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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唯识中的了别识和辨别识zz强烈地推荐一下~ -- simply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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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三,见分和相分

 三,见分和相分

  “见分”和“相分”在唯识古义中究竟指什么?我们来看无著菩萨在《摄大乘论》里的说法,依据韩老的藏文翻译思路,我把这段藏文(德格版《丹珠尔》唯识部ri函第15页)再译得白话一点儿:“怎样能够成立这些了别识为唯了别识性呢?概略说是由三行相(成立的):①由仅唯有识,因为无有义;②由二者,因为了别识具有因相和能见(的作用)。③由种种一起生起,因为(意识)能生起各种行相:

  ①这一切了别识,因为无有义,所以是唯识;②眼等诸了别识,从色等为因相(藏文:rgyu-mtshan),和它们的辨别识为能见(藏文:lta-ba)起,直至身辨别识为能见,这些就是(眼、耳、鼻、舌、身了别识)所具有的因相和能见。意了别识,具有从眼等起直到法的一切了别识的因相,由意辨别识之了别识而具有能见(的作用):③由意辨别识的所有能分别(的作用),和了别识的一切显现而能生起(种种行相)。于此说颂:

  唯此、二及种种性,许为瑜伽师证知。

  若能悟入唯有心,离境之心便也离。”(其中的顺序数字是我加的)

  可以由三层道理说明万法就只是识。一,因为意识所分别出来的对境(义)不是实际存在,所以就只存在能分别的心识。二,识的作用是能见(对境),识体是能够生起能见作用的因,所以叫做因相。比如:眼了别识(包括所谓眼根、色境和眼辨别识的一个整体),就是以眼根和色境为因相(在唯识学中,眼根实际上指能生起眼识的种子,色境指种子生起的现行识体),以眼辨别识为能见(所谓根境相触所生之识,实际上就是指种子所生现行识体的能认识对境的作用)。再如意了别识,就是以眼、耳、鼻、舌、身、意根和色、声、香、味、触、法这一切了别识(在唯识学中十八界都是了别识)为因(相识、相分),由意辨别识分别出种种行相来,意识这种能进行分别的作用就叫做见(见识、见分)。三,依靠识体现行的显现,意识的能见作用就可以生出种种行相的分别,因为意识可以遍缘一切(用自己的语言模拟一切识相)。虽然这种能分别的作用是实际存在的,但是它所分别出来的事物却是根本不存在的,所以说凡夫所知的一切法都是遍计所执性。

  颂意是说,这三种境界,都是瑜伽师所证的真实情况,如果由此三层道理能够悟入三界唯心、唯识无境的话,完全舍离对境的心识本身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存在了。因为意识在活动时必然是有对境的,不存在没有所分别内容的意识,所以当把意识的对境完全空掉之后,意识便不能再生起,由此而转为圣者的妙观察智,现量实证真实,这便是证入唯识性(亦即空性、圆成实性)了。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所谓相分,就是识体本身;所谓见分,就是识体所具有的能认识对境的作用。这二者都是实际存在着的离言境界中的依他起性,而未证空性的凡夫是感知不到依他起性的,所以相分实际上不是凡夫能够感知的对境,它只是生起能见作用的原因。识体能见的作用是有,而这种作用所见的境界却不是依他起性,而是根本不存在的遍计所执性了。所以如果说是凡夫能够感知到的相分和见分,那就属于凡夫意识所分别出来的对境,实际上这就是所取和能取,也就是法我和人我了。也就是说,相分是识体,而非心识之对境;是能缘之识,而非所缘之境;是能相,而非所相。

  《楞伽经》中“现识及分别事识”的说法,就相当于了别识和辨别识的区分,这个“现识”,在魏本中菩提留支译师就译为“了别识”:“大慧。有八种识。略说有二种。何等为二。一者了别识。二者分别事识。……大慧。分别事识分别取境界。”分别取境界,这就是辨别识的功能,也就是识的能见(见识、见分)的作用。(显)现识,了别识,依他起性,主要指识体,也就是因相(相识、相分)。这就是唯识古义中见分和相分的含义。与此对比,显然唯识新义中所说相分是所缘就是更方便的说法了,如果最终不能回归古义,执着凡夫所见相分定是依他起性而不能舍离,那怎么能空掉凡夫所知的一切法呢?凡夫见闻觉知的一切法不能空掉,怎么能够实证“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智亦无得”的“诸法空相”呢?

限于本文篇幅,此处简要介绍韩老的两三个观点。

  (一)唯识学是“唯了别识学”。

  一般认为唯识是唯八种辨别识,而从梵、藏文看,唯识应该是唯了别识。韩老认为佛教首先是个翻译问题,我们看到的佛陀的言教就是一些译师从梵文翻过来的汉文,翻译如果不准确会直接影响到整个佛教的认识。梵文中有两个词都被汉地译师译为“识”字,一个是讲八种识体时专用的Vijn~āna(辨别识),一个是讲“唯识”时使用的Vijn~apti(了别识),而在藏译中两词是分开译的。Vijn~āna(辨别识)是在内外六处两种色法之间能起的一种辨别作用,很明显是有能辨别、所辨别两个方面;而Vijn~apati(了别识)则是讲所有的东西都是“分别”或“遍计”,除此之外并没有所缘境界的存在,只能说在缘起上有能而无所,没有能所两个方面的问题。两者如果混淆起来,唯识学的内容就不同了。

  了别识是阿赖耶识种子的显现,它只有能显现,根本没有所显现的东西,即“唯识无义”,无义就是没有人我、法我,没有能取所取,就是没有自性,没有凡夫所面对的现实,也就是无我、无常,无我就是没有独立存在、有自性的东西,无常就是前后刹那里没有常一不变的东西。辨别识承认色根、色境,而了别识是把境界包括在内了。唯了别识,就是只有一个整个的能显现,其中无所、无义,就是彻底解决所取能取的问题来证真如。世亲在《唯识三十颂》里明确讲,只有能分别,没有所分别。在《唯识二十论》中也说得很清楚,提出辨别识是为解决人无我的问题,解决法无我问题就必须要讲唯了别识。

  (二)三性学是大乘理论的纲领。

  昔贤多重二谛,而于三性真实义趣多所忽略。韩老认为:“三自性学是一切真谛学之根本、是诸法能相学共有之标志、是决了一切佛陀言教所有意趣之锁匙。”三性学把一切法归结为三种存在模式,以此界定其有无,究竟圆满地发挥了佛学中道义。

  依他起性是阿赖耶识种子生起的现行,它是刹那生灭的,在时间、空间里没有一点儿延展性。如果认为它在时空上有延展的话,那就是遍计所执性,这是根本没有的东西,是凡夫无明增益出来的,它既是增益执、同时又是损减执(增益没有的东西,就是损减了真实)。圆成实性就是这种我们凡夫面对的现实根本不存在,远离增益、损减二边,就是二无我所显的真如。这其中重要的是遍计所执性跟依他起性怎么区分的问题,那就是遍计所执性是独立存在、常一不变,依他起性是相互依存、相似相续。

  凡夫只认识遍计所执性,凡夫的境界就是语言的境界,凡夫认为语言所诠表的都是有自性的、常一不变的,都有一个义,就是有人我、法我,有能取所取的境界,而三性正是跟语言诠表的有二我、二取的境界完全不同。无自性就是没语言所诠表的义,就是打破凡夫无明执着的境界,导向认识真实的境界,即凡夫认为没有的依他起性和圆成实性,认识圣者以无事体为事体、以无义为义、以无境界为境界、以无可得为可得的境界。

  我们看佛陀的一切言教,不能用我们凡夫如名言执义的语言习惯来理解,必须以三性来理解才能正确领悟其中的真实意趣。正如无著菩萨在《总摄大乘纲领论》中说:“薄伽梵有时说一切法常,有时说无常,有时说既非是常、又非是无常。如是依何意趣而说常耶?由依他起自性圆成实分故,为常;由遍计所执自性分故,为无常;由俱分故,既非是常、又非是无常。如是依此意趣而说。如其常、无常、及无二,如是乐与苦亦无有二,善、不善、亦无有二,空、不空、亦无有二,我、无我、亦无有二,寂静、非寂静、亦无有二,有自性、无自性、亦无有二,生、无生、亦无有二,灭、无灭、亦无有二,本来寂静、非本来寂静、亦无有二,自性涅磐、非自性涅磐、亦无有二,生死、涅磐、亦无二,由如是等差别故,一切诸佛陀薄伽梵之一切非径直言诠教法如显示常与无常等之异门,当即于三自性中通达。”

  (三)般若学以至整个佛学都是讲“能相”。

  大乘法最主要是解决加行位怎么证真如的问题,也就是要解决去除所取能取的问题。修习就是去除所相缚,就是在“能”上下功夫。韩老说,要时时刻刻站在因上,时时刻刻站在能对治上。

  梵、藏文中“能相”、“所相”是分开讲的,不象汉译中都翻成一个“相”字。能相是能界定、能表示之意。韩老说,“法相学”本来是“法能相学”,不是“法所相学”;三解脱门实际是空性、无所相和无愿,如果只说无相,连能相也没有了,那就成了空见。整个《般若经》中要不把“能相”与“所相”分开来译,那就无法理解佛教。

  把慈氏学的整体性发掘出来,就是有能无所,所有的所都是能的显现,可以概括为“唯识无义,所依能显”,所以说佛教里讲的一切事情,都是讲能相。《瑜伽师地论》54卷说,一切世间学都是讲所相的,内法没有所相。世间学最注意所相,也就是最注意色法,认为是物质生起意识,能是依所显现的,注意果而不注意因,这正是佛教要对治的邪见。

  般若就是无分别智,也就是中道,去除能所的分别就是证真如的过程。唯识无义就是对治所,就是证明根本没有所,所不存在,能也就不存在了。认识到唯了别识无义,一切都是能分别、能遍计,那就对无分别智已经靠近了。我们所有能分别,实际上本身就是无分别,能分别它没有所分别,能分别变成所分别就不是能分别了,不是所分别,实际上就是没有分别。所以说所有的分别本身就是无分别,使分别成为分别的必然是无分别。

  (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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