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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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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三十四,河滨教堂演讲:1967年3月-4月

关于越南问题的惶恐与内讧决定了金在河滨教堂的下一步行动,同时丑陋的种族关系过渡也依然还在死乞白赖地争夺关注。在密西西比州的纳奇兹,2月27日星期一晚上8点01分,沃勒斯特.杰克逊(Wharlest Jackson)在阿姆斯特朗轮胎和橡胶公司打卡下班,结束了他在操作水泥搅拌器的工作岗位上的第一班。这个岗位以前只限于白人工人,与他的上一份工作相比每小时能多赚十七美分。九分钟后,他的皮卡车突然爆炸,将他抛出五十码远,落地时已然肢体残缺丢了性命。调查人员指出,杰克逊的皮卡车下面的热熔炸弹与差点杀死乔治.梅特卡夫的炸弹很相似。乔治.梅特卡夫是杰克逊的有色人种协进会官员,也是阿姆斯特朗工厂的员工,平时经常与其他工友拼车。当天晚上,来自田纳西州的范德比尔特大学海军准将队走进了密西西比州的老栗色体育馆,队里的后卫球员佩里.华莱士(Perry Wallace)首次打破了密州在参加东南联盟赛事时的肤色界限*。(这场比赛的对手密西西比大学此前曾经取消过一场与范德比尔特大学大一新生篮球队的主场比赛,从而避免与黑人球员同场竞技。)挥舞着绞索的观众投下了象征背叛的硬币,口中高呼“黑鬼!”还刺耳地合唱起了“迪克西之歌”。在其他地方,一枚炸弹毁掉了密西西比州利伯提的新建启蒙学校,阿拉巴马州朗德斯县的纵火案摧毁了一座黑人教堂与临时扶贫办公室。

*【来自纳什维尔的华莱士是队里的两名黑人球员之一,另一位戈德弗利.迪拉德(Godfrey Dillard)来自底特律,后来因为膝盖受伤而转校。体育生涯结束后,两人都将会从事律师行业。华莱士还将会成为华盛顿法学院的一名教授。】

沃勒斯特.杰克逊的谋杀案将会梅特卡夫爆炸案一样始终未能破获。另一方面,当地的一次审判很快就释放了一名被告,尽管此人当庭爆出猛料,承认曾在去年夏天的梅雷迪斯游行期间随意杀害了本.切斯特.怀特。(“陪审团被告知被告密谋加害金博士/杀死一名黑人作为诱饵,治安官作证”)相比之下,司法部的检察官则针对密西西比州三K党徒发动了顽强的打击。同样在2月27日,他们成功地重新起诉了两起里程碑式案件的三十一名同谋,一起是1966年弗农.达默尔的燃烧弹谋杀案,另一起是1964年残害詹姆斯.钱尼、安德鲁.古德曼和迈克尔.施维尔纳的三重私刑。颇有几位政客很不待见联邦的追责努力,其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对于罪行的反感。共和党刚刚在密西西比州重新崛起,党魁克拉克.里德(Clark Reed)就在全州电视上抱怨说,沃勒斯特.杰克逊谋杀案“对于各州权利的破坏比自由主义极端分子自己所能带来的还要大”。

在华盛顿,一场政治大戏在3月1日达到高潮。围绕着亚当.克莱顿.鲍威尔的任职问题,众议院的众多议员们群情激奋,不惜违逆专门调查委员会与两党领导层的意见。该委员会正式提议,只要鲍威尔愿意承认滥用竞选基金的罪名并且支付四万美元罚款,愿意舍弃他在众议院的资历,甘心接受新晋议员的身份,愿意让国会扣押他的工资迎来支付以斯贴.詹姆斯诽谤案的法院赔款判决,愿意在警方押送下来到众议院并且静默无言地接受全体议员的谴责,就可以得到国会的接纳。少数议员为鲍威尔辩护,认为有好些恶棍即使锒铛入狱也能保持众议院的地位,而不必遭受此等责罚*。但是反对的声音却要求国会完全摆脱鲍威尔的恶劣影响。共和党领袖杰拉尔德.福特腼腆地指出,尽管宪法要求三分之二的票数才能开除在位议员,但是众议院可以通过简单多数排除任何像鲍威尔这样尚未宣誓的边缘人且无需说明原因。曾经为多部主要民权法案保驾护航的会场主管、民主党人伊曼纽尔.塞勒威胁要弹劾任何胆敢做出不同裁决的最高法院法官。众议员H.R.格罗斯(H. R. Gross)宣布:“议长先生,我的胃口相当强壮。但是如果今天亚当.克莱顿.鲍威尔在这个会议厅获得席位,随之而来的气味非得熏得我呕吐不可。”

*【美国宪法允许定罪重罪犯成为国会议员,甚至可以在服刑期间履职,但是必须得到参议院或者众议院的许可。】

群情激奋当中,唯有一位专门揭露丑闻的专栏作家德鲁.皮尔逊(Drew Pearson)质疑了针对鲍威尔的核心指控:无视法律的鲍威尔首先诋毁了一位良善选民以斯贴.詹姆斯,在遭受诽谤判决之后又拒绝支付赔偿金。皮尔逊在一篇专栏中指出,以斯贴.詹姆斯并不是什么安善良民,她的案底可以追溯到1933年,罪名是黑帮活动。皮尔逊和专门委员会都没有提到这起诽谤案的起源:鲍威尔曾经在众议院的十次特别演讲当中列举了上百个哈莱姆区黑社会的“脏警爪牙”,其中就包括以斯贴.詹姆斯。这些呼吁全都遭到忽视之后,鲍威尔又在1960年公开重复了他的入骨指控。正是这番话成为了诽谤案的由头,害得他失去了宪法豁免权。虽然他的律师提供了大量证词,证明哈莱姆区的罪犯会定期经由以斯贴.詹姆斯之手向脏警支付保护费,但是要等到鲍威尔死后很久才会爆出令人揪心的丑闻来证明这些脏钱沿着警方指挥链输送到了上层。鲍威尔看到了警匪一家的祸害,一方面毒贩子得到了庇护,另一方面警方则以扫毒为名大肆敛财。(“所有的保护费都在每月一号交齐”)但是社会的普遍沉默却闷死了他的高声控诉,特别是由于这位冒失的战士有时还会提出上不得台面的主张:纽约市总共有二百一十二名警队队长,全都是白人,鲍威尔声称既然这帮人横竖都要搞腐败,那么他也要让黑人警官从中分一杯羹。盛行的说辞认为鲍威尔在街上无端地侮辱了一个卑微的“扛包女”。《纽约时报》认为,对于惩罚鲍威尔的犹豫不决标志着这一次他是偏见的受益者而非受害者。这篇报道将以斯贴.詹姆斯塑造成了一个令人同情的寡妇:“一个六十六岁的家庭主妇,依靠做仆人的收入以及她已故丈夫的铁路养老金生活。” 3月1日当天,鲍威尔待在自己位于比米尼岛的度假屋,乘坐着他的小船“亚当幻想号”在海滨散心。驻扎在附近的记者向他转述了众议院的投票结果:他的同事们以三百零七票对一百六十六票决定将他永远赶出众议院。他在船上耸了耸肩,显得很淡定。

第二天3月2日下午,罗伯特.肯尼迪提议暂停轰炸北越。经过几周的准备,罗伯特审阅了包括理查德.古德温在内的多位意见不一的撰稿人的文章,从中谨慎地挑选了自己的措辞。他反对军事撤退,申明“决心并打算留在越南,直到我们履行了承诺”。但是他也承认美国自从肯尼迪总统时期就开始在越南制造恐怖,而且他本人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现在他呼吁美国人承担风险,主动终结这份恐怖:“是我们生活在物质丰富的环境里,却把我们的年轻人推上前线送死。是我们的化学制剂烧焦了儿童,是我们的炸弹炸平了村庄。我们都是参与者。”他辩称,如果停止轰炸不奏效,战争责任就会更明确地转嫁到北越头上。眼看着罗伯特在拥挤的参议院旁听席上发表讲话,坐不住的总统搞出了两条大新闻,徒劳地试图盖过罗伯特的风头——首先他出其不意地访问了霍华德大学,重申纠正种族隔离的目标,然后他又临时举行新闻发布会,向外界披露他即将抱上第一个孙子。更为成功的是,约翰逊安排了针对罗伯特的即时反驳,还敦促两党参议员在罗伯特离开参议院之前对他进行盘问,让他说清楚已经尝试过的停止轰炸措施为什么没有奏效。(“好吧,”理查德.拉塞尔承诺。“我不太想跟这个小混蛋辩论,但是我会看看的。”)更加凶险的是,两周前约翰逊下令汇编了联邦调查局的机密资料,现在他开始暗示罗伯特即将遭受严重的政治报应。有关罗伯特越南演讲的头条新闻赶上了第二天的第一篇腐蚀性报道,后者指称他秘密参与了中情局针对菲德尔.卡斯特罗的暗杀计划,这一指控可能会“反噬他已故的兄长”。共和党总统竞选人理查德.尼克松无需任何提示开始谴责罗伯特“通过鼓励敌人来延长战争”。

3月6日,金跟随这场骚乱来到纽约麦迪逊大道的哈里.瓦赫特尔律师事务所,与顾问团召开了难得的当面咨询会。本次咨询会的预定议程原本包括对于金的新书的最后修改,长期的资金问题,以及拖延许久一直没处理的何西阿.威廉姆斯危机。但是这些议题全都让位给了预定将在4月15日前往联合国广场的反战游行摆在金面前的最新僵局。所有高级顾问全都极力反对金参与这次游行。贝亚德.拉斯廷认为这样做将会毁掉未来与约翰逊总统合作的任何希望。历史学家劳伦斯.雷迪克等人认为,因为游行组织者欢迎所有的声音,甚至不排斥越共党员,所以游行队伍内部必定宗派林立,游行也会因此失去效力。安德鲁.杨开玩笑说,据称共产主义者反而是这个抗议联盟当中最理性的声音。眼看各位顾问打算将这个议题抛诸脑后,金首先发表了一番批评性质的同情评论,从而把持住了讨论方向。他一而再地质疑了顾问们的主张,致使顾问们的态度从温和的惊讶变成了苦恼,他们对于游行的态度也变得越发警惕起来,因为只有詹姆斯.贝弗尔一个人主张金应该参加游行,而贝弗尔最近的举止表现着实令人担忧。斯坦利.利维森一反常态地复述了他的独特权限允许他单独向金汇报的内容。他强调反战平台上面没有民选官员,只有一帮“争吵不休的和平主义者、社会主义者以及嬉皮士集合体”,金与这帮人搅合在一起无异于自贬身价。克利夫兰.罗宾逊表示同意,尽管他是游行发起人之一。一致的反对意见削弱了金的反驳,但是未能将他驳倒。他依然坚称唯有懦夫才会因为害怕遭受孤立而回避正义的事业,最后仅仅同意推迟几天再做最终决定。当天晚上他迟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纽约富人举办的晚间募捐活动现场,向人们心不在焉地介绍了自从罗莎.帕克斯以来的民权历史,然后私下里暗示了他的两难处境。曾陪同爱德华前往密西西比、陪同罗伯特前往南非的肯尼迪家族顾问威廉.范登.海维尔(William vanden Heuvel)告诉他,只要他在越南问题上进行任何公开表态,就必然招致一片口诛笔伐。

暂离纽约之后,金飞回亚特兰大去应对何西阿.威廉姆斯大胆发动的内部反击。威廉姆斯提交了一份宣言,将人员离散与整个领导大会的领导失败归咎于贝弗尔:“我们的员工问题令人难以置信。” 3月13日金返回华盛顿,但是突然取消了他在当天与总统的约会。最近金一直在仔细解读总统的言论——约翰逊的关注重点已经被越南问题强拖着远离了民权问题,他的言论也毫无定性,时而决心坚定,时而满腹遗憾——金一方面因为拿不准应该如何与总统打交道而苦恼,另一方面也因为自己的反战姿态再三遭到延期而烦躁。最新的每周报告显示,美国战争伤亡人数为一千六百一十七人——其中二百三十二人死亡,一千三百八十一人受伤,四人失踪——比一月份的记录多了四百人。在罗伯特.肯尼迪的越南演讲之后,众多头条新闻勾勒出了非同寻常的新闻竞争,各家媒体都企图挖掘出一个月前椭圆形办公室遭遇战的细节。《纽约时报》借用了《时代》杂志当期的新闻:“《时代》杂志文章称与约翰逊的讨论很痛苦。”匿名消息人士表示两人互相指责对方让无辜者流血,罗伯特骂约翰逊是个狗娘养的,约翰逊则发誓“你们这些鸽派不出六个月就得全都完蛋”。一位研究这场争斗的历史学家后来分门别类地整理了政治记者的兴奋用语,这些人“从他们的老套军事比喻库中搜罗了许多”关于扔下战利品与跨越卢比肯河的说法。

在纽约,金的顾问们疯狂地拉拢着潜在的反战领导人。他们表面上的任务是扩充4月15日动员集会的阵容,但是他们真正的希望是打破金不得不到场的魔咒。他们痛苦地提醒反战领导人民要注意到贝弗尔一贯精神不稳定,最近还以为耶稣造访了他家地下室。他们收集新的证据来加强他们的论点,即金不应该被一个疯疯癫癫的“想当然之人”恣意操纵。作为游行协调人,贝弗尔的表现倒是不像平时那样难以捉摸。他雇用了伯纳德.拉法耶特与保罗.布鲁克斯担任自己的副手,这对黑白搭档当年都是自由乘车者,也都在詹姆斯.劳森的纳什维尔讲习班接受了非暴力外交的熏陶。反战阵营的同事们称赞贝弗尔言辞犀利,“足以抖落头脑当中的蜘蛛网”。他还提出了一句栩栩如生的口号,主张和平运动“必须站在那些今天早上孩子被烧死的人们的立场上”,为和平运动赢得了大量公众关注。另一方面,他也经常抛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命令——“这次示威需要印第安人的参与!”——让动员总部摸不着头脑,也使得不少反战活动家们感到不安。他们原本想要一位体面可敬的名义民权领袖,没想到实际来人居然如此不着调。妇女和平罢工组织的地方分会向贝弗尔抱怨,认为他不该整天总是“强调‘大规模谋杀’,还说什么要向北越派遣一船志愿者”。接下来贝弗尔的举止变得越发乖张,上演了更加新奇的震撼剧。他闯进CALCAV的创始人当中,平淡地哭诉他的兄弟当天死在了越南。几位创始人一开始还安慰他节哀顺变,可是哭诉了一阵之后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表示自己其实只想给大家上一课:反战运动应该把每一位士兵与受害者都当成手足血亲。CALCAV的一封信坦言道:“吉姆.贝弗尔吓坏了约翰.贝内特和亚伯拉罕.赫歇尔。”利维森、拉斯廷和瓦赫特尔报告说,即使是这些坚定的宗教领袖也不愿意接近由贝弗尔领导的动员会组织的抗议活动。这样的局面加强了他们的一致坚持:金就算真想公开反战也必须另找场合,这次绝不能与贝弗尔搅合在一起。但是到了3月14日,金却下定了相反的决心。他的表态差点就逼得不可思议的顾问们当面造反。金宣称:“我一定要去游行。我答应了贝弗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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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杨发出了一份不情愿的说明,声称金“感到有责任参加本次游行”,然后就手忙脚乱地与同事们开始限制损害。他们首先从战术层面提出要求,要让金第一个发言并且提前离开,以免斯托克利.卡迈克尔以及其他人的煽动性言论将他困在闭幕式的讲台上。杨还请求约翰.贝内特向金发出邀请,让金提前几天在在联合神学院的礼拜堂里试讲一下,希望通过有节制地介绍他的反战信息来缓和预期的敌意对待。

贝内特将试讲的安排工作交给了CALCAV的执行秘书理查德.费尔南德斯(Richard Fernandez)。这项安排对于金的顾问们来说可谓喜忧参半。费尔南德斯在公理会神职人员当中是一个尴尬的职业另类——他是波士顿一位石油高管的儿子,有一个西班牙姓氏,但是不会说西班牙语,所以一般会众都不肯接受他的领导。他曾搭车去采访金与阿博纳西,为的是写一篇关于公交车抵制运动的学期论文;他曾经在北卡罗来纳州与新英格兰的神学生一起入狱;在1963年的开创性游行之前,他还曾经作为校园牧师冒险加入过伯明翰的非暴力青年讲习班。在1966年面试CALCAV的职位时,费尔南德斯粗暴地告诉贝内特、赫歇尔和科芬,他们永远不会用神学血统和布道来扭转公众对战争的看法。在一年内,他通过诱导神职人员在朋友圈之外进行系统宣传,将CALCAV的活跃分会数量从八个增加到了六十八个。领取了接待金的任务之后不出一周,费尔南德斯就通知贝内特和杨,如果想要有效地为金参加贝弗尔游行的意向“打掩护”,必须满足三个条件。首先,他们要将试讲地点从礼拜堂转移到巨大的河滨教堂,CALCAV此前已经争取到了4月4日晚上该教堂的使用权。第二,他们要聘请一位专业的公关人员弗雷德.桑塔格(Fred Sontag),此人愿意在第三个条件得到满足的前提下提供无偿服务。第三,金必须同意,这一次必须至少提前五天向主办方提交演讲稿。费尔南德斯在3月21日着重要求道:“这将给我们提供最充分的时间来复印讲稿并且分发给各路媒体。”

斯坦利.利维森飞往亚特兰大,呼吁金彻底重新考虑他在越南问题上的立场。(“我输了,”他通过遭到窃听的电话线向家里报告,“我们只能承受后果。”)3月24日,落在行程后面的金匆匆赶赴芝加哥,只给杨留下了河滨教堂演讲的四部分大纲。身为演说家的金接受过合成式即兴发挥的训练,经常在最后一刻构思演讲稿。但是即使不考虑额外的障碍,这一次迫在眉睫的最后期限依然令人震惊。亲信助手们都在百般拖延,使得杨不得不将起草初稿的任务交给各位志愿者,包括斯佩尔曼大学的文森特.哈丁教授和卫理学院的约翰.马奎尔教授。此时已经陷入困境的芝加哥运动如同一张巨口咬住了金,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还要对文稿撰写工作发表意见。在芝加哥,金来到在自由浸信会教堂举行的集会上,为自己最近三个月的缺席道歉。集会过后金举行了新闻发布会,记者们质疑了停滞不前的和谈协议,“惨遭失败”的选民登记活动,进一步爆发骚乱的可能性,以及戴利市长对于他的回归的公开指责——戴利声称金这次“出于政治动机”无理闯入了市长竞选。金回答道:“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表明,芝加哥的问题在于不公正。早在戴利市长当选之前,问题就在于不公正。如果他顺利连任,问题依然在于不公正。”这些天里金参加了一连串私人会议,期间还抽空于3月25日在芝加哥神学院发表演讲,赞扬芝加哥运动在杰西.杰克逊(领导大会当地的“面包篮行动”的早慧主任)的领导下,在整合全白人公司的劳动力方面取得了突出进展。当天中午,金和本杰明.斯波克博士带领五千名支持者参加了芝加哥地区和平游行,从瓦克路沿州街穿过市中心的环路。有些嘲笑者抓住经过身边的标语牌——“多喝啤酒没意见,别送小伙上前线”,“凝固汽油弹会让你皈依民主吗?”——并将它们扔进了芝加哥河。游行的终点是位于南瓦巴什的体育馆,金在这里重新宣讲了他曾在比佛利山庄发表过的反越战演讲,赢得了一片起立鼓掌。他高呼道:“这场战争亵渎了美国所代表的一切!”

白宫官员注意到了这一重新出现的情况。约翰逊总统口述道:“他已经两次取消了与我的会面,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想知道,眼下自己面临着更大的战争困境,为什么他的助手路易斯.马丁没能带金来见他。五角大楼3月23日的最新数据显示,本周美国的伤亡人数首次超过两千人,为两千零九十二人,其中二百一十一人死亡。著名的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宣布在越南取胜仅仅是幻想,“除非美国军队准备永远留在那里。”北越向全世界公布了最近的秘密信件往来,其中约翰逊提出了以军事冻结为前提开展和平谈判与停止轰炸的建议。这条建议遭到了直言不讳的拒绝。胡志明在回信当中写道:“越南距离美国几千英里,越南人民从未以任何方式伤害过美国……他们永远不会接受炸弹威胁下的谈判。”对约翰逊来说最糟糕的是,威斯特摩兰将军刚刚抵触了政府关于军事进展的公开保证。政府宣称前线战事顺利,无需继续增兵,威斯特摩兰将军却提出了继续增兵二十万的机密请求,这将使得总统授权的驻越病例上限提高到六十七万。

另一方面,利维森依然远远没有认同金的计划。他在午夜之后给身在芝加哥的金打电话,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反对论据。比方说领导大会的捐款者们或许会觉得金背叛了他们,因为领导大会的筹款信从未要求他们反战。而且金的民权通货如此薄弱,以至于文学经纪人琼.戴维斯(Joan Daves)甚至无法找到一家小杂志来刊登新书宣传节选。利维森还转述了更严厉的说辞,报道了《星期六评论》编辑诺曼.考辛斯(Norman Cousins)的愤怒旁白,声称关于越南问题的错误思想会将金的声誉打落泥污。金回应道:“这种事我多少预料到了一点,对此我完全不担心。”3月27日,他试图用一份欢快的报告来安抚利维森。报告声称至少有一千名黑人参加了芝加哥游行,缓解了人们对于金或许会蜕变成白人理论家的象征性领袖的担忧。金公开强调他进行反战抗议是出于对美国的爱,对此利维森的态度在赞同与绝望之间摇摆不定。利维森担心,金的积极信息只是一支微弱的蜡烛,抵挡不住来自越南的暴风雨,而且现在这场暴风雨已经笼罩了种族隔离社会的最顽固底线,导致年轻人的愤怒如此强烈,以至于足以“浓缩成为”与整个国家的疏离。利维森恳求道:“你决不能与这种思想扯上关系。我不是在投机取巧地说话。这种思想不健全。” 领导大会的布道人们即将在肯塔基州召开冗长的集会,金打算在会上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利维森对此表示很不同意。

3月28日晚间金到达了路易斯维尔。在此之前,穆罕默德.阿里已经让他的家乡在种族与越南问题上酝酿发酵了起来,而且谁也没想到阿里在这方面居然得到了何西阿.威廉姆斯的帮助。当天晚上阿里走进了第九次卫冕重量级拳王的赛场,满腹恶气无处发泄的他在拳台上将对手厄尼.特雷尔(Ernie Terrell)恣意玩弄了整整六个回合,将挑战者揍得昏昏沉沉,只有招架之功。阿里一边刺拳频出,一边高声大喊“你说我叫什么名字?”以此惩罚特雷尔此前拒绝将自己称作阿里的轻蔑做派。紫色的头条新闻大字觉察到了拳台上的凶恶残忍:“凯瑟斯暴露了他的邪恶”。《纽约世界周刊与电讯报》的吉米.坎农(Jimmy Cannon)酸溜溜地得出结论:“凯瑟斯.克莱开心地痛殴了另一个黑人”;《时代周刊》的阿瑟.戴利(Arthur Daley)称他是“一个卑鄙狠戾的恶徒”。比赛结束后,阿里宣布他将以宗教理由违抗在四月报到服兵役的征兵令,愈发煽动了新闻界的怒火。3月29日,金从暴躁的领导大会理事会当中抽身两个小时与阿里私下会面,讨论拒服兵役可能导致的后果——阿里的拳王头衔十有八九会遭到剥夺,他本人也要锒铛入狱。阿里低声抱怨道,伊斯兰国度禁止其成员参与美国的“奴隶主”政治活动,包括反战抗议,因此他可能不得不违背伊利亚.穆罕默德的命令,出席4月15日的反战动员会。金则顺势将阿里的个人提问转向了更普遍的争论:“我对于强制征兵的立场非常明确。我反对这样做。”

咄咄逼人的阿里责备拥挤的记者们“震惊于”两个如此不同的黑人居然可以文明地交谈,“就像肯尼迪和赫鲁晓夫一样”。但是他也透露了自己与金之间的尖锐分歧:他拒绝了领导大会在当地开展的脱离种族隔离社区运动。在阿里看来:“黑人应该在寻求开放式住房之前首先寻求尊严和自尊。”他借用以利亚.穆罕默德的分离主义口吻驳斥记者,主张黑人仍然“迷失”在自我憎恨当中,一天之内就能把豪宅变成贫民窟。

路易斯维尔当地的种族融合运动尽管遭到了阿里的蔑视,不过另一方面也得到了何西阿.威廉姆斯的宣传。威廉姆斯与十几名员工助手在领导大会理事会会议之前精明地撤离了芝加哥。他在示威活动当中指出,路易斯维尔市区依然存在着名为帕克兰、烟镇以及小非洲的黑人贫民窟,黑人家庭甚至会在这些地方养猪养鸡。他发誓,除非市政当局打破这些地区的种族禁锢,否则领导大会将会在5月6日派出纠察队和抗议冲锋队前往路易斯维尔的丘吉尔园马场,为名流荟萃的肯塔基赛马会捧场助兴。这个注意吓坏了肯塔基州的人们,包括许多当地民权领袖在内,但是却赢得了金的弟弟A.D.金牧师的意外认可:“我们可以从计划扰乱马匹开始,因为白人琢磨马匹的心思比起琢磨黑人的心思更多。”

此时A.D.金正在他的锡安浸信会教堂主持领导大会理事会会议。开会之余他小心翼翼地挑选了另一个时机,从他哥哥嘴里掏出了一句预先写好的体己话,将其转告给了不久将当选为肯塔基州唯一黑人参议员的候选人乔金娜.戴维斯(Georgia Davis):“自从你们上次见面后,马丁一直在想你。今晚的会议结束后,请和我一起坐车到罗迪威酒店,他会在那里与你见面。”

如此露骨的提议让戴维斯愣住了。坐在一旁的金家老大端详了她一会儿,只说了一句:“是的,我希望你能来。”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戴维斯与金是老相识,她曾经乘坐过在亚特兰大接走金参加塞尔玛游行最后一站的包机。她以追星族的精明头脑思考了自己的选择,盘算了黑人女性可以自由支配的条件,最后决定赴约。临近午夜时分,金家老二护送她来到客房门前,这里站着一位她认识的警察护卫。A.D.在护卫面前为她做了担保,护卫这才放她进门。这番阵仗让她有点畏缩。金很快就到了,一见面首先道歉,表示通过自己的兄弟采取如此严密的预防措施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别无选择,”他叹了口气说。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一场鬼鬼祟祟的婚外情。

第二天3月30日,部分领导大会理事会成员指责金试图像主教一样将反越战决议强加到他们头上。“这里不是卫理会!”罗兰.史密斯牧师喊道。他宣称自己是美国政府反共圣战的坚定支持者。五十七名理事会成员们围绕着理事会的人员组成与不同成员的投票地位争论不休陷入僵局。有人抱怨说午餐都凉了。何西阿.威廉姆斯日后回忆道,金老爹亲自支持反对派们投票否决了一项批准领导大会反对越战的决议。但是随后又有多人呼吁不要让领导大会会长难堪,于是理事会最终通过了一项弱化版本的反战决议。金在接受《纽约时报》记者约翰.赫伯斯(John Herbers)采访时脱口而出,证实他计划于下周二在河滨教堂发表关于越南的“重要政策文件”。

4月2日,这篇对于金的采访登上了《周日时代周刊》的头版。这一天金首先在以便以谢教堂布道,然后赶在截止日期之间抓紧修改演讲稿。安德鲁.杨通过电话修改了从亚特兰大提交的三段文本,阿尔.洛温斯坦直接将金与他协商好的第四部分草稿送到了纽约CALCAV总部。理查德.费尔南德斯急忙将整理好的稿件交给赫歇尔拉比与联合神学院院长约翰.贝内特,这两人都同意在当晚八点为本次河滨教堂反战活动发表闭幕陈词并且评论金的演讲论。第三位响应者是历史学家亨利.斯蒂尔.康马格(Henry Steele Commager),此人从英国剑桥赶到纽约并且也得到了一份讲稿。周二上午,金在纽约海外新闻俱乐部举行了演讲预演招待会,事先的宣传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参会。公关专员弗雷德.桑塔格在会场分发了禁止外传的演讲稿,并且承诺要为正式演讲提供“现场和远程拾音”,从而保障广播音效。

一车车的CALCAV支持者从康涅狄格州、宾夕法尼亚州以及其他邻近各州纷纷赶来。金的顾问们聚集在他的美洲酒店套房,因为这场自相矛盾的成功焦虑了一下午。他们原计划将神学院试讲当成缓冲,没想到却造成了反效果。 隆隆作响的各种迹象都表明,一场原本应当遭到忽视的演讲即将演变成为一起重大政治事件,在顾问团耳边陡然拉响了警报。平素在政治语言或者行文风格方面很少意见一致的利维森和瓦赫特尔挤在套房卧室里起草了一份紧急替代文稿,希望以此取代原稿当中在他们看来过于个人化且生硬的异见内容。但是他们同时也意识到,假如新版讲稿与新闻界已经拿到的旧版讲稿相差太明显,必然招致批评。于是二人合力撰写了一段文字优美而且无懈可击的序言,将金的反战立场全都压缩了进去。不过他们的努力最后还是化作了无用功。金利用同样的紧张时刻,通过出色的速记记忆吸收了他已经觉得很舒服的演说节奏。一行三人匆匆赶往河滨教堂时他干脆丢弃了序言,一百名神职人员的游行队伍聚集在教堂中厅。两千七百个固定座位和一千二百个可移动临时座位全都座无虚席。挤不进去的人们溢出教堂大门,排起长队沿着120街延伸开来。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金的偶像哈里.爱默生.福斯迪克第一次在这座由小约翰.D.洛克菲勒资助的哥特式大教堂布道时也曾出现过如此壮观的景象。瓦赫特尔挤进了河滨教堂图书馆的贵宾室,但是利维森却因为严重的不祥预感而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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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起立鼓掌的声音逐渐消退,变成了空洞的紧张。然后金以沉思的语调安抚了众多犹疑的窃窃私语,将教堂推向了更深沉的寂静:“我今晚之所以来到这座宏伟的敬拜之所,是因为我的良心让我别无选择。”金首先致敬了罗伯特.麦卡菲.布朗(Robert McAfee Brown)关于越南问题的CALCAV声明的第一句话——“沉默等同于背叛的时候已经到来了。”金承认,战争的情感漩涡让怀疑者“被不确定性迷住了”,并且在过去两年里使他的布道坛“成为痛苦的使命……因为我已经开始打破自己沉默的背叛,已经开始代表内心的熊熊烈火发言。” 金承认他仍然能感受到各方各面警告他别管越南政策的强烈告诫,但是让他“依然感到非常难过”的是,居然有这么多人认为这个话题毫无意义,与公民权利搭不上关系。他感叹道,那些“未曾真正认识我”或者从来不了解民权运动的人们会有此想倒也合情合理。“事实上,他们的问题表明他们不了解他们所处的世界。”

接下来金解释了“为什么我相信源起于德克斯特大道浸信会的道路……清楚地通往今晚这座圣所”。他提出了七个理由。一开始的两个次要理由局限于种族问题。金断言越南战争已经“打破且破坏了”自从公交车抵制运动以来的历史性正义势头,而且战争环境对于贫穷黑人士兵的摧残格外显著。黑人士兵的杀戮与阵亡人数在总数当中的占比几乎是驻越美军当中黑人士兵人数比例的两倍。如此惨痛的牺牲据称是为了保证东南亚自由,可是同样的自由对于国内黑人来说仍然遥不可及。黑人士兵与白人士兵“残酷地团结在一起……为一个无法让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就读的国家而战斗。”金从年轻的骚乱参与者那里得出了第三个理由。金呼吁这些黑人青年遵守非暴力原则,年轻人们却反唇相讥,指出美国本身就惯于依靠“大量暴力”来解决社会问题。金承认道:“他们的问题击中了我的要害。我知道,如果我还想大声反对贫民区被压迫者的暴力,那么首先就必须将反对暴力的立场清楚地传达给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暴力供应商——我自己的政府。”

金接下来给出的理由分别围绕着爱国主义、他身为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的责任以及宗教原则展开。如此赤裸裸的宣告致使河滨教堂越发安静了下来。民权运动一直都在采用美国立国的广义决定性目标,既建设一个更完美的民主联盟。黑人平权运动就好比投石入水,扩散出一轮轮同心的自由涟漪,从而将南方白人也从种族隔离当做解放出来。因此在金看来,基于反方向的协同作用,不断恶化的战争气氛也会导致美国国内民主的内爆坍塌,自由将会遭到可怕的镇压。他警告说:“如果美国的灵魂完全被毒害致死,验尸报告上面必然少不了‘越南’一词。”他惊叹于宗教领袖如此轻易地回避了他们的核心信念,只为给暴力辩护:“难道他们忘记了我投身事工是为了顺从那位完全爱他的敌人,以至于为他们而死的人?那么作为此人的忠实臣仆,我又应该怎样对待越共、卡斯特罗或者毛泽东?难道我居然可以用死亡来威胁他们吗?或者说难道我必须拒绝与他们分享我的生命吗?”最后他宣布反对越战原动力的比美国的理想更广泛,但是并非来自宗教的天启或者完美理念:“我们受到了召唤,要为弱者、无声之人、我国决策的受害者以及被我国称之为敌人的那些人们发言。任何出自人类之手的文件都不能削弱这些人与我们之间的兄弟羁绊。”

金加快了节奏,从普通越南人的角度描述了几十年来几乎持续不断的战争:“他们一定觉得美国人是一帮怪异的解放者。”1945年,刚刚摆脱纳粹统治的法国政府做出了一项“悲惨的决定”,接下来耗费了整整九年的时间试图重新建立殖民统治并且废止越南独立。金的简要叙述使得这段历史越发不留空隙地贴紧了美国当前的局面:“现在他们在我们的炸弹下煎熬,他们认为我们而不是他们的越南同胞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他滤去了地缘政治的标签,强调了当地的个人现实情况:“当我们把他们从父辈的土地上赶进集中营时,他们悲哀地、冷漠地移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杀死了他们的一百万英亩庄稼……他们走进城里,看到成千上万的孩子无家可归,赤身裸体,像野兽一样成群结队地在街头奔跑。”越南村民与美国士兵相互蔑视,相互厌恶,一起堕落了下去,与此同时美国人还在让他们自己的部队承受战争危险之外的内心伤痛。金指责说:“我们向死亡的过程增加了愤世嫉俗,因为士兵们不用多久就一定会意识到……他们的政府将他们投入了越南人的内部争斗……”

金宣称:“无论如何这种疯狂必须停止。”但是他也预测没有任何和平倡议能够匹配战争的胃口。“世界现在要求美国成熟起来,而我们可能做不到这一点。”他提出了从洛温斯坦的草案当中提取的五项建议,包括永久停止轰炸与单边停火。震惊的听众们纷纷骚动起来。首先得到掌声欢迎的是最后一项建议:“五,确定一个日期。我们将根据1954年的日内瓦协议从越南撤出所有外国军队。”紧接着金立即呼吁在全国范围内努力“为任何在新政权之下担心自己生命安全的越南人提供庇护”,又掀起了一股赞同浪潮。金没有回避在军事层面输给共产主义者的耻辱,也没有争论谈判条件。然而他同样没有贬低任何人对于民主的渴望,无论此人是面目不清的越南农民还是林登.约翰逊总统。相反,他为“在越南的罪恶和错误”表达了赤裸且矛盾的悔意,因为这些罪恶与错误忽视、破坏、践踏了自由的基本团结纽带。由于把越南人视为“土著”臣民而不是公民,美国的榜样早已破坏了通往独立的民主道路。

河滨教堂的人群不仅接受了金的信息,而且似乎因为听到他的言论而集体松了一口气。这或许是因为金的反思既尖锐又细腻,而且丝毫不带恶意,也许还因为他坦率地怀疑了反战运动的实际影响力,使得他的言论听起来如此谦逊可信。听众们为了他支持抵制征兵的立场而鼓掌,然后又为了他对于迄今为止来自的依良心拒服兵役者的赞美而鼓掌——仅仅在金的摩豪斯母校就已经出现了七十名依良心拒服兵役者。金承认,每一位听众都应该根据个人的良心与集体的承诺来权衡反战的方式方法,未必非得这样或者那样做不可——“但是我们全都必须抗议。”他在越发热烈的掌声当中告诉听众们,见证信仰要比眼前的结果更重要。“如果我们忽视了这个清醒的现实,就算到了下一代人的时候我们依然还要组织神职人员和普通人关注委员会。”金这一次延续了自从诺贝尔奖演讲以来历次演讲的脉络,听众们也一直跟随着他的步伐。他声称越南问题只不过是表面症状,深处还隐藏着某种悲剧性冲动,即依赖伪装成美国价值观的军事力量来满足世界上“赤脚且衣不蔽体的人们”日益增长的希望。他宣称:“共产主义是针对我们的失败的一场审判,因为我们未能实现民主,也未能贯彻由我们发起的革命。” 金召唤一场全新的自由运动“打入一个有时饱含敌意的世界”,将克服贫困、种族主义与战争当成努力目标。他的言辞超越了既成文本,再次颂扬了先知阿摩司的圣经愿景——“届时公平将如大水滚滚,公义将如江河滔滔。”

演讲结束时,全场第二次起立鼓掌。本次演讲的发起人约翰.贝内特说赶紧上台发表评论:“没有人能够像马丁.路德.金那样有力地表达美国人民的良知,我希望他能让我们看清我国在越南的所作所为的滔天罪恶。”散场之后记者们聚集在一起,质问金如何看待核升级、共产主义阵营的压迫或者反战破坏行为的可能性。一个记者质问坐在旁边的赫歇尔,身为拉比的他怎么能容忍将美国政策与希特勒作比较。赫歇尔回答道:“我不知道金博士做过这样的比喻。他只提到了集中营,显然在这位听众的脑海当中勾勒出了这样的比喻。”许多出乎意料的老友挤过人群向金道贺,其中就包括金在摩豪斯的同学、茱莉亚音乐学院的音乐家罗伯特.威廉姆斯(Robert Williams)。他在公交抵制运动期间的一个受创夜晚创作了他发表的第一部合唱作品《我不能回头》。从河滨教堂回到每周旅馆的路上,威廉姆斯重新扮演了他在蒙哥马利的老角色,为一位至少在眼下感到欣慰的朋友提供志愿护送。金表示,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至少他的演讲受到了广泛关注,这意味着他向世界表明了他寻求越南和平的简要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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