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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拙评《大盛魁》(6)—财神爷真的能日哄住人吗? -- 老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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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拙评《大盛魁》(6)—财神爷真的能日哄住人吗?

上回说到王相卿他们兄弟三人编了个财神爷送银子的段子,为的就是把他们定的号规给“法定”下来,用财神爷吓唬后人。

马上就有8030河友提了个问题:

大盛魁保证了300年的基业,最后的收益人其实就是三个发起人,他们的子孙永远分红。

那么后来的职业经理人怎么看这个事情,是不是会像现在的职业经理人一样,自己肯定要把公司搞垮,往自己碗里面捞食物,职业经理人的培养是从学徒培育起,这种忠诚度可能有一定的保障。那又怎么保证职业经纪人不瞎搞呢?

还是搞所有人身股份集体监督这个模式呢?

这里面后面的大掌柜有没有生杀大权,排除异己,最后把自己搞垮这种可能呢?

归结一下就是:怎么保证后来的掌柜们不瞎乱搞,把商号给搞垮了呢?

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确实提到了点子上。当年在延安那个窑洞对,说到底也是这个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其实非常大,对商号是个大问题,对国家也是个大问题。

实际上,大盛魁的历届大掌柜都是兢兢业业善始善终,绝大多数掌柜们也是如此,他们没有把大盛魁搞垮,而是让大盛魁持续发展了二百多年。

这后面根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你可以说,大盛魁的掌柜们都是从学徒培育,经过历练优选。但人是会变的。现在咱们那些大老虎,哪个不是受党的教育长大,一步一步从基层历练选拔出来的?

你也可以搞一套监督管理制度,但咱们现在反腐机构一套一套的,压力不可谓不大,老虎苍蝇还不是层出不穷?

王相卿他们想用财神爷吓唬人,结果也没吓唬住。

比如钱宽子,孙文举一句:“那是王相卿假借财神日哄人呢。”就把他给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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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宽子又去找史大学和张杰,一番“开导”,这俩立马就把在财神爷面前立过的誓言给扔到脑后,吵着要立财东。

可见财神爷是日哄不住人的。别说财神爷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泥塑,就算现在立了法,还那么多人敢于冒着巨大的风险违法呢。

那么,使得一代又一代的大掌柜和掌柜们兢兢业业,把大盛魁持续发展了两百多年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叫我说,这个根本原因还得从利益上找,毕竟追求利益是人的本性。我们给这次钱宽子闹立财东的事件算两笔账,就可以找到答案。

首先,并不是大盛魁高层掌柜的从来没有瞎乱搞事。这次大先生、二掌柜和三掌柜联手闹着要立财东,说白了就是要往自己的碗里捞食,财神爷没吓住,大掌柜大发雷霆也没挡住,最后却被众多小掌柜们给拦住了。

小掌柜们说了,既然大盛魁不姓大了,既然都是东家了,那谁给的多就给谁干。你们可以立财东,俺们就可以另攀高枝。

小掌柜们用脚投票,后果就很严重,原因在于大盛魁所有大小掌柜们“全员顶身股+高额提厚成”的利益分配体制。

当初财神爷就给了三千两银子,做一个旗的生意都不够,现在发展到十几个旗,至少需要十几万两银子周转。这么多的资金,全靠顶身股全体掌柜伙计们提留的厚成一点点积累起来。最开始是财神爷占一股,王史张各占一股,一共四股。随着小学徒们陆续出徒顶上身股,大盛魁的股份也不断扩大。按号规,大掌柜大先生二掌柜他们的身股最高就是一股,不再增加。而小学徒们的身股从出徒的几毫开始,有功者三年一增。顶身股的小掌柜越来越多,身股数额又逐步提高,而高层掌柜最高到一股就封顶。其结果就是大掌柜大先生的身股占比不断降低,小掌柜们的身股占比越来越高,在“厚成”积累起来的运营资金中占比也就越来越大。

小掌柜们用脚投票,不但人力资源马上紧缺,而且他们离号就要结算带走名下的厚成,大盛魁的资金立刻就转不动了。你看钱宽子闹到最后辞号,拿走了他在账上的厚成一万多两银子,王相卿原想多做两个旗生意的想法就泡了汤。照这么算,财神爷加上王相卿他们哥四个在账上的资金大概六万两左右,众多小掌柜们在账上的资金占到了运营资金十几万两的一半左右。再到后来,大盛魁的股份稳定在30股,大掌柜的1股占比仅有3.3%,所以越到后来,小掌柜们用脚投票的威力就越大。

这种大盛魁小掌柜们用脚投票抗议高层瞎乱搞事的特有方式,后来甚至有了个专有名词——“大下市”。但凡大盛魁的大掌柜和高层掌柜们犯了糊涂瞎乱搞事的时候,就会被小掌柜们用“大下市”给拦住。钱宽子闹事这是一次,后来王相卿想把位子传给儿子又是一次。我们原打算写的大盛魁第二部,是近200年后大盛魁的故事,那里面还有两次“大下市”。

然而,其他晋商比如孙家也有身股,也提厚成,为何在大掌柜瞎乱搞事的时候,没看见小掌柜们用“大下市”来阻拦呢?这是因为其他晋商永远是财股占大头,通常是“财7伙3”。在运营资金中,财东除本金外,还拥有厚成中70%的资金。小掌柜们的身股厚成在运营资金中占比很小。所以孙文举瞎乱搞事,也不会出现小掌柜们集体用脚投票的举动,因为没用。

这样一比较,就可以看出,大盛魁是“惠及众人”,而其他晋商是“少数优先”。这就是大盛魁的利益分配体制与其他晋商的根本不同之处。

这是第一笔账。说明大盛魁这种“惠及众人”的利益分配体制在其体内自然地产生了一种约束机制。

我们再来算第二笔账。

财股立不成,钱宽子为了子孙后代,执意要把账上他的厚成提出来辞号回家自己干。

他对王相卿说:你为了大盛魁舍,你没错!我为了子孙后代,我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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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就算是为子孙们想,钱宽子也错了。

错就错在,那一万多两银子,在他手里只能做商铺存钱庄,每年的赚头,必定大大低于放在大盛魁得到的利润。这是因为,大盛魁做的草原买卖是两头稀缺的高利生意。口外漠北最缺的是日用百货,几千里运过去必然是高额利润。从牧民手里拿到的不是银子,是牛马羊。口内地少人多,那年头亩产又低,自然缺少的牛马羊在口内又是高额利润。再加上牧民至少要赊账六个月,月息三分,仅这一项就是18%的利,而且还是用牛马羊支付。这样两头三项滚高利,不用说赚头必定大大高于商铺零售拼价格。所以在不可能立财东的前提下,大盛魁顶身股掌柜和伙计们为子孙后代着想的最佳策略不是高分红拿回家买商铺存钱庄,而是把富余的银子放在号上利滚利。而且那个年代,开商铺存钱庄的风险一点也不比大盛魁草原买卖的风险低。

巴菲特比大盛魁更绝,他从不分红,也是因为给你们分红拿回去自己炒肯定做不过他的长期复利,搞不好瞎炒还给赔光了。道理是一样的。

更进一步地说,巴菲特的股份你还能买到,大盛魁没有财东而且不从外部融资,多少人眼红大盛魁的高利润,但就算有钱也拿不到大盛魁的股份。所以用提厚成的方式增资,实际上是大盛魁掌柜和伙计们的重大福利啊!

大盛魁这些顶身股的掌柜伙计们都是做买卖长大的,这个道理他们琢磨琢磨肯定能想通。既然高额提的厚成越留越多,为了最后出号时给子孙拿回家更多的银子,必然合力把商号的利润做得更大。实际的结果也是,在一代又一代掌柜和伙计们的合力下,大盛魁后来草原买卖品种越做越多,地域越做越广,后来又扩展到军供,更是军民通吃。他们甚至帮没有银子的蒙古牧民缴纳税银,再列入赊账买卖中用牛马羊还债,也是一本一利。因此朝廷给了大盛魁铸银上交国库的特权。大盛魁铸造的银锭底部有个“魁”字,户部免验。恰克图开关后,大盛魁又开展对俄贸易,银子赚得更是哗哗地。

这是第二笔账。说明大盛魁这种“惠及众人”的利益分配体制在其体内自然地产生了一种激励机制。

所以归根结底,“惠及众人”的利益分配体制才是大盛魁持续发展的根本原因。

商号如此,国家也是如此,“惠及众人”才能持续发展,“少数优先”注定难以长久。

因此我们可以说,看一个国家能否持续发展,根本的要看这个国家的领导层是在推进“惠及众人”,还是在维护“少数优先”。

不是说育人不重要,也不是说监督不重要,更不是说治国理政的所有那些措施不重要,而是说坚持“惠及大众”才是国家持续发展的根本。如果不能持续推进“惠及大众”,所有那些措施都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在举世闻名的“窑洞对”里,黄炎培先生提出的问题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

300年前,王相卿兄弟三人在财神庙立誓时肯定没有想到,他们开创的那些“惠及众人”的号规,驱动大盛魁用两百多年的实践,对这个困扰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问题,做了一个回答。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是追寻真理最重要的途径。

虽然大盛魁他们的奋斗并不是为了回答这个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问题,而是为了温饱富裕的生活,然而从先辈的历史中吸取营养,却是我们讲好中国故事的责任。

当年在改剧本的时候,我写了一段戏,戏文如下:

【王爷庙 日 内

王相卿:今天来拜见大喇嘛,还有一事相求。

大喇嘛:何事请讲。

王相卿掏出两个红字轴:多年前,师父给我出了个上联,要我对出下联。

大喇嘛笑道:你对出来啦?

王相卿:就是不知对不对?

王相卿把一个字轴递给大喇嘛:这是师父出的上联。

大喇嘛念道:贪心惹祸,十分仍不满足乃人生大病。

王相卿又把另一个字轴递给大喇嘛:这是我对的下联。

大喇嘛又念:舍利招财,一味就学吃亏是处世良方。善哉啊,善哉!

王相卿高兴地:你是说我对的没错?

大喇嘛突然闭上眼睛,手里转动着佛珠,嘴里念叨着。

王相卿盯着大喇嘛。幕后暗处,香玉也瞪着大喇嘛。

大喇嘛突然睁开眼:你们师徒二人对的这幅对子,可是传世名对啊!

王相卿:啊?!

大喇嘛:三百年之后,必有王姓后人,让这幅名对走出草原,传遍天下!

王相卿:啊?这么神?】

写这段戏是想跟导演开个玩笑,所以导演也没这么拍。不过这幅对联如今确实在网上四处流传,相信它一定会长久地流传下去。

正如《大盛魁》片尾主题曲唱的那样,“一直走,一直想”,我们中华民族五千年来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一直在走,一直在想,把我们的文化传承下来,推广光大。

因此,希望《大盛魁》这部剧能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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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一个小团体能存在这么久这种理论还说得通

谢谢老拙这么详细的回复。

一个小团体能存在这么久说得很深入了,谢谢!

但是我觉得要保持百年青春,还得有个外部竞争来制衡,默默的感觉,一个团体避免不了熵递增这个现象!外部没有竞争的话,内部也难维持这么久!

其实放在中国历史看,大盛魁的路径依赖也挺严重的,就是只做草原买卖,随着生产方式变了,他们这种模式就消失了!

不太明白,为何他们没有在近代中国的政治中变成一种力量,这点也很奇怪,一般来说,赚钱之后,一般都是要向政治延伸的!

另外也有点好奇,历届这么多顶身股,按道理他们的后代在当地都是富豪级别了,那么这一群人是不是都是山西太谷人,他们这一群人的后代在历史上应该很多!

这种家族若以东南江浙的人才来比的话,按说也算得上一股力量!但是历史上似乎没有看到!

不知道拙兄是否有相关的资料!

再次谢谢拙兄!

家园 这搞法,类似于集体所有制企业呀!

据说华为也类似这样的设计

改开以前的集体所有制,越弄决策越和底层无关,没人为决策失败买单

顶替制度搞得新人没有积极性主动性,但集体决策也没法不让顶替制度通过:那时候谁家没孩子呀……

大盛魁这好比小圈子里挑人,外面人才很难进来,会不会武大郎开店?

华西村似乎也有没落趋势呀!

瞎想🤗

家园 一直走,一直想,一代又一代!

英雄史观,还是“人民”史观?这是毛主席一生求索和实践的。

他虽然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继往开来的伟大的中华民族,一定能实现伟大的复兴。

家园 他们是垄断国企的生意

准入门槛很高,竞争少。所以这种保守的制度竞争力低,但是稳定的特点,让企业能活很久。一旦交通、金融和政治环境改善,是个人都能拎一包羽绒服去俄罗斯卖的时候,他们这套就玩不转了。

家园 你的问题也很好

不过这里面牵扯到几个互相关联的问题,为方便大家看我的回复,我可能要在本帖后面盖个歪楼。

家园 回复(1)集体所有制?

集体所有制,顾名思义就是企业员工大家的。大盛魁也是商号员工大家的。所以,表面上看,大盛魁确实很像集体所有制企业。

但其实大盛魁与集体所有制有本质上的不同。

改开前的集体所有制企业产权不清,说是大家的,但谁也说不清企业到底是谁的。实际上改开之后的十年,集体所有制企业也是如此。我93年从部队转业就是去了一家集体企业。那是一家三个军队转业干部合伙创业的中关村科技公司。八十年代他们创业时,还不准注册股份记在个人名下的“私人公司”(也就是有限责任公司),只能注册没有股份归属,“属于大家”的集体企业。产权不清,必然带来如你所说的一系列问题。到最后,这个公司高层由于资产归属打得四分五裂。

而大盛魁是产权清晰的,它有本“万金账”,商号的股份都记在财神爷和每个顶身股掌柜伙计名下。你看钱宽子辞号,就从万金账上给他计算提款,然后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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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说的“现代企业制度”,概括起来就是“ 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其中“产权清晰”是第一条,也是大前提,可见其重要。

大盛魁由于产权清晰的,所以其实并不类似于改开前的集体所有制企业,而应该比较类似于华为。

通宝推:桥上,
家园 我想起了华为
家园 回复(2)在大盛魁,儿子接不了老子的摊子

你这儿说的顶替制度,不知道是不是指儿子接替老子?

其实在大盛魁,儿子接替不了老子。

《大盛魁》最后那几集,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王相卿到了晚年,于公于私,都想让儿子朝鲁接替他当大掌柜。虽然朝鲁人品能力都不赖,但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史大学和张杰就坚决反对。他们担心王相卿百年之后,朝鲁对他们两家的后人不好。先是给朝鲁使绊子,继而跟王相卿发难。王相卿说,那让你家史国光接摊子,咱们百年之后,谁能保证他对我和老三的后人好啊?这下无解了,史张二人就要散伙撤摊子。

就连秦越听说王相卿要让朝鲁接摊子,都要辞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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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们也要闹“大下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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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伙计也在王相卿面前跪下一片。他们担心朝鲁接了摊子,大盛魁就不姓大了。

后来王相卿提出让秦越接摊子,史大学和张杰又说秦越是王相卿的女婿。王相卿说秦越的媳妇儿小翠不是亲生的,是凤娘的养女。那也不行!

这事儿闹得王相卿到死都没办法,他把大掌柜的位子传给了张杰,说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就撒手了。

不过后来张杰临走前,还是把大掌柜的位子传给了秦越。

张杰为何最后还是把大掌柜传给了秦越?因为说到底,秦越还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啥说秦越是最合适的人选?

关于秦越,我写了几段戏,后来没拍,后面我把这些戏分别贴出来,大家看看就知道了。

通宝推:strain2,
家园 剧本是老拙本人大作? 膜拜!

似乎大作是《骑兵团》之外,另外一个拍电视剧的西西河牛人河友!

再赞!

家园 团队创作,俺只是责编+编剧之一
家园 回复(3)秦越巧收三玉茶庄

孙文举被雍正帝抄没家产后,他的小号,闻名草原的三玉茶庄也倒闭了,听到消息,秦越急忙赶去。

归化 三玉茶庄门口 日 外

两个伙计从门脸上摘下三玉茶庄的匾牌,看着左掌柜。几个伙计的身上,都背着包袱。

左掌柜长叹一声:唉!没用啦,扔了吧。

伙计把匾牌放到墙根。

左掌柜:走吧。

几个人背着包袱走了。

秦越匆匆赶来。

秦越:左掌柜!左掌柜!

左掌柜回头:是秦掌柜啊。

秦越:你们这是?

左掌柜:铺子塌啦,回山西老家种地去。

秦越惊讶:左掌柜,三玉茶庄不是还有你的三成财股吗?

左掌柜:唉!别提啦。官府逼着清仓,货都半价卖了,还不够还孙家的股银呢,哪儿还能给我剩下啊。

秦越:三玉茶庄的黑砖茶享誉草原,难道就这样完啦?

左掌柜:让他孙大东家连累成这样,不完咋弄?

秦越:左掌柜,你们不能走。

左掌柜:不走咋办?

秦越:走,先回屋,咱们想想办法。

秦越拉着左掌柜,左掌柜不走。

左掌柜:还能有甚办法?

秦越:走吧,一定有办法。

归化 大盛魁分庄 大掌柜屋 日 内

史大学和王相卿盯着秦越。

史大学:你有甚办法?

秦越:我答应左掌柜,大盛魁给他入股两万两银子,算二十股。大盛魁占十股财股,他们掌柜伙计占十股身股。

史大学一听就急了:哎呀!你咋这样答应他们?这可吃老亏啦。知道吗?现在的规矩,都是财七伙三,财东要占七成!你这是财五伙五,咱这个财东才占五成!吃亏啦,吃老亏啦!这不是吃一年两年的亏,吃的是永远的亏!不成,不成,你这个办法在我这儿绝不能成。

秦越看看王相卿,王相卿笑着不说话。

秦越:大先生,那当初财神爷给咱股银,您咋才给他二成五,却给你们几个留了七成五哩?您那不是财东二成五,伙计七成五,倒三七还不止呢?

史大学正喝茶,一下愣住,憋得不停地咳起来。

王相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史大学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忍住咳:笑甚,你笑个甚?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跟你这个师父学的!

王相卿哈哈笑着:可不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说得好,说得好啊!

史大学:好个屁!就学了一半!舍利啊,吃亏啊,学得快着呢!招财呢?(点着秦越)你能招来财吗?

秦越:当然能招来财。

史大学:你说!咋能招来财?

秦越:三玉茶庄过去是孙家的小号,现在成了咱大盛魁的小号,咱给他改个名,就加一个“川”字,叫三玉川茶庄。以后,三玉川出的砖茶上,咱都给刻上一个“川”字。

史大学:瞎蹁!加一个字,就能招来财啦?

王相卿:你听他说完嘛!

史大学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秦越:大先生,您知道草原上的牧民没有银子,砖茶就是他们的银子,换东西都拿砖茶比价,谁家的砖茶越多,谁就越富有。

史大学看王相卿:他这都扯那儿去啦?

王相卿:你听他说完!

秦越一笑:大先生,就说银子,您为甚只收官银?

史大学:那还用说?官银成色好,分量足啊!

秦越:那你咋知道它就是官银呢?

史大学又看王相卿:看看,白跟你学了十几年。(转脸对秦越)官银屁股底下都刻着字呢!

王相卿又哈哈大笑起来。

秦越:砖茶跟银子一样,也有成色好坏之分。三玉砖茶公认是草原上最好的砖茶,为甚却跟其他砖茶一个价?就因为它屁股底下没刻上字。咱们只要给它刻上字,价钱至少能涨一成,三玉川每年的利润就能翻一番,咱们分到手的,自然比原先的七成还要多!

史大学点头笑了。

王相卿哈哈大笑着:看看,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就是我徒弟!哈哈哈!

史大学:我还得问问你,这么多好字,你为甚偏偏就选一个“川”字?

秦越:大先生,大掌柜,咱大盛魁这些年草地上的生意越做越大,货品越做越多,每年为备足货、备好货四处奔跑,费尽心力,终究不是办法。唐代名臣李周翰说过: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也。咱们大盛魁是海,小号就是“川”。今后可以用这个办法,在各行各业中选取优者,建立咱们自己的小号、分号,是为“川”。“川”越多,“海”则越阔。小号分号越多,大盛魁备货也就越易越好。

史大学站起身,走到秦越身边,死死地盯着他,盯得秦越直发毛。

突然,史大学举起巴掌,“啪”地一声拍在秦越脑袋上:臭小子!

王相卿哈哈大笑着,也跑过来,“啪”地一声拍在秦越脑袋上:臭小子!哈哈哈!我看这样,以后你就给我用这个办法,到处建立咱们大盛魁的小号去!】

这两场戏,说的就是秦越最能领会王相卿那套舍利招财、惠及众人的利益分配体制,而且能够发扬光大。

说到这儿,想起前些年在网上看到个段子:

林彪倒台后,形势有所好转,习老爷子被放到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厂劳动。

那天老爷子独自在他宿舍里喝闷酒,对门的一个小青工看见了,跑过去问他:老爷子,又发啥愁呢?

习老爷子:唉!想儿子啦。

小青工:那有啥愁的,写封信叫他们看你来不就成啦?

习老爷子:能行吗?

小青工:那有啥不行的?谁要是拦着,我们找他讲理去!

习老爷子写了信,过没多久,两个儿子来看他了。

小青工帮着从车站把他两儿子接到宿舍。

老爷子叫小青工带着老二去看场电影,他有话跟老大说。

看电影回来,老爷子就让小青工送兄弟俩上车站。

路上老二就问老大:老爷子跟你说啥啦?

老大:没说啥,就让我背了一遍老三篇。

老二:你都背下来了?

老大:嗯,一字不差。

通宝推:广宽,桥上,
家园 回复4 秦越挽救科布多12个旗的赊账生意

跟前面回复3的秦越巧收三玉茶庄一样,这一段也是没有拍的。

说的是王相卿想把位子传给儿子朝鲁,史大学就给朝鲁下绊子。那年漠北遭了严重的白灾,之前朝鲁想多进五万石粮食,史大学乘着王相卿不在,借故不给朝鲁拨银子。遭灾之后朝鲁想用军粮赈灾,史大学又日哄他号规不准动军粮。结果军爷大怒,下令他管辖的科布多12个旗不再与大盛魁生意往来。

王相卿回来,即令秦越去科布多挽回这12个旗的生意。

科布多军爷府邸 日 内

军爷和一群扎萨克正在跟两个税务官员争吵。

军爷一拍桌子:你们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啦?

税务官甲:土木勒大人,您这话说的可就过了。

军爷:咋过了?刚遭了这大的白灾,你们就来逼税,不是不让人活吗?

税务官乙:朝廷刚给你拨来赈灾粮,咋叫不让你们活啦?

军爷刚要回嘴,过来一个仆人:大人,外面有人急着见您。

军爷:谁他妈这个时候来捣乱?

仆人:大盛魁的秦掌柜。

军爷:叫他给我滚!不就是那点赊账生意吗?还有完没完?

仆人:大人…

军爷:大人个屁!你叫他滚!

仆人:他说有急事要跟您说。

军爷:甚急事?成天就想着挣银子,还能有甚急事?我这儿税都交不上,他还来捣乱!你告诉他,就不跟他大盛魁做了,叫他滚!

军爷说完,转身对税务官:你们他妈的不长眼啊?没看见草地上的羊都饿死啦?你们叫牧民拿甚给你们交?

税务官甲:大人,我们长着眼呢。草地上那么些官府、驿站,上上下下都还长着嘴呢。他们可没有赈灾粮,都不交税,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军爷:我他妈管不了这么多!他们没吃的,你找朝廷要去,别来找我!

税务官乙:大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管不到找朝廷要这要那。倒是朝廷差我们来跟您要税银呢。

军爷:我要是就不给呢?

税务官甲:大人,别介啊。那样的话,我们只好上奏朝廷,朝廷要是撤了您,换谁来还不是得交税银吗?

军爷一屁股坐下了。扎萨克们一片叹息声。

一个扎萨克对军爷:土木勒大人,这事怕是挡不住,回去想办法吧。

军爷气得喊起来:想甚办法?你说!想甚办法?

突然门口那边闹起来,只见秦钺使劲往里头走,仆人死死拉住他。

仆人:秦掌柜,秦掌柜!你不能进去。

秦钺:土木勒军爷,让我进去,我有办法!

军爷:滚,滚,滚!别来给我添乱!

秦钺大声喊着:我真的有办法!

军爷:你能有个屁办法,滚!

秦钺:牧民的税银,我大盛魁先给你垫上!

屋里“哄”地一声,军爷一下站起来:秦掌柜,你说话算数?

秦钺:算数!

军爷:那以后咋还你们?

秦钺:跟赊账生意一样,用牛马羊还。

军爷:要是今年还不上呢?

秦钺:列入赊账生意账目,以后再还。

军爷:这可是大白灾!过了三年还还不上,你们不会逼债吧?

秦钺:土木勒大人,大盛魁的号规你还能不知道?

军爷喘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税务官甲:啥号规,你说说?

秦钺:大盛魁号规有一条,不准逼债。我们每年下来收赊账生意的羊马,牧民能交多少算多少,掌柜伙计都不许催帐。

军爷一拍桌子:好!

税务官甲:好,好,这个办法好。

税务官乙(不信,问扎萨克们):真是这样?

扎萨克们七嘴八舌地:“对”。“是这样”。

税务官乙:大盛魁买卖仁义,以前光是听说,这回真是亲眼所见啦。

税务官甲:这位掌柜,请问贵姓?

秦钺:免贵姓秦。

税务官甲:秦掌柜,你看这样好不好,往后草原上的税银,就都用这个办法,你们大盛魁先替牧民垫上,然后你们再去收羊马抵债,成吗?

扎萨克们一片叫好声。

税务官甲:土木勒大人,您看呢?

军爷:我看好。以后我就再不用看你们俩这副嘴脸啦!

扎萨克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税务官乙也笑:是,大人,也省得我们跑断腿,还挨骂啦!

税务官甲:好!我们回去就给朝廷上折子。

乌里雅苏台王相卿房间 日 内

王相卿靠在椅子上打盹,明显衰老了。

秦钺匆匆入画:大掌柜,我回来啦!

王相卿猛地睁开眼,欠起身:哦,回来啦,快过来坐。事情办得咋样?

秦钺:挺顺利。大掌柜,还有个好消息。

王相卿:甚好消息?

秦钺:因为咱们帮草原牧民垫付税银,也就是帮税监衙门收取了税银,省了他们许多麻烦,他们奏请朝廷恩准,委托咱们大盛魁设立银炉,替户部把市面上收回的碎小银块和成色不一的银子,重新铸造成官制银锭,上面铸以“魁记”二字标识…

王相卿一拍椅把:哎呀,太好啦!那不就是说,咱大盛魁可以铸官银了吗?

秦钺:可不是吗?设银炉铸官银,不但可以提高咱大盛魁的威望,每年的平余得利,就有上万两银子呢。

王相卿却擦起了眼泪:设银炉铸官银!大先生要是晚走些日子,他该多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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