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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第六章 闪转(1)·非常轨迹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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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六章 闪转(6)·非常轨迹

  邓飞老人回忆鲁班场之战时,认为鲁班场之敌为“第五师、第十三师、第九十六师共8个团”(28),与中央红军相较兵力处于劣势。但笔者查阅了这3个师当年的《鲁班场战斗详报》后得知,鲁班场之敌共有3个师12个团(万耀煌第十三师是两旅六团编制),与中央红军投入的兵力大致相当,红军并没有占多大优势。

  当时周浑元的指挥部就设在鲁班场一位名叫孟光乾的士绅家中。

  鲁班场位于酒城仁怀西南约26公里,当时是个仅百余人家的小场镇。其得名来自于其上场口一小山脚下一个名曰“鲁班洞”的小山洞。这里地形比较复杂,南有摩天岭、分水岭两座高山,其中摩天岭标高1432米,在此间延绵的群山中显得很是突出。周浑元将全纵队收缩至鲁班场后,即利用环山条件,征集民伕依山挖沟日夜赶筑工事,修筑堡垒70余座,并砍伐大量树木竹枝,制成鹿砦、竹尖桩、铁丝网等,在要道口和阵前设置——据参战老人回忆,当时他们攻击的每个山头,都围有3道以上的铁丝网。

  周浑元的部署是一个大圆圈:第五师谢溥福部3个团守备鲁班场西北之团标寺、龙胜田、露明山等高地;第九十六师肖致平部守备东南之白果寺、亘家山、棋盘山至通坛厂道路的各要点;第十三师万耀武煌部配置于西南一带山地;东面则各师之追击队扼守……

  而各师(旅)都掌握有1个团的预备队。

  3月15日8时后,中央红军两翼攻击队由坛厂、观音场、永安寺分别进至鲁班场西北及东南,尔后分进:进至永安寺之左翼队红五军团准备进攻肖致平第九十六师阵地,而日前已进至鲁班场西南五马寺的红十团、红十三团亦经沙土岗、白鸡场、洞口向北前进,正抵近三坝石前的万耀煌第十三师阵前;右翼队红一军团、干部团占领观音场后,即留干部团在该地准备策应,主力则由翁石坝向鲁班场东北端靠近,拟攻击谢溥福第五师阵地,红三军团主力亦随红二师后跟进,准备加入战斗,……

  与此同时,军委纵队亦由口头经大关口到达骑马山,毛泽东等、周恩来、朱德等则率红军总部进至坛厂,就近指挥鲁班场战斗。

  9时,沿仁怀大道向鲁班场进击的红一军团一师前卫与谢溥福第五师第二十七团但去非部打响,红一师主力迅疾跟进,抢占松林坡高地。

  10时,红五军团向肖致平第九十六师阵地发起攻击。

  11时,各军团先后参战,战斗渐趋白热。敌第五师一部从鲁班场向红一师松林坡阵地出击,遭猛烈反击,尔后在团标寺高地火力掩护下由灰田撤回鲁班场。红一军团即将过攻击重点转向团标寺、白家坳一线,先后向敌发起两次冲击,冲过敌阵前的开阔地并夺取了几个阵地,并潜伏运动至距团标寺近前的采山坪。但因缺乏炮火、炸药等攻坚利器,始终无法再度进展。双方在白家坳山下反复冲杀,齐人高的蒿草俱被踏为平地,仍然是难分难解……

  中午时分,红三军团主力绕行至鲁班场南端,向肖致平第九十六师阵地攻击,肖致平告急,第十三师师长万耀煌即令第七十六团钱慎亚部驰援,因红三军团已占据高地,钱团遭到猛烈火力阻击,伤亡很大……

  此间,红五军团亦向棋盘山第九十六师第五七六团能克禧部发起数次攻击,多次进入肉搏。

  战至午后时分,战斗仍呈胶作状。这时各路部队虽已先后到齐,但因到达时间不一,随到随投入战斗,故而造成兵力分散也使攻击力量大打了折扣,始终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而战场总指挥林彪、聂荣臻看到各部已先后到齐,鲁班场守军经上午半天激战也消耗很大,即判断敌军已形疲惫,遂决定:下午15时,全军向鲁班场发起总攻!

  15时,在松林坡高地红一师火力掩护下,红二师一部向团标寺发起攻击,但攻击受挫。半小时后,红二师再度组织攻击,由采山坪潜伏的部队利用复杂地形匍匐前进至敌保垒射击死角,突然发起攻击,夺占了团标寺。

  团标寺守军为谢溥福第五师第三十团张镜远部,这时他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谢溥福见团标寺失守十分着急,即令第二十七团团长但去非组织迫击炮火向团标寺猛轰,掩护张镜远团残部夺回团标寺,攻占团标寺的部队伤亡很大,红二师又以一部转攻但去非团的保垒,并于17时左右拿下了但团几个碉堡……

  与此同时,红五军团跟肖致平师熊克禧团白刃战已经打了8次,熊克禧已呈萎顿状。

  然而虽有局部得手,但整个战场形势却极为不利,周浑元预有准备,3个师集中守备形成了密集纵深防御,且红军攻击方向均为密林,地形狭窄运动极为不便,又缺乏炮火和炸药,所以打得是非常吃力,始终是顶牛之势。

  而这时周浑元的预备队大部分还没有动用哩!

  周浑元好像还有的是余力,红一师刚占领但团的几个碉堡,不到个把小时即被敌夺回。谢溥福还乘势兵分几路向团标寺发起反击,红军顽强抗击,但几经白刃格斗后伤亡很大,18时左右还是被迫撤离。而红五军团那边虽然一度得手,手榴弹已在敌人保垒上频频炸响,但在肖致平预备队第五七一团李世荣部与守敌配合的逆袭之下,终难保持势头,不得不退守阵后森林与敌对峙。

  红三军团那边战至此时也无进展,第七十六团钱慎亚伤亡虽然很大,但万耀煌急令驰援的一团人马也赶至战场,双方又是你来我往的一番肉搏,黄昏时分仍是没有结果,彭德怀遂令撤出战斗,退守身后高地……

  这一天吴奇伟也率欧震、梁华盛两师向枫香坝前进。一到枫香坝附近就遭到红九军团部队阻击,红九军团阻援部队虽然仅一团之众,但在枫香坝西北高地踞险扼守,还是把吴奇伟两个师拦挡了5个多小时。好在吴奇伟本钱雄厚人多势众,你跟这儿挡着他可以从别的地儿绕路。下午时分,吴部主力绕过了红九军团的阻击防线,实际上还是向鲁班场靠拢了一步。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吴奇伟好像并不是在为周浑元着急,这会儿他向蒋公上奏的敌情是:“据报匪主力仍在平山、井坝、永安寺一带(29)”——压根儿就没提周浑元这档子事儿!

  而那天黔军第一师师长何知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很积极,竟斗胆率4营之众去踩彭雪枫的脚印,而且从岩孔一直跟到了永安寺,在正向鲁班场进攻的红十团、红十三团屁股后头放起枪来,……

  战至黄昏时分,战局仍无进展。19时50分,战场总指挥林彪、聂荣臻电告军委:“截至17时半,各方攻击多受手榴弹压迫,故未得手。”20时,林聂电告彭、杨、董、李:“不宜与敌对峙,请(在)适当地点整理,并向鲁班场以东与我们靠拢”,同时向军委建议“应转移地区,以一军团之教导营附两个工兵连立即袭占仁怀茅台”。

  半小时后军委复电,同意林、聂建议:“着令你们教导营附一军团之两工兵连及干部团之29分队电台,限明16日拂晓赶到茅台河口一段架设浮桥三座,限明天架好,并侦察徒涉场”。(30)而此前原拟先期占领仁怀的红一军团教导营已控制鲁班场通仁怀的道路,作好了袭占仁怀的准备,接令后即迅疾转向茅台奔袭(31)。

  另据《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称,中革军委20时前已作出决定:立即撤出战斗,跳出敌人的合击圈,向鲁班场东北之茅台、仁怀转移!林、聂提出建议的同时军委撤退令已下达:各部于夜间22时至23时撤出,撤出时都须向敌佯攻数次,迫敌不敢追击(32)。

  笔者没有查阅到军委这个撤退令的原文。不过当天中革军委有个给红九军团罗炳辉、蔡树藩电令或可作为间接佐证:此电令要求红九军团“明16日应在倒流水、长干山、桑树湾地段有力的节节阻吴敌前进,以掩护我主力转移(33)”,电令文本虽然没有注明发电时间,但肯定发自上述撤退令下达之后(可能是在21时左右),因为该电令也包含有上述撤退令的基本内容

  

  甲、我野战军今日围攻周敌未能解决战斗,敌仍固守鲁班场阵地。黔敌约两团由岩孔尾追我十团、十三团至永安附近。

  乙、我野战军决于今夜转移到茅台、仁怀、潭(坛)厂、小河口地域,限明十六号午前到达,并袭取仁怀,在茅台、小河口地段架桥,以干部团及五军团一部掩护撤退。(34)

  

  22时,军委撤退部署正式下达各部(35)。

  3月15日深夜至3月16日凌晨,中央红军各部在向鲁班场作数次佯攻后,悄然撤出战斗,分3路纵队向仁怀县城中枢和茅台渡口转移。红一军团为中路纵队,于16日凌晨1时撤离战扬,经文昌阁、乌龟石、赵家坝、中华嘴直趋茅台,军团前卫教导营拂晓前占领茅台,将守敌黔军第七团侯相儒部一个连及民团一部歼灭;红三、红五军团为左路纵队,经观音场、盐井河、梅子坳、石子坎抵达茅台;红九军团第七团团长洪玉良率两个连为右路纵队前卫,拂晓时分经岩栈口进入中枢镇,毛泽东、朱德等和红军总部紧随其后。军委纵队这时也从坛厂、骑马山地域出发,经怀阳洞、小湾、楠木坝、两路口进抵中枢(今仁怀市政府所在地)。

  午后18时,中革军委发出“再次西渡赤水河行动部署”电:“我野战军决于今16日晚和明17日12时以前,由茅台附近全部渡过赤水河西岸,寻求新的机动(36)”。尔后,毛泽东、朱德和红军总部紧随洪玉良的红七团前卫从中枢出发,当夜到达茅台,而军委后方梯队因组织不善,耽搁时间较长,于17日上午才到茅台。

  周浑元当然还是发现了“朱毛”已经逸去,但却不敢离开堡垒倾巢出动,夜暗沉沉更怕中了“朱毛”的“拖刀计”,只是派出了一支小部队追窥到了观音场,在被红三军团后卫杀了一记回马枪后,也知趣地退回鲁班场。

  至此,鲁班场战斗划上句号。

  周浑元将军3年后因病去世,被追赠为“陆军上将”——不知是否有鲁班场这场战事的衬垫。

  是役,中央红军与周浑元纵队鏖战一个白天,猛攻而未克,当晚主动撤出战斗。中央红军牺牲480余人,负伤1000余人(37),周浑元部伤亡400余人(38)。就战斗本身而言,这是一场失利战斗。在1956年的八大预备会议上,毛泽东还曾为此坦率而言:“我是犯过错误的。比如打仗,高兴圩打了败仗,那是我指挥的;南雄打了败仗,是我指挥的;长征时候的土城战役是我指挥的,茅台那次打仗也是我指挥的。(39)”

  这里所说的“茅台那次打仗”,就是战史上的“鲁班场进攻战斗”。

  这个代价的回报是:中央红军成功地跳出了蒋公的合击圈,又一次把对手闪到了自己面前!而且还让对手在相当一段时间差里,继续停滞于“匪必西窜”的研判误区。

  也就是说,就全局而言,鲁班场战斗是一个“失有所偿”的战斗。

  而此刻的蒋公好像还是没有注意周浑元那边的事儿,就在同一天里,他给各部发出的电令竟然是这样一番絮絮叨叨:“据俘虏供称,匪企图窜至横江,以4万人能存1万,即算成功等语。现伪一军团在井坝,伪三军团在平桥,是匪急西窜无疑。此种情势,周(浑元)可截击,吴(奇伟)可追击,王(家烈)可堵击,孙(渡)可追击与截击,郭(勋祺)可绕出仁怀以西追击。假使各部运用得法,努力遵今剿办,乃歼灭良机。希速办理具报。(40)”

  还给孙渡将军教授“伏击战法”:“志舟兄:前电谅达。兄部别动(队)派遣里程,应不厌其远。如能在瓢儿井东南方草濂溪、水边河、铸钟场、太平场、石革闹一带大森林中,分别设伏,预备沿途截击,必奏大效。(41)”

  呵呵,这边厢的“朱毛”又要“窜”过赤水河了,他咋象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估计孙渡将军接到这个电报一定会哭笑不得,他这几天除了继续跟“龙主席”拧着脖子犟嘴外,还生着蒋公和薛岳的气,前两天,薛长官、“龙主席”各施其令,让他无所适从:薛长官让其“集结黔西待机出击”,“龙主席”却要他“径向瓢儿井移动截击”,还称“薛(岳)电所云驻黔西及白腊坎(今白龙)等均与现在匪情不宜,概不适用”。(42)而孙渡此人打仗没本事没脾气,吵嘴踢皮球却是脾气冲得不得了的一把好手,抬脚就是一记劲射,把皮球踢给了薛长官:“职以各长官命令意旨,时有冲突,遵办为难,拟恳呈请介(石)、志(舟)两公,以后职部即由钧座(即薛岳)就近直接指挥,较为机宜,并兔往返贻误”(43)。

  孙渡这脾气都发到薛长官那里了,把“龙主席”也吓了一跳,赶紧于15日去电作了一番点拨:“此间所有电令均系奉转蒋(介石)电加以指导,一切机宜,仍概本蒋(介石)意也。薛(岳)电亦系转蒋(介石)之电,唯其意侧重在巩固贵阳,殊少顾及全局。现为遵照支(3月4日)电统—指挥计,已电蒋(介石)请以后电令由薛(岳)转,以免分歧。该司令必要时,可径向委座请示。(44)”

  然而孙渡那份儿尖酸刻薄好像还是没玩儿够,次日他仍向“就近直接指挥”的薛长官去了一电,就着蒋公教授的那个“伏击战法”跟蒋公来了一把太极推手:“钧座转委座删已(4月15日9~11时)电,另派别动队向瓢儿井并东南草廉溪、水边河、铸钟场、石革闹一带大森林,分别设伏截击,自应遵照办理,惟指示地名,图上遍寻未获,派人询问,亦无知者,拟俟到瓢儿井附近,再探查究在何处,即派队前往设伏。(45)”

  这电报的言下之意恐怕是个人儿都不难瞅得清楚明白。

  说来说去都是蒋公的错,说你是直接指挥吧,明明可以直接发至当事人的电报你却老是让人代转,说你没直接指挥吧,你又常常给给师旅长一级的官长直接下电令,人家“老虎仔”薛长官成了你的邮递员啦!没准儿人家还有一肚皮的不舒服哩:公公婆婆是你,当家媳妇也是你,那你老人家索性也来“就近直接指挥”得啦,弄那么多曲里拐弯儿的道道干嘛!……

  其实他们都错了,都在赤水河这边一通瞎忙活。

  “朱毛”并没有跟赤水河南“西窜”,而是“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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