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大唐英雄传之四：往日桃花 -- 群众演员
家园 【原创】大唐英雄传之四：往日桃花 燕人狂徒抱着支持李梅的渐渐发凉的身体不由放声痛哭，他天生胆子就小，加上长安城里谁都知道他是铁手的徒弟，自然对他恭维有加，处处让着他，虽然也有人给他讲过江湖上的险恶和你死我活的搏杀，可是毕竟离他非常遥远，今天他是第一次看到了江湖上真正的搏斗和死亡，他的内心里不由充满了恐惧。
马鹿毕竟是饱暖帮二帮主，江湖阅历丰富，虽然心中极为难过，可是她也知道此时不是宣泄感情的时候，她心一硬，牙一咬，对燕人狂徒说道：“咱们先把支持李梅的遗体运回总舵，同时把令牌和密信交给铁手。”
刚说完，只听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恐怕是来不及了。”
三人大惊，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梦晓半生坐在了不周山下刚才做过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原来，梦晓半生刚才搜查了支持李梅的身体，没有找到什么，他一生谨小慎微，生性多疑，心里想：“支持李梅在李梅自尽以后，连尸体都没有掩埋，就风驰电掣的赶往京城，绝对不是只为了送一把宝剑这么简单，定有极大的秘密。”于是他佯装离去，又悄悄的潜了回来，在房顶偷听到了支持李梅的后半段话，直到支持李梅咽气以后，他才轻轻的从房顶下来，坐在一张桌子旁，幸灾乐祸的看着马鹿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
好一个马鹿临危不乱，转过身来，轻声对燕人狂徒和京虎子说道：“我来拖住梦晓半生，狂徒，你拿令牌和密信赶紧回城，交给帮主，虎子你抱着支持李梅的遗体回到总舵，不要怕，这梦晓半生不会找你的麻烦，他要找的东西是令牌和密信，要对付的人是我和燕人。”
燕人狂徒颤声问道：“我们走了，马师叔那你怎么办？”
马鹿面色一端，毅然说道：“你没听见刚才你支持伯伯说的话么？这是关系到我大唐生死存亡的大事，眼见天下无数百姓就要大祸临头，你还在这里罗罗嗦嗦的，胆子小是天生的，我和你师父也不强求你，但在这等大事上你还这么糊涂，我第一个要宰了的就是你！”
燕人狂徒和京虎子听得热血沸腾，一齐重重的点了点头。
马鹿的说话声音虽低，但梦晓半生内功深厚之极，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也不出手阻拦，因为刚才一战，他已经摸清了这三个人的武功实力，再者他自恃大高手身份，不屑于难为不懂武功的京虎子，更何况京虎子只是运回支持李梅的遗体，与他此行任务根本无关，他的眼睛只是盯着燕人狂徒和马鹿。
只听马鹿一声轻叱：“走！”
燕人狂徒和京虎子分成两个相反的方向各自奔出，梦晓半生根本不搭理京虎子，也不见身形如何展动，人已经挡在了燕人狂徒的前面，破虏剑出鞘，直指燕人狂徒，右手腕轻抖，剑尖颤动，登时爆出万点银光，将燕人狂徒的全身罩住，喝道：“拿来！”
这时只见马鹿飞身而起，直扑梦晓半生，全身破绽大开，梦晓半生只要轻轻一掌，就可以要了马鹿的性命，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马鹿在空中突然身形急坠，双臂一展，抱住了梦晓半生的大腿，大呼道：“狂徒，快走！”
燕人狂徒不敢迟疑，趁着梦晓半生犹豫之际，运起轻功，从梦晓半生的侧面穿了出去。
梦晓半生心里一急，低头出掌，左掌向马鹿头部击去，与马鹿四目相对，马鹿的眼睛里的感情很复杂，既坚毅又伤心欲绝，梦晓半生一见，仿佛如重锤一样击中了胸口，大叫一声，掌缘偏转，这一掌击在了酒肆的青砖上，青砖粉碎，同时内力灌注大腿，将马鹿轻轻弹开，梦晓半生也顾不得去追燕人狂徒，只是呆呆的看着马鹿，眼神里充满了疼爱、懊悔、痛苦，柔声地问道：“你摔痛了没有？”
马鹿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想梦晓半生竟然放过了她，她吃惊的看着梦晓半生，梦晓半生的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
二十几年前，铁手看着杨茜茜的遗体就是这种眼神，当时马鹿心里就想如果铁手能这样看她一眼，她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值得的，可是这二十几年来，铁手看她的眼神中只有慈爱、宽厚，就像是一位大哥哥。自从杨茜茜离世，铁手就在他的卧房里挂着一幅杨茜茜的生前自画像，只要铁手不出门，他每天都要面对着画像坐上一个时辰，喃喃的和画像说着什么。这个秘密一直到两年前，也就是天宝十年，帮中有急事需要铁手亲自定夺，马鹿闯到了铁手的卧室，看见了铁手对着杨茜茜的画像的眼神充满了疼爱、懊悔、痛苦。马鹿二十几年来一直默默的爱着铁手，希望有一天铁手不再把她当成小妹妹，而是…，可是在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杨茜茜一死，铁手决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她，马鹿，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是一个小妹妹。自那以后，马鹿每次看见铁手，她总会想起铁手看着杨茜茜画像的眼神，而她的内心十分痛苦，她平时喜欢说笑，和帮中兄弟在一起喝酒猜拳，没有丝毫二帮主的架子，可是自从她闯进铁手的卧房后，突然变得郁郁寡欢，还常常乱发脾气，帮中的兄弟一个个莫名其妙，只有铁手一个人清楚，可是铁手又无能为力。
终于有一天，她提出来在这灞陵桥边开一个小酒肆，一方面因为灞陵是长安的门户，进出长安的各路人士的必经之路，从酒肆客人的言谈中可以了解到许多宝贵的消息，更主要的是她可以不用再天天看见铁手了。
这因为她熟悉这种眼神，所以她心里只有更加吃惊：“难道，难道，这恶徒…”
梦晓半生依然痴呆呆的看着她，这时只听见一声怒喝：“你的，欺负妇女，良心大大的坏了！”
梦晓半生惊闻背后金刃破风之声，蓦然惊醒，宝剑反手挥出，身形向前跃起，在空中一转身，轻轻落下，一看，原来是刚才的那个日本武士不周山下。
原来不周山下虽然武功不如梦晓半生，但精通跟踪术，他离开酒肆，就发现梦晓半生并未走远，他虽不知道梦晓半生和支持李梅、马鹿等人为什么厮打，可是在他的心中他觉得一个壮年男子和老人妇女比武，本身就是一种非常无耻卑鄙的行为，于是他也就在酒肆的附近悄悄的隐藏起来，准备助马鹿一臂之力。
不周山下双手握着一把奇形长刀，刀身长而狭窄，刀锋薄而锐利，手腕转动，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闪耀着华丽的银光，犹如像一条怒龙腾渊而起，灿烂而激烈，由左到右，斜劈向梦晓半生的肩头。
梦晓半生脚步一错，闪过刀锋，抢步上前，宝剑展开，剑似柔龙，周身象有千百条银蛇绕身穿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点忽刺，忽劈忽撩，崩闭砍剁、疾速异常，真个变化多端，神仙莫测。
不周山下大喝一声，变换招法，刀光霍霍，攻势凌厉，用的全是连环刀招，一招出去，又续一招；势如长江水浪，滚滚不绝，招招不断，愈战愈勇。
马鹿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只见二人招数飞絮游丝，江河流水，轻灵连绵，使人莫测是虚是实，只令人觉得寒气森森。这可谓：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两人斗了好一会儿，只听见梦晓半生长啸一声，身形拔起，剑势突变，凌空击下，就像从高山上倒挂而下的瀑布，变成了三叠瀑，但仍然是一气呵成，飞流直下，直等剑势临近不周山下，突然剑尖连颤，刹那之间，寒芒如雨，化作点点寒星，笼罩了不周山下全身。不周山下分不清哪是虚招哪是实招，只有舞起团团刀光，护住全身要害之处，飞身后退，梦晓半生狞笑一声，剑光暴涨，眼看不周山下难以幸免，马鹿不由惊叫一声，梦晓半生一声轻叹，剑势微敛，直听不周山下大叫一声，身上十余处中招，鲜血有如泉涌，倒在地上，梦晓半生也不紧逼，回过头来，看着马鹿。那不周山下虽然脸白如纸，竟无半点血色，却也一声不吭，点了周身的几处穴道，血流登时缓了，嘶声说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姑娘，你多保重。”说罢，挣扎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酒肆外面走去。
梦晓半生也不理他，只是柔声的对马鹿讲：“姑娘，你摔痛了么？”
马鹿心中又羞又急，也不答话，挥动手中柳叶刀直扑梦晓半生，梦晓半生宝剑轻挥，轻轻荡开来刀，宝剑挥舞，剑光如急雨、如落花、如飞瀑、如激流，剑花错落，神光流盼，将自己和马鹿的的周身都裹在剑光之中。马鹿虽然被剑光包围，可是内心里奇怪的很，因为从梦晓半生的剑招中，竟然没有一丝杀气，反而充满了缠绵之意。与其说是比武，还不如说是比舞，哪里像两个敌人在生死相搏，反而如同两情相悦的师兄妹在舞剑自娱，马鹿的脸上本来充满了愤怒，此时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温柔，眼中射出喜悦的光芒，仿佛这朵朵剑花就像那春日轻盈妩媚的桃花，时光也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以前的春日，铁手和萨苏在一片灿若红云的桃花林中读书练武，马鹿和雪个悄悄的躲在桃花丛中，偷偷的看着他们，彼此诉说着少女的心事。周围那一片美丽的桃花，娇艳欲滴，宛若娇羞而丰润多情的马鹿雪个，轻晕深脂，千娇百媚。每次铁手萨苏他们空暇的时候，马鹿和雪个就愉快地从桃花林中跑出来，递上毛巾和茶水，铁手和萨苏每次都特别高兴，有时甚至故意缩短读书练武的时间，只是为了能和马鹿雪个多说说话，虽然那时马鹿就觉得铁手看她的眼神与萨苏看雪个的眼神不一样，可是直到两年前他才明白，萨苏看雪个的眼神那是只有两情相悦的情侣才会有的眼神，而铁手看她的眼神却是只有大哥哥看顽皮的小妹妹的眼神。那时的春日是多么的美，那桃花如同海阔潮平，如诗如歌，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快乐，没有世俗的烦扰…
而梦晓半生也回到了二十年前，在一片桃花林中，和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小师妹练剑比武，而这套剑法就是当时梦晓半生自悟出来的“天若有情”剑法，此套剑法于杀敌无用，只为与小师妹玩耍自娱。后来他的小师妹暴病身亡，梦晓半生为此大病一场，神志恍惚，几乎崩溃。后来虽然病好了，可是人却变得有时疯疯癫癫的，一向认为他小师妹一直没有死，而在他的身边陪伴她。其实马鹿与他小师妹相貌完全不同，只是他小师妹临死前看梦晓半生的眼神与刚才马鹿的一模一样，让梦晓半生觉得马鹿就是他小师妹，或者是小师妹的灵魂附在了马鹿的身上，梦晓半生一旦认定马鹿与他的小师妹有着莫大的关联，心中杀机立消，爱意顿起，胸臆之间充满了柔情蜜意。
两人各怀心腹事，俱是嘴角含笑，姿态神情，便似裹在一团和煦的春风之中，与自己心爱的人翩翩起舞…
突然听到酒肆门口有人一声长叹，马鹿和梦晓半生虽然都用情颇深，但马鹿的神志毕竟没有象梦晓半生受过那么大的创伤，所以立刻警觉，手中柳叶刀刀法一变，直削梦晓半生的左臂，梦晓半生恍若不觉，刀锋及臂，好在他内力精绝，肌体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反力，将刀上的力量卸下大半，即便这样，也是刀锋入肉，几见白骨。梦晓半生大叫一声，右手本能的运气全力，痛下杀着，门口那人也没有料到梦晓半生杀机立起，叫声不好，却也不及相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梦晓半生蓦然发现剑下之人竟是马鹿，不由大惊，明知犯了对敌的大忌，还是硬生生的收回宝剑，宝剑可以收回，可是附在宝剑身上的十足内力却回击自身，何况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突然回收，用力更是奇猛，胸口如遭大锤痛击，一口鲜血喷出。
马鹿闪身跃开，一看门口叹气的人正是饱暖帮帮主铁手，铁手正在用一种仿佛非常理解又非常不解的眼神看着梦晓半生和马鹿。
梦晓半生呆呆的望着马鹿，脸上神色极是古怪，也不按住伤口，身子摇晃，似乎在问：“你真的要杀我？” 突然间，发出受伤野兽一样的嚎叫，向酒肆外奔去，铁手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出手阻拦。梦晓半生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走到了灞陵桥上，身子一晃，栽到了灞水里。
马鹿看着梦晓半生流下的一路血迹，朵朵血花还没有凝结，鲜红夺目，比那粉红色的桃花更多了一份痴情，马鹿不由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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