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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新版三国 -《真髓》卷二 大浪淘沙(转载) -- hangz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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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六节 对峙

  夕阳的红光落入视线,为眼前的景物涂抹上一层淡淡的殷红。

  真髓立马横戟在小丘上。他骑着一匹黑色高头骏马,一身漆黑色明光重铠,外裹明黄色大氅,手中是银亮的方天画戟。

  这里是邙山北面的一处小山,他向孟津口的敌阵一眨不眨地眺望,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凝血和尘土,眼睛里满是血丝。

  在山坡背后,隐蔽着几百名鸦雀无声的黑甲骑士,尽管他们也一样疲惫,但依然强撑着骑在马上,在高举着的黑底旗帜上以明黄色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这只怪兽鹰首龙身,豹纹蛇尾,形象猛恶之极,正是传说中掌管呼风的上古神兽龙雀。

  此时其他将领各自去执行自己任务,坡顶上只剩下了年轻的柱国大将军和新任的龙雀统领安罗珊。

  荥阳一战,血战不足一个时辰,就以大获全胜而告终。

  铁羌盟战士尽管骁勇,却不明步战之法,导致指挥上问题丛生,一败涂地。

  马战与步战差别很大,以布阵来说,一名骑兵的占地范围起码可以容纳四名步兵,因此骑兵所排阵势,要比步兵军阵稀疏得多。

  铁羌盟虽用步兵迎战,但沿袭的战术却还是马战那一套:疏松的阵形稀稀拉拉地展开,企图使用忽聚忽散的冲锋来破敌,完全不懂得步兵密集阵形的好处,因此很容易就遭到了突破。

  上月对铁羌盟作战后总共缴获了一万六千多匹战马,除去水土不服而先后病死的,仍有一万一千多匹,中牟终于成功拥有了大量的骑兵。

  这些从铁羌盟缴获来的河曲马,与原先奉先公军中的北地马不同。北地马属小型马,个头小,奔跑耐久力强,但是力气小。而河曲马属重型马,肩颈结实饱满,腿粗肚围大,他们举止笨重,远没北地马灵巧,耐力也不够好,草料又吃得多,并不是最适合长途奔袭的马种。可这些大家伙力大无穷,负重数百斤完全不当一回事,加上厚实高耸的臀部和肩颈肌肉形成了天然的马鞍,使得铁羌盟能发展出如此可怕的突击骑兵。

  尽管时间仓促,但汉军降卒都是李?唷⒐?汜、杨奉的余部,尽管不如羌胡兵悍勇,但也是来自凉州和并州的边疆悍卒,骑马操矛之人非常多。他们经过高顺、邓博、魏延的战术训练,以及徐晃无比严厉的军法整顿,再加上配上了良种战马和装备,终于在一个月之内造就出了四千精悍的铁骑,大大提高了真髓军的战斗力。

  相反铁羌盟的牲畜被毒倒了不少,使得双方这方面的优势顿时倒置过来。

  尽管接近黄昏,但夏日的阳光仍然非常明亮,真髓迂回到马超军西向,背日向东出击,马超军只得面对刺眼的夕照迎战,几乎眼睛都争不开。

  战斗一开始,马超命庞德先指挥着两万汉军降卒和几千名羌胡士兵涌上前去,企图阻止真髓军的突袭,却被徐晃、韩暹和李乐三将指挥的骑兵队杀得大败――汉军降卒原本就战心不强,等到发觉敌人领军三将原本全都是自己人,顿时大乱不止。

  尽管阵斩真髓军将领李乐,但庞德再也无力挽救颓势:真髓与魏延率领的三千铁骑趁机纵兵形成尖刀,从侧面往返冲突,杀透庞德军阵,配合着徐晃军将敌阵分割包围成长长的数条。庞德军大溃,败兵纷纷翻山或跳水逃走,满山遍野尽是涌动的黑色人头。

  马超与去卑以庞德军赢得的时间,组织起九千多名羌胡骑兵和铁弗骑兵进行反击,但在仓促迎战中一时难以辨别马匹是否中毒,结果不少骑兵刚刚向敌人冲去,胯下战马就纷纷倒毙,于是人心惶惶,士兵再无战心。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时,铁羌盟已经溃不成军,四散逃跑,被真髓军四处兜尾追杀,马超与去卑仅仅率领不足四千骑兵趁夜色轻装从真髓与徐晃两军之间的缝隙逃走。

  真髓发觉后亲自率军追击马超败军,命徐晃打扫战场,荥阳之战结束。

  经此一战,真髓军阵亡两千余人;俘获敌将庞德,斩首五千,被逼入汴水溺死者不计其数,降者两万余人,铁羌盟羌胡主力大部被歼,至此东征军土崩瓦解,再无法组成有效的进攻力量。

  此时真髓仔细地观察着远处孟津口巨大的敌营,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疲惫感。发觉马超逃走后,他穷追不舍,打算一鼓作气擒下马超,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反而难做寸进。

  孟津口在洛阳北面不到三十里的黄河岸边。此处黄河河心有一巨大沙洲,水流平缓,适豫渡河,因此成为了北方河内郡通向洛阳的咽喉要津。不过孟津原本不叫孟津。故老相传,武王在这里会盟诸侯后渡河伐纣,故将此地称为盟津,后讹音为孟津。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为抵御黄巾军向洛阳进军,孝灵帝在洛阳周围设置八关以戍洛阳,这孟律口便是八关之一。

  马超不知何时在孟津口修筑了三座营寨,黄河南岸和北岸各一座,河中的沙洲上还有一座,三座营寨首尾以浮桥相接,牢牢控制住了黄河水道。他在营寨中又起了无数巨大的碉楼,这些碉楼样式奇怪之极,一般为四方形,也有六角形或八角形的,下宽上窄呈梯形,角墙厚度超过三尺,中分数层,上面露有观察孔,都是以用乱石黄胶泥砌成,外形雄伟,建造坚固之极。这是羌人传统的建筑“邛笼”,里面分三层,上层存放粮食和兵刃,中层居人,下层为畜圈。

  真髓疲劳地眨了眨眼。这些工事绝非一蹴而就,应当是早在马超在驻军荥阳之前,就已经开始建筑才对。十有八九是他计划着万一进兵中原受挫后,可以利用这工事抵御中原强阀的反击。想必马超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布置会用在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头上。

  从马超向西败退之后中牟摆脱了铁羌盟的威胁开始,战火向西拓展到了洛阳地带,但其目的并没有改变,那就是“以攻为守,保存自己”。

  中牟的威胁是来自双方面的,解决了西面铁羌盟的马超,还有东面作为军事盟主的曹操。

  纵然现在自己与曹操以军事盟约暂时获得了彼此相安的现状,但并不代表能够永远这样下去。中牟的地理位置,已经决定了这是曹操根本不可能放弃的区域,而现在真髓军的活动空间,面对曹操的大军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略纵深。

  洛阳盆地虽然不大,却是现在自己能够抵御曹操兵锋威胁的唯一出路,因此必须首先控制洛阳盆地,进而控制南面的南阳盆地或者西面的关中,才有可能真正做到保全自己。

  而要想彻底控制住洛阳盆地,就首先必须消灭马超,夺回孟津口,这个洛阳的北大门。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要想求生存,就必须要去剥夺别人的生存条件。

  别无选择。

  他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对眼前这一切忽然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究竟到了什么时候,乱世才能够结束,这种你死我活的战争才能够停止呢?

  安罗珊的眼里却既没有碉楼也没有营寨,她的眼里只有他,她只看着他。

  由于天气炎热,他没有戴头盔,漆黑的长发散乱地披着,两腮浓密的胡子茬,衬托着那英俊的面庞,显得是那么威武。在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是勇敢混合着坚毅和沉着,还夹杂着少许少年的稚气。

  湿热的晚风吹拂着发稍,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向远方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悲哀和善良。

  又是一个落日,罗珊轻轻地叹了口气,记得自己和他上次这样在洛阳附近一同沐浴在夕阳温柔的红光里,还是在好几个月前西征讨伐张济的时候。自从中牟变乱以来,两人还从未有过这样独处的机会。

  如今的一切都跟当时不再相同,但此时此地,却偏偏给人一种天地万物都静止不动的感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真髓微微一怔,转头看去,只见罗珊头缠红巾,一身黑袍黑甲,越发衬托出雪肤盈然,面庞娇艳,原本已被蒙上一层红霞的面庞变得更加红润动人,呈现出令人迷醉的美艳。

  安罗珊的手,并不是那种纤纤玉手,而是坚实强劲的战士之手。由于主人常年抡矛开弓的生涯,原本应当是柔嫩细腻的它变得指节粗大,掌心满是粗糙的茧。但指尖上传递过来的那种温暖,却是那样沁人心肺,令人销魂。

  此时四目相对,他仔细端详着她,深邃的双眼因为充满激情而变得狂暴,犹如风暴降临的大海。

  她忍受不了那样灼热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都开始轰鸣,血从颈部一直冲上了头顶。

  自从城门口自己对他表露心迹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一个月又七天,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虽然距离是那么接近,却始终没有更多的亲密接触。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随着时间越长,就越令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渴望,这种感觉令她焦躁痛苦,而又无法克制。

  此时此刻,罗珊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着因为心情激荡而导致的皮肤下一阵阵的颤麻,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梦寐以求的温馨。

  “我们回营去罢,”过了良久,真髓沙哑道,他强迫自己的意志力从罗珊身上转移开来,“连日追击,大伙儿都没机会合眼睡觉,晚上就让战士们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发起进攻。”

  清晨。

  马超只觉得周身筋骨酸痛,睁开双眼,才发觉自己正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地躺在一座碉楼的顶层。

  四周没有锦缎的大帐,没有厚实的皮毛褥,也没有熟悉的烤羊肉香。各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一罐罐的肉脯和其他的食物杂乱无章地堆积在自己的周围,散发着变质腐败的气息。一只老鼠从他手指边飞快地窜过去,在大包小包的堆积物之间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偶尔发出得意的吱吱声。

  连日的苦战使得马超衣甲破碎,英俊的面庞死人般煞白,眼眶深陷发青,头发都被血粘在了一起,锦缎似的皮肤上满是血痂和汗臭:从荥阳到孟津口总共将近三百里的崎岖山路,在过去的四天四夜中,敌军一直在身后紧紧追击,大小血战十余次。尽管他武艺超群,但在战场之上面对千军万马的冲杀,人跟蝼蚁也没什么两样,能够有命活着来到这孟津口,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他圆睁双眼躺了半天,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达的这里。

  没日没夜的行军、作战、作战、行军……前几天的艰苦经历,马超现在回想起来就想吐。

  四天四夜毫无片刻休息、仿佛没有尽头的疲劳奔命、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数不清的对决冲杀……尽管自己身体再怎么强壮也经受不起这种折腾。

  昨天下午总算赶到了孟津口,进入营寨总算能睡安稳觉的时候,自己的精神却始终无法放松,每次一合眼就是刀光剑影,时而浮现父亲浑身鲜血的身影,时而是真髓军那反映着金色阳光的黑甲骑兵。

  尽管身体已经疲倦欲死,却偏偏辗转反侧就是没法入睡,那种滋味简直要叫人发狂。

  昨晚他就那么从下午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最后爬起来在周围的杂物中翻出来两坛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这才头晕脑胀的躺下,一面握着砍得刀刃都已翻卷的弯刀,一面枕着断掉??头的长铁??,心神总算安定下来,勉强迷糊了一个时辰。

  唯一能令马超感到安慰的是,真髓军虽然是追击的一方,但他们所受的罪,也决不比自己好过多少。

  记得临近追击战的尾声时,双方在洛阳西面布开阵势,战场上同样都是四个昼夜丝毫没休息的疲兵,人人都头晕脑胀,拼杀的动作缓慢之极,不少士兵还未等到兵刃及身就已直接倒地死了过去,那景象既残酷又可笑。

  想到了真髓军,他挣扎着站起身从观察孔向南用力张望,只见孟津口前是一小片开阔地,再过去就是连绵起伏的邙山山地。此时小山之间雾气缭绕,景色凄迷,寂静之中却蕴含着隐隐杀机。

  实际上曹操对马超的估计并不完全正确,他没打算与真髓在孟津口对峙,西撤的目标原本是荥阳西面的虎牢关。

  周穆王在郑地打猎,得虎囚养于成皋,所以该地又得名虎牢。春秋时期晋、楚争霸,晋国为逼迫楚国盟友郑国顺从自己,于是在此地联合九方诸侯起“大虎牢城”,关城至此而建。由于关城东面有河名为汜水,所以又名汜水关。

  此地北临黄河,东隔汜水,南面是方山,冈峦起伏,乱岭纠纷,沟壑纵横,只有一条绵长小道贯穿东西,因此素有“塞成皋之道,天下不通”之说。加上东面的荥阳、金堤关与广武山,西面的黄马关、旋门关,几处险关隘口连成一片,形成了洛阳盆地东面难以逾越的屏障。

  秦末楚汉争霸,这一带是最为关键的战场,高祖刘邦就是凭借虎牢天险,硬生生将项羽的主力阻隔在了荥阳以西,最终凭借关中的富饶和其他战场的胜利,夺取了天下。

  马超虽然不知道这些典故,但凭借自己敏感的军事嗅觉,在真髓军急速来袭时,立刻做出了保存实力待机撤退的决断。在作战失利后,他设计抛弃了其他部落那些不可靠的人马和全部的汉人降卒,统率着清一色的马家军从侧面悄悄突围,打算借助虎牢之险重整军队。

  向东迁徙到荥阳的牲畜群其实只占此次东征军畜群的一部,洛阳一带土地荒芜,虽然现在已经无法耕种,却正好适合放牧。此次虽然几乎损失了全部的军马,但黄河两岸还放牧着十多万头牛羊,食物补给还是非常充足的。

  只要自己能扼守住成皋一线,再向北求得南匈奴的帮助,照样大有可为。

  之所以会演变成现在对峙孟津口的情形,是因为真髓攻势太过凶猛,以精锐骑兵日夜不分地追击,仿佛盯住猎物的鹞鹰,紧随马超军后,穷追猛打,锐不可当。马超途中几次整合部队,发动反击,以求遏制住真髓军的攻势,但荥阳一败,军无战心,结果不但没能够达成目标,反被连连击溃。

  就是这样,真髓驱赶着铁枪盟败军一鼓作气突破虎牢、黄马、旋门三关,长驱直入冲进洛阳盆地,迫使马超放弃了收集牲畜群的打算。他忍痛抛弃了身负重伤的马休,又将跑不动的战马和士兵当做挡箭的肉盾,总算又将真髓前进的脚步拖延了一个时辰,这才成功在孟津口站稳了脚跟。

  此时的马超军再不复当初东出长安时那股气吞山河的气势了,兵马总共还不到三千,粮不足七日之用。

  马超靠在墙壁上慢慢蹲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就像一具了无生气的躯壳,只有那狼一般幽幽闪烁的目光还证明他依然活着。

  如今不仅是后退无路,甚至连前进都已经遇到极大阻碍……

  自己的全家被杀,如今又加上了失踪在乱军之中的小妹云璐和二弟马休……

  巨掌逐渐捏成拳头,骨节都为之格格作响,马超不禁咬牙切齿:真髓,这一切的祸根,都是因为这个真髓!

  “大哥,你醒了?”地板上忽然冒出一张年轻的面容,那是三弟马铁。

  看到马超,他高兴地笑起来:“大哥,你既然醒了,就赶紧下来吃些东西罢!”

  马超不耐烦地一挥巨掌:“三弟,你就知道吃,眼下这点儿肉脯马上就要见底,也不知道省着点儿!”

  看到马铁,他不由想起了阿爸、二弟和妹子,心中一酸,叹道:“我一点不饿,你跟马岱先吃罢。”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是渴得紧,给我提罐水上来。”

  马铁答应一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过不多时,一个肮脏不堪,衣衫褴褛的奴隶颤颤巍巍地提着水罐爬了上来。此人异常瘦弱,头发又脏又乱,散发着霉烂与酸腐的难闻臭气,似乎一直都是住在畜栏里面。

  马超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生就一副懦弱相之人,不禁皱了皱眉,从那人的脏手中接过水罐。

  他还未喝水,忽然又想起一事,向下面大声道:“三弟,去卑可有消息传回来吗?”

  马铁在下面长声答道:“怎么可能有消息?大哥,你也太性急了,右贤王他不是昨天才动身去河东平阳向呼厨泉单于求救么?路途那么遥远,再怎么快也需要再等半个月才能有消息罢?”

  听到这回答,马超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今自己龟缩在这孟津口,兵微将寡,缺衣少食,去卑究竟是去求援还是趁机逃走,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此时除了相信那个矮肥的铁弗胖子,已经别无他法。

  其实这都无所谓,最令自己无法忍受的是,身为未来的铁羌盟盟主,竟然会问出如此怯弱的问题。

  ――去卑可有消息传回来吗?

  ――大哥……右贤王他不是昨天才动身去河东平阳向呼厨泉单于求救么?

  这一问一答,竟将此时心中的忧虑和恐惧暴露无遗。或许自己还没有察觉,但实际上他已经象抱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匈奴降王的头上。

  这种感觉令马超愈加感到呕心:????想我马超纵横天下,将大汉天子的威仪都践踏在脚下,什么时候竟会担惊受怕,狼狈懦弱到这步田地?

  他恼羞成怒,一甩手将陶罐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对那送水之人咆哮道:“滚,立刻给我滚!”飞起一脚正踢中那奴隶的肩膀,那奴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随即呻吟着蜷缩成了一团。

  马超这才觉得心气稍平,转身刚要继续仔细向南面了望,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将军、将军孤立无援,是否已经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听到这句话,马超回头一看,才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个先前被踢了一脚,蜷缩在地的奴隶。

  他原本就烦躁不堪,听了这句话心中怒气更盛,眼中杀机闪动:“就凭你个猪狗不如的贱奴,也配来评论老子的所作所为?”大踏步来到那人身前,抬起脚来,就要向那人地胸膛重重踩落。

  那人先前被踢了一脚,左肩已经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似乎是里面的骨头断了。

  此时看马超狞笑着上前,他无力躲闪,只得急叫道:“在、在下,可以修书与河内,河内太守张杨,令他,令他……”说到这里,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上泌出,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入耳,马超不由一怔,倒也不急于杀人。

  他一伸手将那奴隶拎起来,仔细打量。发现这人其实长得倒不难看,只不过脸上满是泥垢,又胡子拉碴,真实相貌反而不引人注意,倘若洗个澡,再将头发和胡须梳理干净,应当也算是仪表堂堂的男子。

  “你能修书给张杨,令他来做什么?支援我马超?”马超尽管心怀期待,却表现出一副不予置信的模样,“你一个喂牛牧羊的奴隶,又怎会认得张杨,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那人痛得无法答话,五官都挤在一处,他伸手在那人肩头一点,劲力直透经络,厉声道:“快说!”

  那人疼痛稍止,好容易才喘过气来,咳道:“在下,在下乃是原先的黄门侍郎钟繇,将军可有印象?”

  马超这才恍然,自己攻破长安之后,曾经俘虏了一大批公卿官吏,钟繇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依照阎行之意,是要将他们全部坑杀,以扬威天下的。但偏巧当时与李?唷⒐?汜、杨奉等诸部汉军连番恶战,兵力损耗很大,所以军中缺乏放牧之人。于是马超否决了阎行的提案,下令将俘获的公卿官吏统统编入牧奴,负责随军放牧。

  真髓在荥阳一股脑药死了铁羌盟牲畜,使得马超迁怒于牧奴,曾大开杀戒,链枷之下肝脑涂地。在那些象西瓜一样被打烂的头颅当中,朝廷大员竟占了三分之二。

  钟繇阴差阳错之下,并没有随军迁往荥阳,而是跟随剩下的牛羊群在洛阳留守,故此逃得了性命。

  马超将钟繇放下,和颜悦色道:“好,如若你能将张杨的援军召来,我立刻就提拔你当我的副将。”

  钟繇摇头道:“将军高抬在下了,在下不需要别的,只是恬为黄门侍郎,不能为朝廷尽忠,乃是最大的羞耻。因此钟某想知道我大汉天子的下落,希望将军能以实相告。”

  马超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这又何难?你们那个皇帝被我军俘虏后,还好端端地在长安哩。待我先破了真髓,然后带你去见他!”

  他眼珠转动,忽然有了主意,对钟繇义正言辞道:“实不相瞒,在下原本一时胡涂,加入了韩遂等西羌贼寇的行列,但自从面见天子之后,在下弃暗投明,归顺了天朝。天子还任命我马超为征东将军,还做了、做了并州牧。真髓一干逆党竟然抗拒天兵,是大大的叛逆。”

  听到天子无碍,钟繇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只是在脸上那层层污秽的后面,这笑容显得那么难以捉摸:“既然如此,在下这就修书与张杨,叫他火速前来救援,以天子名义同讨逆贼真髓!”

  马超大喜过望,放声笑道:“好,实在太好了!”

  刚才还灰心丧志的他忽然在面前这个肮脏的奴隶身上,看到了报仇雪恨的希望。

  钟繇尚未回答,忽然听到外面鼓声大作,从弟马岱从地板上钻出来,他紧张道:“大哥,真髓来攻寨了!”

  马超转身大步来到了望孔向外张望,只见在黎明的雾气之中,经过休整的真髓军背靠邙山布下了军阵,阳光下黑压压的铁骑盔明甲亮,点点精光,声势浩大之极。

  旁边钟繇走上前来仔细观瞧,忽然道:“将军,真髓逼城布阵,是有傲视之心,将军只要按兵不出,敌军勇气自衰,待其士卒饥疲,必将自退之时,我军乘而出击,必胜无疑。”

  马超心中一动,不由多看了这个满身牛溺羊骚气的黄门侍郎几眼,改了称呼道:“钟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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