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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一至结束) -- 方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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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十八)

最近第二次带着如此沉重的感觉来读和评论这些关于赵敏的段落。我之厌恶周是带着很多个人好恶的。可是褒扬赵敏,确实是我的刻骨铭心之念。想来她的命里是有华盖星的,聪颖超人,却只能抛父别兄,去家叛国,为了一份挣扎来的感情落得比孑然一身好一丁点的结局——两个人。

赵敏再次险些送命,全是因为张无忌的轻信自己的所谓道德之故。张是赵敏的幸福和噩梦,赵的心是维系在张身上的,她为张快乐着为张受伤着为张心如刀绞为张心乱如麻,为张粉身不恤,而张无忌虽不是浑然不觉,也是淡然以对,只是偶尔想到自己背弃了她的柔情,却更多的想着她是不清白的敌方郡主。有时候真的在想她值不值得,一个好好的安国治邦为己任的女子就此放弃了军国大事,和情郎隐居山野,红颜无报憾,相守两白头。有时候想她会觉得钦佩,有时候又会觉得好不值得。若是历史上真有此姝,她怎么会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诱杀?若是历史上真有这个奇女子,她怕是要改变元朝的气数了。

我对她的看法的变化,加上对张无忌的看法的变化,几乎就代表了我个人人生观最近的变化。私人的东西和生活体验在这本书里面升华着澄定着沉降着,一杯白开水,几缕心痛,徐徐敲下键盘,望着文字在blog上潜滋暗长,望着自己的心绪一点点的明朗,望着自己的不情愿的步伐。

赵敏一袭青衣,对应周的一身红衫,喜堂满堂红色,唯独她的暗淡衣着安定着最后的真相,却不曾口说一字周的罪过,难道仅仅是没有证据?我不相信。她分明是在给周留后路,这样也使周必下杀手不可,因为周知道,按照赵敏的执著和聪颖,只要她还活着一天,自己就有被拆穿的危险。周知道自己伤了赵敏后赵敏多半是死亡的,而这个辣手催花的心肠张无忌可不知道,他还以为是偶尔,是周情急之下没有面子才下的杀招。

这是一个能杀赵敏的周芷若,若是她没有杀的能力她就不想杀了吗?周芷若这个女人真是可怕。她何曾真正爱过张无忌?她杀赵敏的手和出卖谢逊的头脑又何曾有一丝一缕的游移和迟钝?周的可怕就在此,在她最真诚最清秀的容貌下,恰是一副不够智慧又足够毒辣的心肠。在金大侠的书中,是把她美化了,可是若是看她的真实做法,她的确够得上我的厌恶。

赵敏的伤伤在肩头,我的伤在心头。赵敏可以忘掉,我却无法把它忘掉。敏敏带着身上的伤又加上心上的伤,放下父母,放下兄长,随着张郎而去,不知何时还能见面。敏敏的曾经的痛苦,张无忌,你用什么来回报呢?

奔出三十余里,赵敏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低声道:“我……我可还活着么?”张无忌见“佛座小红莲”生效,心中大喜,笑道:“你觉得怎样?”赵敏道:“肩上痒得很。唉,周姑娘这一手功夫当真厉害。”

[赵敏真是大家风范,这时候还“周姑娘”一语相称。而张无忌此时的大喜,还是多半限于一种救命之后的成就感,否则只怕是要又愧又喜大喜过望的了。]

  张无忌将她轻轻放下,再看她肩头时,只见黑气丝毫不淡,只是她脉搏却已不如先前微弱。张无忌略一沉吟,知道“佛座小红莲”药性太缓,不足以拔毒,于是俯口到她肩头,将伤口中毒血一口口的吸将出来,吐在地下,腥臭之气,冲鼻欲呕。赵敏星眸回斜,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叹道:“无忌哥哥,这中间的原委,你终于想到了吗?”

[这个时候还有心温柔可见思念无忌哥哥久矣。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张无忌吸毒于美玉般的肌肤,可曾有过痴念?赵敏的叹,是一种欣慰,是一种喜悦夹杂着哀愁,是对不应得她信任的无忌哥哥不由自主的信任的流露。]

  张无忌吸完了毒血,到山溪中嗽了口,回来坐在她身畔,问道:“甚么原委?”赵敏道:“周姑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怎地会这种阴毒的邪门武功?”张无忌道:“我也觉奇怪,不知是谁教她的。”赵敏嫣然一笑,道:“定是魔教邪派的小贼教的了。”

[这个时候还是插诨打趣,这个赵敏,伤还刚刚去毒,从鬼门关上回来,就已经乐成这个样子,忘记肩头的疼痛了。张无忌呢,是粗心了啊。“不知是谁教她的”,一语中还带着为周辩驳的意味。赵敏的玩笑自然多少也有几分讥刺了。]

赵敏道:“我带你去设法营救便是。在甚么地方,却是布袋和尚说不得。我一说,你飞奔前去,便抛下我不管了。”张无忌叹道:“我总不见得如此无情无义罢?”

赵敏道:“为了你义父,你肯抛下你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何况是我?”说着慢慢斜倚在他身上,说道:“今日耽误了你的洞房花烛,你怪我不怪?”

[张无忌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回想在喜堂上:“你不仅看了刀剑还盗了刀剑”,待一听见谢逊有难,就神色大变,连周都不顾了。赵敏是了解他的,自然是不松口,而张无忌,不反求诸己,倒是叹息,可有叹息的本钱???]

  不知如何,张无忌此刻心中甚感喜乐,除了挂念谢逊安危之外,反觉比之将要与周芷若拜堂成亲那时更加平安舒畅,到底是甚么原因,却也说不上来,然而要他承认欢喜赵敏搅翻了喜事,可又说不出口,只得道:“我自然怪你。日后你与那一位英雄潇洒的郡马爷拜堂之时,我也来大大捣乱一场,决不让你太太平平的做新娘子。”

[这时心底的真实想法才出来半分,张无忌只有也在打趣,作为回报。可是这个不让对方结婚里面,多少也有点醋意。张无忌再度换回喜欢赵敏的那个有些色的有些坏的小子,而不是伴随周的那个似乎很有责任感的男人,那个在杨逍范遥面前的仁义君子,那个谢逊张三丰和殷天正面前有出息的孝顺晚辈。赵敏让张无忌放松,让张无忌做一个普通的人,让他渴望着凡世尘俗的幸福而不是像在他人面前那样的承担承担再承担和作为榜样的一再被树立被膜拜。]

  赵敏苍白的脸上一红,笑道:“你来捣乱,我一剑杀了你。”张无忌忽然叹了口气,黯然不语。赵敏道:“你叹甚么气?”张无忌道:“不知道那位郡马爷生前做了甚么大善事,修来这样的好福气。”赵敏笑道:“你现下再修,也还来得及。”张无忌心中怦然一动,问道:“甚么?”赵敏脸一红,不再接口了。

[赵敏的扭捏看似和豪气干云的郡主、喜堂夺夫的郡主毫不相干,仔细想来,这两个又是一个。只有至纯至真,才能做到这样的矛盾而统一,赵敏的笑语,分明是说你尚有机会;而张大教主面对多少事情都不曾心动,此时也不能不心动,曾经为敌,曾经情变,曾经抱着另个女子的荒唐誓约,曾经的误会和变故,都似乎离自己和赵敏远去,眼下只有一份来源于情真意切的相拥,一个柔弱的女子,一份久被自己忽视的痴心不改。]

说到这里,两人谁也不好意思往下深谈,休息一会,张无忌再替她敷药,抱起她又向西行。赵敏靠在他肩头,粉颊和他左脸相贴,张无忌鼻中闻到的是粉香脂香,手中抱着的是温香软玉,不由得意马心猿,神魂飘飘,倘若不是急于要去营救义父,真的要放慢脚步,在这荒山野岭中就这么走上一辈子了。

[性高气傲的蒙古郡主此时的娇弱,似在眼前;而张大教主的美人在怀,学柳下惠之难,却也历历在目。张大教主的定力不够,当日抱着周芷若也有动心之时刻,此时对赵敏的动心,不知较当日何如?然而当日笑谑,多涉及色而不为悖不觉丑,此时一个玩笑都不能深谈的羞涩,可见张教主的认真度的差别。]

张无忌一怔,向怀中的赵敏望去,似说:“你安排下伏兵,向我袭击吗?”却见她神色忧急,登知错怪了她,心中立时舒坦。

[张无忌的一个眼神,自信赵敏必定知晓;前文中多有此种迹象,周芷若也非没有和张无忌心心相照时刻,却终不能守持。这其中是天意也是人事,是偶尔也是必然。周不敢坚持自己,在世俗的道义中和师父的嘱托中,在自己的游移与怀疑的痛苦中,在得到宝物的野心和置赵敏与死地的欲望中,不可避免的迷失掉,终究把当日的两小无猜断送为前缘隔海。]

只听赵敏说道:“哥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爹爹好罢?”张无忌听她叫出“哥哥”两字,才留神白马鞍上那个锦袍青年,认得他是赵敏之兄库库特穆尔,汉名叫作王保保。张无忌曾在大都见过他两次,只因此刻全神贯注于玄冥二老身上,没去留心旁人。王保保乍见娇妹,不禁又惊又喜,他却不识张无忌,皱眉道:“妹子,你……你……”赵敏道:“哥哥,我中了敌人暗算,身受毒伤不轻,幸蒙这位张公子救援,否则今天见不到哥哥了。”鹿杖客将嘴凑到王保保耳边,低声道:“小王爷,那便是魔教的教主张无忌。”王保保久闻张无忌之名,只道赵敏受他挟制,在他胁迫之下,方出此言,右手一挥,玄冥二老欺到张无忌左右五尺之处,神箭八雄中的四雄也各弯弓搭箭,对准他后心。王保保道:“张教主,阁下是一教之主,武林中成名的豪杰,欺侮舍妹一个弱女子,岂不教人耻笑?快快将她放下,今日饶你不死。”

[赵敏是把事情徐徐道来,王保保则一莽汉,蒙古人的豪爽跃然纸上,什么都在问答中展露。鹿杖客焉能放过张无忌?自然是取得王保保的首肯,定出手伤人。王保保是认为张无忌在欺负赵敏,称呼为英雄豪杰却声言饶你不死,这样和江湖人物打交道,还是脱不了官府的习气,如何使得?倒是赵敏当日缠苦大师学艺,小丫头还是挺懂得规矩的。]

  赵敏道:“哥哥,你何出此言?张公子确是有恩于我,怎说得上‘欺侮’二字?”王保保认定妹子是在敌人淫威之下,不得不如此说,朗声道:“张教主,你武功再强,总是双拳难敌四手,快快放下我妹子,今日咱们两下各不相犯,我王保保言而有信,不须多疑。”

[赵敏仍然是清楚的说明,王保保则是直肚肠,好个蒙古勇士!察罕善用人,子女不做一样使用,各尽其责,为大元出力。]

张无忌心想:“赵姑娘毒伤甚重,随着我千里奔波,不易痊可,既与她兄长相遇,还是让她随兄而去,由王府名医调治,于她身子有益。”便道:“赵姑娘,令兄要接你回去,咱们便此别过,只请示知我义父所在,我自去设法相救。咱们后会有期。”说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明知和她汉蒙异族,官民殊途,双方仇怨甚深,但临别之际,实不胜恋恋之情。

[张无忌此时自然是开始为赵敏着想了,不过义父之事还是挂在心上,故先求讯息,心中的恋恋不足为怪,当日连杨不悔的离去他还惆怅,何况今日赵敏!然而此时把所谓的大义放在头里却还忍不住黯然神伤,也算是真情的流露了。]

不料赵敏说道:“我始终没跟你说谢大侠的所在,自有深意,我只答应带你前去找他,却不能告诉你地方。”张无忌一怔,道:“你重伤未愈,跟着我长途跋涉,大是不宜,还是与令兄同归的为是。”赵敏脸上满是执拗之色,道:“你若撇下我,便不知谢大侠的所在。我身子一天好一天,路上走走,反而好得快,回到王府去,可闷也闷死了我。”

[赵敏的点子虽多,心思虽深远,此时的话不通情理;任性的小郡主再度淘气,带着如此重的伤执意要走江湖,可是大大的不妥。]

  张无忌向王保保道:“小王爷,你劝劝令妹罢。”王保保大奇,心念一转,冷笑道:“嘿嘿,你装模作样,弄甚么鬼?你手掌按在我妹子死穴之上,她自是只好遵你吩咐,嘴里胡说八道。”张无忌一跃而起,纵身下地。

[张无忌没有办法辩驳,也就放手给众人看。王保保的确蒙古个性,连这种怀疑都脱口而出,倘若张是的确恶意的话,这可大大不妙。]

赵敏朗声道:“鹿鹤二位先生,我有要事须随同张教主前去办理,正嫌势孤力弱,你二位随我同去罢。”玄冥二老向王保保望了一眼,鹿杖客道:“魔教的大魔头行事邪僻,郡主不宜和他多所交往,还是跟小王爷一起回府的为是。”赵敏秀眉微蹙,道:“两位现下只听我哥哥的话,不听我话了么?”鹿杖客陪笑道:“小王爷是出于爱护郡主的好意。”

[赵敏此时知道兄长是要把自己送回去而后快。她倒是挺机灵,反而来分化瓦解一下二老,她倒未必是要二老同往,同往更好,她是在试探加上暗示,自己的确是要和张无忌前往,二人若是听自己的话,就尽量不要多管。她明明知道未必奏效,却也要试试。]

赵敏哼了一声,向王保保道:“哥哥,我行走江湖,早得爹爹允可,你不用为我担忧,我自己会当心的。你见到爹爹时,代我问候请安。”王保保知道父亲向来宠爱娇女,原也不敢过份逼迫,但若任由她孤身一人随魔教教主而去,无论如何不能放心,见她伏在马鞍之上,娇弱无力,却提缰便欲往西,当即张开双臂拦住,说道:“好妹子,爹爹随后便来,你稍待片刻,禀明了爹爹再走不迟。”赵敏笑道:“爹爹一到,我便走不成了。哥哥,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

[赵敏的这番笑,却是把心思笑出来了,若是得到允可的事情,又何必躲避爹爹?王保保虽是硬汉子粗莽,倒看出了妹妹的体弱无力,如何放心?自然是缓兵之计,看到妹妹的笑容狡黠,自然是更不能放的了。]

赵敏深知玄冥二老的厉害,张无忌武功虽强,但以一敌二,手中又无兵刃,生怕伤到了他,叫道:“玄冥二老,你们要是伤了张教主,我禀明爹爹,可不能相饶。”王保保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玄冥二老,你们杀了这小魔头,父王和我均有重赏。”他顿了一顿,又道:“鹿先生,小王加赠四名美女,定教你称心如意。”

赵敏伤后虚弱,险些儿从鞍上摔下,怒道:“哥哥,你定要拦我么?”王保保道:“好妹子,你听我话,回家后哥哥慢慢跟你赔罪。”

[两个人在玄冥二老的问题上争执,这番结果定然是二老倒向王保保,张无忌是要抓的,但是也要给郡主留面子。这番仔细的处理问题,也真难为了两位。]

  赵敏道:“哥哥,你若是阻止了我,有一个人不免死于非命。张教主从此恨我入骨,你妹子……你妹子也就难以活命了。”王保保道:“妹子说哪里话来?汝阳王府中高手如云,自能保护你周全。这小魔头别说出手伤你,便是想要再见你一面,也未必能够。”赵敏叹道:“我就怕不能再见他。那我……我是不想活了。”他兄妹二人情谊甚笃,向来无话不说,赵敏情急之下,竟毫不隐瞒,将倾心于张无忌的心意坦然说了出来。

[赵敏的叹是心意全出,王保保是此刻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那里。赵敏的坦率是蒙古人做派,王保保的爱妹情切和相较之下缺乏点智慧,倒是明显。二人的手足情和平日的无话不谈几句话就非常的明白,可是当着如此多的人,展露对一个汉人(须知当日蒙古人把中原分为四等,蒙古、色目、汉人、南人,照这种分,张无忌武当出身肯定是南人,最低等。顶多是汉人,北方的金国统治下的汉族。)的爱慕,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身份往哪里放?王保保的面子往哪里放?赵敏此刻却是少虑了,不过也是没有办法,情非得已,情急之下。]

王保保怒道:“妹子你忒也胡涂,你是蒙古王族,堂堂的金枝玉叶,怎能向蛮子贱狗垂青?若让爹爹得知,岂不气坏了他老人家?”

[王保保的话是堂堂正正,从蒙古贵族的角度来说。此时察罕是呼之欲出了,和爹爹的最后的诀别,从赵敏来说几乎是无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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