也无,从板壁缝中张去,见杜氏夫妇和马法通三人手指上蘸了茶水,在板桌上写字,心道:“这五人当真小心,虽然信得过我和敏妹并非江湖中人,犹恐泄漏了机密。唉,我义父在江湖间怨家极众,觊觎屠龙刀的人更多,不等端阳节到便要提前下手的,只怕不计其数。这等人不是苦心孤诣,便是艺高手辣,少林寺只要稍有疏忽,义父便遭大祸。须得尽早救了他出来才好。”

                                              这五个人以指写字,密议不休。

                                            【这五个人是命不该绝的。善良若此,将来不得善终可惜了。张无忌此刻只想着自己义父,还是想法不够长远,应该同时想消除武林祸患更救谢逊为妙。】

                                            • 家园 精辟,上花!

                                              因为人总是意淫超过自己能力的事物,而实现这些最容易的方式,天下最容易掉馅饼的途径,就是婚姻。所以会有那么多人渴望嫁入豪门,渴望被选中入赘,人性如此。

                                              ------------精辟,上花!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的赵敏(二十五)

                                              第二日绝对不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张教主和赵郡主在这普通而蕴藏着疾风骤雨的茅屋里的时间注定要铭刻入他们将来的岁月。张教主要离开赵敏去少林探听消息,正是小别胜新婚。男子汉当以大业为重,教主暂时丢下赵敏,只身前往少林,自然也是正常的应该的。赵敏放心不下,也是应该的。但是赵敏在张无忌长啸的时候,在外面下大雨的时候撇下杜百当夫妇,正巧躲过了周芷若的袭击,这只能说她命大,张无忌恰好长啸,打乱了圆真的布置。赵敏的如此巧合只能说金庸老先生偏爱赵敏,不欲其遭毒手,或者是因为他想深入剖析周芷若和张无忌心理,故意突出周的阴险前来偷袭。

                                              在赵敏投入张无忌的怀中的那一刻,赵姑娘和张无忌的地位彻底倒换了。而这一刻也是他们的感情的尘世基础的开始。在这之前,感情是缥缈没有现实基础的,即使是强势的赵敏放弃了地位和家庭,即使是张无忌已经在喜堂撇下周芷若,但是张无忌和周芷若的婚约还在,张无忌自己在心里也克制,只盼将来和周成婚之后“一双良好”!但是这个是赵敏要的结果吗?赵敏能忍受一妾一妻或者同娶二女吗?不会的。这就决定了她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伴随张无忌的。那么什么样的事情才能使赵姑娘和张无忌走到一起呢?最好就是周芷若退出。周芷若如何才能顺理成章的退出呢?张无忌最恨的是滥杀无辜和作恶欺人,周芷若若是犯了这两点,她就自然退出了张无忌的考虑范围。

                                              所以,我们不妨说,此时在张无忌不在的情况下,利用周芷若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心理,给周芷若传递消息,让周芷若来加害自己,再脱身出门逃避祸患,对赵敏来说是最好的一招。但是赵敏会这样做吗?首先从各方面来分析:一、赵敏在杜百当夫妇眼中是不会武功的,以二人的精明,若是赵敏只身外出,那焉有不被发现之理?以杜百当夫妇的警觉,定然离开茅草屋,掩藏自己的行踪,那样就不会被周芷若发现并杀死。二、赵敏找部下去透信,让周芷若前来,这也非常凶险。首先,赵敏手下未必是遵从她的,倒更可能投向她父兄,透露的行踪使蒙古大兵前来,那样张无忌也危险了。其次,赵敏未必再有这样的下属了。从少林的情况来看,周边的警戒非常严密,不可能在第一次谢逊被割发之后,不对寺内的闲杂人员和职位较高者进行盘查和清洗。所以,赵敏所欲的不是她所为的。对她最好的,被客观的事物发展实现了。

                                              那么最有可能对周芷若透露讯息使她来寻仇的人是谁呢?我倒觉得,是成昆。#此前在首页部分显示#

                                              成昆潜伏少林已久,耳目众多,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江湖人在此密谋,杜百当夫妇在此潜伏。他刺探到赵敏和张无忌在此,最好的办法是借助三人之间的纠葛,借力打力,只要周芷若杀了张无忌或者赵敏其中一个,前来营救谢逊的力量就小得多了。周芷若要杀的是赵敏,但是张无忌决计不会坐视不管。张无忌越这样周就越是恨,出手便变本加厉的阴狠毒辣。此时周芷若的利益是赢得天下武林,得到谢逊,让她的恶行烂在谢逊肚子里。同时她憎恨赵敏与之不共戴天,所以成昆发现了她是可以利用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周芷若害谢逊之后,未能看清楚形势,无法摆脱成昆的摆布,成为成昆的棋子。

                                              至于成昆,他心中周芷若是无关紧要的。真正紧要的是赵敏和张无忌二人。赵敏的计谋加上张无忌的武功,是他所忌惮的,幸好有了一个周芷若,很多事情大可归于争风吃醋,淡化了他的操纵,也省了他不少气力。而赵敏幸好在大雨中出门寻找无忌,只能归于巧合了。

                                                张无忌自行在板凳上睡了,也不去理会。次晨起身,只见青海三剑已然不在。张无忌对易三娘道:“婆婆,昨晚三位道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干甚么来啊?我起初还道是捉拿我们来着,吓得了不得,后来才知不是。”

                                                易三娘听他管长剑叫作刀子,心下暗暗好笑,淡淡的道:“他们走错了路,喝了碗茶便走了。曾小哥,吃过中饭后,我们要挑三担柴到寺里去卖,你帮着挑一担成不成?寺里的和尚问起,我说你是我们儿子。这可不是占你便宜,只是免得寺里疑心。你媳妇花朵儿一般的人物,可别出去走动。”她虽似和张无忌商量,实则下了号令,不容他不允。张无忌一听之下,已然明白:“她只道我真是个庄稼人,要我陪着混进少林寺去察看动静,那是再好也没有。”便道:“婆婆怎么说,小子便怎么干,只求你收留我两口儿。我两人东逃西奔,提心吊胆的,没一天平安。”

                                              【张无忌的口吻倒是像,杜氏夫妇可不是很精明,连他这样憨厚的人都能被骗过去,何况精明的赵敏?】

                                                到得午后,张无忌随着杜氏夫妇,各自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他头戴斗笠,腰插短斧,赤足穿一双麻鞋,三个人中,独有他挑的一担柴最大。赵敏站在门边,微笑着目送他远去。杜氏夫妇故意走得甚慢,气喘吁吁的,到了少林寺外的山亭之中,便放下柴担歇力。山亭中有两名僧人坐着闲谈,见到三人也不以为意。易三娘除下包头的粗布,抹了抹汗,又伸手过去替张无忌抹汗,说道:“乖孩子,累了么?”张无忌初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她言语之中颇蓄深情,不像是故意做作,不禁望了她一眼。只见她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知她是念及自己被谢逊所杀了的那个孩子,但见她情致缠绵的凝视自己,似乎盼望自己答话,不由得心下不忍,便道:“妈,我不累。你老人家累了。”他一声“妈”叫出口,想起自己母亲,不禁伤感。易三娘听他叫了一声“妈”,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假意用包头巾擦汗,擦的却是泪水。

                                                杜百当站起身来,挑了担柴,左手一挥,便走出了山亭,他虽听不见两人的对答,也知老妻触景生情,怀念起了亡儿,说不定露出破绽,给那两个僧人瞧破了机关。张无忌走将过去,在易三娘柴担上取下两捆干柴,放在自己柴担之上,道:“妈,咱们走罢。”易三娘见他如此体贴,心想:“我那孩子今日若在世上,比这少年年纪大得多了,我孙儿也抱了几个啦。”一时怔怔的不能移步,眼见张无忌挑担走出山亭,这才跟着走出,心情激动之下,脚下不禁有些蹒跚。张无忌回过身来,伸手相扶,心想:“要是我妈妈此刻尚在人世,我能这么扶她一把……”

                                              【假戏真做,杜氏夫妇更无疑心。】

                                                一名僧人道:“这少年倒是孝顺,可算难得。”另一名僧人道:“婆婆,你这柴是挑到寺里去卖的么?这几日方丈下了法旨,不让外人进寺,你别去罢。”

                                                

                                              引她来的那僧人笑道:“从明儿起,你不能再来了。监寺知道,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代不起。”管香积厨的僧人向张无忌打量了几眼,忽道:“端阳前后,寺中要多上千余位客人,挑水劈柴,说甚么也忙不过来。这个兄弟倒生得健旺,你来帮忙两个月,算五钱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给你如何?”易三娘大喜,忙道:“那再好也没有了,阿牛在家里也没甚么要紧事做,就在寺里听师傅们差遣打杂,赚几两银子帮补帮补,也是好的。”张无忌一想不妥:“少林寺中不少人识得我,偶尔来厨房走走,那还罢了,在寺中一住两月,非给人认了出来不可。”说道:“妈,我媳妇儿……”

                                                易三娘心想这等天赐良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忙道:“你媳妇儿好好在家中,还怕你妈亏待了她吗?你在这儿,听师傅们话,不可偷懒,妈和你媳妇过得几天,便来探你。这么大的小子,离开妈一天也不成,你还要妈喂奶把尿不成?”说着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眼光中充满慈爱之色。

                                              张无忌心想:“我日间只在厨房,料来也见不到寺中高手,晚上相机寻访义父下落,倒也方便。”但仍是故意装着踌躇,待那引他入寺的僧人也从旁相劝,这才勉强答应,说道:“师父,最好你一个月给我六钱银子,我五钱银子给我妈,一钱银子给我媳妇买花布……”管香积厨的僧人呵呵笑道:“咱们一言为定,六钱就是六钱。”

                                                易三娘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了杜百当慢慢下山。张无忌追将出去,道:“妈,我媳妇儿请你多照看。”易三娘道:“我理会得,你放心便是。”

                                              【张无忌怕是不久就给圆真的手下盯上了。只是圆真是另有企图,才容他在寺里。圆真素来缜密,不会作疏漏让这么一个劲敌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张无忌藏于寺内,这事情定然不为少林人所知,没有把握圆真也不能就贸然下手杀他。少林内不愿和明教开战的大有人在,倘若张无忌此时动了手那仗就是非开不可了。】

                                                张无忌在厨房中劈柴搬炭、烧火挑水,忙了个不亦乐乎,他故意在搬炭之时满脸涂得黑黑地,再加上头发蓬松,水缸中一照,当真是谁也认不出来了。当晚他便与众火工一起睡在香积厨旁的小屋之中。他知少林寺中卧虎藏龙,往往火工之中也有身怀绝技之人,是以处处小心,连话也不敢多说半句。如此过了七八日,易三娘带着赵敏来探望了他两次。他做事勤力,从早到晚,甚么粗工都做,管香积厨的僧人固然欢喜,旁的火工也均与他相处和睦。他不敢探问,只是竖起耳朵,从各人闲谈之中寻找线索,心想定然有人送饭去给义父,只须着落在送饭的人身上,便可访到义父被囚的所在,哪知耐心等了数日,竟瞧不出半点端倪,听不到丝毫讯息。到得第九日晚间,他睡到半夜,忽听得半里外隐隐有呼喝之声,于是悄悄起来,见四下无人知觉,便即展开轻功,循声赶去,听声音来自寺左的树林之中,纵身跃上一株大树,查明树后草中无人隐伏,这才从此树跃至彼树,逐渐移近。

                                              【赵敏也是易于被发现的,如何多次前来?自然是思念无忌。此时圆真怕是已经知道她的所在了。或许是周姑娘到来的时候成昆发现她可以利用,便要她去袭击赵敏,而自己负责张无忌。大雨之日,成昆算计到张无忌可能会来侦查,掌控与张无忌交仗的时间,一来二去,就拉扯到了那个时刻。却没有想到张无忌无意中长啸,赵敏心忧无忌,出来迎接,连杜百当夫妇会起疑都不顾了。】

                                              张无忌正想跟随前去瞧个究竟,忽听得右前方长草之中有人轻轻呼吸,暗道:“好险!原来尚有埋伏。”当下静伏不动,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得草中有人轻轻击掌二下,远处有人击掌相应,只见前后左右六名僧人长身而起,或持禅杖,或挺刀剑,散作扇形回入寺中。

                                                张无忌待那六僧走远,才回到小屋,同睡的众火工兀自沉睡不醒。他心下暗叹:“若非亲眼得见,怎知在这片刻之间,三条好汉已死于非命。”自经此役,他知少林寺防范周密,迥非寻常,更多加了一分小心。

                                                又过数日,已是四月中旬,天气渐热,离端阳节一天近似一天。他想:“我在香积厨中干这粗活,终难探知义父的所在,今晚须得冒险往各处查察。”这晚他睡到三更时分,悄悄出来,纵身上了屋顶,躲在屋脊之石,身形甫定,便见两条人影自南而北,轻飘飘掠过,僧袍鼓风,戒刀映月,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待二僧过去,向前纵了数丈,瓦面上脚步声响,又有二僧纵跃而过,但见群僧此来彼去,穿梭相似,巡查严密无比,只怕皇宫内院也有所不及。他见了这等情景,料知若再前往,定被发觉,只得废然而返。

                                                挨过三日,这一晚雷声大作,下起大雨来。张无忌大喜,暗道:“天助我也!”但见那雨越下越大,四下里一片漆黑,他闪身走向前殿,心想:“罗汉堂、达摩堂、般若院、方丈精舍四处,最是少林寺的根本要地,我逐一探将过去。”只是少林寺中屋宇重重,实不知何处是罗汉堂、何处是般若院。他躲躲闪闪的信步而行,来到一片竹林,见前面一间小舍,窗中透出灯光。这时他全身早已湿透,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手上,一滴滴的反弹出去。他欺到小舍的窗下,只听得里面有人说话,正是方丈空闻大师的声音。

                                                只听他说道:“为了这金毛狮王,一月来少林寺已杀了二十三人,多造杀孽,实非我佛慈悲之意。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右使范遥、白眉魔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先后遣使来寺,求我放过了谢逊……”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下喜慰:“原来我外公和杨左使等已得讯息,曾派人来过。”只听空闻续道:“本寺虽加推托,但明教岂肯就此罢休?那张教主武功出神入化,始终不见现身,只怕暗中更有图谋。我和空智师弟等蒙他相救,欠过人家的恩情,倘若他亲自来求,我等如何对答?此事当真难处。师弟、师侄,你二位有何高见?”

                                              【方丈空反不空,心系万事。张教主本身不遣使前来,便是一大疑案,少林自然非常警惕。】

                                              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轻轻咳嗽一声,张无忌听在耳里,心头大震,立知便是改名圆真的成昆。这人张无忌从未和他对面交谈,但当日光明顶上隔看布袋听他述说往事,隔着岩石听他呼喝,他的口音却听得熟了,在这一瞬之间,心头蓦地里想起了小昭,只感到一阵甜蜜,一阵酸楚。

                                              【不知道张大教主为何不想起被周芷若姑娘刺的那一剑?这倒是很说明问题。甜蜜和酸楚,自然是张教主心绪广系的见证了。】

                                              只听圆真说道:“谢逊由三位太师叔看守,自是万无一失。此次英雄大会关涉我少林派千百年的兴衰荣辱,魔教的一些小恩小怨,方丈师叔也不必挂怀。何况万安寺之事,是魔教暗中勾结了朝廷来和六大门派为难,方丈师叔难道不知么?”空闻奇道:“怎地是明教勾结朝廷?”圆真道:“明教张教主本要和峨嵋派掌门人周姑娘结亲,成婚之日,汝阳王的郡主娘娘突然携同那姓张的小子出走,此事轰传江湖,方丈师叔必有所闻。”空闻道:“不错,听说过这回事。”圆真道:“那郡主娘娘手下,有一个得力部属,叫做苦头陀,两位师叔在万安寺中想必会过。”空智在万安寺高塔之中,被赵敏勒逼显示武功,曾大受苦头陀的折辱,当时内力全失,无可反抗,此时犹有余愤,说道:“哼,此间大事一了,我倒要再上大都,找这苦头陀会会。”圆真道:“两位师叔可知这头陀是谁?”空智道:“这苦头陀所知甚博,似乎各家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猎,却看不出他的门道来。”圆真道:“苦头陀便是魔教的光明右使范遥。”空闻和空智齐声道:“此话当真?”语中甚是惊诧。圆真道:“圆真焉敢欺瞒师叔?端阳节他若胆敢前来本寺,两位师叔一见便知。”

                                              【圆真此时把赵敏亮了出来,加上范遥,自然是板上钉钉的确切。赵敏抢亲的事情传遍武林,真真不在乎少女名节。可叹!】

                                                空智沉吟道:“如此说来,张无忌和那郡主确是暗中勾结,由郡主出面擒了六大门派中的首领人物,再由张无忌卖好救人。”圆真道:“十有八九,便是如此。”空闻却道:“我见那张教主忠厚侠义,似乎不是这等样人,咱们可不能错怪了好人。”

                                              【圆真要的就是这种怀疑。空闻持重,但是圆真何等奸猾!此时若是张无忌出面动一次手,便什么都解决了,少林定然被逼上梁山。】

                                              圆真道:“方丈师叔明鉴,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谢逊是张无忌的义父,又是魔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魔教自会不顾一切的图谋相救,到得屠狮大会之中,一切自有分晓。”接着三人商议如何接待宾客、如何抵挡敌人劫夺谢逊,又盘算各门派中有那些好手。圆真力图挑动各派互斗,待得数败俱伤之后,少林派再出而收卞庄刺虎之利,压服各派,名正言顺的掌管屠龙刀,杀了谢逊祭奠空见。空闻力持郑重,既不愿多伤人命,得罪武林同道,又似乎对明教不敢轻侮。空智却似意在两可,说道:“第一要紧之事,说来说去,还是如何迫使谢逊在端阳节前吐露屠龙刀所在,否则这次屠狮大会变得无声无息,反而折了本派的威望。”空闻道:“师弟所言极是。咱们须得在会中扬刀立威,说道这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已归本派掌管,那时本派号令天下,那就莫敢不从了。”空智道:“好,就是如此。圆真,你再设法去跟谢逊谈谈,劝他交出宝刀,咱们便饶他一命。”圆真道:“是!谨遵两位师叔吩咐。”脚步之声轻响,圆真走了出来。张无忌心下大喜,但知这三位少林僧武功极高,只要稍有响动,立时便被查觉,若是三人一齐出手,自己只怕难以取胜,最多不过是自谋脱身,要救义父,却是千难万难了。当下屏息不动。只见圆真瘦长的身形向北而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急雨打在伞上淅沥作响。张无忌待他走出十数丈,这才轻轻移步,跟随其后。

                                              【张无忌此刻听到了阴谋,日后却不知道如何拿出来作为信息供杨逍和赵敏参考,是赵敏聪明,点破阴谋,这个地方,也是一个颇为不妥之处呢。可见金庸写书时的反复修改和多方考虑,直到出版也未能将这段做到滴水不漏自圆其说。此时,若是写张无忌听不清三人说什么,怕是更好。而且,若是成昆是知道张无忌在外头听的,如何会把计谋大声讨论出来?】

                                              张无忌奔出数里,突然道旁一株柳树后有声叫道:“喂!”一人跃了出来,正是赵敏。

                                              张无忌停啸止步,伸手挽住了她,见她全身被大雨淋湿了,发上脸上,水珠不断流下。赵敏问道:“跟少林寺的秃头们动过手了?”张无忌道:“是。”赵敏道:“谢大侠怎样了?有没见到?”张无忌挽着她手臂,在大雨中缓步而行,将适才情事简略的说了。

                                              【这一见,实在是体现出了张无忌此时对赵敏的怜爱,原先的那种疏远感已经没有了。后面的一挽,更是体现了与子同行共当前敌的气概。这番真情哪里在周芷若那里见过!】

                                              赵敏沉吟道:“你有没问他如何失手遭擒?”张无忌道:“我只想着怎地救他脱险,没空问到这些闲事。”赵敏叹了口气,不再作声。张无忌道:“你不高兴么?”赵敏道:“在你是闲事,在我就是要紧事。好啦,等救出了谢大侠,再问也不迟。我只怕……”

                                              【赵敏的小小撒娇和失望。张无忌怎么会明白?赵敏一心要他自己看到真相,而不是告诉他或者是逼他相信,比起来周芷若的逼誓诱婚可是强多了。这小小撒娇里面竟然隐藏着背负冤屈的真相,怕更是张教主想不到的吧。】

                                              张无忌道:“怕甚么?你担心咱们救不了义父?”赵敏道:“明教比少林派强得多,要救谢大侠,终究是办得到的。我就怕谢大侠决心一死以殉空见神僧。”张无忌也是担心着这件事,问道:“你说会么?”赵敏道:“但愿不会。”

                                              【赵敏想的全,替张无忌想到前头,对武林局势的分析,也是精准非常。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谢逊活下去的一个动力,便是自己的受冤屈。】

                                              张无忌见茅舍之门半掩,便伸手推开,摇了摇身子,抖去些水湿,踏步进去,忽然间闻到一阵血腥气。他心下一惊,左手反掌将赵敏推到门外,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抓来。这一抓无声无息,快捷无伦,待得惊觉,手指已触到面颊。张无忌此时已不及闪避,左足疾飞,径踢那人胸口,那人反手一勾,肘锤打向他腿上环跳穴,招数狠辣已极。

                                              【茅屋门口的这段打斗当真是动人心魄,这一推是他在乎赵敏和出于保护弱势者的本能,真是救了赵敏了。这一抓是暗暗显露出了那人的身份,设想此时书中的武林,善用抓的还有谁?张无忌的推,是本能的防御,却没有任何针对性。招数的狠辣露出了心中的憎恨。这人此刻是要他们尸横现场,起码也要不死即伤。】

                                              张无忌只须缩腿一让,敌人左手就挖去了他一对眼珠,当即提手虚抓,他料敌奇准,这么一抓,刚好将敌人左手拿在掌中,便在此时,环跳穴上一麻,立足不定,右腿跪倒。

                                                他正要乘势扭断敌人的手腕,只觉所握住的手掌温软柔滑,乃是女子之手,心中一动,没下重手,提起那人往外甩去,噗的一声,右肩剧痛,已中了一刀。

                                              【张无忌在防御,就不免要吃点小亏。但是这样的劲敌,对他来说倒也少见。他一握是女子手,便想到可能是那个人,这点仁慈差点要了他的命。但是她却不是用刀的人,这一刀定然是从杜百当夫妇甩的满屋都是的那些刀里拣出来的,可见此时是辣手无仁慈的了,抓着什么狠招就上,一点不念旧情哈。刀砍在肩上,说明她是想要他的命,只是被甩出去,才没有能成功。】

                                                那人一跃出屋,挥掌向赵敏脸上拍去。张无忌知道赵敏决然挡不了,非当场毙命不可,忍痛纵起,也是挥掌拍出,双掌相交。那人身子一晃,脚下踉跄,借着这对掌之力,纵出数丈之外,便在黑暗中隐没不见。

                                              【这三招两式张无忌岂能不知道对方的水平?赵敏此时已经是典型的案上鱼腩,焉有不救之理?他去救人,那人就未必没有再度出招之力,真要动起手来,张无忌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但是大约是愧疚和一丝善念浮现,她没有让二人看到她的面容,径直离开了。】

                                                赵敏惊问:“是谁?”张无忌“嘿”了一声,怀中火摺已被大雨淋湿,打不了火,生怕右肩上敌人的短刀有毒,不即拔出,道:“你点亮了灯。”

                                              【那短刀不是她的,是杜氏夫妇的。赵敏此刻却是没有想到那是谁,只是因为谢逊仇家太多,杜氏夫妇背景复杂,张无忌也来历颇为复杂,武林中仇人和可能的人太多,再加上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可能是那位。】

                                                赵敏到厨下取出火刀火石,点亮油灯,见到他肩头的短刀,大吃一惊。张无忌见刃锋上并未喂毒,笑道:“一些外伤,不相干。”当即便拔出刀来,转头只见杜百当和易三娘缩身在屋角之中,当下顾不得止住伤口流血,抢上看时,二人已死去多时。赵敏惊道:“我出去时,他二人尚自好好地。”张无忌点点头,等赵敏替他裹好伤口,拿起短刀看时,正是杜氏夫妇所使的兵刃,只见屋中梁上、柱上、桌上、地下,插满了短刀,显是敌人曾与杜氏夫妇一番剧斗,将他夫妇的短刀一一打得出手,这才动手加害。赵敏骇然道:“这人武功厉害得很啊。”

                                              【对方打掉杜氏夫妇的刀,却又将其二人杀死,不像是想抓活口,问出赵敏的去向,显然是知道二人定然会回来。赵敏看到此人武功如此厉害,定然不会想那是那个本身功夫低微,却用奇怪的武功抓伤自己肩头之人。时间过的不多,对方武功进步如此迅速,她又弄不清那人招数的来历。所以只有慨叹。】

                                              适才摸黑相斗,张无忌若非动念得快,料到那人要来抓自己的眼珠,不但此时已成了瞎子,多半自己与赵敏都已尸横就地。再看杜百当夫妇的尸身时,只见胸口数十根肋骨根根断成数截,连背后的肋骨也是如此,显是为一门极阴狠、极厉害的掌力所伤。他数经大敌,多历凶险,但回思适才暗室中这三下兔起鹘落般的交手,不禁越想越惊。今晚两场恶斗,第一场以一敌三,历时甚久,但惊心动魄之处,远不如第二场瞬息间的三招两式。

                                              【惊心动魄的是武功?非也,惊心动魄的是人心。那人是想要二人的命,最起码是赵敏的命。有人阻挡,格杀勿论。然而她内心痛苦之极,也不欲张无忌看到自己的面目,想来她在大雨中,是流泪而去的吧。】

                                              赵敏又问:“那是谁?”张无忌摇头不答。赵敏突然间明白了,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呆了半晌,扑向张无忌怀中,吓得哭了出来。两人心下均知,若不是赵敏听到张无忌啸声,大雨中奔出去迎接,因而逃过大难,那么此刻死在屋角中的已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了。张无忌轻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这一拍,是一把刀,将过去的一些乱麻斩落了。赵敏的柔弱是袒露无遗,自来多少凶险,都不曾哭过,此刻却在张无忌的怀里哭出来,这怕也是对过去自己独个儿承担的一种发泄吧。】

                                              赵敏道:“那人要杀的是我,先把杜氏夫妇杀了,躲在这里对我暗算,决不是想伤你。”张无忌道:“这几日中,你千万不可离开我身边。”沉吟片刻,又道:“不到一年之间,何以内力武功进展如此迅速?当世除我之外,只怕无人能护得你周全。”

                                              【此时那人和张无忌之间的过往纠葛,即使是如此纠缠不断,都已经随风而去了。赵敏的辩护是如此软弱,即使是事实,那人的举动又如何让张无忌宽容?这样说又是何必?可见金庸还想塑造一个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所以赵敏在大海中抱怨小昭的举动,不复见我们的眼前。男人的本性啊,此时金大侠在把赵敏的角色转化为贤妻一位了。】

                                              • 家园 你其实也是在想自己的未来

                                                是做贤妻一位呢

                                                还是继续张扬

                                                这是个问题

                                              • 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的赵敏(二十六)【完结】

                                                在初有写赵敏想法的那个时间,大概是去年的五一前后,那时在我眼中,赵敏是海的女儿一般的人物。海的女儿,为了不可得的爱情,宁愿放弃自己的美人鱼公主身份,放弃自己的美丽的歌喉,把自己的鱼尾变成双腿,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一样,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就是为了让王子爱上自己。我们必须注意,这里,她要的甚至不是婚姻,而是爱,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爱,她也没有得到。“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衷。”古今中外,莫不同理。但是她没有得到,她变成了水中的泡沫。这泡沫破碎成了风成了空气。

                                                但是,在她投向海中的那一刻,她没有任何怨言。她望着海天,轻柔地化成泡沫,想着她所救的王子,想着那一面,永恒的一眼。她飞向天空,她成了空气。

                                                安老先生说她得到了永生,她真的得到了吗?

                                                赵敏呢?真的得到张无忌的心了吗?真的幸福了吗?她也是抛弃了家国,舍弃一切的人,对她来说人生无法回头只有向前走,无论如何她能得到的只有张无忌的爱,若是还得不到,她也只有化作空气,因为没有了退路。其实我倒是宁愿结局是悲哀的,节外生枝,赵敏还是得不到张无忌最终的爱,被迫远去。而张无忌也活在永远的悔恨中,或者是慢慢淡忘曾经的痛苦,来开始新的生活,无论是和哪一个女子。这样的经过才是真正的人生。金老先生喜欢大团圆,不忍心真正伟大的毁掉大团圆,却忍不住要在大团圆里加点刺儿,如周芷若的不肯放弃。但是实际上,到了现实中,未必是周才是最关键的人物。张无忌的优柔寡断,众人的意见纷纷,赵敏的留下其实是勉强的。别的不说,依她宁为玉碎的决绝,要她在这样的一个无忌和众人中存在下去就是十分伤脑筋了。在倚天的最后部分,金老先生把矛盾淡化了,把历史忽略了,把无忌的性格引起的赵敏的不快也轻描淡写。这样文字后的赵敏,失去了不少光华,虽然更加富有金老先生意淫的牺牲精神更像一个传统的理想化的对象,但是我,真的不能苟同。

                                                然而,若是赵敏郡主如以往的那样刚烈和眼中揉不下沙子,若是她一如既往的用计谋,尽显棱角,又如何能留在无忌身边?一个悖论一个陷阱,可是,她无路可走,文字中的她,是最好的结局。于是我们只有悲哀,为这样的现实和这样现实下塑造的人物悲哀。

                                                所以我们看这个结尾我们无法找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味道。所以我们无法满意,总觉得少些什么。张爱玲看红楼梦,红楼梦魇里说高鄂的续40回让她觉得昏暗,说不出为什么。结尾的敏敏也让人觉得昏暗。珍珠要变成鱼眼睛,没有其他选择。

                                                赵敏传记的完结,不仅仅是我blog上赵敏时代的完结,也是我人生一个里程碑。唐太宗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得失。

                                                张无忌向赵敏道:“敏妹,最好你乔装一下,别让少林寺僧众认出身分,以免多生事端。”当日她掳了少林众僧囚在大都,与少林派已结下极深的怨仇。赵敏笑道:“颜大哥,我扮作你旗下的一名兄弟罢!”颜垣当即命本旗一名兄弟除下外袍,让赵敏披上。赵敏奔入山后树林,匆匆改扮,搽黑了面颊,从树林中出来时,已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黑瘦汉子。

                                                【赵敏和明教的人混熟的真快!此时她可曾想过这些人日后会叫她国破家亡呢?最后这段,主要是突出了张无忌,可是因此忽略了赵敏的变化,也是个败笔。】

                                                空智冷笑道:“张教主倒推得忒煞干净。然则汝阳王郡主与明教联手之事,那也是假的了?”张无忌脸上一红,道:“郡主与她父兄不洽,投身敝教。郡主往日对贵寺诸多不敬之处,在下自当命她上山拜佛,郑重谢罪。”空智喝道:“张教主花言巧语,于事何补?你身为一教之主,信口胡言,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张无忌想到杀空性、擒众僧之事,确是赵敏大大的不该,虽与明教无涉,但她目下却是托身于己,可不能推委不理,

                                                【这番想法,把大教主被道义上绑架的心境说的一干二净。仁厚的教主,确实是不能对穷鸟投怀的郡主不理。穷鸟投怀是当年唐太宗形容楮遂良的,日后高宗在武则天的辅助下就没有这种怜爱他的性情,一代书家被贬斥,必然的结果。可以参看唐史。但是此刻张无忌不是高宗,身边也没有武则天——一个朋友的话:红颜祸水!】

                                                空智冷笑道:“百万之众便怎地?莫非要将少林寺踏为平地?魔教辱我少林,原非自今日始。我们失手被擒,囚于万安寺中,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自来邪正不两立,那也没有甚么。你们来到我少林寺,在十六尊罗汉像的背上刻了十六个大字,嘿嘿,‘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好威风,好煞气!”这十六个字,乃是当日赵敏手下武士将少林僧众擒去之后,以利刃刻在十六尊罗汉的背上。范遥一待众人出寺,便即飞身回到罗汉堂中,将十六尊罗汉像移转,仍是背心向壁,以免赵敏嫁祸于明教的阴谋得逞。后来杨逍等发觉,看过后仍将罗汉像移正,没料想还是给少林僧众知悉了。张无忌口才不佳,又想到这是赵敏胡闹,内心有愧,不禁无言可答。

                                                【张无忌此刻无语,简直是被动的做了佛门的圣人才做的事情。以身承担世人的罪孽,恰如佛经中割肉饲鹰和基督以身赎人类之罪。呵呵。当然动力毕竟是不同的——】

                                                张无忌忧心如捣,和杨逍、彭莹玉、赵敏等商议数次,始终不得善法。赵敏曾想设法将“十香软筋散”下在渡厄三僧的饮食之中,又说要去召鹿杖客、鹤笔翁二人来和张无忌联手,但张无忌和杨逍等均觉不妥。

                                                【此刻会看到,赵敏的计划是失败的,并非像原先那样机敏。这其中有原因,一是赵敏并不清楚此刻自己有什么可以调动的力量,对明教的力量并不熟悉,仅仅是原先属下报告的那些一星半点的知识。比如她要招来二老或者下毒就是明证。但是赵敏也不应如此脓包,当然是作者没有把她写的华彩的动力所致。客观上来讲,赵敏应该是有些出其不意的主意的。】

                                                张无忌听得周芷若到来,登时满脸通红,偷眼向赵敏看去。赵敏也正望着他,二人目光相触,赵敏眼色中似笑非笑,嘴角微斜,似有轻蔑之意,也不知是嘲笑张无忌狼狈失措,还是瞧不起峨嵋派虚张声势。

                                                【赵敏此时开始正式动用自己的妒忌的权利了,呵呵,不过张无忌这么样的东歪西倒的反复,也难怪郡主生气。】

                                                张无忌见她容颜清减,颇见憔悴之色,心下又是怜惜,又是惭愧。

                                                宋青书微微一笑,道:“说起来还得多谢张教主才是。那日你正要与内子成婚,偏生临时反悔……”张无忌大吃一惊,颤声问道:“甚么?”宋青书道:“我这段美满姻缘,倒要多谢张教主作成了。”霎时之间,张无忌犹似五雷轰顶,呆呆站着,眼中瞧出来一片白茫茫地,耳中听到无数杂乱的声音,却半点不知旁人在说些甚么,

                                                【张无忌的惭愧真是不值钱。当然,此刻他还不知道谢逊和周芷若的一段交手,但是光凭她出手伤害杜家夫妇和赵敏,他就不应该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痛。这和张无忌的仁厚、好色、不记仇都有关系。宋家小哥的话,纵使会伤到无忌,却也不会这样严重。可见大教主还是贪心和糊涂的,加上看不清楚形式,都没有去想想若是他二人真的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张无忌对赵敏虽情根深种,但总想自己与周芷若已有婚姻之约,当日为了营救义父,迫不得已才随赵敏而去,料想周芷若温柔和顺,只须向她坦诚说明其中情由,再大大的陪个不是,定能得她原恕,岂知她一怒之下,竟然嫁了宋青书,这时心中的痛楚,可远甚于昔时在光明顶上被她刺了一剑。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这两句说袭人的用在此处,是再恰当没有的了。张无忌的多情几成丑态,此种痛苦,如何可以对得住赵敏!】

                                                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说道:“少林派忝为主人,不巧方丈突患重病,盛会主持无人,倒让各位见笑了。谢逊和屠龙刀二事,其实一而二,二而一,尽可合并办理。以老衲之见,适才青海派这位叶施主说得甚是有理。与会群雄,英才济济,只须各人露上一手,最后那一位艺压当场,谢逊归他处置,屠龙刀也由他执掌,群雄归心,岂不是好?”张无忌问彭莹玉这僧人是谁。彭莹玉摇头道:“属下不知。这僧人并未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也没曾被郡主娘娘擒入万安寺中,可是他一再抢在空智大师的前头说话,似乎在寺中位份不低。”赵敏低声道:“这人十九是圆真一党。我猜想空闻方丈已落在圆真手中,空智大师受了这群叛徒挟制,以致委靡气沮。”张无忌心中一凛,问道:“彭大师以为如何?”彭莹玉道:“郡主的猜测颇有道理。只是少林寺中高手如云,圆真竟敢公然犯上作乱,胆子忒也大了。”

                                                【赵敏的猜测此时奠定了处理问题的基础,虽然彭莹玉觉得有所不可能,但是这个推测实在是重要。】

                                                张无忌道:“圆真布置已久。第一次想瓦解本教,第二次意图控制丐帮,两次奸谋均是功败垂成。这一次我想他是要做少林派的掌门方丈。”赵敏道:“单是做掌门方丈,也还不够。”张无忌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的第一门派,做到掌门方丈,已是登峰造极,可不能再高了。”赵敏道:“武林至尊呢?不是更高于少林派的掌门方丈么?”张无忌一呆,道:“他想做武林至尊?”

                                                【赵敏和野心家打交道多,所以可以看出来。张无忌自己没有野心,所以想不到。】

                                                  赵敏道:“无忌哥哥,周姊姊嫁了旁人,你神魂不定,甚么事也不会想了。”张无忌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心道:“张无忌,你不可只管顾念儿女之情,将今日营救义父的大事搁在一旁。”定了定神,心想圆真深谋远虑,今日这英雄大会,也正是他一力促成的,其中定有奸谋,便道:“敏妹,你猜圆真有何诡计?”赵敏道:“圆真此人极工心计,智谋百出……”

                                                【赵敏的这个讥刺来的正是时候。下面的建议也是不愧为张教主的良谋啊。】

                                                周颠一直在旁听着他二人低声说话,终于忍不住插口道:“郡主娘娘,你也是极工心计,智谋百出,我看不输于圆真。”赵敏笑道:“过奖了。”

                                                【大度的赵敏,是以可以融入明教。此为确证。】

                                                赵敏微微一笑,神情甚是愉悦,走到一旁。张无忌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敏妹,甚么事这等欢喜?”赵敏玉颊晕红,低下了头,道:“你传授范右使这几招武功,只让他震断宋青书的手臂,何以不教他取了那姓宋的性命?”张无忌道:“宋青书虽多行不义,终究是我大师伯的独生爱儿,该当由我大师伯自行处分才是。我若叫范右使取了他性命,可对不起大师伯。”赵敏笑道:“你杀了他,周家姊姊成了寡妇,你重收覆水,岂不甚佳?”张无忌笑道:“你许不许我?”赵敏微笑道:“我是求之不得,等你再有三心两意之时,好让她用手指在你胸口戳上五个窟窿。”

                                                【此时说求之不得,实际上是万万不可。两个的笑话,岂可当真。张无忌的仁厚要成全赵敏的痴情,又反映出心中周的地位没有那么重,不会像对赵敏那样舍弃道义(当日他以为是赵敏下手杀死殷离却没有能杀她),赵敏当然开心。】

                                                张无忌正在调匀内息,鼓动九阳真气,治疗重伤,渐渐入于返虚空明的境界,猛听得那老僧说到“金毛狮王谢逊交由峨嵋派掌门人宋夫人处置”这句话,心头一震,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将出来。赵敏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照料,见他突然身子发抖,脸色大变,明白他的心意,柔声道:“无忌哥哥,你义父由周姊姊处置,那是最好不过。她适才不忍下手害你,可见对你仍是情意深重,决不能害了你义父,你尽管放心疗伤便是。”张无忌一想不错,心头大宽。

                                                【痴情的赵敏,此时还能这样为张无忌考虑。张无忌心忧两点,一是义父,二是宋夫人,可惜的是,事情发展可不像赵敏安慰的语句那样简单。】

                                                他回到明教的茅棚之前,赵敏迎了上来,道:“宋青书的伤有救,是不是?又用我的黑玉断续膏去做好人了。”张无忌道:“咦!你当真料事如神。他伤势是否能救,此刻还不能说。”赵敏叹了口气,道:“你想救了宋青书的性命,来换谢大侠,无忌哥哥,你是越弄越糟,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事。”张无忌奇道:“为甚么?这个我可不明白了。”赵敏道:“你用尽心血来救宋青书,那便是说一点也不顾念周姊姊对你的情意,你想她恼也不恼?”

                                                【张无忌救人没有错,用赵敏的东西不和赵敏说,有种把赵敏当成自己人的意思,但是也稍微过分了点。此时赵敏点明周芷若的心意,其实是在化解冤孽。唯有这样,张周情愫才能充分释放,“冤孽偿清好散场”,倘若藏着掖着,张无忌一生都会耿耿于怀,索性让他尽心去做,倘若不成,就别无所怨了,这种大智慧和风险,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到的。同时,对赵敏来说有话不对无忌讲,也已经是一种有愧于心的事情了。】

                                                  张无忌一怔,无言可答,倘若周芷若愿意自己丈夫伤重不治,那是决无是理,但她确是说过:“我知你必会尽心竭力,救活了他,以便自己问心无愧的去做朝廷郡马。”这两句话中果是颇有怨怼之意,何况她又说了“倘若我问心有愧呢”那句话。赵敏道:“你救了宋青书的性命,现今又后悔了,是不是?”不等张无忌回答,微微一笑,翩然入内。

                                                【张无忌仁厚,自己倒是没有想过这个。赵敏也不要他回答。赵敏是明白的,冰雪聪明,却栽在这个花心蔫萝卜上了,可叹啊,可叹。】

                                                空智突然冷冷的道:“圆真,我师兄当年传你这少林九阳功,是教你用来害人的么?”

                                                  成昆冷笑道:“我恩师命丧七伤拳下,今日我是为恩师报仇雪耻。”赵敏突然叫道:“空见神僧的九阳功,修为远在你上,他为甚么不能抵挡七伤拳?空见大师是害在你这奸贼手里的。你骗得他老人家出头化解冤孽,骗得他挨打不还手。嘿嘿,你看,你看,你背后站的是谁?满脸的血,怒目指着你的背心,这不是空见神僧么?”

                                                【这段仿佛射雕结尾黄蓉吓唬欧阳锋。金庸妙手也偶成相似之笔。】

                                                  赵敏叫道:“空见神僧,你紧紧钉住他,不错,就是这样,在他后颈中呵些冷风。你死在徒儿手中,他也必死在徒儿手中,这叫做一报还一报,老天爷有眼,报应不爽。”

                                                赵敏道:“你能偷发暗器,打瞎了老贼双目么?”张无忌摇头道:“义父宁死不肯让我做这等事!”只见成昆又是缓缓一掌拍出,赵敏叫道:“胸口!”谢逊右拳在胸口直击而下,成昆这一掌不等使老,便即收回。他连出几招慢掌,都给赵敏叫破,眼见此法难以奏功,当即将计就计,又出掌缓缓拍向谢逊右肩。赵敏叫道:“右肩!”成昆左肩微动,张无忌立明其意,大叫:“后心!”谢逊听到赵敏叫声时,挥右臂挡格拍向右肩的一掌,岂知成昆先一掌却是虚招,以赵敏的呼叫引开谢逊右臂,左掌乘虚而入,拍的一声,重重击在他后心。

                                                【偷发暗器不成,出言提醒总是可以的。但是成昆毕竟是老辣,赵敏又缺乏高手过招的经验。但是此时无忌去那里了?竟然不说话?难道也没有看明白成昆是诱敌?】

                                                不料杨逍于大队到达少室山之前数日,便已命厚土旗先行打下地道,通入少林寺中,本想是设法相救谢逊,可是谢逊却并非囚于寺内,厚土旗人众遍寻不得,却乘机磨去了十六尊罗汉像背上的字迹。后来张无忌与周芷若联手攻打金刚伏魔圈,待得成昆现身,当众与空智破脸,赵敏与杨逍便瞧出端倪。二人计议之下,请范遥率领洪水、厚土两旗,潜入寺中相救空闻。

                                                【赵敏智与杨逍相若,在杨逍的指引下,赵敏才慢慢的能够了解明教内部的兵力和优势,从而调兵遣将,善用资源。】

                                                赵敏忽道:“无忌哥哥,那些圣火令不是连屠龙刀也砍不动么?”张无忌道:“啊,是了!”六枚圣火令中一枚已交于说不得下山调兵,尚有五枚,他从怀中取出,交给吴劲草道:“刀剑不能复原,那也罢了。圣火令是本教至宝,可不能损毁。”吴劲草道:“是!”躬身接过,见五枚圣火令非金非铁,坚硬无比,在手中掂了掂斤两,低头沉思。

                                                【赵敏之智,多有众人不及。小处依然。】

                                                  张无忌道:“若无把握,不必冒险。”吴劲草不答,隔了一会,才从沉思中醒转,说道:“属下多有不是,请教主原宥。这圣火令乃用白金玄铁混和金刚砂等物铸就,烈火决不能熔。属下大是疑惑,不知当年如何铸成,真乃匪夷所思,一时想出了神。”赵敏向张无忌横了一眼,抿嘴笑道:“日后教主要去波斯,去会见一位要紧人物,那时你可随同前去,向他们的高手匠人请教。”

                                                【赵敏调笑张无忌,掐中了张无忌的七寸,驯夫之策不可谓不高明。】

                                                张无忌忸怩道:“我去波斯干甚么?”赵敏微笑道:“大家心照不宣。”又向吴劲草道:“你瞧,圣火令上还刻得有花纹文字,以屠龙刀、倚天剑之利,尚且不能损它分毫,这些花纹文字又用甚么家伙刻上去的?”

                                                【没有点名,赵敏还是给教主面子的。真是问题少女,问题一个接一个。】

                                                张无忌抚摸三株断折的松树,望了望黑沉沉的地牢入口,想起今日这番剧战,实是凶险之极,突然心中一动:“义父叫我看看地牢中的石壁,险些忘了。”说道:“敏妹,你在上面守着,我下去瞧瞧。”跳入石穴,取出火摺打着了火。其时石穴中积水已退,但兀自湿漉漉地。

                                                  只见四面石壁上各刻着一幅图画,均系以尖石划成,笔划甚简,神韵却颇为生动。

                                                【张无忌此刻才给赵敏洗清的机会,还是谢逊所说他才来此处,之前全无相问意思。只因他忧心义父,全不在意那些奸邪诡计。好人有时比坏人还气死人呢。】

                                                再看西首第三幅图,绘的是谢逊端坐,周芷若在他身后出手袭击,外面涌进一群丐帮帮众,情景正与赵敏在大都“游皇城”的戏文中命人所扮一模一样。

                                                  待再要去看第四幅图时,手中火摺燃尽,倏地熄灭。他叫道:“敏妹,你下来,拿火摺给我。”赵敏点着火摺,跳入地牢,一见到那几幅图画,便即了然。

                                                【呼来喝去,张教主架势好大啊。都没有急着问赵敏为何此处的画像和大都一样。】

                                                第四幅图中绘着几名汉子抬着谢逊行走,远处有个少女在树后窥探。这四幅图画笔法甚佳,但除了谢逊自己之外,旁人的面貌却极模糊,分辨不出这少女是谁。张无忌微一沉吟,已明其理:“义父失明之时,连我也还没出世,他只认得我和敏妹、芷若、表妹等人的声音,却不知我们的相貌如何,图中自然画不出来。”指着那少女道:“这个是你呢,还是周姑娘?”赵敏道:“是我。成昆到丐帮去将谢大侠劫了出来,命人送来少林寺囚禁,他自己却一路上留下明教的记号,引得你大兜圈子。我数度想劫夺谢大侠,都没成功,终于让你做不成新郎,真是万分的过意不去。”

                                                【即以理推断,那个也不会是周芷若。犯下如此大的罪孽,哪里又会半路做劫人状?杀人灭口倒是很符合逻辑。】

                                                  张无忌心中那才是万分的过意不去,怔怔的望着她,只见她容颜憔悴,双颊瘦削,体会到这几个月来她所受的折磨当真非人所堪,心下好生怜惜,伸臂抱住了她,颤声道:“敏妹,是……是我对你不起。”他这么一抱,火摺登时熄了,地牢中又是黑漆一团。他又道:“若不是你聪明机灵,胡涂透顶的张无忌要是将你杀了,那便是如何是好?”

                                                  赵敏笑道:“你舍得杀我么?那时你认定我是凶手,可是见到我时怎么又不杀?”

                                                【相信,相信爱,相信惹出多少故事,倘若是互不相信,倘若是不能遵从自己本心而是仅为道德所拘束,胡乱处理,岂不是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但是张无忌见到赵敏毕竟还是下手要杀了,见到周芷若却没有什么大愤怒了,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张无忌一呆,叹道:“敏妹,我对你实是情之所钟,不能自已。倘若我表妹真的是你所杀,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些日子来真相逐步大白,我虽为芷若惋惜,却也忍不住心下窃喜。”

                                                【此时周芷若对于张的道义上的束缚消散了,赵敏的一番努力和忍辱负重也终于有了结果。】

                                                赵敏听他说得诚恳,倚在他的怀里。良久良久,两人都不说话,仰起头来,但见一弯新月斜挂东首,四下里寂静无声。赵敏轻轻的道:“无忌哥哥,我和你初次相遇绿柳山庄,后来一起跌入地牢,这情景不跟今天差不多么?”张无忌嗤的一声笑,伸手抓住她左脚,脱下了她鞋子。赵敏笑道:“一个大男人,却来欺侮弱女子。”张无忌道:“你是弱女子么?你诡计多端,比十个男子汉还要厉害。”赵敏笑道:“多承张大教主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此地牢非彼地牢。当日的话,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见情愫由来有因不是凭空而来的。一见钟情还是流行的方式啊。】

                                                  两人说到这里,一齐哈哈大笑。这几句对答,正是当年两人在绿柳山庄的地牢中所说。只是当日两人说这几句话时满怀敌意,今夕却是柔情无限。

                                                  张无忌笑道:“你怕不怕我再搔你的脚底?”赵敏笑道:“不怕!”

                                                【柔情满怀,美女在怀,再次相似当日段誉和王语嫣在枯井中的镜头。只是他二人爱情来的奇怪,这二人爱情来的艰难曲折。】

                                                张无忌大惊,掷去手中鹤嘴笔,反手横抱周芷若,斜跃丈余,喝道:“玄冥二老,竟这等不要脸么?”鹿杖客哈哈一笑,说道:“我道是谁胆敢前来横加插手,原来是张大教主。我们郡主娘娘在哪里?你将她拐带到哪儿去啦?”赵敏从树后闪身出来,将周芷若接抱过去,笑吟吟的道:“鹿先生,你整日价神魂颠倒的牵记我,也不怕我爹爹着恼么?”鹿杖客怒道:“你这小妖女,挑拨离间我师兄弟之情。我师兄弟与你父早已恩断义绝,汝阳王着不着恼,干我何事?”

                                                【赵敏的调笑,倒是突出了她原来在家时的时刻提防手下的心境。也难怪她要弃暗投明。此时二老恩断义绝,怕也是树倒猢狲散的缘故吧。汝阳王权势随明教势力扩大而小,史册中载,被汉人设计所害。】

                                                张无忌回头又望赵敏与周芷若一眼,只见她二人颤抖得更是厉害了,问道:“敏妹,怎样?”赵敏道:“糟糕!冷得紧!”张无忌吃了一惊,微一思索,已明其理,本来周芷若身中玄冥神掌,阴寒纵然厉害,也只她一人身受,这时连赵敏也冷了起来,想必是赵敏好心,伸掌助周芷若运功抗御。她二人功力相差甚远,周芷若的内功又十分怪异,以致赵敏救人不得,反受其累。张无忌双拳大开大阖,只盼尽速击退二老。但二老离得远远地,忽前忽后,只是拖延,不跟他正面为敌。张无忌心下焦躁,叫道:“敏妹,你将周姑娘放在地下,别抱着她。”赵敏道:“我……我放不下。”张无忌奇道:“怎么?”赵敏道:“她……她背心……粘住了我手掌。”说话时牙关打战。身子摇摇欲坠。张无忌一惊更甚。

                                                  只听得鹿杖客说道:“张教主,这周姑娘心好狠,她正在将体内寒毒传到郡主娘娘身上,郡主娘娘快要死了。咱们来立个约,好不好?”

                                                【此时有人或许会说,赵敏是要取宝贝,周芷若是自卫,但是细想来,并非如此。若是赵敏只是为了取到宝贝秘籍,则她不会使上内力,一只手伸入周怀中,取出纸片,不动内力,不可能会被吸住。参看其他武侠。而且此时,吸住赵敏的是周芷若背部。赵敏把手放在周背部且放内力,只有解救周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么赵敏知不知道自己内力比起周低微,救人不成反可能遭害呢?或许她当时根本没有想过多少。这也再次证实了她的善良。】

                                                周芷若如遇大赦,脱了粘力,自知这么一来,所中玄冥神掌的寒毒虽已驱尽,但自身的九阴内力却也损耗极重,眼见张无忌舞动屠龙刀专心攻敌,当即伸出五指,挥手疾往赵敏顶门插落。赵敏大叫一声:“啊哟!”只觉天灵盖上一阵剧痛,只道此番再也没命了,却听得喀喇一声响,周芷若痛哼一声,急奔而去。张无忌吃了一惊,忙回头问道:“怎么啦?”赵敏伸手一摸脑门,只吓得魂飞天外,说不出话来。

                                                【周芷若是死性不改,再度出手,郡主命大,幸免于难。】

                                                张无忌左手拂去,粘引之下,这一脚又踢向鹿杖客小腹丹田。鹿杖客惊怒之下,喝道:“你疯了么?”赵敏叫道:“不错,鹤先生,快将你这犯上作乱、好色贪淫的师兄擒住,我爹爹重重有赏。”张无忌心下暗笑:“这挑拨离间之计果然甚妙。”他本想以挪移乾坤之法引得鹤笔翁去打鹿杖客,再引鹿杖客去打鹤笔翁,这时听了赵敏之言,当下只是牵引拨动鹤笔翁的拳脚,对付鹿杖客时却是太极拳的招数,叫道:“鹤先生,不用担心,你我二人合力,定能宰了这头淫鹿。汝阳王已封你为……封你为……”一时却想不到合适的官职。

                                                  赵敏叫道:“鹤先生,你封官的官诰,便在这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束纸片一扬,读道:“嗯,是大元护国扬威大将军,快加把劲啊。”张无忌右掌拍出,将鹿杖客逼向左侧,正好鹤笔翁的左掌被他引得自左而右的击到,成为左右夹攻之局。

                                                【赵敏的机智如现眼前。】

                                                鹤笔翁急欲表明心迹,骂道:“贼小子,你捣鬼!”赵敏叫道:“是啊,不用再叫他师哥,骂他‘贼小子’便了。”张无忌左掌压住了鹿杖客掌力,右手一引,鹤笔翁一掌击上了鹿杖客右颊,登时高高肿起。张无忌见鹿杖客愤怒欲狂,红了双眼,掌力源源催动,知道离间之计已成,喝道:“鹤先生,这淫鹿交与你了。”左足一点,纵身跃开,携了赵敏的手便走。只见玄冥二老你一拳,我一脚,斗得激烈异常。赵敏道:“鹤先生,你擒住你师哥后,屠龙刀中的武功秘笈可以借你观看一月。快立大功,良机莫失。”

                                                【若是两人真的无间,何来离间?有嫌隙才能在外力下生出波澜。】

                                                  鹿杖客更是怒气勃发,下手毫不容情。他二人艺出同门,武功半斤八两,这一场恶战,也不知斗到何时方休。两人回到少林寺中,张无忌察看赵敏头顶伤痕无碍,忽然想起一事,道:“敏妹,你身上凑巧带着纸张,这一来不由得鹿杖客不信。”

                                                【张无忌聪明了一次,就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赵敏笑吟吟的从怀中取出两束薄薄的纸片,在他面前一扬,笑道:“你猜这是甚么?”

                                                  张无忌笑道:“你叫我猜的东西,反正我定是一辈子也猜不出的,也懒得费神了。”

                                                【二人的亲密!】

                                                  赵敏将两束纸片放在他手里。张无忌就烛光一看,只见这些纸片其实非纸,乃是薄如蝉翼的绢片,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细如蝇头的工整小楷。第一束上开头写着“武穆遗书”四字,内文均是行军打仗、布阵用兵的精义要诀。再看第二束时,见开头四字是:“九阴真经”,内文尽是诸般神奇怪异的武功,翻到最后,“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等赫然在内。

                                                【赵敏此时对张无忌是绝对的信任和付出的。交出这样的东西,在她只如弃之弊履一般。】

                                                他心中一凛,说道:“你……你是从周姑娘身上取来的?”赵敏笑道:“当她不能动弹之时,我焉有不顺手牵羊之理?这些阴毒功夫我可不想学,但取来毁了,胜于留在她手中害人。”

                                                【张无忌是不喜欢这样的狡黠的,可是只有这样的狡黠的赵敏,才是他的理想的内襄良助啊。】

                                                张无忌随手翻阅九阴真经,读了几页,只觉文义深奥,一时难解,然决非阴毒下流的武学,说道:“这经上所载武功,其实极是精深,依法修练,一二十年之后,相信成就非同小可,若是只求速成,学得一些皮毛,那就害人害己了。”顿了一顿,又道:“那位身穿黄衫的姊姊,武功与周姑娘明明是一条路子,然而招数正大光明,醇正之极,似乎便也是从这九阴真经中而来。”

                                                【武学大师,与众不同。】

                                                赵敏道:“她说甚么‘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这四句话是甚么意思?”张无忌摇头道:“日后咱们见到太师父,请教他老人家,或许能明白其中缘由。”两人闲谈几句,见山下军情并无变化,当即分别安寝。

                                                【赵敏善于捕捉信息!】

                                                张无忌微迟疑,道:“没甚么,我随口叫你一声。”他本想与赵敏商议打退元兵之法,以她之足智多谋,定有妙策,但转念一想:“她是朝廷郡主,背叛父兄而跟随于我,再要她定计去杀自己蒙古族人,未免强人所难。”是以话到口边,又忍住了不说。赵敏鉴貌辨色,已知其意,叹了口气,说道:“无忌哥哥,你能体谅我的苦衷,我也不用多说了。”

                                                【有这样的理解,郡主就知足了,要求也太低了!呵呵。】

                                                原来当晚张无忌与周芷若定情时所说的言语,都让殷离听在耳中。这时她一一复述出来,只听得周芷若满脸通红,张无忌忸怩不安。他向赵敏偷瞧一眼,她一张俏脸气得惨白,于是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手腕。

                                                【这样的反应,对于赵敏才算是合情合理。】

                                                赵敏手掌一翻,两根长长的指甲刺入他手臂。张无忌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也不敢动。

                                                【自取其咎,理所应该。张无忌不叫,便是赔罪了。】

                                                殷离伸手入怀,取出一根木条来,放在张无忌眼前,道:“你瞧清楚了,这是甚么?”张无忌一看,见木条上刻着一行字道:“爱妻蛛儿殷离之墓。张无忌谨立。”正是他当日在殷离墓前所竖立的。殷离恨恨的道:“我从墓中爬了出来,见到这根木条,当时便胡涂了,怎么?是哪个狠心短命的小鬼张无忌?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偷听到你二人的说话,‘无忌哥哥’长,‘无忌哥哥’短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无忌便是曾阿牛,曾阿牛便是张无忌。你这没良心的,骗得我好苦!”说着举起木条,用力往张无忌头上击了下去,啪的一声响,木条断成数截,飞落四处。

                                                【殷离俏姑娘,打得好!】

                                                赵敏怒道:“怎么动不动便打人?”殷离哈哈一笑,说道:“我打了他,怎么样?你心疼了是不是?”赵敏脸上一红,道:“他是在让你,你别不知好歹。”

                                                【回护自己的爱侣,赵敏是真心流露,可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他人点灯,不够宽容!】

                                                赵敏心中所思量的,却是另一回事,殷离来了又去了,然而周芷若呢?殷离既没有死,谢逊也是好端端的平安无恙,倚天剑中所藏的武功、屠龙刀中所藏的兵书,连同那把刀,都已交给了张无忌,周芷若所犯的过错,这时看来都没甚么大不了的了。当然,宋青书为了她而害死了莫声谷。然而这是宋青书自己的罪孽,周芷若事先确是全不知情,也绝无唆使之意。张无忌曾与她有婚姻之约,他,可不是弃信绝义之人。

                                                【酸甜苦辣,都上心头,郡主,你是何必呢?】

                                                周芷若站起身来,说道:“咱们走罢!”赵敏道:“到哪里去?”周芷若道:“我适才在少林寺时,见彭莹玉和尚匆匆前来寻他,似乎明教中出了甚么要紧事。”张无忌一凛,心道:“我莫要为了儿女之情,误了教中大事。”忙道:“咱们快去瞧瞧。”

                                                【周芷若很会转移话题,给张无忌解了围。但是这样也是给自己布置了台阶下,和张赵同归,显示了自己不是敌人,为以后继续搅局做准备。赵敏也不能小肚鸡肠的表示反对。杀人于无形之中!】

                                                当下三人快步而行,不多时便到了明教教众宿营之所。杨逍、范遥、彭莹玉等正命人到处找寻教主,见他回来,俱各欣慰,但见周赵二女和他同归,又均诧异。张无忌见众人神色沮丧,隐隐知道不妙,问道:“彭大师,你有事寻我么?”彭莹玉尚未回答,周芷若挽了赵敏的手,道:“咱们到那边坐坐。”赵敏知她避嫌,不愿与闻明教教内的秘密,于是与她并肩齐出。杨逍、范遥等更是奇怪,均想:“那日濠州教主成婚之日,这两位姑娘斗得何等厉害,此刻却是亲似姊妹。不知教主是如何调处的,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这门‘乾坤大挪移’功夫,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果然在众人眼中已成既成事实!】

                                                当晚张无忌与杨逍、彭莹玉等计议,分派人众,赴各路义军策应。待得计议已毕,已是深夜。次晨赵敏说道:“周姊姊昨晚已然离去,说不跟你辞别了。”

                                                【不知道两女半夜过招几度,呵呵。】

                                                赵敏向张三丰跪下磕头,谢过当日无礼之罪,张三丰哈哈一笑,全不介怀。俞岱岩终身残废、张翠山丧命,均与她昔日手下的阿大、阿二等人有关,但其时赵敏尚未出生,终究也怪不到她头上。张三丰听得她甘心背叛父兄而跟随张无忌,说道:“好,好!难得,难得!”

                                                【难得二字,可配得上郡主的亲情全失?表示怀疑。】

                                                赵敏见张无忌写完给杨逍的书信,手中毛笔尚未放下,神色间颇是不乐,便道:“无忌哥哥,你曾答允我做三件事,第一件是替我借屠龙刀,第二件是当日在濠州不得与周姊姊成礼,这两件你已经做了。还有第三件事呢,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张无忌吃了一惊,道:“你……你……你又有甚么古灵精怪的事要我做……”赵敏嫣然一笑,说道:“我的眉毛太淡,你给我画一画。这可不违反武林侠义之道罢?”张无忌提起笔来,笑道:“从今而后,我天天给你画眉。”

                                                【这个画眉,浅浅淡淡,却是深深远远。】

                                                  忽听得窗外有人格格轻笑,说道:“无忌哥哥,你可也曾答允了我做一件事啊。”正是周芷若的声音。张无忌凝神写信,竟不知她何时来到窗外。窗子缓缓推开,周芷若一张俏脸似笑非笑的现在烛光之下。张无忌惊道:“你……你又要叫我作甚么了?”周芷若微笑道:“这时候我还想不到。哪一日你要和赵家妹子拜堂成亲,只怕我便想到了。”张无忌回头向赵敏瞧了一眼,又回头向周芷若瞧了一眼,霎时之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是忧,手一颤,一枝笔掉在桌上。

                                                【张无忌只有克服了自身的问题,才能收获终生的幸福,否则很可能是害人害己。这个无忌是金庸书里最真实也最普通的男主角,所以才受人追捧,引人反思。以后金老先生多次更改他的性格和结尾,都无法达到读者满意。皆因人性本大多若此,不遵从这些规律的,才是意志力强劲的超人一等。我们喜欢看两情相悦,却不知道,即使是分分合合,也都有背后的目的。所谓的第三者,也都有他和她存在的原因。仅见别人的错,不见自己的误;于情滥觞,害人害己;这些都是存在的。只是,有时,我们区分不那么清楚,也不想明白。】

                                                【所以喜欢亚当,和他的女人共进退,在上帝面前坦白了苹果是被夏娃唆使吃下的,却也和她一起走出去。所以也憎恨亚当,明明是自己意志不坚定,明明是自己有着探索的欲望和种子,坦诚道来要把责任给夏娃,所幸,上帝,还是公平的。痴男怨女,定当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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