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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相约多瑙河(图文展示稿,非定稿) -- 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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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1.7因戈尔施塔特——大人物的小城市

在18世纪,有一个名叫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人来到了因戈尔施塔特学习医学。在学习毕业以后,他在这里大肆盗取人类器官,想要制造一个新人类,可是最后却并未制造出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的东西,却制造出了一个怪异的人类,时刻想要把他这个制造者干掉。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也许能让我们回忆起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名,其实这只是一部小说,真正的城市不可能那么可怕。不过,因戈尔施塔特更喜欢用这部小说作招牌,大肆宣传弗兰肯斯坦,甚至还建造了纪念馆,人们可以在这里进行70分钟的弗兰肯斯坦探险。要说因戈尔施塔特绝对是一个和各个时代的名人有联系的城市,为什么这么说呢?请看下面。

我下了火车,先找了旅馆住下,在搜寻中忍痛找了一间花费70欧的双人套房,看来没有可投宿的地方就要挨宰哦。一天之后就沿着并不平坦的路走回了多瑙河。走回?对,走回。这里和前面所有的德国城市一样,大家总是喜欢把城市放在多瑙河的北岸。其实准确说是我不想花那痛心的1.75欧的车票钱,哈。顺着路走不远,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克林泽公园(Klenze park),也许你不喜欢这里的门卫,因为左边是在冷战时期美军建立的军营,现在虽然已经拆除了,但一道道拱门还是让我们能想起当时那种戒备森严的场景。当然可以向右看嘛,右边有一个现代艺术感很强的四不像雕塑,雕塑后面便是克林泽公园。这个公园虽然不大,但有很多令人称奇的地方。顺着林荫道我走到了台阶旁,在台阶的下面是一个喷水池,我坐在喷水池的旁边欣赏远处的景色。远处是宽阔的草坪,草坪的尽头是一道围墙,看起来像极了北京的天坛祈年殿周围的围墙,不过应该准确的说这是桥头堡。这座桥头堡叫做“Reduit Tilly”,是由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Ludwig I,1786-1868)在1828年主持建造的。路德维希一世在位的时候,在巴伐利亚的各地都大兴土木的修建了很多城堡式的建筑,这座建筑就是其中之一。当时认为多瑙河本身就是一个天然屏障,在它旁边修筑一些工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后来还真都用上了)。1828年,巴伐利亚著名建筑师迈克尔冯斯特莱特上校主持建造了这座桥头堡。因为他制作的草稿正好和路德维希一世所想象的一样,所以才选中了他来建造。他先建造了这个半圆形的弧状堡垒,堡垒上面开有数个小孔,用以射击。后面则是一排灰色的房子,用以储存各种货物,甚至于后来竟成了皇家专用避难所。实际上这座桥头堡在1834年就已经完成了,但后来却一改再改,直到1850年才正式竣工。

本来这座桥头堡的后面应该是另一个堡垒,可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战争艺术博物馆。该博物馆在大量树丛的坏绕中,很是隐蔽,但你又能一眼看到它。因为它的房屋是漆成红色的,而且在房屋的四周还有一圈护城河,5米的距离一下子就把这座博物馆同周围的景色所分隔。这座博物馆建立于1923年,在博物馆门前有个石碑,上面准确的写着该博物馆是由皇室资助建造的,其中的展品很多更是巴伐利亚国王捐赠的皇室珍藏品。里面有两个展馆,一个展馆展示了大量从三十年战争到一战的各种军用器械展品;另一个展馆则是从14世纪到二战期间巴伐利亚军事文化以及枪械制造的发展史。这个地方一方面让军事迷们有个可以参观学习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凭吊所用,很值得一去。

从博物馆出去便是100多米宽的蓝色多瑙河,水面上仍旧飘着一层薄雾,让你无法看清多瑙河那美丽的身姿。即使是你到了河边,也依旧能感到水面上的迷茫,不过她只是喜欢把自己的身影掩盖,却并不对周围的景色也一起掩埋。从我这边可以直接看到几百米外的对岸的小教堂,一阵清晰,一阵雾照,多瑙河始终不愿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虽然此处的水面已经100米之宽,但我却仍旧无法见到大船的身影,最多也就是旅游用的小船飘荡而过。小时候我很喜欢看茹勒凡尔纳的《多瑙河领航员》,也就是在那时起我有了想畅游多瑙河的意愿,可是都已经走了这么久,还是不能亲近这梦寐已久的大河。都说在多瑙河上航行是何等的惬意,可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在多瑙河上乘着小船向下游走去,难道这个遗憾会让我一直带出德国么?

因戈尔施塔特城始建于806年,当时法兰克国王查理大帝为了军事目的,而开始修建的这座城市。后来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发展,一直到1392年,神圣罗马帝国的巴伐利亚公爵才看上了这个地方。巴伐利亚公爵路易七世(Duke Louis VII of Bavaria,1365-1447)把它作为临时首都,从此改变了这里的风貌。路易七世曾经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一直有感于法国的建筑,当他成功的做了公爵后,就大量聚揽人才,在因戈尔施塔特大兴土木,开始建造哥特式的建筑,并极力把这里变成一个由法国风格的坚固堡垒。到路易九世时期(Duke Louis IX of Bavaria,1417-1479)更是建造了著名的路德维希—马克西美连大学,结果造就了因戈尔施塔特德盛事,一直到18世纪末,这里都是高等人才的聚集地。哈,在言语中,我已经过了桥,来到了因戈尔施塔特的老城区。

过了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红色屋顶的白色城堡。从外面看该城堡有7、8层楼高,在每一层都开有小窗户。特别是它身后有两座方形高塔好像是两个护卫,再次深刻的体现出哥特史建筑的风格。其实这座建筑是法国王后伊莎贝拉访问巴伐利亚后为了促成法国与巴伐利亚的联盟,而出资建造的。当时光是设计图纸就用了10年时间,直到1418年才开始建造。当时主要是模仿的法国大教堂的设计,把城堡故意设计成有三层楼高的尖顶。而且为了防震和战争需要,墙壁竟然设计有4米之厚。后来为了稳固更是建造了四座瞭望塔,分别朝向四面,可以随时监视外面敌人的动向。纵观中世纪的堡垒很多都是这样的设计,其实就是为了防止被攻破,而这座堡垒也把这方面的考虑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后来的30年战争中,这座堡垒作为巴伐利亚的后勤基地,居然一直就没被攻破。不过现在硝烟都已远去,这里已经被开辟成了艺术馆,人们可以在这里看到很多二战以来的艺术品,也能看到枪支弹药的发展历史。这里正好与对面的堡垒相对,真可谓是双生堡垒。在堡垒上能欣赏对面的景色,以及露天剧场的音乐会,真是其乐无穷。绕过这座堡垒可以看到一个空场,在空场的四周摆着很多铁制管炮,据说过去这些管炮就是架设在多瑙河边的,所有的炮都是固定在朝向敌人的方向的。那个时候多瑙河更多的是当作战争屏障,就像著名文学家妥洛斯特所说:“多瑙河的地图就像一幅战争地图,到处充满了火药味。”这些铁炮在过去的确发挥过很多作用。如1632年的不林德海姆战役,该城市就被团团围住,还是多亏了这些铁火炮,让整个城市没有被攻陷,不过实话说,这次战役中巴伐利亚人付出的代价也是够大的,但这场战役却也没能巴伐利亚人消沉下去,相反他们让后面的故事变得更精彩。

在之后500米的左张右望中,我来到了一个新场所。这里可能叫圣马太纪念堂(The church of St. Matthew),远远看这座教堂就像一座火箭直冲云霄,其实算上塔尖总共还不到40米高,只是因为它周围的建筑物都比较矮,所以才凸显出他的高。这座教堂是为了纪念耶稣基督的著名门徒,同时也是《马太福音》的作者圣马太而修建的。要说在世界各地几乎都有纪念圣马太的圣堂,这个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但也可以算一个古迹吧,因为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所以也没进去看看,我们就挪步离去了。

在通过了商店街之后,我来到了我的下一个目的地,著名的生之圣母大教堂(Liebfrauenmünster)。在这里我们不能不再次提到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七世,因为这座大教堂也是作为美化工程,而在他的主持下建造的。这座建筑也是花了近100年的时间,才彻底建好。和我前面看到的教堂规格并不一致,这座教堂并不是典型的哥特式教堂。因为它的两个配塔的尖顶居然是洋葱头状,这真是像极了东正教的教堂建造风格,尽管洋葱头非常小,但却起到了突出该教堂主体的作用,不能不说建筑师的想象力很好。到了教堂内部,可以看到几十米高的教堂顶端。教堂里到处都是彩绘,除此之外墙壁上的石雕也用了金丝装饰,分外耀眼。再加上那明亮的玻璃窗被阳光穿透厚的景象,现在就差云雾缭绕了,要不就是真是如同进入了天堂一般了。在主圣坛前(1560年建造)我不禁拿出了刚在圣物族买的珠串,装模作样的在那里念经。朋友看我挺虔诚,就问我念的什么经,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

不远处还有一个教堂,那个教堂比这个还有名,人们都称它作“阿萨姆教堂”(Asamkirche Maria De Victoria)。这座教堂是在1732年由卡斯麦斯达米安(Cosmas Damian)和爱吉德奎林(Egid Quirin Asam)设计的。因为两个人都姓阿萨姆,所以这座教堂也就被后人称作阿萨姆教堂。现在门票价格是1.5欧,如果拿到优惠价就是1欧。进入教堂,最主要的就是观看一下天花板,有如《创世纪》般的天花板画也布满了整个教堂。这是在1735年绘制的,是两位设计师一起想出来的创意。人家告诉我如果长时间盯着这些画,就会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催眠。我心里说了,从我学的临床学上来说:如果任何一个人抬着脑袋看东西久了,都会有充血的感觉,然后脑子就会思维变慢,当然就会像催眠一样了。不过这里的确有一件东西令人称奇,那就是:如果你站在地板菱形砖的小圆圈中回头,就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手持弓箭的雕像在瞄准你,不论你站在哪个地方,只要是菱形砖的小圆圈中,就会永远被指着。注意,他要射箭了,快躲。啊,对了。在教堂里一定要看看勒班陀战役圣器(Lepanto Monstrance),这件圣器用金银描绘了当时这场大海战的著名场景。这次战役1571年10月7日,我想很多人也清楚,我只能说这场战役绝对是一场决定性战役:这场战役一方面遏制了奥斯曼帝国对欧洲的扩张以及奥斯曼海军力量的削弱,另一方面也开启了近代欧洲发展的大门成为了划时代的战役。

其实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博物馆,但我懒得去了,所以我们直接去了十字架门。前面不远就是十字架门(Kreuztor)了,这座城门建立于1385年,是因戈尔施塔特现存的四个城门之一,可为什么这里会叫做十字架门呢?据说在14世纪,农民们经常赶着羊从这里通过,他们卖掉羊以后就顺便去教堂进行祈祷,而羊也经常作为牺牲品被农民使用。正因为这层关系,所以被叫做十字架门。它后来在16世纪曾被毁坏,但不久又重建了。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里更是变成了战俘集中营,著名的法国将军和总统戴高乐(Charles deGaulle,1890-1970)就曾经被关在这个可怜的地方。1916年,在著名的“凡尔登绞肉机战役”中,当时身为连长的戴高乐不幸成了德国人的俘虏,之后被押在尼斯的堡垒之中。我们都知道,戴高乐可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不会在这个牢笼里久待的。他多次趁机会逃跑,但每次都被抓住。德国人为了教育他,只得把他转移到了因戈尔施塔特的战俘营。这个战俘营极其牢固,所以在这里关的都是多次逃跑的人。当然对于戴高乐这个多次逃跑的人,这里是个不二选择。戴高乐到了这里仍旧在想这次该怎么逃跑呢?在几天的无日无夜中,戴高乐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残。他从别处告到了很多苦味酸,自己大量饮用。苦味酸是做柠檬水的必备原料,如果人喝多了就会出现类似黄疸的症状。当戴高乐喝完那些苦味酸以后,还真的和一名黄疸病人没啥差别。终于他如愿以偿得被送到医院治疗。在医院里他认识了一个名叫迪派的法军少尉,在他的鼓动下,两人商定逃跑。他们利用偷来的德军军装,化装成转院的护士和病人想逃到瑞士。可是, 5天5夜后,被通缉的他们没有通过乌尔姆,就被德军发现,结果又被抓回了战俘营。在3年半的关押以后,他被送回了法国。这回戴高乐利用自己的才能,在短暂的20年内成为了最高国防委员会的秘书。他为了规划自己的未来领袖形象,专门和自己的朋友和同事贝尔热—莱夫罗尔一起写了一本叫做《利刃》的书。在书中他用自己的理解专门叙述了战争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做一个被人民爱戴的领袖,书中很多观点都超越了那时人们的理解程度。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本书的第一本居然竟是选择了因戈尔施塔特作为引刷和出版地。为这个城市和名人结缘又添上了一笔。不过当然这都是旧事了,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防御工事,因戈尔施塔特人已经把这座城门变成了公寓楼。

通过十字架门到达了因戈尔施塔特的西北角,这里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足球场。相信很多球迷都对德国战车很感兴趣,而德国战车中的“挖壕人”相信也有很多人记得,挖壕人其实指的就是因戈尔施塔特的足球队。这个足球队由奥迪公司、西纳洛克饮料公司和海尔布朗啤酒公司等赞助,到现在它仅仅建立了4年而已(如果从合并前算就是100多年了),但初露头角的它战绩却很辉煌。在04/05赛季就从一个不知名的小队伍升级成了巴伐利亚州际亚军,下一个赛季则成了冠军进入了德国南部联赛,06/07赛季虽然表现平平,但07/08赛季就一下子扭转败局,成为亚军升级到了德乙。而在2008年10月,名震江湖的拜仁居然也败在它的脚下,这说明了什么呢?谁知道请举手回答。但说句实话,当地人好像对这个却不甚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冰上曲棍球,真正为因戈尔施塔特队加油助威的人呢,居然是苏格兰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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