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梁山好汉的籍贯和出身(四） -- 燕人

从沧州到济州

话说林冲和两个公人沿官路往沧洲城来，路上得知受本朝优待的前朝天子柴世宗后代柴进在此招待过往配军犯人，遂投奔柴进庄园。相遇之时，林冲因自家罪犯身份未敢说话，柴进听得林冲报名后却“滚鞍下马，飞奔前来，就草地上便拜”，显出大地主礼贤下士的做派，与山西云州资助鲁达的赵大官人并无二致。接着一出林冲棒打洪教头的戏，显出柴进“小可久闻教头大名“并非无由。

民国时期有个萨孟武先生写了一部《水浒与中国社会》，很有趣的一部书。他讲中国皇帝出身于两种人：绅士（大地主）和流民（破落的农民）。我理解这个流民是因各种原因离开土地的原农民及其后代，如水浒中的破落户和在城里做事的小官僚宋江等。流民欲做皇帝，需要仗义疏财，则宋江等皆有此性格。绅士要做皇帝，需要礼贤下士。赵大官人和柴大官人都差着那末一点点。

史载柴世宗的儿子们未能留下直系后代。宋官家找了一个柴世宗的旁系继祀后周的血脉。这家人在北宋时住在京畿之地，也没有宋太祖当年赐予的”丹书铁券“护身。那末施耐庵先生为何要虚构这末一个”大周皇帝嫡系子孙“出来，还特别住在远离京师的边境省份？

五代乱世，契丹／辽多次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中国民众最惨重的一次，就是后晋太祖石敬瑭为问鼎中原，竟割让北中国燕云十六州换取契丹出兵。燕云十六州的丧失造成中原政权失去北方天然屏障。后周世宗柴荣即位后试图收复燕云十六州，可惜只从契丹夺回莫州（今河北任丘地）和瀛州（今河北河间地）后即不幸病倒，不久即去世。柴荣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英武明君，其治军有道，身先士卒与未即位前的唐太宗相仿。柴荣北伐所确定的宋辽两国分界基本上保持到北宋末期。沧州位于宋辽边境。施耐庵先生虚构这末一位柴世宗嫡系子孙在此居住，应看作是对柴世宗未竟事业的礼赞和祭奠。

因为宋辽间的澶渊之盟，北宋和辽保持了百多年的和平。但是宋仍然在河北地区驻扎大批军队有备无患。军队的粮草后勤工作自然无比重要。林冲的命运这时被最后确定了。

林冲初入牢城营这段进一步揭露了公安监狱系统的黑暗。牢城营类似于今天的监狱劳改队。犯人在里面需要工作。工作的难易程度靠贿赂监狱长官差拨和管营。沧州牢城营的差拨对林冲的言行，简直是俄罗斯作家契诃夫名作《变色龙》的北宋简化版。他更敢把林冲贿赂管营的十两白银换成五两，真个是”不怕官，只怕管。“

靠了金钱贿赂，林冲在牢城营的生活每日无事。依宋律，林冲这样流犯一年后即可刑满归家。所以林冲丈人”挣扎回来厮见“的话并非无望。半自由的林冲在沧州街上闲逛，巧遇了一个故人李二，几乎救了林冲的性命。这也是林冲仗义疏财的报应。原来李二是东京旧识一个餐饮业人员，不合犯事，受林冲关照得以逃脱牢狱之灾。这人在沧州安置下来，靠手艺和辛勤工作受店主赏识，继承了一个小酒店生意。他夫妻二人对林冲感恩就如金老父女对鲁达般。

当东京的陆谦和富安来沧州谋害林冲时，在李二酒店里与牢城营差拨和管营商议。李二虽未能知情，却感觉到危机，因此说与林冲听。林冲听得后，断定是陆谦和富安两个贼子前来害他，遂准备尖刀在身。不料差拨和管营反倒送他一份好差事做，去管理大军草料场。如李二言，”那里收草料时有些贯例钱钞。往尝不使钱时，不能彀这差使。”如果没有火烧草料场，林冲蛮可以在那里“寻几贯盘缠”归家乡，如黑暗政治的惯例。然而，差拨安排的火烧草料场确是一条毒计。林冲不被烧死，也会因为草料场被烧而死罪。

林冲在草料场这段文字是极好文笔。上中学时课本上有。老师要我们注意文中多次提到“雪下得紧”，渲染气氛兼暗示情节。大雪压塌屋顶，是林冲得以不死的原因。当陆谦富安等烧了草料场后路过古庙观察火势时，被在此避雪的林冲发现。仇人相间分外眼红。林冲胳察胳察把这几个贼子都杀了。

下意识中林冲向远离州城的方向走去。在柴进的东庄，林冲压抑许久的英气爆发，把无礼的庄客赶跑，喝了他们的酒，醉倒在雪地上。幸亏柴进此时正在东庄。官府张榜捉拿杀人犯兼破坏大军后勤要犯林冲。林冲不欲连累柴进。柴进遂安排林冲去位于京东路济州管下的梁山泊避难。

宋时并没有山东这个地名。如今的山东地方在宋时分别在河北路和京东路下管辖。因为黄河泛滥冲破滑州河堤（今河南濮阳地方），大水向东扫荡山东西南部地面，在今天的济宁一带滞留成为湖泊，即是梁山泊。关于梁山泊的范围我未能找到详细史料。因为这是洪水形成，必然携带大量泥沙。日久沉淀，海拔较高地方遂成平地。到金国占领山东宋地时，梁山泊旧地已经可以大面积耕用。据信今天山东东平县和梁山县之间的东平湖是梁山泊唯一留存的水面。

从沧州往济州方向南行，需要路过河北路的德州，也是如今山东德州；京东路的齐州，如今山东省府济南；河北路的博州，如今山东聊城。中国铁路早期的津浦线即走这条路线。我上学时天津与上海之间的火车也是这条津浦线。一路上都是开阔地。书中说他走了十数日，从地图上看也是差不多这样行程，因为林冲必然要选人迹稀少小路。

话说林冲当晚时节走到一个湖边酒店，正下着雪紧，遂进去坐了，叫酒肉来吃。林冲精细，请酒保也吃一碗酒，遂问路梁山泊。酒保推脱了。林冲无计可施，坐饮闷酒，

英气大发，遂借了笔砚，于酒店白璧上题了一首反诗

这才引出梁山好汉朱贵出场。他是京东路沂州（山东临沂地方）下属沂水县人氏。原来这酒店是梁山好汉的情报站。不明身份的外来人员，必经朱贵考核明确后才能送上梁山。林冲与朱贵施礼罢了，二人交代清楚。朱贵遂带林冲进入梁山。

水浒故事的山东部分就此展开。

新文化运动开始的时候，新旧两派关于白话文争得厉害，当时旧派就说白话文太拖沓或者形容文字不精炼，

然后鲁迅就举了《水浒传》这个例子，雪下的“紧”，以表示白话文也可以有很好的“表达”。老一辈的语文老师为啥重复这个“雪下的紧”，不完全是语文表达的 技术原因，也有那个时代的政治原因啊。

水浒传是我的传统文化启蒙之书。

初读水浒是在小学三年级，当时家里藏书除了几本名著，就只有马列毛以及技术方面书籍。当时对知识的渴望，促使我别无选择地只能以几本名著开始。

燕兄结合地理与史实解读水浒，开阔了我的水浒理解，也使我回想起当初废寝忘食读水浒时光。

小时候家里没有书可读。７５年批水浒，出版社印制了大批１２０回本水浒传分上中下三卷。我父亲就弄了一部在家。可是他没有搞到中卷。我那时才而年纪，不明白文字的好处。觉得上卷太枯燥，下卷好人都死了没意思。从邻居家里借的中卷最好看。现在看水浒的精彩人物性格描写还是在上卷４０回。中卷只有石秀和燕青性格出彩。总体而言一百单八将是凑数。那些高级军官五虎将都是为梁山泊撑架子的意思为多。

我老师纯粹是从技术角度分析的。那是高二课本，我记得还清楚。

不过你说的这个白话文论战真不知道。花。

津浦线起自天津，终点为镇江附件的浦口。是中国修建较早的第二条南北干线。如今成为京沪线的一部分，连结北京和上海。

如前述史进在乡与少华人强人往来，被猎户告发，遂被逼反。

案水浒叙事逻辑，柴家的丹书铁券保他一般罪行皆可不论，只要不谋反就行。

津浦线整条铁路都在长江以北，而镇江整个都在江南，津浦线是不可能在镇江设站的。浦口站在南京浦口镇，是津浦线在江北的第一站。浦口站是朱自清《背影》发生的地方，这个站现在还在。

上大学时坐火车走津浦线并没有这个浦口站。我想当然耳。

我 最开始看到的还是改编版的 水浒，没有按回目，而是 改编者自拟 题目，记得 第一章 叫做“高俅的发迹”，大概总共四十几章

我是分几年看完的（看的还是不同版本），所以脑子里总是乱哄哄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水浒的精彩在前面，如你 前面这几章写的，鲁智深、林冲的故事 都是在前三分之一啊

而这部分，被改编的也最多，经典的是两个剧本

《虎囊弹》（明末清初邱圆做），现已经不全，但是《寄生草 漫揾英雄泪》在红楼梦里面，就已经被 宝玉宝钗赞赏不已

《宝剑记》（明后期李开先做），里面《林冲夜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 这些名句都出自 宝剑记）更是出名，

《夜奔》既讲究唱工又讲究做工，身段极其繁复，并且整出戏都是边舞边唱。几乎每个字都有身段，要求演员一招一式不得含糊，而且需要满宫满调地唱昆腔，这对表演者的表演技术和功力要求很高。戏曲界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言该剧的难度之大。

京剧大师杨小楼曾在上海向牛长保学习昆曲《夜奔》，加上徐宁、 杜迁、 宋万等角色，增加了武打，将之改造成一出京剧大戏，《夜奔》从此也成为京剧的常演剧目。不过京剧《夜奔》虽然是京剧曲目，唱的仍是昆曲牌子。（以杨小楼之能，还必须改编，才能唱好 林冲夜奔 这出戏——主要是 一口气从头唱到尾，太累了；所以增加了几个角色，和 对白、对打，便于中途 换口气）

柴进这么做，是自保的手段。不然立刻就是他叔叔的下场。

高俅的弟弟要他拿出来丹书铁卷，他说忘家里，没带来，其实根本就是没有。

幸亏李逵，不然宋江来不来救他，真是两说。

这么干，是为震慑附近：大爷江湖朋友多多。

为了打鬼，借助钟馗。

武松都能看清这一点，宋江和他都是同行，还能不知道他的底。

他连殷天锡都搞不定还造反呢，你看他遭难的时候以前他恩遇过的那些好汉有几个去高唐州劫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