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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09:楚熊虔——余必自取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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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9:楚熊虔——余必自取

这位楚熊虔就是楚灵王,是楚共王的儿子。

当初楚共王曾经考虑接班人的问题,可是他的夫人秦嬴没有生育,共王就没有嫡子,只能从他喜欢的五个庶子里挑一个。他不知道挑谁好,于是隆重地祭祀本国的那些名山大川,向他们祈祷说:“请上仙在这五个儿子里挑一个出来,将来接替在下主持社稷。”接着,共王选出一块玉璧,呈给那些名山大川之神看,对这些神仙报告说:“要是哪个儿子能够正对着这块玉璧下拜,我就当他是各位上仙瞩意的人了,上仙的决定,谁敢违之?”

然后,共王带着如夫人巴姬,把那块玉璧埋在祖庙前的院子里。随后下令那五个儿子先斋戒,再择了日子让他们依长幼顺序进入祖庙拜谒祖先。

到拜谒那天,后来的康王年纪最大,最先拜谒,他下拜的时候,两脚正好跨在埋着的那块玉璧两边;后来的灵王下拜的时候,那块玉璧正好在他的手肘下面;子干和子皙下拜的时候,都离那块玉璧很远;后来的平王那时候还很小,是抱进来的,他拜了两次,拜下去的地方都正好压在那块玉璧用来穿绳悬挂的纽上。

这一来,求神的结果传遍了楚国,几家欢乐几家愁,再加上楚国“芈姓有乱,必季实立”、“楚国之举,恒在少者”的传统,就已经有人开始抱平王的小细腿了。

话虽如此,但是到共王去世的时候,朝中的大臣还是直接让五个“宠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一个王子接掌了王位,是为楚康王。

楚共王生于公元前六〇〇年(鲁宣公九年,周定王七年,楚庄王十四年),到公元前五六〇年(鲁襄公十三年,周灵王十二年,楚共王三十一年)去世,只活了四十岁。去世时他最大的儿子楚康王也不过二十岁多点,后来的灵王——那时还叫公子围,估计也就十五岁。

公子围(王子围)再出场已经是十三年以后,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已经有人给他拍马屁了。

又过了两年多,公元前五四五年(鲁襄公二十八年,周灵王二十七年,楚康王十五年),楚康王也去世了,大概也就活了四十岁,他儿子郏敖(麇)才十几岁,接掌了王位,任命大约三十岁的公子围为令尹。当时来参加康王葬礼的郑国行人子羽就说:“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这是把公子围比为松柏,把郏敖比为小草,认为公子围迟早要盖过郏敖。

下一年,公子围的同谋出访鲁国,鲁国的穆叔(叔孙豹)也看出了公子围要篡位的迹象。就在这一年,公子围杀了地位仅次于他的大司马蒍掩,为篡位扫清道路。

再下一年,公元前五四二年(鲁襄公三十一年,周景王三年,楚郏敖三年),卫国的北宫文子随卫侯(卫襄公)来楚国朝见,见识了“令尹围之威仪”,也看出了“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

又过了一年,公元前五四一年(鲁昭公元年,周景王四年,楚郏敖四年,晋平公十七年,齐景公七年,郑简公二十五年,宋平公三十五年,卫襄公三年,陈哀公二十八年,蔡灵公二年,许悼公六年,曹武公十四年),各家诸侯在“虢”那里会见,重申五年前“弭兵”的盟约,此时,公子围已经完全摆出了楚王的排场,大家都知道他马上就会动手了。

果然,就在这一年,公子围亲手勒死了侄子郏敖,自己当了楚王。

之前晋、楚两国已经达成互相承认对方为霸主的“弭兵之盟”,现在这位新楚王的愿望就剩下亲身主持一次盟会,召集那些诸候来朝见,实际过一把霸主瘾了。不过,他要当这一回霸主,尤其是要召集原属于晋国的那些诸候来朝见,还得经过晋国的同意。

于是在楚灵王即位三年后,公元前五三八年(鲁昭公四年,周景王七年,楚灵王三年,晋平公二十年,宋平公三十八年,郑简公二十八年,蔡灵公五年,陈哀公三十一年,许悼公九年,曹武公十七年),他趁着许悼公来楚国朝见,把他扣了下来,又扣下了来访的郑简公,带着他们去打猎。同时派了椒举(伍举)前往晋国请求准许那些原属于晋国的诸候参加楚国主持的会盟,晋平公答应以后,又请求晋平公把女儿嫁给楚灵王,晋平公也答应了。此时晋平公大概三十一岁,楚灵王则大概三十七岁。

随后他就召集了十二家诸侯在“申”那里盟会,让那些诸侯朝见了他,满足了他当一回像齐桓公那样的天下霸主的意愿。为了这次朝见,他还专门让宋国的向戌(左师)和郑国的公孙侨(子产)为他提供了六种公合诸侯之礼和六种伯子男会公之礼,好好过了一把瘾。

他还一本正经的要椒举(伍举)在仪式举行时站在自己身后监看仪式进行的是否正确。椒举当然不会挑啥毛病,只是在仪式结束后劝灵王不要这么随意任性,否则诸侯都会叛离。

经过此事,左师(向戌)和子产(公孙侨)也都认为楚灵王只需十个年头就会遭殃了。

这年秋天,楚灵王又带着这些诸侯去讨伐吴国,打下了朱方,把自齐国流亡在此的庆封抓了起来,灭了他的族,还要杀了他示众,椒举(伍举)劝楚灵王别大张旗鼓的杀此人,灵王不听。

到杀庆封那天,在他身上绑了大斧,然后让人宣告说:“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以后谁都不能学齐国的这个庆封,像他那样弑杀自己的国君,欺负国君的遗孤,还强迫本国的大夫接受自定的盟约!)”

可庆封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还口道:“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以后谁都不能学楚共王的那个庶子叫“围”的,像他那样弑杀自己的国君——还是他哥哥的儿子——“麇”,夺取了君位,还强迫各国诸侯接受自定的盟约!)”

楚灵王赶紧让人迅速地杀掉了庆封。

紧接着,楚灵王又带领这些诸侯攻下了赖国,把赖国的人迁去了“鄢”,他还计划把许国的人迁去“赖”。他这么折腾,楚国的大夫申无宇看不下去了,预言说:“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那些“民”不能安定下来,谁受得了?一旦真受不了了,就会大祸临头了。)”

下一年,公元前五三七年(鲁昭公五年,周景王八年,楚灵王四年,晋平公二十一年),楚灵王怀疑莫敖屈申与吴人勾结,就杀了他,任用他同族的屈生为莫敖。派屈生跟随令尹子荡前往晋国迎娶晋平公的女儿。

晋国前来送亲的是韩宣子(韩起),辅助他的是叔向(羊舌肸)。这时楚灵王又忽发奇想,要把这两个人扣起来,把韩起的腿砍掉,让他去守门,还准备把羊舌肸宫了,让他当自家的太监。认为自己这样就算是“得志”了。

幸亏他的大宰薳启彊还算明白,告诉他一旦晋国被激怒,不是楚国能轻易对抗的,如果没准备和晋国对抗,就不要这样鲁莽行事。灵王这才消停了。

再下一年,公元前五三六年(鲁昭公六年,周景王九年,楚灵王五年,晋平公二十二年),楚灵王派他弟弟公子弃疾(后来的楚平王)出访晋国,经过郑国的时候,弃疾对手下约束很严,于是负责接待他的郑国那三位卿都认为弃疾“将为王”了。

当初,楚子(楚灵王)还是令尹的时候,有一次打猎,他的车上竟插上了只有他们“王”才能用的“旌”,飘带的长度超了标,被芋尹无宇看到了,马上上去把长出的部分斩掉,还指责令尹(楚灵王)说:“一国两君,其谁堪之?(一国之内出两个国君,有谁能受得了)”

后来等灵王这个令尹当上了楚王,马上开始建筑章华之宫,还收容那些逃亡的人,充实这个宫的实力,结果芋尹无宇的守门人也逃了进去。芋尹无宇去把此人抓了起来,但他自己却被章华之宫的管理者扣住,送到灵王那里裁断,无宇据理而争,灵王竟赦免了他,还把那个逃亡的人交给他带了回去。

等到章华之宫建好,已经是公元前五三五年(鲁昭公七年,周景王十年,楚灵王六年,晋平公二十三年),灵王又惦着弄个诸侯来为这个台落成,大宰薳启彊自告奋勇说:“臣能得鲁侯。(臣下能让鲁侯来。)”于是他就去恐吓鲁昭公,鲁昭公虽不情愿,也只好去了楚国为灵王捧场。

一年后,公元前五三四年(鲁昭公八年,周景王十一年,楚灵王七年,晋平公二十四年),九月,趁着陈国内乱,楚灵王派出公子弃疾率大军攻灭了陈国。

当初,楚国有一位大夫穿封戌曾与还是令尹公子围的灵王争功,被灵王以及他的跟班伯州犁以无赖手段抢走了,当时穿封戌甚至对灵王动了兵器。但这回打下了陈国,灵王认为穿封戌正直,还是任命他为陈公。之后灵王喝酒,趁着酒劲问穿封戌,要是当年你知道寡人会当上这个“王”,你还会跟寡人争吗?穿封戌告诉灵王:“若知君之及此,臣必致死礼以息楚。”(要是知道主上能到这里,臣下一定会拼了命安定楚国。)”

又一年后,公元前五三三年(鲁昭公九年,周景王十二年,楚灵王八年,晋平公二十五年),楚灵王开始了新一轮大折腾,他派公子弃疾把原在“叶”的许人迁到了夷(城父),又派然丹把“城父”人迁到了“陈”,再把方城外的人迁去了“许”——“叶”。

过了两年,公元前五三一年(鲁昭公十一年,周景王十四年,楚灵王十年,晋昭公元年),楚灵王先是在夏四月诱杀了蔡灵侯,再派公子弃疾率大军包围了蔡国,到冬十一月,又攻灭了蔡国。郑国的子产就此预言楚灵王不用三个年头一定会恶贯满盈。灭蔡后,灵王把蔡国那位领导抵抗的隐大子作为牺牲祭祀了岡山,楚国的芋尹申无宇于是也预言说:“王必悔之!”

随后,楚灵王还派出部队重修了陈、蔡和两个不羹的城墙,任命弃疾为蔡公,统管方城外的事物。此时芋尹申无宇正在灵王身边,灵王问他,他就提出弃疾当上蔡公后会“尾大不掉”,影响楚国的稳定,但灵王不听。

下一年,公元前五三〇年(鲁昭公十二年,周景王十五年,楚灵王十一年,晋昭公二年),楚灵王去州来打猎,驻扎在颍尾,派出五个大夫,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率大军包围了“徐”,以此威慑吴国。随后,楚灵王又前出到“乾谿”,为他们打气。

再下一年,公元前五二九年(鲁昭公十三年,周景王十六年,楚灵王十二年,晋昭公三年),趁着灵王的一群仇人纠集在一起造反,灵王的另一个仇人观从就鼓动了他的上级朝吴,在“蔡”那里假借蔡公(公子弃疾)的名义把公子比(子干)和公子黑肱(子皙)从晋国召回楚国(这三位公子都在那五位拜玉璧的公子之中,另外两位其一是已死的康王,另一位则就是灵王),观从和朝吴号召了刚被楚国灭国的陈人和蔡人一起复国,各自重建了本国的军队,还挟持了蔡公(公子弃疾)为首领。

随后,造反者攻入楚国的都城,杀光了灵王的儿子,立公子比(子干)为楚王,公子黑肱(子皙)为令尹,这俩人暂时驻在鱼陂,由原来的蔡公(公子弃疾)为司马,先去清理王宫。又派观从前往灵王扈从部队所在的乾谿,散布消息说:“谁要是先回去,那他原有的地位不变,谁要是回去晚了,那就削掉他的鼻子。”于是灵王的扈从部队走到訾梁就溃散了。

这时传来了灵王的儿子全都被杀的消息,灵王从车上一头栽到了地下,他终于知道了“众怒不可犯”。虽然芋尹无宇之子申亥收留了他,但得知平王已经即位,灵王还是自杀了,他大概活了四十六岁。

当年,灵王曾经占卜:“余尚得天下!(我将得到天下!)”但没得到吉兆,他马上把那时占卜用的龟甲扔到地下,朝天高喊:“是区区者而不余畀,余必自取之。(就区区这么点东西都不肯给我,我一定自己拿到手。)”

他果然拿到了手,却是以众叛子亡告终,可说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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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

通宝推:老老狐狸,楚庄王,花大熊,hullo,石头布,迷途笨狼,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9附:楚灵自取1/21

《襄二十六年传》:

楚子、秦人侵吴,及雩娄,闻吴有备而还。遂侵郑,五月,至于城麇。郑-皇颉戍之,出,与楚师战,败。穿封戌(xū)囚皇颉,公子围与之争之。正于伯州犁,伯州犁曰:“请问于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戌怒,抽戈逐王子围,弗及。楚人以皇颉归。((p 1114)(09260601))(108)

我的粗译:

我们的襄公二十六年(公元前五四七年,周灵王二十五年,楚康王十三年,晋平公十一年,秦景公三十年,吴馀祭元年,郑简公十九年),楚子(楚康王)带着自家的部队以及一些秦国的部队,一起攻打吴国,打到了雩娄。听说吴国已经有了准备,于是转而攻打郑国。五月,打到了城麇。郑国的皇颉前来负责防御,他率兵开出了城,与楚国军队作战,结果被打败了,自己也被楚国的穿封戌俘虏。

楚国的公子围(即下面的王子围,下面是楚国的人在讲话,自然应该称王子围,而此处是《左传》作者在叙述,是从鲁国的视角叙述,所以称公子围)却要和穿封戌争执到底是谁抓住了皇颉,让从晋国流亡来的楚国大宰伯州犁为他们仲裁,伯州犁提出:“请问于囚。(咱们去问那个俘虏吧。)”于是他们让那个俘虏站起来,由伯州犁对着那位俘虏说:“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你们所争的,是个君子呢,他有什么不明白的?)”然后把手向上,说:“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那位大人是王子围,是寡君尊贵的弟弟。)”再把手向下,紧接着问:“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这位大人是穿封戌,是方城外的一个县尹。是谁抓住了你?)”那位俘虏马上回答:“颉遇王子,弱焉。(我“颉”是碰上了王子,没打过他。)”“戌”怒了,抽出一支戈追杀王子围(此处或应改回公子围,也许是《左传》作者偶疏),没追上。楚人把皇颉带了回去(没杀)。

一些补充:

“雩娄”(杨注:雩娄在今河南-商城县东,安徽-金寨县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5.88,北纬31.87(固始县-陈淋子镇-南古城村)。

“城麇”(杨注:麇音军,又音群。城麇,杜无注,未详。),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北纬34(或在郑南)。

“楚”——“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遗址)。

“吴”(杨注:吴,姬姓,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之后。《史记》有《吴世家》。孔《疏》引《谱》云:“至寿梦而称王。寿梦以上世数可知而不纪其年。寿梦元年,鲁成公之六年也。夫差十五年,获麟之岁也。二十三年,鲁哀公之二十二年,而越灭吴。”吴国自称为“工”(者減钟)、“攻[(又/又/一)攵]”(吴王剑)、“攻吴”(吴王夫差鑑),亦称为“干”,详刘宝楠《愈愚录》卷四《干越》、《墨子兼爱中》孙诒让《閒诂》及郭沫若《奴隶制时代吴王寿梦之戈》。亦称禺邗,传世有禺邗王壶,即哀十三年黄池之会后所作。吴自称王,彝器如此。《吴语》又称“吴伯”“吴公”,《春秋》则称“吴子”。吴初国于梅里,据高士奇《地名考略》,今江苏省-无锡县东南三十里之梅李乡,旧称泰伯城者是其地。至诸樊始徙于吴,今之苏州市。),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郑”(杨注:鄭(郑),国名,姬姓,周宣王母弟桓公友之后。卜辞常见奠(鄭)地,有“矦奠”“南奠”“北奠”“多奠”“奠臣”诸词。又有一片云“巳(祀)奠河邑”,则地当在今郑州市南、新郑县北。西周彝器又有奠虢仲鼎、奠虢仲簋等。是则郑地早已有之。桓公初封郑,在今陕西-华县东北。据《郑语》,寄帑于虢、郐之间。武公因取而都之,即今新郑县。春秋后又六世九十一年为韩所灭。近年出土之哀成叔鼎则铸于郑亡后。史记有世家。)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这里就是“上下其手”(shàng xià qí shǒu)这个成语的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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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二十九年传》:

夏四月,葬楚康王。公及陈侯、郑伯、许男送葬,至于西门之外,诸侯之大夫皆至于墓。楚郏敖即位,王子围为令尹。郑行人子羽曰:“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p 1155)(09290301))(108)

我的粗译:

两年多以后,我们的襄公二十八年(公元前五四五年,周灵王二十七年,楚康王十五年,晋平公十三年,陈哀公二十四年,郑简公二十一年,许悼公二年),楚康王去世了。

第二年夏四月,我们的主上以及陈侯(陈哀公)、郑伯(郑简公)、许男(许悼公)来为楚康王送葬,一直送到西门之外,诸侯之大夫则都送到了墓上。

楚郏敖即位,王子围为令尹,郑国的行人子羽评论说:“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这么安排不妥,令尹肯定会取代郏敖为“王”。松柏下面,草长不起来。)”

《襄三十年经》:

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罢来聘。((p 1169)(09300001))(108)

《襄三十年传》:

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罢来聘,通嗣君也。穆叔问王子围之为政何如。对曰:“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于戾,焉与知政?”固问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将有大事,子荡将与焉助之,匿其情矣。”((p 1170)(09300101))(108)

我的粗译:

又过了一年,我们的襄公三十年(公元前五四三年,周景王二年,楚郏敖二年,晋平公十五年),春王正月,楚子(楚郏敖)派薳罢访问我国,是来通报楚国有了新国君。

我们的卿穆叔(叔孙豹)就询问薳罢(子荡)有关王子围掌权的状况,薳罢的回答却是:“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于戾,焉与知政?(我们这样的小人,吃了饭就得听令行事,就这样还怕干不好,会受惩罚,哪顾得上打听掌权者的事?)”无论怎么问,他都不说。于是穆叔就告诉我们的大夫说:“楚令尹将有大事,子荡将与焉助之,匿其情矣。(楚国的令尹就要干“大事”了,子荡(薳罢)也会参加进去帮着干,所以才会为其隐瞒。)”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楚子使薳罢来聘,通嗣君也”曰:

杜《注》:“郏敖即位。”自文公九年楚使越椒聘鲁,至此历七十五年未尝交聘。此年以后无论吴国、楚国俱不来聘矣。

“楚”——“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遗址)。

“鲁”(杨注:鲁国-姬姓,文王子周公-旦之后。周公辅佐周王朝,成王封其子于曲阜,定四年《传》“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是也。龚景瀚谓鲁都一为曲阜,一为奄城,古奄国都也。二城相距仅三里。曲阜在东而稍北,今山东-曲阜县北三里之古城村。奄城在西而稍南,即今曲阜县治。初都曲阜,炀公迁奄城;春秋时又迁曲阜,盖在僖公时。详《澹静斋文钞鲁都考》。一九七七年曾于鲁都进行勘探发掘,测得鲁都城平面大致呈不规则横长方形,城东西最长处三点七公里,南北最宽处二点七公里,面积约十平方公里。周围有城壕,西北两面城壕利用古洙水河道。(城周长二十三点七里,面积三十九点五平方里,)今日曲阜县县城仅占鲁故城西南角之一小部分。故城城门十一座,东、西、北各三座门,南两座门。鲁宫殿在城中。在东北部城墙下与城内西北、西南部有鲁城以前之居民区,或即商奄遗址。#据《谷梁传》,中城即内城。若然,则此中城即鲁都曲阜之内城。杜《注》以此为鲁国城邑之名,云在“东海-厚丘(各本误作廩丘,今从金泽文库本、南宋小字本正)县西南”,即在今江苏-沭阳县境,为鲁边境所未达。杜《注》不可信。说详江永《考实》。定六年“城中城”与此同。#杜《注》:“少皞虚,曲阜也,在鲁城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襄三十年传》:

楚-公子围杀大司马蒍掩而取其室。申无宇曰:“王子必不免。善人,国之主也。王子相楚国,将善是封殖,而虐之,是祸国也。且司马,令尹之偏,而王之四体也。绝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体,以祸其国,无不祥大焉。何以得免?”((p 1178)(09301101))(108)

我的粗译:

也在这一年,楚国的公子围杀掉了大司马蒍掩,自己占有了此人的家。楚国的芋尹申无宇评论说:“王子必不免。善人,国之主也。王子相楚国,将善是封殖,而虐之,是祸国也。且司马,令尹之偏,而王之四体也。绝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体,以祸其国,无不祥大焉。何以得免?(王子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善人,是一国的引领者。王子帮助治理楚国,是应该要培育“善”的,现在他却铲除了“善”,这就是“祸国”。而且“司马”就像“令尹”的半边身体,还是我们“王”的四肢。去除“民”的引领者,砍掉自己的半边身体,伤害我们“王”的四肢,以此来“祸国”,他干出了这种非常“不祥”的事,凭什么有好下场?)”

一些补充:

公子围将杀“王”篡位,征兆明显,而且此人下场不会好,也是很多人的共识,只瞒了他本人,或者本人也不愿意知道吧。

通宝推:联储主席,
家园 人人都知道公子围要作乱,人人都不管

楚灵王的问题就是做事不扎实。

楚康王故意两封,彰显出个上下其手的成语来,坑了公子围的名声。而公子围争这个,则表现了他的骄傲自大。

楚灵王后来失败,就是因为骄傲自大,有点轻率,考虑自己过多,而不能站在全局的角度上看待自己和别人。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9附:楚灵自取2/21

《襄三十一年传》:

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mí)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dài)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p 1193)(09311301))(108)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襄公三十一年(公元前五四二年,周景王三年,楚郏敖三年,晋平公十六年,卫襄公二年),卫侯(卫襄公)访问了楚国。

卫国的卿北宫文子(北宫佗)在见识了令尹“围”的排场之后,对卫侯说:“(令尹已经摆出国君的排场了!他还会有进一步的野心,不过就算他能得手,也不会有好下场。《诗》里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诗大雅荡之什荡》),想要善始善终可不容易,令尹最后恐怕要家破人亡了。)”

那位“公”(卫襄公)问:“子何以知之?(大人为啥这么认为?)”

回答:“《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诗》里说:“敬慎威仪,惟民之则。”(《诗大雅荡之什抑》),令尹虽然排场很大,但其实没有“威仪”,也不能成为“民”效法的榜样。高踞“民”的上边,又不能让“民”信服,很难有好下场。)”

那位“公”接着问:“善哉!何谓威仪?(说的好啊,那什么是“威仪”呢?)”

回答:

“威”是说有“威”就可以使别人害怕,“仪”是说有“仪”就可以让别人效法。国君有国君的威仪,他的臣下因为畏惧而敬爱他,作为榜样而效法他,这样国君就能保有他的国家,还给后世留下好名声。臣下有臣下的威仪,他的部下也会因为畏惧而敬爱他,这样就能善尽他的职责,保障他家族(“氏”族)的利益。再往下的人也都应该如此,这样上下之间就会互相维护。

《卫诗》里说“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诗邶风柏舟》),就说的是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之间的关系都要有威仪。《周诗》里说“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诗大雅生民之什既醉》),就说的是同族兄弟之间相处也要显示威仪,还要互相学习。《周书》列举了文王的恩惠,说是“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说的也是因为畏惧而敬爱的道理。《诗》里还说“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诗大雅文王之什皇矣》),也是说要效法榜样。

纣(商纣王)把文王关了七年,各方诸侯都自愿来要和文王囚禁在一起。于是纣害怕了,只好把文王放了。这就是所谓敬爱啊。文王讨伐崇国,两度出征就降服了崇国(《僖十九年传》:“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p 0383)(05190501)),周围的蛮夷纷纷来归顺,这就是所谓畏惧啊。文王的功业,天下人都挂在嘴边上,唱歌跳舞时都不忘,这就是所谓榜样啊。文王的做法,我们今天还照着做,这就是所谓效法啊。文王就是这样才有了威仪。

所以说,君子掌握了权力就要让人畏惧,给人恩惠就会让人敬爱,做事有法度,行为有风度,解决问题的方法让后人遵循,自己的道德为后人所效法,仪容举止很漂亮,发声说话象音乐一样,动作像舞蹈,言语有条理,这样来面对下属,就可以说是有威仪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曰:

王念孙谓“威”字衍,仪谓容仪也。《汉书五行志》引此无“威”字。

杨伯峻先生注“令尹似君矣”曰:

“似君”,孔《疏》云:“言令尹威仪已是国君之容矣。”俞樾《茶香室经说》力主此说,且谓孔本盖作“已君矣”。然孔《疏》又引服虔本作“以君”,“以”“似”古书多混,《鲁语下》“抑君也”韦《注》“似君也”,盖韦据《左传》亦作“似”。如《史记高祖本纪》“鄉者夫人婴儿皆似君”,《汉书高帝纪》则作“鄉者夫人儿子皆以君”,《易明夷彖辞》“文王以之”、“箕子以之”,《释文》云:“‘以’,荀、向本皆作‘似’。”皆可为证。此亦当作“以”。以通已,《史记留侯世家》“殷事以毕”,谓已毕也。《晋语四》“其闻之者,吾以除之矣”,谓已除之也,即《左》僖二十三年《传》“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庄子知北游篇》“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圣人以断之矣”,谓已固存,已断之也。其例证尚多,不备列。此“令尹已君矣”,诚如孔《疏》所释“已是国君之容矣”。

杨伯峻先生注“有仪而可象谓之仪”曰:

此仪字与上文“见令尹围之仪”之仪内涵不同。令尹围之仪指其陈设仪式等而言,诗及此仪则指其仪容举止言语瞻视而言。

杨伯峻先生注“《卫诗》曰‘威仪棣(dài)棣,不可选也’”曰:

《诗邶风柏舟》。《邶》、《鄘》、《卫》皆可曰《卫》。棣棣,安和貌。选,算也,数也。言威仪之多,不可计数。

《诗邶风柏舟三章》:“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35))

杨伯峻先生注“《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曰:

杜《注》:“《诗大雅》。攸,所也。摄,佐也。”句见《大雅既醉篇》。诗谓朋友之间所佐助者,以威仪也。

《诗大雅生民之什既醉四章》:“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08))

注意,这里的“朋友”当意为同族兄弟,朱凤瀚先生对此有详细的论述,我在河里贴过,见这里

杨伯峻先生注“《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曰:

伪《古文尚书》竄入《武成》。

杨伯峻先生注“《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曰:

《诗大雅皇矣》。杜《注》:“又言文王行事无所斟酌,唯在则象上天。”

《诗大雅文王之什皇矣七章》:“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兄弟,以尔鉤援,与尔临衝,以伐崇墉。”(《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7))

杨伯峻先生注“纣囚文王七年”曰:

今本《竹书纪年》谓纣之“二十三年囚西伯于羑里,二十九年释西伯,诸侯逆西伯,归于程”。贾谊《新书》亦云:“文王桎梏于羑里,七年而后得免。”然《尚书大传》、《史记周本纪》及《齐世家》、《淮南子》等书所言皆不足七年,亦无诸侯从之之事。

杨伯峻先生于此段结尾注云:

《贾谊新书容经篇》亦有此类语,盖因《传》文而略变。

“卫”——“帝丘”(杨注:卫,国名,姬姓;文王子康叔-封之后。传世有康叔丰鼎,丰即封。“卫”字卜辞多见,足见其地名早已有之,金文亦有,字形不一。此时卫国都朝歌,即今河南省-淇县治。戴公庐曹,今河南旧滑县治(新治已移至道口镇);文公迁楚丘,今滑县东六十余里;成公迁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县。于春秋后十三世二百五十八年,为秦二世所灭。#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县西南。《明一统志》又有帝丘城,云在滑县(此指旧治,今已移治于其西之道口镇)东北七十里土山村,即卫成公所迁,盖其境相接也。则卫自楚丘迁帝丘,两地相距不远。#卫自成公已迁都帝丘,即今濮阳县西南二十许里之颛顼城。),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楚”——“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遗址)。

这里谈到“君子”应有的“威仪”:“ 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p 1193)(09311301))(108),极为精彩,也反映当时的“君子”会具有与“小人”有明显区别的仪容仪表,这样的仪容仪表应该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家园 既然早有预言,灵王和平王都会做楚王,为何康王不早做防范?

康王死了,居然让公子围做令尹。公子围弑君上台,居然不对平王做些防范?

家园 楚共王怎么出这样的昏招?

这个占卜结果一经公布,必然招致内乱。难道因为没有嫡子所以完全不在乎了?

家园 我也有类似的疑问

从谥号看康王是一个有为并且正常的君主,因为这个难以下手?

家园 后来的楚平王问题更多,还是做稳了

有人争和没人争就是不一样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9附:楚灵自取3/21

《昭元年传》:

元年春,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橐而入。许之。((p 1199)(10010101))(120、108)

我的粗译:

一年后,到我们的昭公元年(公元前五四一年,周景王四年,楚郏敖四年,晋平公十七年,郑简公二十五年),春天,楚国的公子围出访郑国,同时迎娶公孙段家的女儿。

伍举(椒举)是公子围此行的副手,这一行人正要进入郑国的宾馆,郑人忽然感受到危险,于是派行人子羽与他们交涉,让他们出城驻扎在了外面。

完成聘礼之后,楚人准备出动大队人马入城迎娶,郑国实际执政的子产不放心,再派子羽推辞,说:“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由于敝邑实在狭小,容不下您这么多的从者,请您准许咱们另外筑个坛,在那里完成您要求的礼仪。)”

令尹(公子围)让大宰伯州犁回复说:“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主上大度地赏赐寡大夫围,告诉“围”将赐下“丰”家的女儿来主持他的家庭。“围”陈设了“几”和“筵”,向我们先君庄王和共王的庙禀告之后才前来。要是在野外赐下“丰”家的女儿,那就是把主上的赏赐扔在了草莽之中,也是让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不仅如此,还让“围”欺蒙了他的先君,没资格再担任寡君的“老”,没什么比这更过分的了。就看大夫您怎么选择了。)”

子羽回答说:“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小国最大的罪过就是有恃无恐(而非失仪),小国本来是要靠大国保全自己的,谁能想到大国会包藏祸心呢?小国一心依靠大国却倒了霉,别的诸侯国也会看在眼里,将来贵国国君的命令就不那么容易推行下去了,我们这是在为贵国着想啊。不然,敝邑本来就只是贵国的驿站而已,又怎敢吝惜“丰”家的祖庙呢?)”

伍举知道郑人有了准备,就出来打圆场,请求“垂櫜而入”,就是军队在进城时把装兵器的口袋都挂起来,以示没带武器,郑人这才答应他们入城亲迎。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楚-公子围聘于郑”曰:

公子围即襄二十九、三十年《传》之王子围。或称公子,或称王子,固无一定。《鲁语下》叙此亦称公子围。

杨伯峻先生注“请墠听命”曰:

古代亲迎,壻受妇于女家之祖庙。子产不欲其入城,欲除地为墠,代丰氏之庙,行亲迎之礼。墠音善。

杨伯峻先生注“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曰:

丰氏,即公孙段。段时已赐氏为丰,其后有丰卷、丰施。《礼记文王世子》郑《注》:“抚,有也。”抚有,同义词连用。而同尔。室,《礼记曲礼》“三十曰壮有室”,郑《注》:“有室,有妻也。(夫以妻为室。)”

杨伯峻先生注“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曰:

古代席地而坐,几所以凭靠。《礼记檀弓下》孔《疏》:“几,依神也;筵,坐神席也。”布,陈列。庄王,围之祖;共王,围之父。句谓曾祭告于祖与父之庙而来娶妇。孔《疏》:“《礼记文王世子》:‘娶妻必告。’郑玄《注》:‘告于君也。亦既告君,必须告庙。’”

杨伯峻先生注“将不得为寡君老”曰:

《礼记王制》“属于天子之老二人”,《注》:“老谓上公。”《曲礼下》“国君不名卿老世妇”,《注》:“卿老,上卿也。”《仪礼聘礼》“授老币”,《疏》:“大夫家臣称老。”则天子诸侯大夫之臣之长皆曰老。杜《注》:“大臣称老,惧辱命而黜退。”

杨伯峻先生注“其敢爱丰氏之祧?”曰:

其,用法同岂。敝邑已是楚国之客馆守者,岂敢惜丰氏之祖庙?祧音挑。杜《注》:“远祖庙。”但大夫不得祖诸侯,故沈钦韩《补注》云:“丰氏但得有祢庙(父庙),襄公冠于成公之庙,而云‘以先君之祧处之’,然则祧是庙之通称,不必为远祖庙也。”俞樾《茶香室经说》云:“公孙段为子丰之子,子丰为穆公之子,则子丰乃别子为祖者也。子丰死而立庙,即丰氏之祧矣。”此说甚确。

“楚”——“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遗址)。

“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包藏祸心”(bāo cáng huò xīn)这个成语就出自这里。

家园 我以为是康王早死,没来得及顾上
家园 我觉得以康王继位并非共王的意思,

共王也是死得早,没来得及为最小的平王继位做安排。

当然,总的来或是昏招,但类似的昏招可以说是史不绝书。

家园 兄台的意思是楚共王实际上属意楚平王?

不过按照楚国传统和集权需要非常有可能。

家园 是,我觉得他没来得及托孤,

也没有已经需要托孤了的自觉。

另外,虽然楚人有少君上位的传统,但从实际考虑,也有类似“晋人以难故,欲立长君”,以及齐人“少君不可以访,是以求长君”的可能性。所以我认为是大臣们立的康王。

家园 难怪楚灵王谥号是“灵”,真是不走寻常路

什么都敢干

家园 看了兄台的这些系列搞明白了很多事情

兄台果然高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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