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日本南进的第一步 海南岛以及南海岛屿 -- 电子赵括

1937年7月7日爆发的卢沟桥事变以来，尽管日方表面上也有些“不扩大”的议论，战争一直在扩大。8月13日战火波及上海，8月25日日本第三舰队长官长谷川清宣布禁止上海到汕头间航行，9月3日日军占领香港附近的东沙岛，9月5日宣布禁航范围扩大到全部中国海面，10月26日占领金门岛。随着日军南下，和英法的关系顿时微妙了起来。

早在1933年以来，日法两国在华南以及中国南部海域就起了争端。伴随着日本的军事行动，法国驻日本大使亨利于9月11日拜访日本外相广田弘毅，表示法方忧虑。英国外交部也召见美国驻英国代理大使约翰森，表示东沙岛有英方气象观测台，对于香港（台风警报）的重要性，声称有情报表明日本计划在上面设立飞行基地，并声称有情报确认日本有占领海南岛的计划，并有可能继续进占西沙群岛。当时关于西沙群岛的主权，中法两国有争论，但其地点靠近法属印支，对法国有重大影响，应当以东沙岛被占领为由对日本予以警告。英国也电令驻日本大使克雷格表示抗议，要求日本撤离东沙岛。法国也采取了类似步骤对日本表示抗议。英国外交部还表示东沙岛，海南岛以及西沙群岛的占领对于新加坡北方的海上交通有重大危险，如果美国政府也打算对日本提出抗议，希望知道将采取什么行动。总而言之，英国采取外交步骤希望能够联合美国共同行动。法国也有类似的举措。

基于英法两国的请求，赫尔国务卿在9月14日电令美国驻日本大使格鲁对日本提出非正式要求，以东沙岛的占领对海上航行有损害为由希望日本“裁量”，并要求格鲁了解日本外务省对此的态度。赫尔国务卿还要求格鲁大使对日本表示，日本既然已经发言对中国领土没有野心，东沙岛距离战场遥远，希望日本注意，并再度确认日本对中国领土没有占领的意图。对此格鲁大使迅速做出回复，声称日本保证东沙岛的气象观测站将迅速重开，英法两国大使对此也表示满意，但是两国大使都没有对日本占领东沙岛提出抗议。

然而9月18日，英法两国大使同日拜访了外务次官崛内谦介，表示根据前一天的报纸报道日本舰队在进攻海南岛，英法对此以及将来攻击西沙群岛的可能性无法不抱重大“见解”。9月24日，法国大使亨利再度拜访崛内谦介，表示根据新闻报道，日军在炮击海口，对此提出质询。崛内表面上明言日本队海南岛没有占领意图，并反问法国方面对此的关心有没有条约上的依据。亨利表示海南岛位于法属印支附近，日军如果登陆将造成法国不安，希望在考虑友好的法日关系后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根据法国外交官事后同美国驻法大使普利特会谈时的表态，法国对此时日本的表态似乎相当满意。10月4日，英国大使克雷格拜访崛内谦介时，崛内作了同样的说明，并且声称即使因为军事上的方便登陆海南岛也不表示有占领意图。此时的日本已经不排除登陆海南岛的可能性。

除海南岛外，英法对于西沙群岛也不可能不关心。10月27日亨利大使拜会崛内次官时即表示1933年以来中法就西沙群岛产生争议，协议在没有得到外交解决前都约束各自“实际占领”的行为。然而日本海军方面告知法国驻日本武官，声称西沙群岛是中国领土（意味着侵华战争中日本将有权利根据情况攻击），希望日本注意。1938年2月9日，英国驻日本大使克雷格再度拜会日本外相广田弘毅，指出日本对香港附近的岛屿占领的事实，要求日本将对中国领土没有长久占领的保证扩大到这些岛屿时，广田“勃然大怒”，声称现在日本无法提供这种保证，相反如果战争长期化，无论中国本土还是岛屿，日本将根据需要占领什么地方就占领什么地方，需要占领到什么时候就占领到什么时候。在最为瞩目的海南岛，广田外相还特意说明日本无法保证永远不去占领。和一般的外交场合相反，这次会见双方态度上的对立相当严重。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扩大，战争向南方蔓延趋势明显。6月1日，日本轰炸广东前后海军和外务省发表了声明，遭到英法的抗议。6月下旬法国驻英国大使对英国表示法国将有可能采取行动，希望得到英国帮助，但是对此英法似乎并未能达成一致。尽管各国尚不能协调步调，很显然随着侵华战争的扩大，华南方面也开始集中了各国的注意力。

1938年6月27日，克雷格大使会见日本新外相宇垣一成时，宇垣表示现在虽然没有占领海南岛的意图，如果日本进攻汉口和广东时战略上需要，则将占领，但是这种占领是临时的。6月15日日本的御前会议已经决定了汉口和广东作战，宇垣的表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作出。

随着日本占领海南岛的可能性增加，法国先下手为强，在7月3日得到英国了解后于7月4日由驻日大使亨利通告日本，法国已经任命了行政官，并派出了十几名安南（越南）巡警到达西沙诸岛，建立灯台，浮标，无线电台等，同时又表示尊重日本十几年来在这里进行的海产品以及矿产开采工作。日本于7月7日做出反应，要求法国从西沙诸岛撤退。同时，7月6日中国驻法大使顾维钧也拜会了法国外长，重申以上岛屿的主权属于中国。7月12日亨利向宇垣一成提出备忘录，表示法国的行动不过是为了保护国际航海，保证不损害日本居民的行动自由。8月12日日本提出口头回答，再次重申西沙群岛主权属于中国，日本有权利根据战局需要进行行动。

1938年10月12日，日军在大亚湾登陆。对此法国虽然有所预计，仍然感受到冲击。为了防止局势进一步恶化开始寻求美国的支持。10月21日，广东失陷。在9月7日的大本营御前会议上海军就提出过占领海南岛，遭到陆军反对而不了了之。11月25日的五相会议上海军大臣米内光政提出的“如果作战需要则攻略海南”的提议被原则上通过，日本占领海南岛已经成了个时间问题。1939年2月10日，日军开始海南岛登陆作战，同一天外务省情报部长发表讲话表示此次登陆是为了扫荡中国军队，同此前的日法，中法间的条约都无关。法国方面意识到增加对日谈判力度则必须增加远东力量，但当时欧洲风云多变，法国正面临吉布提问题，1938年12月意大利宣布废除法意罗马协定以来的突尼斯问题，以及德意轴心问题等等，无法增援远东，对局势表示悲观。蒋介石也在接受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海南岛是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战略要地，日本占领海南岛不但妨碍香港新加坡的联络，还妨碍到新加坡同澳大利亚的联系，威胁到菲律宾的安全。现在太平洋上日本海军占有优势，这是中日开战以来最为重大的事情，是太平洋上的转折点。

2月13日，法国大使亨利拜访日本外相有田八郎，以本国电令为由询问日本占领海南岛的性质，期限，目的等。外务省对此次会谈有如下纪录：

“这次占领海南岛是出于强化对华南的封锁，迅速破坏蒋政权的军事目的，性质和期间都不超过军事上的需要，并没有领土上的目的。法国大使接受以上说明，会谈约40分钟后离去。”

对于英国大使克雷格和美国大使格鲁，日方也作了类似的说明。对于日军登陆海南岛，收到冲击最大的当然是法国。2月中旬法国外交部对美国驻法大使普利特表示不相信日本对海南岛的占领是出于临时的军事目的。法国外交部亚洲局局长肖贝尔认为如果日本的目的是为了切断通过海运到达中国西南海岸的外援，沿陆路占领南宁等也可以达到目的。占领海南岛是（德意日）轴心政策的一部分。从此后南宁战役日军行动并不成功，而且并没有达到切断中国外援的战略目的看，日本占领海南岛等海岛的初衷恐怕就是切断各国援华路线， 并不一定含有同德意“轴心”之意，1939年欧洲局势已经非常紧张，法国对此的敏感也可以理解。然而法国方面在同英美协商时提出的以英法美各派出一艘驱逐舰访问香港，以此为姿态表示对法国的支持却没有得到英美的回应。到此为止对于日军的南下，英美还没有实质性反对，法国形影孤单。而初衷在于切断援华路线的日本在南下的道路上似乎并不会遭遇多大的抵抗，对此后日本的行动也是一种刺激。

海南岛占领后不久的3月30日，日本政府决定将新南群岛编入台湾总督府管辖下，并在3月31日由外务次官泽田通告了法国大使亨利。日法两国在此的争论由来已久。新南群岛为日本称谓，大致为现在南中国海到菲律宾中间的部分岛屿，包括西沙南沙群岛的各一部分，鸟粪石磷矿以及海产品等资源丰富。1917年以来日本人多次来到这里进行勘探，并且成立了株式会社，投入资本，建立永久设施，进行开发。1929年日本工作人员撤离，1936年以台湾的公司名义，以日本军舰为依靠再度编入管辖，成为既成事实。在此期间的1933年7月24日，法国方面派出军舰占领，并通告日本拥有主权，日本当然不予承认，并且要求法国撤回主权宣言，在此问题上日法对立。日本虽然不承认法国的主权声明，但是也知道在法国占领上述岛屿的情况下交涉将不利于日本，一直在策划卷土重来。1936年以台湾的名义重占，就是行动之一。

日本海军一直认为日本先于法国进行开发，经济，作战，外交上都处于有利地位，1935年就开始策划以台湾公司的名义重新占领上述岛屿，外务省则认为会导致同法国外交纠纷表示反对。海军方面不顾外务省反对单独开始策划气象站电台等带有积极意味的行动。随着侵华战争发展，日本海军力量南下，外务省于1937年底默认了海军方面立场，不再反对在当地进行行动。法国对于侵华战争中日本越来越明显的南下趋势也作出反应，于1937年底先行派出军舰占领部分岛屿（日方名称，长岛），重建法国的占领纪念碑，38年4月再度派出军舰。日本也在8月9日派遣军舰，以对抗法国的姿态在同一个岛屿建立了日方占领纪念碑，派遣台湾巡查并通过驻法大使要求法国巡查和安南人从该岛撤走。此后日本一直在继续类似行动，10月30日，12月7日日本军舰再度来到长岛，驻军并带来台湾苦力。12月23日日本内阁决定将其编入日本领土，并不顾法国于1939年1月9日的抗议，于2月13日要求法国撤回主权声明。2月18日法国大使亨利表示这个问题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仲裁，日本对此充耳不闻，于3月30日正式编入日本领土，3月31日面对法国方面的质询时表示这些岛屿早已经在日本的实际管辖下，不过是完成了有效占领的法律手续。同一天，在华盛顿美国国务院远东部部长汉密尔顿询问日本参事官须磨弥吉郎有关新南群岛事项，以距离菲律宾近，表示美方担忧。在英国，日本驻英国大使重光葵也派遣参事官拜访英国外交部进行通告，英方以日本未能通过仲裁机构和平解决，表示遗憾。4月5日，亨利大使拜访泽田外务次官递交公文，表示法国不能接受日本处置，是对法国主权的侵害，法国保留将来进行考虑和检讨的权利等等，并暗示可能影响到法国对援华问题上对日本的态度。泽田则表示这没有商榷余地，毫不考虑法国抗议。4月10日，英国政府也以日本主张缺乏法理依据正式表示遗憾，日本则在4月11日反驳拥有事实及法律依据。遭到日本强硬反对后4月11日，法国驻美国大使拜访美国国务院远东部部长汉密尔顿，询问美国方面的态度。当时汉密尔顿以对那些岛屿缺乏了解为由作了回避，但是在5月17日赫尔国务卿正式向日本大使崛内谦介递交了公文，明确表示不承认日本将岛屿编入本国管辖的举动，认为日本的行动没有国际效力。日本方面对此作了研究，最终决定不反驳美国的指控，而是继续进行有效占领。

1937年到1939年，欧洲局势紧张，战争气氛浓厚。在日本占领新南群岛的同时捷克斯洛伐克解体，随即被德国吞并。德国入侵波兰已经迫在眉睫，大战一触即发，美英法均无力在此投入过多精力。即使在同日本关系上，日本侵华在中国大陆引发的天津租界危机，日美通商航海条约的废弃等问题也牵扯着各方的精力。南中国海上的几个岛屿的纷争就在这种情况下逐渐背离了人们的注意力。日本吞并这些岛屿并没有引发大的纠纷，一时间显得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