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二叔家事之二--翩翩堂前燕 -- 珊珊一何迟

因为二婶身体不好，她和二叔只有堂弟这一个独生子。这在三十多年前的农村还很罕见，因此不断有人给他们送孩

子来，都是女孩子，基本上都被二叔他们打听清楚来历后还回去了。一是二婶身体一直不好，照管小奶孩子实在是

太累人了，二是那时生活还很困难，多个孩子多张嘴，也养不起。但还是有人不死心，到堂弟十岁左右时，二婶身

体也大有好转，他们终于收养了一个半夜扔在门外的一个小女孩子，这就是燕子。

二叔和二婶是那种中国传统的农民，勤劳善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他们又最怕被人非议，所以对燕子的教养，

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溺爱。燕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小学二年级就学会了从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中赊糖果吃，

小学五年级就跟男生传小纸条谈恋爱，还跟着男生回家玩，半夜不回来，害的二叔全家出动到处找，吓得要死。其

实燕子被送来没多久，二叔他们就知道了燕子的来历身世，也送回过几次，但对方坚决不收回，下跪磕头求他们收

养燕子，说是就当给堂弟作童养媳。二叔二婶都是有道德洁癖的，怎么能容忍有这样的事，于是堂弟小小年纪就被

订了亲，算是彻底杜绝了这方面的谣言。

燕子越长越大，也越来越难以管教，逃学、偷东西、打架......谁的话也不听。说轻了，她跟耳边风一样；说重了

，她就在地下打滚哭闹，说大家都欺负她是抱养的等等。要不然就跑回自己家去，要二婶去哄着才回来。那时二婶

还没有信基督，被气的经常拿头撞墙；后来信了基督，就只好跪在圣母像前流泪。

二OO年春节，我和弟弟一起回了趟老家，那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家，也是第一次看见燕子的真身。

我们到家的时候，燕子不在家，二叔说是和男朋友出去玩去了。二叔那时很高兴，堂弟已经结婚了，燕子看样子也

成亲有望，家里开了个糖坊，生意很好，一切看来都充满希望。二叔带我们去看他的糖坊，那是完全以祖传的传统

手工艺生产的作坊。一个大棚子，里面有数口大缸，数口大锅，很大很大的木条案，还有堆的整整齐齐的松毛柴。

因为春节，糖坊已经停工，道道阳光从棚顶的亮瓦里射下，里面又安静又深沉。我在那里拍了几张照片，以我的菜

鸟水平，拍出来的照片都跟油画似的。（可惜不是数码的，没有描扫仪，弄不上来）二叔自豪地介绍说糖坊雇了一

个师傅，二个学徒，加上他自己，生意很好，一直忙到年前因为师傅要回家过年才停工。二叔还说，糖坊一年的收

益一万多，干个二年，就能盖新房子了。我们也都为二叔高兴。

燕子直到吃饭前才回来，坐着她男朋友的摩托车。她绝对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子，丰乳肥臀，发育的非常非常之

好，衣服裙子都撑的涨鼓鼓的，青春的活力几乎是喷薄欲出。如果我先前没有听到那么多关于她的负面消息，那我

肯定会很快喜欢上她。她喜笑颜开，嘴甜手快，而且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回来就接过堂弟媳的锅铲，快手快脚地炒

了几个菜。她那个男朋友Z我倒是一看就不喜欢，人瘦毛长，眼神猥邪，手腕上还有刺青。二叔说他家在镇上有一

个豆腐铺子，前二年到上海去打工，吃不了苦又回来了，现在在家里天天游手好闲，冬天时因为人手紧，燕子把他

叫来给二叔值夜班。

我们这里还留有一点古风，吃饭时女人小孩不能上桌。可燕子不管这些，大大方方地上了桌，还拿过酒瓶子要当“

酒司令”，Z也很会凑趣，油嘴滑舌的，饭桌上的气氛到很热闹。可燕子就是燕子，永远叫人吃惊。那次我回去时

在大衣外披了个大围巾，用一个施家的大胸针别住。吃饭时燕子坐我旁边，看见了，啧啧称赞了半天，然后说，“

姐姐这个送我吧，我戴上肯定也好看。”边说边伸手把它解了下去，我都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也不知说啥

，燕子已经又去敬酒了。二百多块钱的胸针啊，我为此郁闷了好久。

总之，这次见燕子，如果不是胸针事件，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二叔的糖坊令我和弟弟很新奇，我们向二叔建议，他应该扩大再生产，申请商标，创出品牌，到时候我们给他在网

上做个网站，把他的绿色无污染祖传糖坊推向全世界......等等等等。二叔好脾气地听着，一直点头微笑。

可惜的是，糖坊的寿命比我们或二叔的期望都要短的多。糖坊在天热时是不开工的，二叔一般是出去收帐，以备来

年的工料。这年因为燕子的强力推荐，收帐的活让Z去干的。（我们这里有个古传的陋习，做生意喜欢赊帐。收帐

都在五月节--端午、八月节--中秋、腊月节--除夕时。）二叔因为好说话，一般都要去几次，才能从经销商那里收

回帐来。Z有些痞气，也有些混世的名气，二叔觉得他去成效肯定会大的多。可是Z一去不回，还带着收到的货款和

一个在城里坐台的小姐。

二叔很烦恼，冬天时Z值夜班，勾引人在糖坊里打牌，熬坏了好几锅糖，弄得今年的糖坊本来成本就高了；现在又

把帐款一起带跑，明年的糖坊连原料钱都没有了。而且燕子因为大受打击，卧床不起，时不时的大哭大闹，谁也不

敢碰她。Z的家人还上门来无理吵闹，说是燕子把Z变坏的，要二叔交人。堂弟不在家，堂弟媳跟二叔一样的懦弱善

良。这时就显出燕子不凡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门口，跟Z家人破口大骂，花样翻新，滔滔不绝，骂的Z家人

大败退走。

Z踪影全无，连公安局也没找到他。燕子在家里郁闷了整整一个夏天，秋天的时候，跟亲戚一起到上海打工去了，

过年时回来，又带回来一个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也是我们家乡人，在上海做装潢的小包工头。他对燕子一见倾心，

过年时跟着燕子一起回来，向二叔提亲，二叔当然求之不得。

燕子第二年国庆节时出嫁了，妈妈去参加了婚礼，回来告诉我，说燕子的婆婆很喜欢她，说她一看就是旺夫的福相

。燕子还是那么泼辣，酒席上大家灌新郎酒，灌的燕子急了，啪地拿一瓶酒砸到桌上，一撩裙子，一条腿蹬在椅子

上，“有本事跟我喝，谁喝不完谁是WBD！”

婚礼过后小俩口就一起去上海了，燕子果然是有福气的，丈夫对她百依百顺，二叔家后来盖楼，他还特意回来给二

叔作内装修，免费的。她自己更争气，转年就给婆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把婆婆高兴的逢人就夸她。二叔说起这些，

总要叹气说，燕子总算是长大懂事了，可惜二婶没看到。

二叔的糖坊又维持了一年，这次拉了大师傅和另一个亲戚一起投资入股，才凑合开工，可是人多嘴杂主意多，二叔

觉得太劳心劳力，宁可不挣钱也不要人家说钱上不清楚，于是把糖坊剩下的设备折合倒了出去，糖坊彻底关了门。

燕子的消息越来越少了，连她婆婆也去了上海给她带孩子，也许她将来会在那里落地生根，成为上海人，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