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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罗马史故事(作者 小蚂蚁):罗马的诞生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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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mywebpages.comcast.net/little_ant/romestory/ROMES.html

可惜已经一年多没动笔乐……

这也是网上历史名著之一了,但还远远没有完成,我和他算是同病相怜吧。另外,写这种长篇连载的多半都是留学西方的男学生,why?

PS:AleaJactaEst兄果然是转贴好手啊,这次终于被版主加上了精,祝贺:)

家园 侵掠如火II

第九节 冬去春来

“撤营―!”

联络兵还没有讲完会战的经纬,老西庇阿就明白了一切:在北意的罗马军主力,两个执政官军团,已经被汉尼拔彻底摧毁。在塞姆普罗纽斯带领下突围的一万将士无法直接后退返回营寨,他们向西方突围后,转北取道特拉比亚河下游渡河,直接退入了普拉孙提亚城。老西庇阿手下只有数千名守营士兵,根本无法抵御汉尼拔的围攻,所以老西庇阿立刻就发出了紧急撤营的命令。在老西庇阿的督促下,守营士兵迅速地将可以带走的辎重粮草武器等装上马背,一把火将营寨焚毁后,向普拉孙提亚城退去。

汉尼拔一仗彻底击败北意罗马大军,在高卢人中间造成的震动十分巨大。两个执政官军团!那可是罗马军每年的常备兵力,只一个早晨就被迅速地击垮,汉尼拔军的损失只有7000人和所有的战象,战死者几乎全部都是中军的高卢兵,而战象则是因为不适应寒冷的天气,在激战的酷使之后,已经无法从事今后的战事,除留下一头之外,全部被处死。汉尼拔的战胜所产生的震动效果彻底征服了高卢人,整个波河流域的部落大多都相继易帜,罗马的两个殖民城不久就成为汪洋大海中的孤岛,汉尼拔的远征军任意在那里驰骋,不足一万五千的罗马残军束手无策。

面对首战的大捷,汉尼拔没有得意忘形,再次显示出他过人的冷静。他很清楚没有高卢人的参战当然无法取得这场胜利,但即使有这些高卢人的支持,要想击败罗马和她的同盟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波里比阿斯在自己的著作中曾详细地计算了罗马和意大利同盟的实力,指出他们可以提供70余万人的总兵力,认为汉尼拔以区区两万余众入侵意大利是大胆无谋的举动。这恐怕不是一个公正的论断,因为从以后的事实上我们不难看出,汉尼拔对这个实力对比十分清楚,也有对策,这个对策就是彻底的离心战术。

对待那一万多人的俘虏,汉尼拔在了解了他想知道的情报后,就将罗马籍士兵和罗马同盟军士兵完全分开。对于前者,汉尼拔竭尽虐待之能事,不提供御寒衣物、不给足够的食物、也没有温暖的居住,让他们从事比牲畜更加苛酷劳役,让他们在饥寒交迫和苦役中死亡,对于已经不能从事劳役的人这就毫不留情地虐杀。对于同盟军士的态度则完全相反,汉尼拔不仅没有用绳索镣铐束缚他们,还向他们提供干爽的衣物,让他们在篝火边温暖冻僵了的身体,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当然不会让他们从事什么劳役,就象对待客人那样对待这些人。在大家都清楚地见到了这种两极差别之后,汉尼拔对这些俘虏说:

“我从来就没有与所有罗马同盟国为敌的意思,我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罗马。至于你们,我不会向你们的国家和家属要求任何赎款,而是无条件地还给你们自由。诸位回到自己的国家后,请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和我讲的话详细地转告你们的同胞,并对他们说,只要脱离罗马同盟,汉尼拔就绝不会敌视他们,反而会当他们是自己的友人,并保证他们今后的独立、自主、和平与安全,决不食言!”

汉尼拔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拆散罗马同盟。只要罗马同盟离散,那么汉尼拔所要面对的就不会是70万大军,而是区区十万左右,以汉尼拔的军事能力和现在的事态发展,这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以对付的人数。

普拉孙提亚城,公元前217年初。

老西庇阿没有过多地抱怨塞姆普罗纽斯的愚蠢,他们从各自的痛苦经历中不难明白汉尼拔的优势所在,所以这次他们之间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放弃北意。他们手下兵力不过万余,困守孤城,无法发挥任何战略作用。不用奢谈什么光复北意,眼下他们的通信和补给线就都已经完全被汉尼拔切断。与其在此僵持自耗,还不如放弃北意,南下防守亚平宁山脉一线,以遏制迦太基军的进一步南下。于是他们留下少量的守备军坚守普拉孙提亚和克列摩那两城后,悄悄地撤出了北意。撤离行动在绵密的计划里进行,他们在敌人营寨的眼前,利用寒冷的夜晚,分次分批地撤离,奇迹般地没有折损一兵一卒。撤出两城的罗马军兵分两路,老西庇阿父子前往阿里密侬,塞姆普罗纽斯则前往北伊托鲁里亚的卢卡城,一东一西扼守从北意南下的战略要道。

罗马军撤离时,汉尼拔不在当地现场,等他得知罗马军全军而退得消息后已经为时太晚,无从追击,着实让他悔恨了许久,就这样他再次让自己命运的克星从手心中逃脱。北意大利战场终于全面沉静了下来,汉尼拔及其将士们丰衣足食地在富饶的土地上进入了冬营。

西班牙,公元前218年初冬。

老西庇阿的弟弟尼阿斯?西庇阿与执政官分手后,带领着罗马军从马塞出发,取海路直扑西班牙。尼阿斯小心地避过比利尼斯山脉,在山南的重要港口延波利亚登陆,使比利尼斯山的天险失去效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季,尼阿斯的作战计划是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舰队和军队,迅速地在北西班牙开辟立足点,为来年的会战打下坚实的基础。所以他登陆后,全军迅速向内陆突进,突然出现在镇守卡塔罗尼亚地区的迦太基军面前。

迦太基的守军由汉尼拔的弟弟汉诺指挥,兵力一万一千,还有当地部落的一些队伍,从数量上不及罗马两个联合军团,再加上毫无准备,一场会战就全军覆灭,汉诺和酋长都沦为罗马军的俘虏,他们的所有辎重粮草也都成为罗马军的过冬物资。对于周围的土著部落,尼阿斯的态度极为和缓,他以说服攻心为主,辅以武力威吓,不久就将他们一一收服。

镇守新迦太基的小哈士杜巴闻变大惊,火速带兵驰援,当他终于渡过埃布罗河时,一切都为时已晚,罗马军早已建好坚固的冬营营寨,附近的部落也早已被罗马完全掌控。完全没有友军相呼应的小哈士杜巴眼看难以挽回局面,就趁罗马人将全注意力放在征服西班牙内陆的时候,突然袭击了停靠在延波利亚港附近的罗马舰队,他烧毁和俘获少量的战船后就匆匆返回新迦太基越冬去了。

罗马,公元前218年底――217年春。

罗马军在北意大利的惨败给罗马市民的震动远远不如给高卢人的大。罗马市民,特别是平民阶层,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与过去的有什么不同,更没有意识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战争与以往的是多么的不同。总的来说,他们从自己的军旅经验上依旧对罗马的百人队重装兵战术充满了信心,即使是北意的失利也显示出了罗马军的优秀之处:身处重围仍然有能力撕开缺口突围。如果不是汉尼拔这个卑鄙小人玩弄手段偷袭暗算的话,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交锋,罗马军怎会输与他?而且尼阿斯不是在北西班牙轻易地击破敌军,生擒汉诺了吗?

自信往往是宽容的基础,与罗马人满怀自信同样,他们也象以往那样的宽容。他们毫无责怪两位执政官的言行,相反他们极为准确地肯定了老西庇阿的正确战略:果断地送手下军团继续前往西班牙,只身返回意大利堵截汉尼拔。所以老西庇阿没有承担任何败战的责任,反而得以保留军政大权,以前执政官的身份被派往西班牙,继续指挥那里的战事。

与希腊的以平民为主体的民主制度不同,罗马的共和体制没有排除贵族阶层。虽然他们的人数少,但是长期的从政经验和相对的富裕,使他们中间往往能够产生更优秀的领袖。当民主制度变成以多数人的权力侵犯和剥夺少数人的权益时,民主制度就会被毒化,成为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只要我们回忆一下希腊亡国的经纬,就不难理解这种毒化正是希腊衰亡的重要原因之一。罗马人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通过立法,将贵族和平民的权利保护下来,使他们能够同心协力,更有效地发挥国家的潜力,而不是将能量浪费在相互之间的内耗上。在这样的体制下,双方都必须时刻清醒,将任何能够引发内耗的冲突都消灭在萌芽状态。惩罚败战之将就是这种冲突的导火线之一。只要前线指挥官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他们当然有权独自判断处理军务,即使在完全集权制的中国不是也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规则吗。身在后方的人没有经历当时的战事,谁又有资格在战斗完结后对将领当时的判断作出公正的判决呢?所以如果从战斗的结果出发来惩罚将领,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而已,这是最容易引发争议的事情。惩罚了贵族的将领贵族会不满,相反,平民也会抗议。

也许有人会说,那前方的将士不就白死了,谁给他们伸冤呐?人死不能复生,杀了战败将军那些士兵的家属或许会在短期内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但是由此所产生的内部分裂与冲突,会极快地消弱一个国家的能量,最终整个国家就有可能象希腊那样亡国,在那样的结局下又有谁会真正得到公正呢?这决不是说为了大局,可以牺牲个人。因为罗马不是独裁体制,不追究败将的责任并非由独裁者决定,也不是他们以维护安定团结为借口的官官相互,牺牲大众的利益。在罗马共和体制下,民主的因素自然地给败将以其应有地位:塞姆普罗纽斯没有能够连任执政官,他从此在罗马政坛上销声匿迹。虽然根据罗马的法律,他会自动成为元老院的500名议员之一,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后来的下落和作为。这在罗马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因为在政界出人头地是罗马人唯一可以立身扬名的途径。

这年冬季的选举,罗马人选出了两个新执政官:尼阿斯?塞维利阿和盖约?弗拉米尼乌斯。

罗马元老院和贵族们虽然不缺乏自信,但是远比市民们要谨慎得多,他们在听取了老西庇阿的汇报和战败的经纬后,隐约感到了不安,于是决定大举增兵,一下子就招集了11个军团,共十万人之众,创下了罗马建城以来的最高记录。

就这样,第二次布匿战争进入了第二个年头,战火已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全面燃烧。

第十节 雾湖喋血

罗马元老院在分析了战局之后,同意了老西庇阿和塞姆普罗纽斯所作出的放弃北意的决定。那里的波河平原地势平缓,非常适于进行骑兵战,这是罗马军所不擅长的。在北意的两个罗马殖民城只有少量守备军,他们的生存则完全得靠他们自己了。幸运的是高卢人对城市没有兴趣,而汉尼拔由于没有携带攻城兵械,此时也无力攻打城市,更不愿意为了两个已经失去战略价值的孤城浪费自己的能量,结果这两个殖民城竟然侥幸地维持了下来。

为了消弱汉尼拔骑兵的威力,罗马元老院将防线设在亚平宁山脉南簏,一是利用亚平宁天险限制汉尼拔的行动路线,二是在山岳地区使汉尼拔的骑兵无法发挥优势。不过元老院对于汉尼拔的威胁还是估计不足。公元前217年罗马所招集的11个军团中只有四个军团放在了亚平宁一线,其中两个军团是去年在北意战败的,在得到人员的补充后依旧被派往北意前线。其余的军团被派驻地中海各地:西班牙地区两个军团,由老西庇阿兄弟指挥;西西里两个军团;撒丁岛一个军团;罗马城守军预备队两个军团。

从波河南下有两条主要路线:一条是东进,经阿里密侬,沿弗拉米尼乌斯大道翻越亚平宁山脉;另外一条是从克拉斯提丁西面的河谷翻越亚平宁山脉,经贞奴亚,沿第勒尼安海岸南下。为了防止汉尼拔的南下,这一年罗马的两个执政官都被派往北意的前线,尼阿斯?塞维利阿统两个军团驻扎在东部要地阿里密侬,负责防守弗拉米尼乌斯大道和安布里亚。盖约?弗拉米尼乌斯指挥另外两个军团屯兵阿雷佐,防守卡西亚大道和卢卡到阿雷佐一线。

汉尼拔早就知道了罗马人的计算和布局,为了不让罗马知道自己的行动方向,他将越冬营地设在了波伦亚城,不左不右不东不西,令人无法猜测其真正动机。汉尼拔在整个冬天都在密切地关注着罗马的政局和意大利半岛的局势。当执政官选举刚一结束,他就知道了两个罗马执政官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兵力和驻扎地。同时汉尼拔立刻对他们的出身、经历、和性格进行了多方面的调查和研究,也对翻越亚平宁山脉的道路和环境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和侦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强大的谍报网给汉尼拔带来了极为详细的情报。

从各方面的调查结果来看,罗马军兵分两路,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时机。防守东线的塞维利阿位于亚平宁山脉北簏的阿里密侬城,扼守着通往罗马的大道。这条路是从北意南下的最平整的路线,加上有罗马人修建的高速公路,移动起来十分便利。阿里密侬附近的住民是山地民族安布里亚,他们为罗马同盟提供极为有限的兵力,不过一万人。对汉尼拔来说,东进作战对罗马所能造成的震动效果实在有限,达不到分解罗马同盟的目的。相反,西线的罗马军防守着伊托鲁里亚地区,那里是经济文化都十分发达的地方。罗马人的许多文化都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他们可以向罗马提供约五万人的兵力。不仅如此,汉尼拔认为伊托鲁里亚人因长期受到罗马的压制,有叛离罗马同盟的动机,只是他们还需要外力的推动。对汉尼拔来说更为幸运的是,驻守西线的执政官是性格比较激进的弗拉米尼乌斯,应该是个容易上钩中计的人物。于是汉尼拔就选择他作为自己的第一打击对象。

另外,汉尼拔还发现,除了东西两条南下道路之外,中部地区也有适合大军通过的路线,不知为何罗马人和高卢人都不大重视。

公元前217年四月,亚平宁山路上的积雪期刚刚消融,汉尼拔军就全军出动了。他们既没有向东也没有向西,而是一头就钻入了亚平宁山脉,对此罗马人毫无察觉。与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时不同,这次汉尼拔的军队只带有少量的粮草。因为汉尼拔知道,如果自己胜利了,那就无须发愁粮草的问题。但是要是自己失败了,那么带多少粮草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的军队在进入战场时,就会再次面临生死的选择,求生的欲望就会再次发挥巨大的作用。

汉尼拔军的少量粮草和辎重走在队伍的先头,由精锐的西班牙兵和非洲兵押送。队伍的中间是最近加入战列的高卢士兵,汉尼拔与他们的交往时浅,不大了解和相信他们的实力,担心他们在翻越重山峻岭时吃不了苦而逃回高卢。所以他将自己的精锐骑兵放在队伍的最后,由自己的弟弟玛哥率领。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高卢兵的逃跑,二是为了监督催促高卢军的行军速度,说白了就是督战队。整个行程与阿尔卑斯山脉相比并无可描述之处,有时遇上些风风雨雨,对汉尼拔的士兵们来说应该都是小菜一碟,所以不久他们就越过了亚平宁山的最高点科林纳隘口,进入了庀斯多利亚地区。从那里转向东南后不久,汉尼拔就发现为什么罗马人和高卢人都不大重视这条通道的原因了。

亚平宁山脉的冰雪在四月阳光的照耀下迅速地融化,这些涓涓细流顺山势而下,渐渐行成许多溪流,当这些溪流汇集成几条大的支流时,水量已经相当大,加上这一年的降雪远比往年大,汹涌的河水在流入阿诺河前就失去了控制。泛滥的河水在庀斯多利亚和佛罗伦萨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烂泥地。在这片烂地上的行军十分艰难,所有的士兵都得在没胫的水中行走,不小心踏入泥潭就会浑身污泥,狼狈不堪。山上的雪水仍在不断消融,水势不但没有短期内退潮的可能,反而还有增大的倾向,所以汉尼拔一味督促全军赶路,不得拖延。经过三天四夜的连续奋斗,终于走出了洪区。没日没夜的行军使不少士兵筋疲力尽,他们无法找到一块干地休息,许多人只好相互依靠,站着打个盹。有时当一头牲口累倒了,士兵们就会挤在它们的尸体上休息。浑浊的泥水和空气使不少士兵患病,汉尼拔自己也染上了眼疾,红肿的双眼使他难以看清道路,只好在唯一幸存的那头战象上休息。等到他终于走出来的时候,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汉尼拔的一只眼已经接近完全失明,成了独眼将军。

驻守在阿雷佐城外军营里的弗拉米尼乌斯十分震惊,他正等着洪水退后进军卢卡,却完全没有想到汉尼拔会在洪区的东面出现,并在佛罗伦萨城外扎下了营寨。他立刻就派出急使前往阿里密侬,向同僚塞维利阿求援,希望能合兵一处,围歼汉尼拔。

弗拉米尼乌斯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当时的历史家都异口同声地给他穿小鞋,说他没有军事能力,现代的历史学家们也都纷纷迎合。但如果看看他的经历,我到认为他是个十分有能力的人。盖约?弗拉米尼乌斯为人直率,大胆勇为,面对困难总是充满信心。他虽然出身于贵族家庭,但他坚定地相信国家之本在于民,所以他总是站在罗马平民一边,为他们分忧解愁。为此他深得罗马平民的支持,但罗马的贵族则不喜欢他。公元前232年,弗拉米尼乌斯当选保民官。公元前223年第一次当选执政官,其间率罗马军在北意与印苏布莱人交战大获全胜。虽然罗马贵族们以各种理由借口反对,但罗马市民投票同意他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此后他的声望便日益高升。公元前220年,他当选财务官,任职期间着手修建弗拉米尼乌斯大道,这是一条从罗马通往北意战略要地阿里密侬的重要道路。不仅如此,他还积极推动通过了一条法律――克劳狄亚法。这个法律规定罗马的贵族不得拥有125罗马亩以上的土地、不得从事海上贸易。以前罗马贵族利用有利的地位,常常大量借用国有土地和进行海上贸易,其结果是加大了罗马的贫富差距,影响到中产阶层的利益,特别是侵害了骑士阶层的海外贸易,明显地属于不公平竞争。克劳狄亚法旨在缩小这种差别,所以深得罗马平民和中产阶层的支持。但弗拉米尼乌斯却因此遭到贵族的痛恨,所以后来流传下来的记载中,总是极力贬低弗拉米尼乌斯的能力和功绩。

汉尼拔和全军在佛伦萨外的到了足够的休息,然后汉尼拔便开始向东南前进。这不是一般的行军,而是一路烧杀劫掠,那真是彻底的三光政策。汉尼拔的目的当然不是收集粮草和财富,他在用漫山遍野升起的浓烟激怒弗拉米尼乌斯,试图诱使他出营决战。

弗拉米尼乌斯和手下的将官们一眼就看穿了汉尼拔的企图,如果现在出营应战,以罗马的兵力,特别是骑兵兵力的严重不成比例,恐怕不是汉尼拔军的对手。此时不如坚守营寨,等塞维利阿的援军到达。所以任凭汉尼拔如何挑衅,罗马就是不肯出营应战。

汉尼拔见挑衅无效,而塞维利阿的援军已经开始沿罗马大道南下,心中暗自着急。于是他更进一步南下,将劫掠扩大到罗马营寨的西南,还不时到营寨附近耀武扬威。弗拉米尼乌斯硬是铁石了心肠,闭眼假装没有看见,决不肯出营应战。这时,汉尼拔已经将附近的地形全部调查清楚,见弗拉米尼乌斯依旧没有出营的意思,便突然挥兵南下,晾下弗拉米尼乌斯不管,直奔科托那而去。

科托那城是通往罗马的交通要道,汉尼拔的行动无疑将弗拉米尼乌斯与罗马的联系切断了,而且也阻断了塞维利阿前来救援的道路,使罗马两军无法合流。弗拉米尼乌斯这下子可就坐不住了,他不能放任汉尼拔毫无阻拦地南下,使自己的防线完全没有作用,但是又不愿与汉尼拔对阵,于是他决定尾随汉尼拔军,以等待时机。如果运气好,塞维利阿的援军赶到时,说不定会象当年夹击高卢人那样围歼汉尼拔。

汉尼拔见弗拉米尼乌斯带领全军出了城,也不去理会,只是一味地向东南方向行进。几天后的傍晚,汉尼拔军抵达了特拉西梅诺湖畔,然后沿着北岸向东扬长而去。这特拉西梅诺湖是中部意大利最大的湖,在北岸和东岸有一条狭长的平地夹在湖水和丘陵之间,通往培鲁西亚城的道路沿着这条平地向东伸展。汉尼拔早就将这里的地形了解清楚,所以他是有意在傍晚才进入这个平地的。进入湖畔地区的汉尼拔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全军分散在沿岸的丘陵上过夜,严令不得生火点灯,不得有声响。汉尼拔在这里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待罗马自投罗网。

当弗拉米尼乌斯的罗马军追到这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弗拉米尼乌斯见前面的路径狭窄,又丝毫不见任何灯火和动静,就认为汉尼拔已经走到湖东夜宿,便命令全军在丘陵地带的外面结营过夜,等待天亮。这一切都在汉尼拔的计算之中。

第二天拂晓,弗拉米尼乌斯担心汉尼拔会走远,迫不及待地督促全军继续上路。这时特拉西梅诺湖面和周围覆盖着一层晨雾,更加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在这个时代,罗马行军时是几乎没有任何警戒规则的,全军将士排着队伍,一窝蜂地赶路,不会对前后左右的情况做任何侦察和警戒。弗拉米尼乌斯也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汉尼拔已经走出了湖区,象所有罗马军的行军一样,没有派出任何先兵侦察情况。

特拉西梅诺湖周围的能见度相当低,罗马军首尾不能相望。当全军都进入了湖边的狭长地带时,罗马军的前部遭到了汉尼拔军的攻击,而后面的士兵只听见前面有叫喊声,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大家犹豫的瞬间,从整个队列的左侧传来了叫喊声,同时伴随着“嗖,嗖!”的空气的响声,转瞬间,无数的羽箭、石块和标枪象下雨般地落下,罗马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弗拉米尼乌斯搞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也看不见敌军的位置,不过他十分明白罗马中了埋伏,于是下令后撤。还没等他的命令传下去,后队便遭受了汉尼拔的精锐骑兵的猛烈攻击,于是,罗马军的两个联合军团完全陷入了包围之中。

汉尼拔的包围圈十分完美,这是军事史上第一次将全部军队都用于设伏的战例。在这个陷阱的底部,汉尼拔布下的是自己从西班牙和非洲带来的精锐重装兵,他们占据着一个不高的小坡,居高临下地阻挡罗马的前进方向。在罗马军左侧的丘陵上是汉尼拔的轻装兵、投石兵、弓箭手和高卢士兵,他们居高临下对罗马军全线进行长距离攻击。陷阱的封口,汉尼拔投入了机动性强的努米底亚骑兵。

在朝阳的映照下,位于晨雾上方的汉尼拔军可以辨认出罗马军的身影,而身在大雾中的罗马军抬头望去,只见大雾将阳光乱散射成的耀眼光幕,根本无法辨认敌军的动向,弗拉米尼乌斯也无法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没有队形,混乱万分的罗马军将士,包括执政官和将官都只能各自为战,结果不过是象无头苍蝇一般左冲右突,完全失去了作为军队的作战能力。

这根本不能算是战斗,而是名副其实的大屠杀,罗马军三面被围,一面临湖,无处藏身,情况是那样地绝望和惨烈。战斗只不过进行了短短的三个小时,罗马军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等太阳终于驱散了晨雾的时候,战场上尸首狼籍,一片地狱般的景象:两万五千罗马将士中一万七千阵亡,前军有六千人决死突围成功,逃到东面的一个小山上后,被汉尼拔的骑兵追及包围,全体被俘。跳水逃生而又侥幸躲过了迦太基军的枪林箭雨的袭击,狼狈地逃回罗马的不过区区千余人。执政官弗拉米尼乌斯单人匹马奋力拼杀,但终寡不敌众,力尽落马,被砍的粉身碎骨,尸首无存,罗马将士的血染红了湖边的水。

汉尼拔的损失只有两千,而且又是高卢士兵的损失,自己带来的精兵几乎毫发无损。

罗马的一个执政官军、相当于罗马常备兵力的一半,就这样被彻底的歼灭了。

第十一节 狼烟四起

“罗马军在一场激战中被彻底击败。”

在罗马广场上,国务官(Praetor,又译副执政官)向罗马市民直言不讳地公布了战况的真实情况,没有任何语言的修饰。就这一句话让广场上的罗马市民目瞪口呆,他们一瞬间并不能把握和消化这句话的内涵。随着战况细节和阵亡将士名单的公布,大家终于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所产生的震动非常巨大,因为罗马市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经历过这么彻底的惨败了。

在处理战败情报一事上,元老院的自信和对市民的信任一直被后人传为佳话。他们没有对市民做任何的掩饰,没有惧怕市民们追究元老院的责任。而得到元老院信任的市民不但没有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更加信任他们,坚定的团结在一起准备克服所面对的困难。掩饰不利的消息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事情,什么我军达到战略目的后向南方“转进”呀,在激战中消灭了多少敌军但是不肯实说自己的损失啦,数不胜数。国共内战时的国民政府没有勇气和自信向我们说明真相,后来的朝鲜战争我们多少年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损失有多大,至于更近一点的中越战争中中方的损失到底有多少,至今也没有官方的准确消息。这种不信任态度并不止表现在对战况的处理上,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听惯了每年的政府报告中的大好形势,增长率有多高,各种粮食工业品的产量又上升了多少,数字详尽的令人难以置信,可是我们都没有听过准确的下岗人数,国企的亏空实情。不被信任的国民不会对政府有信任感,所以各种小道消息甚至流言就会被广为传播,其根源和责任绝对不在传播这些小道消息的市民身上。

闲话先放在一边,当时的罗马人虽然受到很大的震动,但是还没有陷入恐慌,原因是罗马在北意还有另外一支执政官军正在向汉尼拔军所在地行进。罗马市民坚信在特拉西梅诺湖畔的失败不过是因为汉尼拔这个无耻卑鄙的小人使用诡计而已,如果堂堂正正地交战罗马军依然会取得胜利。

此时执政官塞维利阿还不知道特拉西梅诺湖的战斗结果,要想援助自己的同僚,他必须先沿罗马大道南下,翻越亚平宁山脉后再北上前往培鲁西亚与同僚合流。他带着罗马轻重兵一同行军,速度不快。为了能尽早减轻同僚的压力,他决定让手下的骑兵4000人先行驰援,自己与步兵随后。

汉尼拔很快就探得了塞维利阿的行动,知道罗马军骑兵的单独行动后,立刻就命骑兵大将军玛哈跋带领优势的骑兵精锐突袭罗马骑兵。

当罗马骑兵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培鲁西亚附近时,他们见到的不是友军,而是突然杀出的迦太基骑兵。毫无战斗准备的罗马骑兵立刻就被包围,两千人战死,两千人被俘。就这样北意罗马军失去了所有的骑兵部队,塞维利阿的部队成为光杆步兵军团,失去了与汉尼拔对抗的能力,通往罗马的门户对汉尼拔完全敞开了。

在短短的三天里,罗马人连续得到两个战败的坏消息,真是祸不单行。罗马城也立刻就陷入了紧张状态,因为汉尼拔军距罗马城只有约三天的路程,随时都会出现在城外。市民们在元老院的指挥下急忙加固城防,拆毁桥梁,让城外的人入城避难,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同时,因为两个执政官一个战死,另一个则不仅失去了战斗能力,还被汉尼拔切断了与罗马的联系,所以元老院决定推出独裁官来收拾局面。依罗马法律,独裁官任命是由执政官提名的,但是眼前的情况下这种可能已经不存在。元老院为了应急决定破例让市民选举独裁官,独裁官的副官也由市民选出,而不是让独裁官任命。

汉尼拔没有象罗马人担心的那样挥兵南下攻打罗马城,虽然他的将士中不少人劝他这样做。汉尼拔对事态的判断十分冷静,自己一路连战连胜,也分别对待罗马人俘虏和罗马盟国的战俘,目的就是想通过软硬两手达到分化罗马同盟的目的。虽然迦太基军从胜利走向胜利,但是罗马同盟国还没有脱离罗马的,他们都紧闭城门,让汉尼拔的胜利消息象泥牛入海,毫无回响。不仅如此,罗马人在意大利各地的军事要地都建有殖民城,他们更是作好了战斗的准备。罗马城城高强厚,粮草充足,汉尼拔则缺少大型器械攻城,如果此时贸然攻打罗马城,必然会陷入苦战而损失巨大,而背后的罗马殖民城和同盟国也会纷纷出兵勤王,这仗不用打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希望。汉尼拔知道没有罗马同盟的分解,自己就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所以他认为眼下的要务不是攻打罗马,而是要向整个意大利展示自己的军威,使他们尽快认识到罗马是无力保护他们的家园的。汉尼拔让部队得到一定的休息之后,就突然挥兵东进,再次越过亚平宁山脉,向亚得里亚海岸一路烧杀劫掠而去。

罗马城内的紧张气氛顿时得到了舒缓,选举也有了结果:昆提阿斯?费边?玛克西姆当选独裁官,玛可?米努西阿斯当选为副官。

玛克西姆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名门贵族,有十分丰富的军政经验,曾于公元前233年和228年两次出任执政官。他为人稳健、慎重、富有理性,生活态度十分规范,严格地遵守罗马的所有宗教条规和社会习俗,准时参加所有的祭奠仪式。但这不是因为他有虔诚的信仰,而是他的信条。他认为罗马的传说传统都是通过这些条规和仪式表现出来的,共同的信仰是一个国家的基础,作为一个贵族必须以身作则,极力维护国家的传统。这实际上是贯穿整个文明史的真理,信仰可以是一个宗教,一些传统或传说,也可以是某种理念:如儒家、法家、共产主义、中华民族、民主自由、宽容等等,没有共同信仰的国家注定是要分崩离析的。而分裂的小国最终能够得以重新统一的原因也几乎都是因为他们都在追求和寻找共同的语言文化和信仰。

玛克西姆上任后立刻新招集两个联合军团,然后带领军团北上与塞维利阿的两个军团合流并接管了指挥权。塞维利阿被玛克西姆任命为海防总提辖,负责全面建立和指挥意大利沿岸的海防事务,防止迦太基海军的入侵和骚扰。布置好这一切后,玛克西姆便率领四个军团约五万兵力尾追汉尼拔而去。

罗马人的紧张并没能松弛太久,因为很快从意大利各地就传来了不断的呼救声,汉尼拔大军所过之处,无不被劫掠烧杀一空,惨状如同蝗虫经过一般,对罗马来说真是狼烟四起。

经过十天大摇大摆的行军,汉尼拔军毫无抵抗地到达了匹塞浓北部的海岸。一路上他对安布里亚地区河匹塞浓地区的肆意抢劫,使他得到了足够的粮秣财物,可以维持全军的整个春季的行动。这时汉尼拔的军队已经长途征战了一年,将士的服装铠甲武器都早就严重磨损,几乎就是衣衫褴褛。而且他们进入意大利之后进行了几次激战,部队也一直在快速地移动,人员和马匹都已经十分的疲劳,许多战马已无法进行激烈的运动。于是汉尼拔就让全军在气候舒适的亚得里亚海岸休假,他还将在特拉西美诺湖畔缴获的罗马军武器铠甲衣物装备自己的士兵。罗马的武器质量是当时最好的,因此汉尼拔军的战斗力也有了相应的提高。不过从此与罗马人交战时,由于装备相同,罗马军经常十分混乱以至无法辨别敌友,后来罗马军的士兵就不许留胡须,因为迦太基人有留胡须的习惯。至于骑兵,那是汉尼拔的王牌,所以对战马的保养又是格外地不同:他们用陈年葡萄酒为战马进行按摩沐浴,使它们很快地恢复了体力和战斗力。

经过彻底的休息后,完全恢复了体力的汉尼拔军便沿着亚得里亚海岸南下,侵入了阿普利亚地区。在意大利半岛有五大平原,它们是波河平原、阿努河口平原、台伯河口平原、坎培尼亚平原和阿普利亚平原。这些平原都是意大利最富饶的地区,真个是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的好地方。其中阿普利亚平原是仅次于波河平原的第二大平原,在这里汉尼拔可以获得几乎无限的给养,加上地势平缓,正是骑兵用武之地。抵达阿普利亚平原后,汉尼拔迅速占领了战略要地卢塞里亚和阿琵,并在亚得里亚海岸建立了与迦太基联系的基地。从那里,汉尼拔将自己如何翻阅阿尔卑斯山脉又如何屡战屡胜把罗马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喜讯送往了迦太基城。

望眼欲穿的迦太基元老院终于得知汉尼拔不仅克服了千辛万苦翻阅了阿尔卑斯山,而且还连连击败罗马大军、征服了波河流域、控制了北伊托鲁里亚、安布里亚和匹塞浓的大片地区、一直深入到富饶的阿普利亚地区时,个个都激动万分。他们迅速将这个消息传遍了迦太基城的大街小巷,使全城都陷入了狂喜的兴奋之中。许多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特别是那些在西西里失去了家园的人们,更是喜不自禁。抑郁了多年的受压迫之情终于发散了出来,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他们相信汉尼拔最终战胜罗马,迫使他们归还失土的日子不远了。

与迦太基城内的狂喜气氛完全相反,身在意大利的汉尼拔不但毫无喜色,反而有不少忧郁。虽然他连续彻底击败罗马军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意大利,他也尽力宽待同盟俘虏,希望他们能够向自己的国家宣传汉尼拔的策略,但他一路南下而来,依然没有一个城池对他开放,没有一个同盟国背叛罗马。尽管汉尼拔在城外所向无敌,此时他却深深地被罗马同盟的坚定团结所震慑,或许他在苦苦思索为什么罗马同盟会如此坚固,而迦太基的盟国稍有风吹草动就纷纷叛离?对于罗马同盟来说,他们也依然不了解汉尼拔,认为他只是个蛮族侵略者,就向高卢人一样。虽然汉尼拔连续取得了几个胜利,但是汉尼拔的真正能力还没有被认识到。我们不知道汉尼拔是否理解了罗马同盟与迦太基的盟国的差别之处,但可以肯定的说汉尼拔是认识到了罗马同盟国的心理活动,知道自己一定要在战场上取得更大的胜利方能够击垮同盟国对罗马的信赖关系。

就在汉尼拔考虑如何捕捉罗马主力进行决战的时候,阿普利亚平原西面的山脊上出现了罗马的大军,那正是尾追汉尼拔而来的独裁官玛克西姆和他的五万余罗马军团将士。

第十二节 “胆小鬼”甘当“跟屁虫”,汉尼拔智设火牛阵

玛克西姆一路南下寻求汉尼拔军,终于在维毕努附近发现了汉尼拔的军营,便在距敌营约八公里处的瑷息城附近的一个山丘上安置了坚固的营寨。

汉尼拔行动迅速地带着全军来到玛克西姆营寨外面挑战,他将战表射入罗马营内,然后在外面列阵等候罗马军出来决战。左等右等不见罗马营内有任何动静,看看天色将晚,罗马军似乎不会出来了,就只好退回了营寨,而那罗马军也并不出来追击。

原来,玛克西姆接到战表后,连看都没看就扔进火里去了,军营里的将士该干嘛的干嘛,完全就当汉尼拔不存在。玛克西姆有他的打算和计划,说白了也十分简单。自从汉尼拔进入了意大利,已经有三位执政官与他交过手,老西庇阿、塞姆普罗纽斯和弗拉米尼乌斯,他们个个非死即伤,每战必败。短短半年,罗马军就为此付出了数万将士的性命,而活着的大都说不应该与汉尼拔交战。玛克西姆不想重蹈覆辙。如何能够维护手下数万罗马士兵的性命是首要大事,为此他不能战败。如何才能绝对不败呢?玛克西姆的战术就是不战:我不和你打,你如何赢得了我,而我又如何能够败得了?

实行不抵抗政策的玛克西姆从此就跟定了汉尼拔,汉尼拔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总是与汉尼拔军相距一天左右的行程。而且都是在平原边上的丘陵地带行走,轻易不肯走下平原。行军的过程中他一反罗马军从不派遣侦察兵的习惯,一定会在行进的路线两侧和队伍的前后设置警戒兵,部队前方警戒兵的后面是先锋部队,由骑兵和一些轻装兵组成。在先锋部队后面才是罗马军主力,最后则是后卫部队。这些部队之间都相隔相当大的距离,两侧的警戒兵要在沿途的两侧制高点上行进。这样的行军模式渐渐成为今后罗马军的规范,从此汉尼拔无法象在特拉西美诺湖边那样设伏,将罗马全军装入口袋里围歼了。每逢安营扎寨的时候,玛克西姆都要将营寨设在附近的制高点,也会派出一定的兵力占领周围的战略高地,防止汉尼拔突然围困军营。

玛克西姆就这样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地跟随着汉尼拔,处处留心不让自己的队伍分散到可以迅速相互支援的距离之外。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一旦发现汉尼拔的小股部队远离主力和骑兵,就会派出绝对压倒优势的部队,迅速地围歼他们。等到汉尼拔的大队人马赶到时,罗马军早就回到丘陵地带与主力合流了,这几乎就是游击战术了。玛克西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慢慢消耗汉尼拔有限的人力,通过一系列的小胜利使长期处在失败气氛中的罗马军士气得到提高。更重要的是,由于有罗马军在附近,受到汉尼拔蹂躏的同盟国会认为罗马没有放弃他们,因此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向汉尼拔投降。汉尼拔在每次的这种小冲突中损失都不大,可是他的损失是无法在意大利补充的,所以人力对他来说十分的珍贵,他三番五次地向玛克西姆挑战,放出诱饵设置埋伏,希望能引诱罗马军进行决战或钻入他的陷阱,可每次都被小心多疑的玛克西姆识破而不能得逞,真是活活把他给气的七窍生烟。

玛克西姆虽然给汉尼拔带来了许多烦恼,可是罗马市民却不那样认为。他们觉得玛克西姆麾下有五万将士,竟然不敢与汉尼拔堂堂正正地对阵,实在是胆小如鼠,于是不满和抗议此起彼伏,他们称玛克西姆是“cunctator”。这个词与独裁官(Dictator)谐音,是“胆小鬼”、“优柔寡断”的意思。由于玛克西姆既不与汉尼拔决战又紧紧跟随汉尼拔,所以他们还给玛克西姆起个外号:汉尼拔的“跟屁虫”。

就这样双方消耗了一个多月,汉尼拔丝毫讨不到任何便宜,他终于明白玛克西姆是绝对不会与自己进行任何大会战的了。既然如此,汉尼拔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要玩玛克西姆的游戏,而是应该变被动为主动,重新按自己定下的规则来进行这场角斗。于是他突然挥兵西进,第三次翻越亚平宁山脉,侵入萨姆尼特地区。

萨姆尼特地区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受到任何战火的侵害,那里的居民们安居乐业。可以想象,他们会有许多的财产,这正是汉尼拔最好的抢劫对象。汉尼拔在萨姆尼特的重镇贝内温图附近大打出手,不多时便收集了大量的粮秣财物,拿不走的就毁坏。那里的东西多得光是破坏就把汉尼拔得士兵们忙了个不亦乐乎。面对敌人留下的累累暴行,玛克西姆依旧只是在后面紧紧地跟随,不仅毫无与汉尼拔交战的意图,也没有任何阻止汉尼拔破坏的行动。他只是象以往一样,不时袭击那些落单的士兵。汉尼拔则当罗马军根本不存在,随心所欲地横冲直闯。在贝内温图得到满足后,汉尼拔军便沿着弗土努斯河谷北上,经阿利非、提隆,取道开来斯,侵入了意大利的心脏地区坎培尼亚。

坎培尼亚平原是意大利的几个平原中中最小的一个,东面是地勒尼安海,其余三面是绵延不断的山脉。虽然面积不大,但这里却是意大利中最富有的地区。这一带以卡普亚为首的城市密集,经济发达,一直就是意大利的经济贸易中心。如果将罗马比做美国的首都华盛顿,坎培尼亚无异于是大纽约地区了。汉尼拔在这里依旧如入无人之境,而他能劫掠到的财物粮草的量之大,远非其它地方可以与之相比。

玛克西姆面对罗马内部的反对之声,丝毫没有改变战略的意思。他依旧沿着边缘的山峦地带尾随着汉尼拔。汉尼拔象是故意做给他看一样,三光政策实行的格外卖力。这种状态使整个坎培尼亚地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希腊式露天剧场,汉尼拔在舞台上随心所欲地表演,而玛克西姆则只有在观众席上观看的份。

汉尼拔侵入意大利的经济中心大打出手的状况,使罗马市民对玛克西姆战术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元老院也不得不向玛克西姆施压,希望他能够尽快结束这种被动的局面。还好,罗马市民也就是对玛克西姆的战术不满和抗议,并没有将事情发展成上纲上线的人身攻击,最多也就是起个外号嘲笑一下而已。这事如果发生在希腊,玛克西姆恐怕是要被市民们驱逐了。就算在我们中国,汉奸卖国贼的罪名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在罗马市民和元老院的压力下,玛克西姆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考虑到汉尼拔所在的位置在弗土努斯河的北面,能够允许大军离开或进入这一带的道路不多。除了汉尼拔的来路之外,还有两条。一条是沿阿匹安大道北上,渡过利里斯河,向罗马方向进军;另一条是沿阿匹安大道南下,在卡西利浓城北渡过弗土努斯河,取道卡普亚,经贝内温图前往阿普利亚平原。玛克西姆决定将汉尼拔封在这个狭小的区域内实行围歼。由于这里离罗马比较近,容易纠集罗马大军迅速进入平原作战,即使一战不胜,汉尼拔也无法逃出此地。基于这个战略目的,他一面向罗马要求调兵,一面分兵把守各个交通要道。北口由自己的副官米努西阿斯镇守,中路是汉尼拔的来路,玛克西姆在隘口要道上布置了四千精兵居高把守。南路的要道是架在弗土努斯河上的桥梁,由卡西利浓城的住军把守。自己则在中路的山下扎下营寨,准备随时支援告急地点。

汉尼拔很快就探知了玛克西姆的打算。由于玛克西姆的大军一直尾随自己,所以坎培尼亚地区也没有一个城市向汉尼拔投降。在这种情况下,汉尼拔很难在这个狭小的地区找到合适的越冬地。如果玛克西姆将所有出口封死,又不断调入军队与自己作对,汉尼拔的军队不久就会消耗殆尽。眼下汉尼拔所抢劫到手的财物粮草装满了所有的车辆和牲口,如果与罗马军交战,恐怕难以保全这些物资,而这些物资是汉尼拔能够在意大利长久作战的资本,这是汉尼拔所不能轻易失去的。这次是汉尼拔不想决战,他打算离开坎培尼亚,回到阿普利亚那边广大的平原地区越冬。

至于如何离开这个重兵围困的地区,汉尼拔早就胸有成竹。他命士兵筹集了两千余头公牛,和大量的干柴。等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汉尼拔就微笑着对既莫不着头脑,又十分担心自己处境的部下说,

“汉尼拔今晚从那儿离开坎培尼亚!”

说着,他用手指着自己的来路。那里可是有玛克西姆的重兵把守的地方,山下还驻扎有玛克西姆的主力,而且那是三条路中最难走的一条。一个不当心就会陷入玛克西姆的包围之中。汉尼拔的部将们都十分担心。对此汉尼拔只是笑而不语,他的部将们都习惯了默默听从汉尼拔的调遣,从经验上他们知道,听汉尼拔的没错,准能打胜仗,所以也就不去多问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汉尼拔让一些轻装步兵将干柴绑在牛角上,然后悄悄地将它们赶往北面的山坡。接近山口时,这些士兵们一齐将牛角上的干柴点燃,远远看去,就象是一条火龙。

驻守在中路隘口上的罗马军看见了那条移动的队伍,以为是汉尼拔的主力要强攻北口,于是纷纷放弃自己的岗位,向北面涌去。在山下的玛克西姆也见到了火光,他很怀疑汉尼拔会在夜晚强攻,以为汉尼拔最多不过是在移动军营,等天亮之后才会开战。自己又不想在夜晚移动,生怕中了汉尼拔的埋伏,于是严令闭营不出,等待天亮时再去支援。

就在这时,汉尼拔带领着全军和所有辎重,在浓厚的夜色掩护下,静悄悄地从玛克西姆的军营前通过,越过无人把守的中路的隘口,再次翻越了亚平宁山脉。等到天亮玛克西姆目瞪口呆地发现中计时,汉尼拔全军早就消失在群山之中了,没有损失一人一物。

第十三节 分裂

罗马。

汉尼拔从“跟屁虫”的眼前大摇大摆地走掉啦?

可不是嘛,人家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当然喽,罗马军也没有任何损失。

他这个“胆小鬼”是怎么当的?数万人马就算不能打赢阵地战,可怎么连把守山口要道都做不到?这不就是废物吗!

汉尼拔智设火牛阵,全军无损地摆脱了罗马的包围的消息传来,罗马全城上下大概就都是这种对话了。之后罗马市民们就痛烈地抨击玛克西姆的失策,强烈要求元老院能迫使玛克西姆改变不抵抗战术。这事如果发生在希腊,玛克西姆的麻烦可就大了。在希腊,作战失利的将领所面对的是死刑,也就是说,不成功便成仁。玛克西姆的罪过就不是作战失利那么简单了,他整个就是不抵抗嘛,这搁在希腊立马就是卖国贼,万死不赦的罪。不过一个优秀将领的成长可不是用刀架在脖子上就可以完成那么简单的,那样做的结果不过是自毁长城而已。罗马人没有希腊人那么精明,他们不大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将领的作为,而是更加注重体制和法律的完整性和权威性,一切行为尽量在这个框架内进行。法律当然不能保证最佳结果,就象民主制度无法保证经济一定会发展一样。法律的效用只是使大家行为规范,不会产生无法制约的滥权。当法律遭受破坏时,无论当初破坏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其后果都是非常长远和深重的,大到可以灭族亡国。

罗马的法律对独裁官的职责有明确的规定:独自拥有绝对军政大权,可以不经元老院核准便宜行事。在这样的规则下,元老院也好市民也罢都没有合法权力去干涉独裁官的决定,更不用说去追究独裁官的行为过失了。他们能够做的恐怕只是在玛克西姆独裁官任期满了之后不再信用他,不再投票选他做任何事情。当然这种法律上的东西是无法排泄市民的不满情绪的,元老院也是左右为难:法律上他们不能干涉玛克西姆的行为,但是市民的声音和自身的疑虑也不能不向玛克西姆传达。

几天后,玛克西姆接到元老院请求他返回罗马的信,名义上是让他主持一个宗教仪式,实际上的目的是要他说明情况。罗马的各种宗教仪式和祭奠,有许多是需要有军政大权的人主持的。这些人是独裁官或执政官和国务官,当独裁官或执政官有军务在外的时候,这种事情往往由留在罗马城内的国务官主持,绝少有从战场上招回执政官主持什么仪式的先例。所以玛克西姆接到元老院的请求后,心里也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没有拒绝这个请求。他将手下的军团交给副官米努西阿斯带领,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谨慎,按过去方针办事,绝对不要与汉尼拔决战。然后带着自己的卫队返回了罗马。

汉尼拔回到阿普利亚后,看上了富饶的基鲁尼―卢塞里亚一带,决定在这里建立冬营地。这里位于阿普利亚平原的北缘,进可以在平原上任意驰骋,退可以居高坚守,是个攻守兼宜的好地方。汉尼拔到达这里后,突出奇兵,迅速占领了基鲁尼城,并在城外的一个高地上设下了坚固的军营。然后,汉尼拔让士兵分成小股,散到四下的乡村收割丰收的果实,准备越冬的食物,顿时四下里又是乱得一片鸡飞狗跳。

米努西阿斯从玛克西姆手中接管了军权后,追随汉尼拔的足迹,没多久也回到了阿普利亚地区。他最初还想按照玛克西姆得方针办事,不过当他听说汉尼拔已经攻克了战略要地基鲁尼后,就开始有些急躁,加上汉尼拔军又故技重演,到处肆意烧杀掠抢,渐渐就按捺不住燃烧在胸中的复仇怒火。他开始沿着山脊开始向基鲁尼靠近,在汉尼拔的营寨不远的山头上安营扎寨。

汉尼拔当然也看到了罗马军的动向,他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后发现,在两军营之间还有一个高地,它不但离罗马军营更近,而且地势较罗马军营更高,可以将其内部的动静一览无余。汉尼拔于是命两千士兵在天黑后占领这座高地。

第二天天一亮,米努西阿斯就发现了敌人的动向,这不是成心当我好欺负嘛,竟敢在我的头上动土?当时就带上优势罗马军一阵风般地杀上山去了。在山上的迦太基军没有想到罗马这次怎么会如此主动,所以并没有很好地准备,结果三下五除二地给罗马军赶了下去。米努西阿斯立刻就让全军移营到这个新占领的高地上。

汉尼拔开始感到了威胁,于是将主力在山下列阵,等候罗马军可能的进攻。米努西阿斯却也没有忘记玛克西姆的叮咛,只是在山上观望汉尼拔的动静,并不下山应战。汉尼拔左右不见罗马军下来,而自己的抢粮小分队也渐渐在各地收集了众多的粮草,他们的人手不够,就请汉尼拔多派人手搬运。汉尼拔见罗马军好象与以前一样不会出战,所以就将许多士兵都派出去运粮。

米努西阿斯见汉尼拔军分散在四处,而守营士兵人数大减,觉得有机可乘,就让罗马军作好出战准备。一天,他等太阳高挂,汉尼拔的运粮士兵都分散到各地后,便命令骑兵和一部分轻装兵下山去追杀那些小股抢劫兵。自己则带领重装主力杀往汉尼拔营寨。

汉尼拔见到罗马军的动向,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妙,他急忙派人去招回四散的士兵,自己则调兵守寨。转眼间,罗马的大军杀到寨前,汉尼拔手下人数不多,无法与罗马列阵对抗,只好闭营坚守。罗马军上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次终于得以发散,所以个个奋勇,人人争先。顿时寨内寨外弓箭标枪乱飞,喊声震天。汉尼拔虽然拼命指挥调度,无奈双手难敌众拳,罗马军渐渐逼近,他们已经开始破坏营寨周围用尖头桩做的围栅。如果罗马军拆除了这道防护,就会涌到寨墙前了,那时营寨的防守会更加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骑兵将领哈士杜巴带领带4000人及时赶到,内外合力将罗马军的攻势破解了。米努西阿斯见四下里抢劫的迦太基兵被自己击杀不少,又给汉尼拔的营寨造成了相当的创伤,本来他也没有打算攻克敌人营寨,出了这口鸟气就够了。所以也就心满意足地班师回营去了。

第二天,汉尼拔就撤了被罗马人打得遥遥欲坠的营寨,退到基鲁尼城里去了。此后汉尼拔军在抢粮时就非常小心谨慎,让罗马军不再有得手的机会。与此相反,米努西阿斯则比以前更加大胆,开始到处寻机闹事了。

罗马。

玛克西姆冷静的分析和思路明了的战略构想,说服了大多数元老院议院。同时也让不少市民理解了他的目的。眼看他就可以回避来自内部的非议,返回前线的时候,米努西阿斯击败汉尼拔军的消息传到了罗马。这下可不得了了,一年多来连战连败的阴郁气氛被一扫而光,罗马全城陷入了狂欢气氛之中。米努西阿斯的战果在传播中被反复夸大,几乎就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好象战争马上就可以结束一样。而玛克西姆那有条理的解释顿时就变成了懦夫的狡辩,民意是多么的善变啊。在这种情况下,罗马元老院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他们原来想补选一位年记较大的贵族出任执政官,以取代弗拉米尼乌斯死后的空位,但是得不到市民的支持。不仅如此,平民大会不顾元老院的反对,投票通过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有法律效力的决定:任命米努西阿斯为同僚独裁官,享有与独裁官完全平等的权利。

这不是一条对罗马现有法律进行补充的决定,而是完全破坏了罗马法律的条文。其作用是使罗马国家的危机管理体制彻底失效,变成了与执政官同样的常时体制,甚至可能更坏。玛克西姆对此只有长叹一声,纵马离开了罗马城,驰往多事的前线去了。一贯严格遵守罗马传统的玛克西姆,这次也象以往那样准备严格遵守这个具有法律效力的荒唐决定。

罗马市民的决定传到米努西阿斯的军营,米努西阿斯恐怕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了,因为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么一点胜利会换来如此大的荣耀。如果在往常,这点战果肯定连凯旋式都是没有资格举行的。罗马市民的过分嘉奖,使米努西阿斯更加渴望战斗,以回报大家的期望。正在他激动得难以自禁得时候,玛克西姆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返回了军营。

在往常,如果两个执政官合兵一处的时候,每个执政官各指挥军队一天,也就是每天轮流执政。可现在他们的处境是前所未有的,两人是地位相同的独裁官,而独裁官应该每天都有权指挥两个执政官军。结果他们两个就只好每天同时发号施令,这下子可就热闹了,他俩的意见如果不和这号令就根本没法下。而他俩的意见根本就不可能一致,玛克西姆一付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坚持自己的持久消耗战。而米努西阿斯处处与玛克西姆作对,反对他的所有决定,一心想与汉尼拔交战。没有多少天,玛克西姆就明白,这样的状态下根本就没法有效地指挥军队。于是玛克西姆就向米努西阿斯摊了牌,拿出两个选择任米努西阿斯挑:一是两人象执政官那样每天轮流指挥全军,二是分兵一半,各自按自己认为妥当的方式指挥。米努西阿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分兵,自己带着一半人马到距离玛克西姆营寨约5公里处另外安营。

汉尼拔立刻就敏锐地觉察到了罗马军的变化,加上他对玛克西姆和米努西阿斯两人的了解,认为有机可乘,便选择了不再受玛克西姆制约的米努西阿斯为对手。

米努西阿斯的营寨位于一个高地上,在汉尼拔营寨和米努西阿斯营寨之间还有一个小丘,附近虽然没有什么树林可供埋伏,但是却不乏灌木,沟坎坑穴乱石,地形相当复杂。汉尼拔于是将军队分成几个部分,一部分被分成许多两三百人的小队,让他们在天黑后分散到小丘两侧各处埋伏,不得让罗马人在天亮后看见。一部分轻装兵在汉尼拔的带领下与拂晓时分占领小丘山头。大队骑兵和重装兵则在山后待命。

天亮后,米努西阿斯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前方小丘上的迦太基轻装兵。一切都与上次他取得胜利时的状况十分相似,而且附近没有一棵像样的树木,更不要说树林了,所以他不认为汉尼拔可以设伏。于是他命轻装步兵在前,骑兵和重装兵随后,大举向敌人占领的小山丘发动了全面的进攻。

站在山顶的汉尼拔见罗马军全部出动,知道他们已经中计,就不断地向山顶增派小股援兵。米努西阿斯在后面眼看着前面就要得手,却见又有少量迦太基增援兵稳住了阵脚,越发急躁起来,只顾催促大军向前,心想那敌军在大军的压迫之下不会支撑太久。正在赶路间,忽然四下杀声大作,米努西阿斯环视周围,但见敌军如同从地下涌出一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还不算,汉尼拔同时投入在山后待机的迦太基骑兵,他们兵分两路从山丘的两边排山倒海似地包抄而来,紧随其后的是汉尼拔的步兵大队。

米努西阿斯知道这回中了汉尼拔的奸计,冷汗都下来了,心想这次完了,全军分散在半山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列阵抵抗,只有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地死缠烂打了。正在这个米努西阿斯万念具恢的时刻,却见玛克西姆的大军正如潮水般地冲了过来。

原来,玛克西姆自从米努西阿斯离去后,一刻都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惟恐他贸然出战,损兵折将。这天当士兵禀报玛克西姆说米努西阿斯已经带领全军出战了,他立刻登上塔楼观望。一见那环境玛克西姆就心知可能不好,于是立刻让主力披挂齐整,时刻准备驰援。当他见到汉尼拔的伏兵四起的同时,立刻就下令紧急出动,骑兵在前,一定要冲破包围救出同僚。

在汉尼拔的四面围攻之下损失颇重的米努西阿斯军终于在玛克西姆的奋力援助下突围而出,避免了又一场全军覆灭的悲剧。米努西阿斯羞愧万分,再也不敢妄言决战,心甘情愿地将手下的将士交给玛克西姆指挥,自己也俯首帖耳地听从玛克西姆的调度了。玛克西姆不计前嫌,当下将两营合并一处,消弭了分裂的状态。

第十四节 坎尼大会战

公元前217年底,罗马又到了每年一度的选举期。罗马市民选出了来年的执政官:伊密略?鲍鲁斯(Lucius Aemilius Paullus)和特林提阿斯斯?发罗(Gaius Terentius Varro)。鲍鲁斯曾于公元前219年任执政官,并带兵赢得第二次伊利里亚战争胜利,既有实战经验,又为人稳重,是元老院推荐的候选人。发罗是富豪商人之子,应该是属于罗马的骑士阶层。参过军上过战场,不过只是一介平头士兵,从来没有指挥经验,连百人队队长都没有当过,军事经验明显不足。但是他的态度相对比较激进,强烈主张投入优势兵力与汉尼拔决战,所以在罗马市民中间相当有声望。一个既不是贵族也没有当元老院议员老爸的人,在早年的罗马是不可能有当选执政官的机会的。单从这个事情上,我们可以再次体会到罗马人的宽容和他们努力争取平等权力的实效。

意大利的战局没有丝毫改观,费边?玛克西姆和米努西阿斯两位独裁官合兵一处后就没有进行任何军事行动。不久,六个月的独裁官任期届满,他们就将手中的军政大权移交还了当年的执政官尼阿斯?塞维利阿和阿提略?雷古勒斯(Marcus Atilius Regulus)。阿提略是增选的执政官,以取代阵亡的弗拉米尼乌斯。两位执政官接管了军队之后也没有进行任何军事行动,原因倒不是他们太小心谨慎,而是汉尼拔根本就按兵不动。

汉尼拔设计围困米努西阿斯,几乎得手时却被玛克西姆营救了出去。当汉尼拔看见玛克西姆麾下的罗马军阵容齐整,临阵时毫无混乱,一切行进展开就象一部精密的机器一样准确,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了。所以他当即收兵,不去追击,随后就着手建立坚固的营寨,守着充足的粮草早早地进入了冬营。在不远处监视的罗马军也只好这样耗着。

每当看到敌人如此大摇大摆底在自己的家园里越冬,罗马市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玛克西姆的告戒和米努西阿斯教训很快就被多数人遗忘,他们渴望着尽快与汉尼拔决战,以解决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他们坚定地认为,罗马军的数次失败都是汉尼拔使用诡计所致,他们甚至不承认特拉西美诺湖畔的惨败是战斗,认为只要堂堂正正地对阵,汉尼拔就一定不是对手。以元老院及贵族为首的另一些人则仍然持谨慎态度,他们仍然不能完全摸清汉尼拔的底细,琢磨不透他的用兵规则,除了象玛克西姆那样小心行事以外,当然也没有有效的对抗方法。虽然他们持相对慎重的态度,但是面对来自同盟国不断增强的压力,他们已经意识到决战是不可能避免的了。汉尼拔已经在意大利横行两年之久,所向无敌。罗马连续败战又提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这已经开始严重的伤害到了罗马的威信。虽然意大利同盟中还没有人背叛罗马,但是他们的态度已经有所动摇。如果再不显示力量,迅速解决这场战争,罗马恐怕既无法向盟国交代,也无法维持同盟的团结了。为此罗马征集的军队再次创下新的记录:西班牙战线两个军团,为收复北意投入两个军团,在西西里也陈兵两个军团以准备进攻非洲,而对汉尼拔的主战场则一下子就投入了四个执政官军共八个联合军团,看来罗马已经完全作好全线反攻的准备了。

公元前216年春,两位新执政官上任。为了应付大军团作战,他们立刻就任命塞维利阿和米努西阿斯为前执政官,继续在前线掌握军权,监视汉尼拔。阿提略?雷古勒斯则以年纪过大不适继续征战为由,告老还乡。新征集的兵团陆续前往基鲁尼集结,他们中间有一部分士兵是当年在特拉比亚河之战时奋力撕破汉尼拔的包围网突围成功的勇士。全军合流后的总数将达到八万六千之众、其中骑兵约七千。

汉尼拔对罗马的动态十分清楚,也知道罗马上下开始倾向与战争。汉尼拔手下的兵力只有罗马军的一半,他不打算在罗马人准备好的战场上作战,特别是基鲁尼附近属于丘陵地带,并不适合汉尼拔的骑兵发挥优势。汉尼拔需要找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为此他花费了许多精力和时间对附近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也作了周密的准备。同时他还需要时间对自己的军队进行一些改革。在特拉比亚河会战中,汉尼拔使用的是典型的希腊重装兵方阵,那是他第一次与罗马的百人队方阵正式对战。他感佩罗马小方阵的高度机动性和突破能力,萌生了改变阵法的念头。在冬营期间,他着手这件事,将自己的大方阵分成小方阵,吸收了罗马百人队的高度机动性,使部队的作战能力得到进一步强化。

六月初,当一切准备就绪后,汉尼拔再次开始了他的行动。为了避开罗马军的注意,他让营寨虚设灯火,乘夜色的掩护悄悄离开大营,向南方急行军而去。前执政官虽然不久后发现汉尼拔已经离开营寨向南进发,但却不解其用意,因为南方越发远离罗马,战略意义应该不大。他们对汉尼拔的行动莫名其妙,所以也不知道如何行动,既没有警告南方的城镇加强防守,也不敢追击,惟恐又中了他的奸计。他们唯一做的是向罗马元老院不断汇报汉尼拔的动向,而元老院也吃不准汉尼拔的用意。

汉尼拔则目的明确,他一路强行军,在罗马军明白过来之前,就突然渡过奥非都斯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占了疏虞防守的坎尼城。

这坎尼城位于奥非都斯河南岸,是罗马在当地的重要储粮站之一。丢了坎尼就等于让这近九万将士丢了口粮。虽然他们还可以在意大利重新征集,但毕竟需要时日,而且需要量之大恐怕不是能够迅速解决的。汉尼拔的这个举动令罗马军狼狈不堪,不仅是因为丢失了粮草,更是因为坎尼位于当地的战略要地,控制着周围大片富饶的平野地区。当时已经快要进入收获季节,占领了坎尼就等于拥有了这些取之不尽的丰收果实。这对罗马来说意味着战争的延长,威信的扫地和同盟的分裂。现在元老院也好现地的执政官也好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与汉尼拔进行决战,挽回这个重大失误。

这一切都在汉尼拔的算计之中,连作战地点都是汉尼拔精心挑选的。特拉比亚会战也好,特拉西美诺湖伏击战也好,汉尼拔一直都是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上作战。这是兵法上的重要原则之一。能否在自己选定的地点与敌人交战等于能否把握战争及战斗的主动权、能否抑敌之短扬己之长。名将汉尼拔当然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攻占了坎尼之后,便把军营设在地势平缓的奥非都斯河北岸。

在坎尼陷落后不久,罗马大军就浩浩荡荡地向那里进发,不日间便来到了坎尼附近。他们在途中曾遭遇过汉尼拔小股骑兵的袭击,在罗马大军的重压之下,当然被迅速击退。执政官鲍鲁斯见奥非都斯河北岸一马平川,有利于汉尼拔的骑兵,所以下令全军渡河,在地势起伏的卡纽新城前扎下了军营,距离汉尼拔的军营约九公里。

第二天,执政官发罗便带领一部分罗马军前往汉尼拔处挑战。他在两营之间布下战阵,等候汉尼拔。汉尼拔一见罗马军出动,立刻就带8000轻装兵和全部骑兵约一万去冲击罗马阵。骑兵的高度的机动性使罗马军重装方阵产生了不小的混乱。发罗早就料到汉尼拔会以优势骑兵冲阵,为了弥补罗马骑兵兵力的不足,他将轻装兵和骑兵搭配在一起,布置在重装兵的两侧。这样做不仅弥补了骑兵数量不足的缺点,也使全阵明显加长,使汉尼拔无法使用两翼合围的战法。没有重装兵支援的汉尼拔军渐渐抵挡不住罗马重装兵的压力,苦战到下午,终于渐渐退出了战场,罗马军赢得了一仗。发罗立刻命罗马军将军营前移到战场一带重新安置,此处与汉尼拔的军营相距只有5公里左右。

罗马人当然没有察觉这是汉尼拔有意输掉一仗的目的,也没有问为什么汉尼拔只派出少量的部队,甚至都没有动用重装兵。汉尼拔的目的是高度的机动性,在输掉战斗的时候可以迅速全身而退。这个胜利使直肠子的罗马人信心大增,鲍鲁斯随即下令让三分之一的罗马军渡河,在北岸离汉尼拔营更近的一个高地上设下第二个军营,与距离敌营只有三公里多。这两个军营互为依靠,给汉尼拔造成的威胁极大,如果北岸罗马军对汉尼拔军营发动进攻,牵制汉尼拔的兵力,南岸的罗马军就可以直接进攻坎尼城,使汉尼拔首尾不能兼顾。汉尼拔立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将主力营寨迁到南岸的坎尼城外。

在这种状态下两军进入了对峙。罗马军对汉尼拔的诡计心有余悸,总是不敢贸然进行决战,有一次汉尼拔已经全军列阵了,可是罗马军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应战。军内的意见也不十分一致。发罗和军中的大部分将官认为罗马军有人数的优势,应该尽快决战。鲍鲁斯等少数人则仍然不大放心,希望多观察等待,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要贸然行动。

汉尼拔知道罗马如今有点心虚,总怕又中了自己的计策。兵者诡道,年仅31岁的汉尼拔认为如果想要罗马军出来决战,就必须松懈他们的警惕性,决定让他们觉得是自己在掌握战争的主动权。于是他每天满足于在周围抢劫这种小动作,也不时派出小股部队骚扰罗马人的两个营寨,特别是常常骚扰罗马军到河边取水的队伍。

这种小冲突各有胜负,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罗马军仗着人数的优势而取胜。而且随着时日的推移,罗马军开始感觉到迦太基人的渐渐有衰弱的倾向,出动的次数也在减少,看来他们在失去信心。罗马军则完全相反,他们有发罗指挥的第一次战斗的胜利经验,又有无数次小冲突的压倒胜利,信心和斗志都与日俱增,军内的求战情绪日益高涨,稳重派的影响不断下降,终于连鲍鲁斯也认为时机成熟可以一战了。

八月二日,一轮红日刚刚从天边升起,早已准备就绪的罗马军在发罗的号令下从南北两个大营同时出发,南营的主力渡过奥非都斯河后与北营军会合,然后在与汉尼拔军营隔岸相望的地方列下了战阵,向汉尼拔挑战。

罗马军留下约一万士兵守寨,约七万轻重步兵排下三列重装战线和一列轻装兵战线。由于罗马军人数众多,如果按以往的队形,罗马的这个阵势就会太长。迷信中军重装兵突破能力的发罗一反罗马军布阵惯例,让每个中队正面人数减半,列五人一排,纵深加倍成12排。这样就使罗马阵不会过长,但却成倍加厚,希望以此加强中军的正面突破能力。罗马军的阵势是这样的:

右翼是罗马骑兵阵两千四百人,他们靠在河边列阵。左翼是同盟骑兵约四千掠阵。

执政官鲍鲁斯指挥右翼军团和骑兵,执政官发罗指挥左翼军团和骑兵,右中军军团由前执政官米努西阿斯指挥,左中军军团由前执政官塞维利阿指挥。

罗马军总数庞大,但骑兵占的比例只有百分之八多,低于正常状态,可见罗马还没有从上次骑兵被全歼的损失中恢复过来。不仅如此,由于罗马军的人数众多,所以阵型相当拥挤,一贯以机动性强而见称的罗马百人队在新的阵型中转动不便,在加大了中央突破力的同时也失去了罗马军所特有的优点。对于贫弱的骑兵,发罗的意图是阻挡汉尼拔骑兵的进军速度,争取时间,让中军重装兵撕破汉尼拔中军,然后以优势的兵力分别围歼敌军。

“他们终于出动了!?”汉尼拔望着对岸的罗马大军,那真是旌旗蔽日,盔甲耀眼。连绵的罗马方盾形成道道铜墙铁壁,无数的轻重标枪化做层层枪林剑海。从罗马军的布阵上汉尼拔知道罗马这次不是想赚小便宜,而是要决战了,因为他们在河边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给汉尼拔列阵,就象当初汉尼拔在特拉比亚河边列阵时那样。看到罗马军狭窄的正面拥挤的队形,汉尼拔立刻就明白了罗马军的战略企图,一个大胆到几乎是疯狂的绝妙战略在这个年轻的武将的头脑中迅速结晶。汉尼拔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喜悦,假装漫不经心,拖到上午八、九点钟方才带领也是早就准备停当的军队渡河列阵。汉尼拔的阵型是这样的:

中间是八千久经沙场的西班牙重装兵兵和两万五千凶猛的高卢新兵混编阵,一万两千骁勇善战的非洲重装兵分列两边。左翼是西班牙和高卢骑兵共七千人,由骑兵大将哈士杜巴指挥;右翼是汉尼拔的骑兵精锐:汉诺指挥的4000努米底亚铁骑。汉尼拔自己指挥步兵左翼,弟弟玛哥指挥步兵右翼。汉尼拔军总数五万六千,步兵骑兵比例为四比一,不但比例,而且骑兵的绝对数量也多于罗马军。

这样的布局本没有什么特色,奇异的是汉尼拔的中军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中央突起的的弓形阵。这对罗马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的东西。当然,汉尼拔军的士兵和他们的武器装备就更加多姿多彩,两翼的非洲兵从头到脚清一色是罗马重装兵的武器装备,远远看去很难分清他们与罗马军的区别,这是汉尼拔最精强的部队;高卢兵则有许多是赤膊上阵,他们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冲锋陷阵时视死如归,一头红发如烈火般随风飞舞,手持圆盾挥舞大刀,令人望而生畏;西班牙兵身穿紫边白衣,外套连环甲,椭圆盾护身,善使锋利无比的西班牙短铁剑和铁杆铁头的细铁枪,突击能力和杀伤能力极强。

双方列阵完毕,罗马军执政官鲍鲁斯和迦太基军统帅汉尼拔都纵马在自己的阵前往来驰骋,大声地激励着自己的将士。鼓励他们为了祖国、为了妻小父老、为了生存荣耀,为了财富而战。

战斗以罗马军轻装兵的进攻拉开序幕,罗马军明显占上风。发罗于是下令让罗马军重装兵全线推进,他们首先与突起的汉尼拔军阵的正中发生激烈的撞击,超过十万人的战场上,雷霆般的战斗声响恐怕创下了意大利半岛噪音分贝的最高记录。两军的交锋就象行星的撞击一样地猛烈而炽热,在双方的接触面上,士兵的鲜血在迸溅涂抹,武器撞击所产生的火花在四散飞射,战斗的吼叫发出最强悍的轰鸣。在密集坚厚的罗马重装兵方阵的猛烈攻击下,汉尼拔的中军开始慢慢后退,那情景就象一个铁质的陨石撞击在泥土的行星上那样不可阻挡,而那陨石比行星更加巨大,泥土行星的崩溃是无法抗拒的必然命运。

如果汉尼拔的中军里只有高卢兵的话,那么他们的命运就会与那行星一样,早晚会在罗马大军的重压下溃退,就象在特拉比亚河边那样。汉尼拔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才将经验丰富的西班牙兵和高卢兵配在一起,以加强他们的抵抗能力。因此他们虽然在后退,但是依然有条不紊,没有产生混乱和溃逃。相对中军的苦战,汉尼拔两翼的非洲兵则稳如磐石,他们整齐地保持着队形,抵挡罗马军的攻击,却不主动发动攻击。

与此同时,当中军刚一接触,汉尼拔就命左翼骑兵突击,哈士杜巴于是率领手下七千铁骑从正面和侧面同时冲入只有两千四百人的罗马右翼骑兵阵地,罗马骑兵在哈士杜巴的猛烈进攻下,很快便被粉碎,少数侥幸突围的骑兵落荒而逃。

罗马的左翼骑兵与汉尼拔的努米底亚骑兵相对抗,人数相当,所以他们在执政官发罗的亲自带领下勇敢地向敌人发动了进攻。不过,努米底亚骑兵的战术与罗马骑兵完全不一样,他们根本没有下马作战的意思,在远距离投出标枪和弓箭后,便迅速脱离战线。罗马骑兵见敌人杀来,就下马列阵,准备撕杀。可转眼见,努米底亚的骑兵有都掉头退了回去。于是又慌忙上马准备追击,这时敌人换了一个方向飞奔而来,又是一阵箭雨的袭击。一时间左来右往,双方僵持。

汉尼拔的中军在罗马军的猛烈攻击下,已经渐渐地由突起的弓形阵变成一条直线,进而又向后凹陷下去。那里的西班牙兵就象防弹玻璃中的高分子材料一样,吸收缓解冲击的能量,并将已经破碎的玻璃紧紧地粘合在一起,虽然那玻璃已经在枪弹的猛烈冲击下已经凹陷,却不会破裂。

鲍鲁斯见中军就要得手而右翼的骑兵已经不支,他作出了可以决定胜负的关键决定,不去支援崩溃的骑兵重装阵,而是亲自带领一部分侧翼将士突入中军援助,希望能够在汉尼拔的骑兵取得全面胜利之前将敌人的中心撕开一个缺口。这时两军都在与时间作战,看谁能够坚持的住,谁能够先达到战略目的。

哈士杜巴在击破罗马右翼骑兵后,只派少数骑兵继续追击溃逃的罗马兵,主力则从罗马阵后向罗马军左翼奔去,从背后向罗马军左翼骑兵发动突然袭击。在哈士杜巴和努米底亚的前后夹击之下,罗马左翼骑兵彻底崩溃,他们在发罗的指挥下,拼死突围,狼狈地向西面退去。哈士杜巴见罗马骑兵已经完全溃败,就让努米底亚骑兵执行追击任务,自己则带领麾下骑兵开始从背后进攻罗马军。

此时,汉尼拔的中军已经退成一个巨大的凹字,形同一只大海碗,两侧的罗马军纷纷向中间靠拢,希望扩大战果,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这时在两侧一直不动如山的非洲兵在汉尼拔的号令之下开始前进,同时,等待在阵后的轻装兵向两翼分流,加入非洲兵的战阵,一同从两侧向中间进攻,将罗马军的两翼赶进“碗”里去了。一切的时机都经过汉尼拔的准确计算,几乎分秒不差,恰恰在这个当口,哈士杜巴的骑兵返回,将“碗”口封闭,于是整个罗马军就被汉尼拔装进了他所设下的完美的包围圈。四面受敌的罗马军正面的突击能力顿时减小,整个战线被压缩,渐渐地士兵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罗马相继失去了特有的机动性和作战能力。虽然鲍鲁斯拼命鼓励士气,可是他们哪里转动的开?

于是战斗的结局已定,虽然罗马将士个个奋勇异常,在失去队形没有机动力的情景下,被汉尼拔军从外围一点一点地切割,激烈的拼杀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才结束,八个联合军团的罗马大军被彻底摧毁。

第十五节 狼狈的结局

坎尼会战的当晚,汉尼拔的军营里热闹非凡。除了部分骑兵仍在战场周围追杀侥幸逃脱的罗马兵外,汉尼拔的士兵都已经在黄昏后陆续返回了营寨。战斗了一整天的士兵们虽然早已疲惫不堪,但是空前的大胜利使他们无法抑制自己狂喜的情绪,两三年来的艰苦和担忧都随着罗马士兵的血和庆功宴席的葡萄酒而冲洗一光。在熊熊营火的映照下,一向不苟言笑的汉尼拔,也显出如释重负般的面容。他任由部下和士兵尽情狂欢,因为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军事力量能对放松戒备的汉尼拔产生威胁的了。

兴奋的部将纷纷走到汉尼拔的面前向他敬酒,祝贺他的神机妙算,祝贺他的空前胜利。这时骑兵大将军玛哈跋对汉尼拔说:“元帅,今天是我们消灭罗马军主力的日子,但本将以为真正的胜利却不是今天,而应该是五天之后。那时你将要在罗马城内举行入城式,并在卡匹托尔山上吃晚饭。现在罗马人还不知道坎尼的战败的消息,请你让我带领骑兵精锐先行一步,连夜急行军,趁罗马不备,一举奇袭罗马城。我军入城的时候便是罗马人终于知道他们彻底被歼的消息的时候!”

汉尼拔微笑着抬起头平静地对他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这事不着急,你和大家先休息去吧。”

玛哈跋于是长叹一声,说:“唉!诸神公平啊,他们是不会将所有聪明才智都交给一个人的。汉尼拔啊,你是最懂得如何可以打胜仗的,可惜却最不知道如何利用手中的胜利!”

面对玛哈跋的感叹,汉尼拔只是笑而不语。他从不将自己的战略意图告诉部下,这次也没有觉得有必要向玛哈跋解释什么。对汉尼拔来说,这些部下就是能够忠实地执行自己命令的人,而战略构思则不必他们瞎操心,这不他们一操心就又出臭招了不是?汉尼拔何尝不想攻占罗马?又何尝不知道一旦罗马陷落,她的那些同盟也都会树倒猢狲散?可偷袭罗马又谈何容易?罗马城的警戒系统之强,在当时无出其右者。这是罗马在当年遭受高卢人的突然袭击而被占领后设立的。只要汉尼拔军一出现在地平线上,了望哨便会报警,根本无法实现突袭的效果。想当初汉尼拔攻打弹丸小城萨干坦的时候,动用了超过十万人的兵马,费时八个月之久才终于得手。现如今手下兵力不足五万,自己带来的精兵已经不足三万,而且还没有攻城器械。旷日持久的攻城战只会消磨自己有限的宝贵力量,这些都是无法在意大利补充的。一旦攻打失败,自己就满盘皆输,这样的风险汉尼拔是不会去冒的,一个有能力的将军是不会将自己的胜败放到赌桌上的。不去攻打罗马城,汉尼拔可以用这支力量,假大胜之余威迫使罗马同盟国离心。虽然会花点时间,但却不会将自己的生死存亡放到极为危险的一锤子赌博中去。古今中外许多历史学家都对汉尼拔没有能够乘胜攻击罗马表示遗憾,但这正是军事天才与凡人的区别之所在。

罗马营寨。

侥幸冲出汉尼拔包围的罗马士兵有些断断续续地逃回了两个营寨,他们人数不多,给人的震撼力极大。他们人人挂彩,个个有伤,衣衫蓝缕浑身是血,真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这些败兵的惨状和他们所带回来的惨败的消息使守营寨士兵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他们无法找到一个有权发号施令的将官,不知道应该死守营寨还是应该弃营撤退。河南大营派人到河北小营,希望他们放弃营寨到大营会合,或有希望固守一处。北营的士兵多不愿冒着被迦太基兵追杀的危险渡河,只有数百人在一个年轻将官的极力鼓动下前往大营。当然,他们在那里所见到的同样是令人丧胆的惨状。这寨子是没有办法守了,他们和一些还有体力的士兵共四千余人马便先后离开了营寨,向西面逃去。这是完全没有组织的行动,没有人命令他们,也没有人阻止他们。在这些逃走的士兵中间,西庇阿也在其中,这是他第三次见识到汉尼拔军的厉害,也是他第三次虎口逃生。这个西庇阿就是出征西班牙的老西庇阿之子,两年前的特拉比亚会战之后,老西庇阿就将儿子交给了自己的友人伊密略?鲍鲁斯,也就是坎尼会战时的执政官。这是罗马贵族的传统教育方式,成年的儿子第一年跟随父亲出征,以后便交给其他的贵族见习,这样就可以慢慢建立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为将来进入政界打下基础。

指挥左翼骑兵的执政官发罗在会战开始不久就被迦太基军击败,他们被骁勇的努米底亚骑兵一路追杀得丢盔弃甲,没命地向西溃逃,在卡纽新城也外立足不住,一直逃到了维努西亚去了,等到他们终于摆脱追击的时候,发罗身边只剩下70骑相随,真个十分凄凉。参加会战的六千四百骑兵中,除了这七十人外,还有三百余人逃往它处,整个罗马骑兵等于被彻底消灭。

会战的第二天,得到充分休息的汉尼拔军开始打扫战场。战场上尸首狼籍,血流成河,到处是断臂残肢,那惨状连汉尼拔都难以直视。一个罗马兵的手臂和腿都被砍断,但是却依然用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搂住迦太基士兵,用嘴紧紧地咬破他的喉咙不放,终于同归于尽。这样的现场记载,说明了罗马军在无望之中的抵抗是多么的惨烈。可惜多么勇敢的军队在错误的指挥下都无法逃脱覆灭的命运,罗马八个军团被彻底摧毁,阵亡人数超过五万。执政官鲍鲁斯、前执政官米努西阿斯和塞维利阿都陷入重围,他们与普通士兵一道勇敢地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将鲜血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与他们同时阵亡的还有随军参战的八十位罗马元老院议员,占罗马全体元老总数的四分之一。

迦太基军士兵们在战场上掩埋了自己的阵亡将士。汉尼拔十分敬重执鲍鲁斯的稳重和勇敢,特地下令找到他的尸体,隆重地厚葬了。他们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收集了大量盾甲枪剑的军用物资,还有无数从阵亡人马身上扒下来的财物。下午,汉尼拔挥师包围了罗马小营。营内的罗马军士气低落,不久后就主动开营投降,随后罗马大营也在同样的情况下投降。

至此,坎尼会战告一段落。汉尼拔共俘虏罗马将士两万余人,侥幸逃脱的,包括逃到维努西亚的四千多人,不到两万。汉尼拔的损失相当轻微,约六到八千人,其中三分之二是中军的高卢人。

孙子兵法有言:十则围之。坎尼会战中汉尼拔用兵如神,半数而围,以精密的计算和完美的调度,一举歼灭罗马有史以来最大的军团,创下了军事奇迹,也奠定了他在军事史上的不朽功名。

作为包围战的典范,这场战斗是西方国家军校的必修课,中国的军校也不会不教。正因为这样,后人对坎尼会战的研究甚详,相关资料汗牛充栋,甚至在网络上也有不少坎尼会战的文章。同时也挖掘出许多疑问,如会战到底在左岸还是右岸进行、阵亡人数的准确数字等等。这些都不是我要追究的。需要指出的是,这些资料大多数都将罗马败战的原因归于执政官发罗,认为他是盲目冒进,同僚鲍鲁斯则反对决战。这无疑是受到了罗马史学家波里比阿和李维的影响,而他们则是听从了罗马贵族和元老院的说辞。仔细追踪战斗的经过,我们不难发现坎尼会战更本不是波里比阿所说的那样,在罗马军到达坎尼三天之后爆发的,也谈不上发罗在自己掌管军队的日子里强行出兵决战。实际上从汉尼拔攻陷坎尼到会战爆发,中间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一方面汉尼拔人数上处于劣势,他当然要仔细观察,等待有利时机,不可能急于决战。另一方面,罗马军也相当小心谨慎,惟恐再次中计。但是,从罗马在年初便集结重兵一事我们不难看出,罗马军本来就是要进行决战的,所以很难相信鲍鲁斯拥大军而反对决战,他至多不过是等待时机而已。

当然在战术上发罗的确犯有致命的重大错误:临战改变罗马百人队的队形,使士兵们在陌生的布局下作战;拥挤的阵列使罗马军失去了特有的高度机动性;发罗在第一次与汉尼拔交战时曾用轻装步兵补强骑兵的不足,的确显示了他的军事能力。可惜不知为何在坎尼会战中他没有采用这个有效措施,或许因为相信罗马军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不必补强两翼,只要采取中心突破就可以获胜;过于热中冲锋陷阵,使自己在胜负未见分晓的时候就随罗马骑兵脱离了战场,使大军失去了主帅等等。

但是鲍鲁斯也犯有重大错误,他没能动用自己指挥的右翼步兵给骑兵以应有的支援,反而急于挥右翼步兵向中间靠拢,结果正中汉尼拔的计谋。这许多的失误和误算叠加在一起,造成了罗马的无可挽回的悲剧。所以后人有说坎尼会战既需要有汉尼拔,也需要有发罗。言外之意是说,这样的结局是意外,可遇不可求。事实上,此后的战争史上没有一次战斗能够超过坎尼会战的,能够接近或等于坎尼会战的战役也少得屈指可数。因为象汉尼拔那样人才当然是凤毛麟角,而在一场会战中出现那么多失误的指挥官也难得一见。所以用坎尼会战为例来相信以少胜多的人应该深以为戒,不要以为自己是汉尼拔,敌人一定是发罗,而重蹈赵括带兵的悲剧。

如果罗马人对自己在特拉比亚河会战和特拉西梅诺湖战役中的失败心有不服,认为那是汉尼拔的奸计所致的话,坎尼会战之后罗马人就再无借口了。因为双方在战场上都是以罗马人认为的堂堂正正的作战方式进行战斗的。往不好听的方面讲,罗马军是以大欺小,但是罗马军依旧失败了。这里公认的原因是罗马还没有发展出一套战略观念,只是单纯迷信重装兵中央突破。不过,通过了解历史,我们已经知道,在坎尼会战之前,当时的古代社会已经有了许多模范的战例,有了初步的战略展开的思想。远的有亚历山大、皮鲁斯,近的有哈密尔卡和汉尼拔。但由于罗马的军队是由任期只有一年的执政官来指挥,很少有长期连任的情况,所以他们的军事经验得不到积累和发挥。这种缺陷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已经清楚地显现出来了,坎尼会战不过是罗马的这个缺陷所带来的众多苦果之一。所以,发罗也好鲍鲁斯也好,他们的错误不是他们明知故犯、一时疏忽或智力低弱,而是罗马当时的能力极限,换给另外的人也不一定就能表现更好。

对罗马人来说,通过这一战,也就明白了重装兵的不足,知道了汉尼拔为什么能一再取胜的最大机密:那就是强大的骑兵和他们的高度机动的作战能力。当然,数百年的传统不可能立刻改变,强大的骑兵也不是一日之间可以建立。汉尼拔的骑兵主力来自奴米底亚,他们已经有许多世代都以优秀的骑兵而闻名地中海世界。

坎尼一战,罗马失去了重装兵无敌的神话、也没有一支可以与汉尼拔抗衡的骑兵、更没有一个可以与汉尼拔相比的战略家,在战场上,罗马失去了所有的可以与汉尼拔抗衡的王牌。汉尼拔侵入意大利不到三年,罗马与他进行了四次大会战,每战必北,越战越惨,兵力损失超过十万,漫长的困苦将笼罩罗马城。

家园 第二章 明争暗斗

一个国家在战争之后的所作所为,决定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下一次交锋的胜负。虽然这次的胜负已

成不可变更的事实,但是如何利用胜利或失败,是一个国家

能否继续取胜或回避同样失败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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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帝国年代记

罗马人称迦太基人为布匿人,所以他们之间的战争也叫做布匿战争。这个布匿却是一个贬义词,有“背信弃义”的意思。由于迦太基的文化几乎被罗马人消灭无存,所以没有人可以窥视他们的历史详情。现代的史学家悲观地认为,我们是不可能写得出一部迦太基的历史了。受到罗马人的影响,古代的史学家们,包括对罗马有一定批判精神的波里比阿都异口同声地说迦太基人是低劣民族、鲸食牛饮、放荡贪婪,这些恐怕大多是不实之词。另外一个著名古代历史家、强烈的罗马爱国主义者李维在描述迦太基的历史时,让几乎所有的迦太基政治家军事家只用四个名字,那就是:玛哥、哈密尔卡、汉诺、汉尼拔。李维的懒惰给后人带来无穷的混乱。历史并不公平,一个强大的国家往往有能力推行自己的观点,并将之保存下来,使我们后世的人受尽灌输和误导。尽管如此,迦太基人所创造的辉煌的文化却依然无法被完全磨灭,经过数千年之后,考古学家依然可以从无数的废墟中发现那闪光的文明,从那里,我们还是能够知道一些梗概的。

公元前814年,迦太基建城,这当然是个传说的日期,但迦太基的建城要比罗马建城早自是毫无疑问的。而且不但建城的时间,其文明程度也远远高于罗马人。迦太基城是腓尼基的推罗人所建,他们的语言与希伯来文相近,属闪米特人种(Semite),要是追究起祖先来,他们竟是挪亚的长子闪的后代,而那挪亚便是大名鼎鼎的旧约圣经里的人物,是他听从了上帝的旨意建造方舟,挽救了所有物种的。也许正是有这样一个缘由,所以一般来说闪米特人种是很注重信仰的,说他们是清教徒式的民族似乎也不过分,可见鲸食牛饮、放荡贪婪的说法的确不大靠得住。迦太基人有自己的宗教,属多神教。他们在企求神灵的时候毫不吝啬,对通常的神,供奉牛羊也就够了。对他们的主神巴尔?哈门,如果没有活婴儿,那牺牲是算不得数的。

由于迦太基拥有天然良港和处于西地中海的中心的地理位置,在腓尼基人所建设的众多殖民城中,迦太基很快就发展成为西地中海最大的城市。

公元前860年,腓尼基人的祖国――就是现在的黎巴嫩沿海一带――被亚叙利亚帝国侵占;公元前612年,新巴比仑帝国取代了亚叙利亚的统治;前539年,波斯人又将新巴比仑帝国赶走;前333年,亚历山大大王的铁蹄席卷了整个波斯帝国。在不断的战火中和你来我往的众帝国的蹂躏下,腓尼基渐渐衰弱。为了逃避战火,大量的腓尼基人携带家眷和财产移居到迦太基、非洲北岸和西班牙东南沿岸,迦太基也因此空前地繁荣了起来。

公元前九世纪,迦太基国王汉诺曾带领一支由六十艘船只组成的船队,约三万男女,由现在的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出发,沿非洲西岸南下探险。他们的行程约数千公里,直达现在的尼日利亚一带,显示了迦太基人的高超的航海水平。

前580年之后,在西西里岛上的迦太基人和希腊人的殖民城之间,为了争夺势力范围,开始了冲突。前540年迦太基人与罗马北部的强国伊托鲁里亚结盟,以图共同对抗希腊人的扩张。同期,为了解决不断扩大的战线和人口不足的矛盾,迦太基王玛哥决定放弃市民兵的体制,改为招募佣兵,从此迦太基市民不再需要服兵役。

前535年,迦太基―伊托鲁里亚联军在科西嘉岛大破希腊人,夺得科西嘉岛实际控制权。从此,迦太基确立了在西地中海的海上霸权。

前508年,与罗马签定第一个和平条约。当时的罗马是在伊托鲁里亚人的国王统治之下,这个条约是迦太基人与伊托鲁里亚人再次确认友好关系。条约规定罗马在拉丁姆地区的权益得到保证,禁止罗马人前往非洲和撒丁岛进行贸易活动。

前480年,迦太基在西西里岛的西米拉与叙拉古军大战,迦太基败北,东扩的势头被抑制。同期,迦太基在非洲北岸大举扩张势力,沿岸的腓尼基殖民城纷纷归顺迦太基。

没有人知道早年迦太基的国王是如何取得王位的,是否是世袭的。著名的希腊历史家希罗多德在描述前480年的战争时,提到当时迦太基国王是由选举产生的,任期不明,似乎并非是终身制。

前409年,迦太基军大破叙拉古军,攻克西米拉。

前396年左右,迦太基的贵族们建立了一个由104人组成的最高法庭。后来这个组织就渐渐担负起迦太基政府职能。在这个时期,迦太基内部发生长期的权力斗争,斗争的焦点大概是如何抑制国王的独裁。前368年,迦太基的国王被赶下宝座,但是反对王室一派的领袖却也没有能够说服迦太基人选举他作为新的国王。从此,迦太基的王制消亡,进入了贵族共和时代。

前348年,迦太基与罗马签定了第二个条约。条约对罗马作了进一步的限制,不许他们前往南西班牙和利比亚进行商业活动。

前310年,迦太基再次大破叙拉古军,叙拉古国王险些被俘,几乎攻克叙拉古城。迦太基人一举控制了西西里岛的西部三分之二。

前306年迦太基与罗马签定了第三个条约。这时正在与罗马作战皮鲁斯大王希望与罗马媾和,以便可以抽身前往西西里。迦太基为了不让皮鲁斯脱身,与罗马签定了这个条约,除了重复前面两个条约的内容之外,还第一次给了罗马一些有利的条款,既双方都要支援受到攻击的另一方,迦太基则还可以提供海上的舰队支援。

前278年,皮鲁斯大王登陆西西里,迦太基人连战连败,最后退守孤城利利俾。

前275年,皮鲁斯大王离开西西里前往意大利,迦太基人在西西里岛上全面反击,很快收回了大部分失土,重新控制西西里的约三分之二。

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爆发前,迦太基人的体制是贵族共和制,与与罗马相似点很多,都被称为混合体制,即同时拥有君主制、贵族制、和民主制的特点。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由两名大法官担当,与罗马执政官一样,由市民会议选举产生,任期一年。在大法官之下,是由数百名贵族组成的元老院。元老院中有一个30人组成的长老会,他们是元老院的核心,所有重要的决定都是在长老会的指导下做出的。只有当元老院和大法官都同意的情况下,才会将议题交给市民大会审议,所以迦太基市民的发言权远不及罗马的。也就是说,在迦太基的混合体制中,贵族制的成分要远远大于民主制的成分,而象征独君主制成分的大法官的权力比罗马执政官要小。另外,那104人组成的最高法庭,则监控着国家政策的运行,基本上起着中央政府的职能,这些可以操控政府的人都是些大商人或大庄园主。

由于迦太基的领导阶层可以不经过市民集会的批准就独自作出许多决定,所以挤身于领导阶层往往意味着可以以权谋私,而迦太基的市民的制约力并不强大,所以许多想进入政界的贵族都会在选举中舞弊,行贿受贿,买卖选票,这是迦太基政治的一个特点。

与罗马体制最大的不同点是军事制度,迦太基的两位大法官完全没有军权。迦太基人十分小心地避免将军政大权全部集中在大法官的手里,从而难以制约他们的滥权。这种体制对今天的民主国家来说并不稀奇,但是在两千余年前的古代世界就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了。由于这样的体制是绝难产生独裁者的,所以希腊的哲学家亚里斯多德对迦太基的体制赞不绝口。迦太基的军队指挥官一般是由市民会议选出,任期不限,如果没有因为失败而被撤职或处决的话。所以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可以长期任职,从而积累更多的经验,也容易进行长远的战略规划。不像罗马的执政官指挥系统那样,每年一换,刚熟悉了敌情和战况,就差不多届满,新上任的执政官又要从头开始熟悉情况。迦太基的军制的缺点是,军事指挥官不像罗马执政官那样有统筹全国的权力,所以自己的军事行动往往受到政局的干扰,甚至象哈密尔卡那样,在艰难的时刻得不到国家的全力支持,有时就会成为致命的因素。

在当时的古代世界,士兵的来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花钱雇人当佣兵,另一个是国民或市民服役。对于东方式的大帝国来说,臣民众多,兵源自不必发愁。但对于地中海世界的城邦国家或城邦联盟来讲,如何确保兵源一直是个问题。对于人口短缺但是财源丰富的迦太基来说,他们采取的是佣兵制。希腊世界的斯巴达则没有那么多的钱雇人,他们放弃数量,而从小经过苛酷的训练,成为精强的市民兵,人数与雅典的市民兵一样,也就一两万人。这样的国家在大国的压迫下,可以想象其结局只有没落一途。罗马也是市民兵体系,为了解决兵源数量,罗马采用的是扩大市民数量和同盟兵的方式,既大量地将罗马市民权授予外族人,同时,吸纳而不是压榨被征服的国家,将他们纳入罗马的体制之内,使他们成为罗马士兵的来源而不是金钱的压榨对象。一般来说,市民兵有忠诚心、军纪良好、不易发生兵变,但体力稍差且参差不齐。而佣兵则精壮勇敢、训练精良,但军纪不易维持,易发生兵变。

迦太基的佣兵主要来自利比亚、高卢、北意大利,还有努米底亚的骑兵、西班牙的轻装步兵和投石兵。

前265年,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布匿战争。

前242年,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迦太基战败。

这时的迦太基在人力和财力的损失远远比罗马的要轻微。罗马人要求的赔款,不过区区3200塔兰特而已,这笔钱对于罗马人来讲可能是很大了,不过对于迦太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还不是一次付清呢。当时,迦太基岁收仅非洲农庄一项便高达一万二千塔兰特,加上巨额的贸易收入和向盟国征收的重税,迦太基人大概没有将那3200塔兰特当真看待,不过是仗打烦了,花点钱买个平安罢了。迦太基的所谓战败既不是因为人员伤亡太大,也不是财政无以为继,不过是缺乏作战的意志而已。

第二节 胜利者

罗马在饱经磨难后总算赢得了历时23年的恶战。在这23年里罗马的人员伤亡数以十万计,对于一个公民数量只有将近30万的城市来说,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数字。但是罗马承受了,不但承受了,还坚持到了最后。后人每当谈及这次战争的时候,总免不了总结几条为什么的经验,大家无非都是相互炒一下前人的冷饭。不过,这个为什么的问题却是回避不了的。手边上有几本中文书籍,都有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炒一下大概是这么不咸不淡的几条:

1)政治体制的不同。顺便攻击一下迦太基的贵族制;

2)市民兵制优越过雇佣兵制,罗马的军事制度优越;

3)罗马市人民的大力支持;

4)同盟国的支持;

5)元老院的正确领导;

这几条都不能说错,却都不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令人有隔靴瘙痒的感觉,抄书罗列的痕迹太明显。这里让我们专注一下罗马的弱点。

体制上,罗马与迦太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迦太基的体制有更加合理的部分,比如,军、政权力的分割,不但使将军可以专心军事,而且更重要的是避免了拥兵干涉国政的可能,罗马共和后期的混乱的原因之一就是源于军政权力不分。军人干政从来就是一个国家的大患。

市民兵虽然优于雇佣兵,其兵力则往往受到国家人口的限制。希腊社会的衰落原因之一就是无法以少量的市民兵对付王国的大量佣兵。至于罗马的军制之完备,当然是众口一词的,特别是罗马的同盟体制。但是,由于执政官的任期短,经验不丰富,易贪图急功近利,却也是罗马军的弱点。罗马军的几次致命挫败都可以归结到执政官的幼稚上。象勒古鲁斯那样不了解敌情冒然出战,面对敌强我弱依然愚蠢地堂堂正正地勇往直前;又如没有海上经验致使舰队一而再,再而三地覆灭,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在迦太基军的身上。

人民的支持说,有点时代错误的感觉,还是用市民比较能接近当时的事实。罗马在多次危难时的确得到罗马市民的全力支持,任何战争没有自己的国民支持都是不可能取胜的。迦太基的市民对战争也是一样的支持,否则无法进行23年的长期作战。史学家波利比乌斯指出,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罗马于迦太基两国的市民的风气都是相当健康的。事实上,迦太基的市民虽然决少参战,但在与勒古鲁斯作战时的表现说明迦太基市民也不是不支持的。当然,这与罗马的富裕骑士阶层和贵族所表现出来的自我牺牲精神还是差了许多。

说到元老院的正确领导实际上有点不知所云了。在整个战役中,元老院一直强硬地把持着绝对的控制权。为了防止有功将领对元老院的挑战,23年中,共有48人当选执政官,其中有12人是再次当选,但只有两位执政官连任两届,没有一人当选三次以上。这无疑极大地妨碍了军事指挥官的成长。经过这样一场大战,罗马竟然没有产生一位名将,没有一位执政官的战功显赫到可以影响到元老院的权力。这个缺点将在以后的日子里给罗马人带来更多的痛苦。

除此之外,罗马在战役的过程中有几次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迦太基却因为内部的分歧而错过有利时机,给罗马以喘息之机。

作为一个国家来说,要想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必须考虑以下三个条件:一、要有明确的战略目标;二、要有合理的损失估算和限度;三、要有必胜的意志。

罗马在战争的初始,战略目标是确保麦散那的控制权。后来变为占领全西西里,那也是在确保麦散那的前提下发展而来的。迦太基的则战略目标相当暧昧,能占领全西西里最好,不行的话多占领几座港口也行,守不住的话就退往西面的要塞而不求进取,再不行就让军事指挥官随意处置。两相比较罗马胜。

对于合理的损失估算,这是一个知己知彼的条件,就是说要同时对敌我的损失承受力有合理的估算。实际上罗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损失会有多大,但无论如何罗马人承受了别人不能承受的损失。而迦太基则比较计较自己的损失,显然两者之间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现在我们讲起战争来,往往要比较战斗员的多少、装备训练的优劣,然后认定战争的可行性。但是,我们往往忽视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对方承受损失的能力到底有多大。朝鲜战争时,麦克阿瑟将军对中国人的军力有准确的估计,却没有能够意识到那时中国的人员损失承受力有多大。他显然忽视了中国内战时期的巨大的人员伤亡记录,一着棋错,数万将士横尸遍地。现在要求打台湾的人大概还是以这个承受数字为准作估算,这就是不知己知彼了。从承受能力来说,罗马胜,从“合理”的估算来说,迦太基并没有大错,在当时的情况下,大概没有多少人可以想象罗马的承受损失的能力可以那样超出常识的极限。而且迦太基的基本战略就是长期战,期望用自己的雄厚财力将罗马拖垮,战争没有象罗马人期待的那样速战速决,而是拖了23年之久,迦太基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基本上实现了自己的作战计划的。所以这一条双方扯平。

罗马竟然没有被迦太基拖垮,因为这必胜的意志绝对是罗马占了上风。实际上,在许多关键时刻,迦太基却少的就是这种意志,从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贻误战机。罗马的舰队再三遭到覆灭的灾难,但每次罗马人都以惊人的速度重建。而迦太基稍有损失,竟然就找不到足够的人手,雇不到足够的兵力,每每需要两三年才能恢复以前的兵力。作为一个佣兵制体系来说,似乎也慢得太难以令人置信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迦太基人没有认真对待每一次机会,没有必胜的意志。这一点,罗马胜,而且这一点弥补了罗马执政官经验不足和损失惨重的缺点,使罗马多次起死回生。三个条件,罗马两胜一平,有了取得胜利的前提。

市民兵制度的缺点是难以确保大量的人数,对此,罗马的同盟制度有效地弥补了这一缺陷。迦太基的势力范围比罗马大而且都是富饶的地区,但是,与东面的希腊世界一样,迦太基对待自己的属国盟国的态度十分刻薄,要求大量贡金的做法简直就是竭泽而渔。罗马则不向同盟国要求任何贡金,不干涉同盟的内政。对同盟的要求是有军事需要的时候出兵和盟国之间的纠纷必须经过罗马,不得独自做主。这样做的结果是,罗马的盟国没有被奴役的屈辱感,同时,通过取得罗马市民权,还可以得到与罗马平起平坐的地位。其结果是明显的,罗马的地位受到威胁时,就等于同盟的这种自由的地位受到威胁。他们中间大概没有人愿意罗马被迦太基征服,然后将自己的年税收的一半进贡给迦太基。所以每当发生战事,他们都往往毫不犹豫地站在罗马一边,向罗马提供大量的同盟军。据波利比乌斯记载,罗马人的人口只有约30万,但是,罗马和罗马的意大利同盟国能够服役的总人数是步兵70万骑兵7万,这些都是平时有过军事训练的,依罗马的请求,随时可以招集出征。这一点恐怕是财力雄厚的迦太基所无法想象的,他们的佣兵要花数月时间才能招的到,还要从地中海各地集中的一处,然后还要经过统筹训练方能出征。这才是罗马人为什么能多次起死回生的原因所在,也是罗马为什么能够忍受迦太基所不能忍受的损失,最后取得胜利的根本原因。

第三节 佣兵战争

公元前241年,迦太基城里到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佣兵,他们不时地在相互交谈着什么。这些来自地中海各地的佣兵各自使用自己的语言,大部分迦太基人是听不懂的,但从他们的神情动作上却可以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迦太基城内的气氛的确有些紧张,哈密尔卡虽然独力在西西里与罗马人周旋数年,可以说他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他也因此在巴卡一族中建立了威信,成为这一派的实际上的领袖,但是,他回到迦太基后不久就被掌握着迦太基元老院的汉诺一派解除了军权闲置了起来。当西西里战事十分紧张的时候,哈密尔卡曾对手下的佣兵许诺增加他们的佣金和奖金,但是现在哈密尔卡没有实权去实现自己的诺言,而迦太基元老院竟然表示不承认哈密尔卡在危机时作出的许诺。不仅如此,汉诺还将原来的佣金减少一半,理由是那是一年的佣金,现在战事提前结束,所以佣金也理所当然应该减半。

以汉诺为领袖的农业派对这些佣兵十分反感,认为他们就是浪费金钱。眼下还要对罗马支付战争赔款,虽然国库并非无钱可用,可是以农业起家的贵族们对金钱的感觉远不象以经商爆发的商人那么慷慨,做起事来十分吝啬而又缺乏远见。他们不但决定减少佣兵的工资,还对自己的属国加税,试图弥补战争赔款的亏空。

在城外营地里一直等待发放工资的下岗佣兵们得知迦太基人打算要永久性地拖欠工资了,人心顿时浮动了起来。他们在利比亚佣兵头目玛托的鼓动下发动了兵变,将前来安抚的迦太基代表拘留了。佣兵反乱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北非各地。早已深受迦太基重税压榨的非洲各地、撒丁岛都纷纷响应,一同加入了反抗迦太基的行列。在利比亚,妇女们将自己的首饰捐献出来,支持玛托。在各地的人力物力的支援下,玛托很快就招集了七万余士兵。他将全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封锁迦太基的南下要道,另外两队分别围攻还没有加入反乱的乌提卡和俾泽塔。

罗马的一些商人也闻风而动,纷纷将粮食武器买给玛托军。迦太基的舰队在海上往来渡截,一时抓获了数百人,他们向罗马提出了强烈抗议,指责罗马严重违反停战条约。罗马元老院则反应迅速,当即下令禁止意大利的商人将谷物和武器出售给反乱军,还将西西里的粮食出售给受到乱军围困的迦太基城。为了解除迦太基的困境,罗马元老院还决定允许迦太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地在意大利招募镇压兵变的佣兵。后人颇有感叹罗马的绅士作风,大赞罗马人的宽容精神的。不过从以往和后来的事实上看,罗马的行动似乎与宽容没有关系。的确,罗马人对被自己征服了的国家和民族都表现出极大的宽容精神,这种精神就是罗马之所以能够强大的主要原因。不过,罗马人对待强大的邻国从来都不宽容不放心,于是她一个又一个地征服了强邻,从撒姆尼特到卢卡尼亚,从南意大利到西西里,从来都是远交近攻,用友好条约来联系远方的民族一同消灭自己的强邻,然后不惜撕毁友好条约去消灭新的邻国。这时罗马对迦太基的友好态度可以说完全是源于在迦太基掌权的农业派对罗马的友善态度的。罗马并不希望迦太基的农业派因为对佣兵反乱处理不当而失势,从而让自己的对头贸易派掌重新抬头,掌握迦太基。所以当乌提卡和撒丁岛准备加入反叛并请求罗马援助时,罗马都一口回绝了。

但是,刚愎自用的汉诺就象马尾提不起来的豆腐,不但无法迅速解决叛乱问题,反而态度强硬不断激怒佣兵,却又没有能力在战场上击破乱军,使乱军的声势浩大,不过数月,迦太基的势力范围内几乎全部反叛,只剩处在乱军的围困下迦太基一座孤城,情势十分危急。第二年,束手无策的汉诺不得已只好又请回哈密尔卡收拾残局。

玛托的乱军封锁了迦太基城南的所有要道,城西与乌提卡之间是巴格拉达河,水深不可涉,河上只有一座桥梁,扼守着通往乌提卡的大路,玛托在桥西布有重兵防守,从而切断了迦太基与内陆的所有联系。哈密尔卡手头只有一万人,在迦太基的元老院中掌握实权的汉诺派对他并不放心,所以没有将全部迦太基兵力叫给他指挥,另一部分军队还掌握在汉诺手里。

对哈密尔卡来说,南部叛军扼守山陵地带的要塞,以少数兵力攻打只会自我消耗。西线有大河阻挡,要想突破只有攻打叛军镇守的桥梁,以他的兵力似乎也不可行。他每日在军营里只是组织训练,毫无出击的迹象,暗地里却派出侦探了解河流的情况,不久他就发现了合适的渡河地点和时间。一日傍晚西北风大作,哈密尔卡大喜,立时下令全军饱食一餐,天黑后披挂出征。全军来到巴格拉达河流入地中海的河口处,一马当先涉水渡河,全军一万将士和70头战象全都顺利涉水而渡。原来入海口附近河水流速减慢,河面宽水深浅,加上西北风将河水吹开,使河水又稍微浅了一些,刚好可以涉水渡河。渡河后哈密尔卡率军沿河南下,拂晓前抵达了叛军在桥头堡处营地的背后。

天刚亮,叛军惊讶的发现迦太基军队好象神兵天降一般,竟然在自己的后面陈兵列阵了,顿时军心动摇。玛托比较冷静,他很快就发现迦太基军不过万把人,自己的守军有两万五千,立刻放下心来,遂命部下也出营列阵,准备撕杀。

哈密尔卡的军队人数少,所以阵形正面比叛军的要短,如果按常规交战,自己的两翼定会被优势敌军包围。他于是让各个方阵之间留出相当大的间隔,将所有的战象列在前排,轻装步兵其后,轻装步兵的两侧是骑兵,后面是两排重装步兵主力,并给所有的将领交代了如此这般的进退展开方式。玛托见到此阵大不已为然,不禁冷笑道,哼,名将哈密尔卡不过如此而已,他虽然加大了方阵的间隔,阵宽依然比自己窄很多,而且方阵的间隔乃是最大的弱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于是下令全军出击,一举围歼敌军。

哈密尔卡的军队见敌人开始前进,也全军向前推进,不过还没有走多远,先头的战象队先掉头而退,同时似乎冲动了第二排的骑兵和轻装步兵,他们都一同后退。玛托见状大笑,果不出我之所料,还未交兵,敌人就怕了俺的优势兵力,自己先退了,于是下达了追杀令,全军立刻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向迦太基军。古代这种方阵战法最讲究的不是个人英勇,而是阵型整齐没有漏洞,大家同进退时相互用盾牌护卫着自己的左胸和自己左边的战友的右胸。这样的情况下交战的损失很有限,往往对阵撕杀整日,不过只有数百人伤亡而已。一旦队形乱了,将自己的侧面和背面暴露出来,那就不是打仗了,而是整齐的一方对混乱的一方的追杀,那动不动就是要付出数千士兵的性命。所以玛托一见迦太基军在掉头逃跑,就立刻下达了追杀命令。

哈密尔卡见玛托的叛军士兵纷纷脱离了自己的阵型,呼啸着追击而来,手一举,重装步兵队就停止了前进,让战象、骑兵和轻装步兵从方阵间隔中通过,然后后排的重装步兵侧移向前将方阵的间隔封死,立刻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方阵长龙。退到重装步兵之后的队伍同时分兵向两侧快速移动,轻装兵列队在重装兵两侧,骑兵在轻装兵两侧,战象则一直奔跑的全军的两翼列阵,转眼间哈密尔卡不但自己的阵型的间隔全部填补,而且还将阵宽加倍。

叛军士兵们追着追着,突然发现敌军的“败兵”消失在人影晃动之中,眼前出现的是一丝不乱的重装兵方阵,两翼的叛军正要对迦太基军实行包围时,大队的骑兵战象和步兵如同无中生有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哈密尔卡一声令下,全军将士齐向前,万剑挥处,叛乱佣兵纷丧命。玛托看到尘烟散处不见迦太基溃退的士兵所在,反而是整齐的方阵对自己散兵的屠杀,这才知道哈密尔卡的厉害,慌忙下令退兵,丢下数千尸体,逃往突尼斯去了。所幸哈密尔卡兵力不够,不敢勇追穷寇,方使得大部分叛兵得以逃脱。

哈密尔卡恩威并用,释放了承诺不再支持乱军的俘虏,并说服了努米底亚脱离叛军。情势一发对叛军不利。玛托对此十分恐慌,因为如果兵败,来自高卢、西班牙和希腊的佣兵都可以逃回家乡,而自己和利比亚则定会受到迦太基的无情报复。为了使部下不萌生退意,他下令将拘留着的迦太基谈判代表们都虐杀了,这一举动使双方都陷于亢奋之中。

前238年,内战进入了第三个年头,哈密尔卡向迦太基的长老会力陈分兵的害处,要求将迦太基的兵力合并,一举镇压叛乱军。汉诺虽然承认合流的必要,却力争全军指挥权。双方争执不下,迦太基长老会只好决定由士兵们选举自己的指挥官。结果哈密尔卡得到全军的拥戴,成为迦太基军的统帅。

哈密尔卡的兵力依然不如叛军人数多,所以不想与之正面交锋,而是不断地向玛托挑战,等到对方出来迎战了,哈密尔卡又装做怯阵而逃脱。玛托退兵,哈密尔卡就跟在后面骚扰,杀一些零星的殿后士兵。等到玛托回师反击,哈密尔卡又逃开了。玛托是吃过哈密尔卡大亏的,所以也不敢追击。就这样,双方磨摩擦擦地过了好几个星期。气的玛托和手下的佣兵们兴起,一发追打了过去。哈密尔卡只顾逃,满山遍岭的转,玛托快追,哈密尔卡快逃,满追满逃,只气得玛托七窍生烟,却也不见哈密尔卡有什么计策,一发放了心地穷追了起来。哈密尔卡见时机成熟,便将玛托军渐渐地诱入一个葫芦形的峡谷里去了。

这峡谷两头出口十分狭小,四周是峭壁,哈密尔卡早就派人在这里布置停当,当玛托军全部进入峡谷之后,埋伏在入口处的士兵冲出来,将乱石巨木推入山谷,据高而守,掐断了敌军的退路。同时,哈密尔卡的“逃兵”一起在出口的狭窄处筑起木栅栏的要塞,竟将四万余叛军全部封在了谷里。顿时,投枪硬弩投石器齐发,投石兵也抡出漫天的石块,将叛军打得无处躲藏。最后,哈密尔卡不顾叛军求饶的呼叫,认定这些是心腹之患,决不可多留一日,竟放出战象,将所有叛兵虐杀在谷里。

经过三年的奋战,迦太基终于平定了非洲的兵变,哈密尔卡?巴卡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领导才能,巴卡一族在长老会和元老院里的势力渐渐地增大起来。对此不高兴的除了汉诺,还有罗马人。

第四节 罗马的战后

公元前241年,长年战争的尘埃还未完全落定,罗马人就着手对自己的体制进行了一次大改变。首先,为了表彰萨宾族的魁里那部落和匹塞浓族的维里那部落在这23年的战争中所表现的忠诚和奉献,罗马人给了他们独立的行政区,从而使罗马的行政区达到了35个,这个数字一直到罗马帝国灭亡为止都没有再变过。

在奖励忠诚的同盟的同时,罗马人也没有忘记惩罚离心者。在漫长的战争期间,罗马的同盟国基本上都与罗马同甘共苦,只有一个城邦费利伊(Falerii)由于不堪战争的重负,在公元前243年与罗马的同盟条约到期时,表示不再延长条约,以逃避承担战争义务。公元前241年,击败了迦太基后的罗马全军全部集中到了费利伊城外,对这个唯一的离心者发起了猛攻。建立在陡峭的山地之上的费利伊城在罗马军的攻击下仅六天便陷落。全部市民被解除武装,并被罗马军命令放弃城池和家园,到山下的平地去另外建城,使他们不再指望可以据险而守对抗罗马军,同时罗马还没收了他们的一半土地作为惩罚。对罗马人来说,以恩抱怨的混帐逻辑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因为只有恩威的公正才能建立信用,以恩抱怨只能使亲者长怀离心,叛者总存侥幸。

随着行政区的增加,公元前241年,罗马对选举方式和军制进行了一次相当大的改革。

罗马的军制与财产是相关连的,这是当年塞尔维所制定的国体。这个体制最大的特点是财产与义务挂钩,财产越多,需要负担的兵役也越重。同时,义务与权力相结合,所要负担的兵役越重,在投票表决时所占有的票数就越高。听上去似乎还算合理,但是,当我们仔细看一下兵役的分配和投票占有数,就会清楚地发现,富有的第一等级占有的票数已经超过了50%,这就使拥有土地的富裕贵族们在民主的大前提下有了绝对的决定权,从而使民主失去了任何制约的效力,显然,仅仅有投票的形式是不能够算得上是民主的。

由于这个体制的缺陷,直到罗马共和后,贵族与平民之间依然不断地发生摩擦抗争,有时甚至相当激烈,因为平民的意见绝难通过合理的投票程序得以表达。经过三百余年之后,罗马由一个小城邦王国发展成为一个统一了意大利的大同盟国,农业的比重减轻,富裕的骑士阶层明显增加,土地贵族的势力明显减弱。而平民的不断抗争和努力也使他们的权力日益增大,他们明显地对以百人队为投票单位的市民集会表示不信任,在他们的要求和抗争之下,到许多选举改为在一人一票的平民会议上进行。到了第一次布匿战争前夕,平民会议甚至拥有了立法权,这分明是与市民集会分庭抗礼,如果放任这种趋势,相对民主地平民会议定会渐渐地强大,从而使罗马进入希腊式地民主社会。看来,三百年多前塞尔维所划分的等级制度已经不能体现现在的罗马了,如何维持罗马的体制便成为罗马元老院和不断失势的贵族的头等大事,于是罗马元老院着手对塞尔维的等级制度进行了大规模地改革,以适应当时罗马的实际情况,阻止市民的离心倾向。

重新划分的等级

塞尔维体制 前241的改革

阶级 财产 (万阿司) 兵役 (百人队) 票数 兵役 (百人队) 票数

第一 10以上 骑兵18 步兵80 98 骑兵18 步兵70 88

第二 7?5以上 步兵20 20 步兵70 70

第三 5以上 步兵20 20 步兵70 70

第四 2?5以上 步兵20 20 步兵70 70

第五 1?25以上 步兵30 30 步兵70 70

无产 1?25以下 步兵5 5 步兵5 5

合计 骑兵18 步兵175 193 骑兵18 步兵355 373

从这个改革里我们不难看到,经过三百余年的经营,罗马社会不是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而是明显地中产阶级化了。首先,最富有的第一等级所能够提供的军队比以前少了十个百人队,这在罗马当然不是意味着兵役的减轻,而是意味着在市民集会上的投票权的减少,因为罗马的票是以百人队为单位来投的。与此同时,第二等级到第五等级的票数却显著提高,使得富裕的第一等级对票数的占有率从51%降低到24%,即使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人连手,也无法使票数过半。这就使富有阶层操纵投票结果的难度大大加强,不像从前那样,第一等级可以完全决定投票的结果。另外,在无产等级中,真正的无产者只有一票,另外的还有技工百人队两票和号兵百人队的两票,他们的负担没有任何变化。古往今来,一个健全社会的标志往往是体现在是否有一个稳定的中产阶级上,而民主体制是否能够名副其实地建立也往往基于一个社会是否有一个稳定的中产阶级上。对于罗马共和国来说,可以说罗马共和国的发展壮大正是与罗马社会的中产阶级的发展壮大同步的。

关于罗马市民集会的投票方式,资料并不多,后人只能知道个大概。在投票的时候,每个等级分35个行政区,每区各出两个百人队,其中一个是资深(senior)百人队,由年龄为45岁以上的人组成;另一个是青年(Junior)百人队,由45岁以下的青壮年人组成,这样全部五个等级便组成5X35X2=350个百人队的投票组。另外第一等级的18队骑兵和无产者的5票不再另外划分区域,于是组成373个投票组。投票时,由第一等级的骑兵百人队投票组开始,以后按等级顺次投票,直到结果达到半数后终止。

意大利的统一和长期的海外战争从各个方面给罗马人带来了许多的变化。首先是罗马的统治方式受到了希腊和迦太基文化的影响,比如苛求执政官的战场表现,惩罚失误的将领,对被征服国征收年税。西西里岛作为战利品割让给罗马后如何管理的问题对罗马元老院来说是首先要解决的。依照罗马的惯例,战争初期投靠罗马的麦散那、叙拉古以及一些少数城市都享受了与罗马同盟国一样的待遇。其余约占西西里一半的地区则没有能够得到这种传统的同盟关系,他们是罗马用武力征服的地区,战后,罗马按照希腊人和迦太基人的习惯向这些地区征收税金,从而使罗马这个一个共和同盟国体制开始带有了一丝帝国的色彩。当然,罗马所规定的税率是年收的十分之一,这个税率与叙拉古和迦太基在西西里所征收的税率相同。不过,与迦太基不同的是,罗马要求的不是金钱,而是实物,每年西西里各城邦将小麦产量的十分之一运往罗马。由于西西里的小麦产量极高,市场价格并不高,所以当这一部分小麦运走之后,西西里的小麦价格有所提高,反而弥补了农场主的损失。

长期的战争还给罗马带来了大量的奴隶,使罗马的奴隶社会从此进入了繁荣的时期,加上从物产丰富的西西里涌入的大量廉价农产品,使传统的罗马小农耕作方式开始受到威胁,这个社会开始酝酿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点罗马元老院在开战前似乎就已经隐约有预感,但其冲击还要等几十年后方能真正显出威力。罗马的奴隶不仅仅是廉价的劳动力,同时还是传播文化的媒体。特别是来自南意大利大希腊城邦的和来自西西里的有教养的奴隶往往会被罗马的上层当成不可多得的家庭教师,这些人将希腊的文化带入了罗马。感服与优秀的希腊文化,罗马的上层兴起了学习希腊语的风气,比如后来罗马的名将西庇阿以及极力叫嚣要铲平迦太基的监察官卡图都是十分精通希腊语言和文化的人物。

受到希腊文化的影响,罗马开始产生自己的戏剧文学作家,他们往往是从翻译希腊的作品入手,将希腊的文化介绍给罗马人,逐渐转向创作罗马自己的拉丁文学作品。比如安德罗尼库,原来是南意大利他林敦人,在与罗马的战争中被俘为奴,后来被解放,留在罗马当家庭教师。他将荷马史诗《奥德塞》翻译成拉丁文介绍给罗马,在罗马轰动一时,被成为罗马的第一部文学教材。经过一代人熏陶,罗马文化渐渐成熟,便从单纯翻译希腊作品发展到出现自己的作家。普罗塔斯就是一个贫苦的意大利人,他在做苦工之余开始创作喜剧,终于成为深受罗马市民喜爱的喜剧大师,一生作品到达130余部。在这个时期,罗马的拉丁文学从喜剧的创作开始进入了空前的繁荣期。

希腊文化的影响不只是存在于上层阶级,大量的罗马士兵出征西西里,他们在那里见识到了灿烂的希腊和迦太基的文化艺术,他们将希腊的流行语言生活习惯带回罗马,可以想象当时一些罗马人以能拽几句希腊词来显示自己的见识,就好象有些现在的中国人或日本人在言谈话语中夹杂几句英文那样。当然他们不仅是刺激了罗马的文化艺术的发展,同时也将希腊的奢侈之风带入了罗马。

如何既吸取希腊文化的优点又避免其缺点是未来罗马人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也是罗马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所必须面对的。类似的问题至今依然令许多发展中国家伤脑筋,既如何解决传统文化的与先进思想文明的矛盾、现代的生活方式与传统道德的冲突。罗马人在这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在两千年之后的今天依旧值得人们反思。

一个战胜国可以肆无忌惮地推行自己的价值观,无视和摧毁弱者的传统、文化,这在近代史中十分常见,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规律。罗马人对战败民族文化的态度之宽容使几乎所有的民族国家都难以望其项背。他们没有象当年的传教士那样在国王的支持下无情地销毁他民族的宝贵历史遗产,也没有象日本皇军那样到处强制别人学习日文崇拜天皇。罗马人一样会摧毁他人的城池、贩卖战败者为奴,但是,他们却从不将学习吸收他人的文化的门关上,也不会有类似“中学为体洋学为用”这样的框框,一切都为我所用是罗马人的精神,也是罗马为什么能不断强盛的原因之一。事实上,古今中外的强国无一不是建立在文化的杂交之上,就看看中国的王朝,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哪一个不是在吸收了异文化后异军突起的?其中也不乏因闭关自守而衰弱甚至亡国的。对于有数千年的文化传统的中国人来说,沉重的文化负担使我们较难放下架子去理解接受甚至吸收他人的宗教、文化、思想、政治制度。在我们菲薄人家的宗教、文化,排斥人家的思想、政治制度之前,也许应该参考一下罗马人的态度。

第五节 新天地

前239年,在哈密尔卡的指挥下,迦太基对佣兵的战争渐渐有点起色的时候,迦太基元老院又一次犯了两面作战的错误。他们盲目自信地认为时机已到,便派出一部分军队前往撒丁岛,试图重新树立迦太基对该岛的控制。

撒丁岛早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初期便与迦太基失去了联系,那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那里的佣兵虽然名义上还是迦太基雇佣的,但是由于迦太基一直没有派出海军接应,所以他们也没有在战争中起到什么作用。而罗马人则自顾不暇,却也无力顾及,实际上等于是个三不管地带。当迦太基的佣兵战争爆发之初,撒丁岛的佣兵也遥相呼应,并向罗马求援示好,不过那时罗马比较喜欢亲罗马的汉诺派,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撒丁岛佣兵的请求。

抵达撒丁岛的迦太基士兵不但没有开始对反叛佣兵作战,反而勾结叛军里应外合将迦太基将领刺杀,山高皇帝远地一同反了。可是到了第二年,撒丁岛的原住民受不了佣兵的欺压,纠集大批人马对他们发起了猛攻。这些叛军见势孤难当,便再次向罗马求援。

对哈密尔卡势力的抬头早就心怀不安的罗马立刻就答应了撒丁岛叛军的要求,迅速派兵前往,占领了撒丁岛。这不论是从怎样的角度来看都属于趁火打劫的行为,可罗马人留给我们的粉饰还是很多的。有说迦太基已经实际上失去撒丁岛两年之久,所以罗马的出兵不是违反与迦太基的停战协定。这种狡辩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就连常常接受罗马贵族意见的波里比乌斯都不相信这种辩解,迫使罗马人后来不得不寻找另外的借口,说是,撒丁岛也是位于西西里和意大利之间的,所以依停战条约,理所当然应该归属罗马。

迦太基当然无法接受这种狡辩,对罗马申明自己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放弃撒丁岛,并开始准备战船海军,以便收回撒丁岛。罗马人立刻宣称,迦太基对撒丁岛的所有行为都会被认为是针对罗马的,于是对正在备战的迦太基宣战。迦太基元老院派出使者向罗马要求通过谈判解决双方的分歧,罗马根本不屑一顾,当即拒绝了迦太基的建议。迦太基与罗马的大战刚结束不过三年,内部的佣兵叛乱还没有完全平定,而撒丁岛的确已经有二十余年不在迦太基人的控制之下,所有的不利因素都使迦太基无意与罗马全面开战,于是迦太基在罗马高压下低头退让,不但要宣布放弃撒丁岛的所有权,同时还要赔偿罗马的战争准备费用1200塔兰特。罗马占领了撒丁岛之后,位于撒丁岛和意大利之间的科西嘉岛也就顺理成章地归了罗马,这两个岛后来成为罗马的第二个行省,当然罗马还要经过漫长的征服战争才能平定当地住民的反抗,最终控制这两个岛。

罗马的无理行为在迦太基人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使汉诺的农业派势力大为减弱,而哈密尔卡一派则更加受到市民的理解与支持,这个结果与罗马所期待的完全相反,恐怕是罗马所始料未及的吧,可见世上的事往往不那么单纯明了。

前238年,迦太基的佣兵叛乱被敉平之后,哈密尔卡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远大计划,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不过他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重新征服西班牙,以弥补丢失西西里的损失。为了使自己的计划得以批准通过并可以被任命为远征军的总指挥,哈密尔卡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游说长老会,同时动用了巴卡家族雄厚的财力收买投票人、贿赂各级官员。好在以海外贸易致富的巴卡家族有的是钱,而行贿收买的行为在迦太基政界也是家常便饭一样的普通,所以哈密尔卡的行为不会受到迦太基人的侧目。

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虽然表现出众,但由于迦太基的内部纷争无法得到应有的支援,哈密尔卡深有满怀胸才大略不得施展的苦楚。面对这样的政局,优秀的政治家往往有能力协调对立的双方,找到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从而统一认识和行动。这当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以至于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大多都会青史留名。由于这事的难度极大而有能力的天才太少,综观历史,竟然以试图全面压制甚至试图消灭对手的蠢人居多。到也不用举那遥远的例子,作为现代的中国人对这样的做法恐怕早已司空见惯了。哈密尔卡的政治才能显然不及他的军事才能,他没有利用他的声望来试图调和与汉诺集团的矛盾,当然他也绝不会愚蠢到想要完全压制和消灭对方,而是另辟蹊径,试图避开对手的干扰,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西班牙。

西班牙,也称为伊伯利亚半岛,现代分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国家,面积58万平方公里,北部以比利牛斯山脉为界与欧洲大陆相连。五条可供航行的大河为这个半岛提供了大片肥沃的河谷地带,加上沿海平原,总体上来说气候适宜,雨水丰富,农业发达。虽然中部的高地气候不好,土地贫瘠,冬季过于寒冷,那里的山地却蕴藏着丰富的矿藏,特别是储量雄厚的金银矿铁矿,是当时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如果能够拥有这个半岛,以其农产品和矿藏完全可以为哈密尔卡提供取之不尽的的粮草军费和武器,这样哈密尔卡就可以无须再受到迦太基,特别是反对派汉诺一族的制肘,以西班牙为基地,放开手脚与罗马抗衡。

征服西班牙的计划象以往一样遭到了汉诺一派的强烈反对,但是在迦太基市民的支持和哈密尔卡的重金收买下,哈密尔卡得到了出征的许可。没有资料显示迦太基政府给哈密尔卡提供了远征军队,哈密尔卡得到的似乎只是许可。但是有不少迦太基人自愿参加西班牙远征军,人数大约只有一个军团左右。军队的人数固然重要,但是由谁来点数更加重要,对哈密尔卡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三十出头的哈密尔卡,从自己与罗马人的长期作战和交涉中,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与罗马的和平就是意味着接受罗马的压制、牺牲自己的尊严和发展空间。敌人的霸道与同胞的制肘,使他对罗马的仇恨日益加深,以至于他已经将消灭罗马当成自己的神圣使命和终身的事业,而这正是他秘而不宣的、巧妙地掩盖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的真正目的。他不屈的意志、旺盛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无疑已经开始对他那刚满九岁的长子汉尼拔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当哈密尔卡准备远征的时候,汉尼拔乞求父亲带他一同前往西班牙。

哈密尔卡没有说什么,默默带着儿子前往迦太基主神巴尔?哈门的神殿,在那里,哈密尔卡让汉尼拔对着神像起誓:今生今世以罗马为敌,誓死不变。汉尼拔遵从父亲的意愿郑重地发了誓,然后哈密尔卡对汉尼拔表示可以让他随军出征。

与罗马的战争结束后,为了不刺激罗马人的神经,迦太基人不敢大张旗鼓地重建海军,所以哈密尔卡无法乘船从海上前往西班牙。不过这点困难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在系统地调查了地理环境和计划的可行性后,带领着自己的军队沿非洲北岸西进,同时征召了少量的船只,与步兵同步沿非洲北岸向西航行,经过约1500公里的长途行军后到达直不罗陀海峡的南岸,现在的摩洛哥北角。

公元前237年,哈密尔卡的军队依靠少量的船只渡过直不罗陀海峡,抵达了仍在迦太基掌握之中的西班牙南部重镇加的斯城。这时腓尼基人在西班牙的势力除了加的斯城以外,只不过还有南岸的三、四个小城而已,早年拥有的大片领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地丢失了。哈密尔卡便以加的斯为基地,依靠这几个腓尼基人的殖民城开始了他的征服西班牙的事业。

哈密尔卡在西班牙征战共九年,巧妙的兵法、有远见的外交手腕使他不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经济建设方面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对被征服的民族恩威并用,不仅使他们认识到哈密尔卡军队的强大,同时也使他们被他的不居功蛮横的态度所感化,成为哈密尔卡的重要的佣兵来源。哈密尔卡还利用迦太基的先进技术对西班牙的金银矿铁矿进行勘测开发,创造了惊人的利润。就这样,哈密尔卡确保了他的兵源、财政独立和军械原料来源。经过九年的征战,他有效地控制了瓜地亚纳河中下游到那奥海角一线以南的地区,在西班牙站稳了脚跟。在西班牙所获得的财富被哈密尔卡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用来支付佣兵和军队的开支,一部分上缴迦太基国库,还有一部分打赏他在迦太基的同党,使他们有足够的金钱继续影响迦太基的政局。

对哈密尔卡的迅速扩张,罗马渐渐开始有些警觉,但是还摸不清哈密尔卡的真正目的何在。对于迦太基人的扩张真正感到危机的是希腊人建设的殖民城马塞(现法国马塞),他们感到迦太基人的北扩会危害到自己的贸易路线,实际上,马塞的势力范围远达帕洛斯海角一带,那里已经在哈密尔卡的掌控之下了。这时的马塞已经是罗马的盟友,所以他们请求罗马过问此事。公元前231年,罗马派出使者前往西班牙,向哈密尔卡询问西班牙战争的目的。哈密尔卡对罗马的使者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巧妙地回答道,这不都是为了开发财源来偿还罗马的战争赔款嘛,不在西班牙搜刮一点,迦太基那里还得清啊。罗马人对西班牙没有什么兴趣,既然人家是为了战争赔款,也就不再过问了。于是哈密尔卡可以放手在西班牙建立自己的事业。

公元前229年,哈密尔卡在一次渡河行军时丧身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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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明争暗斗II

第六节 伊利里亚战争

罗马人不去过问西班牙问题的原因,除了对那里不是十分关心以外,还有自身所要面对的事情。当哈密尔卡在西班牙大展身手的时候,罗马面对着两个重要的问题。一个时北方高卢人开始南下,边境不稳;另一个是在亚得里亚海,罗马盟国的商人不断受到海盗得袭击,而这些海盗据说是得到了海对岸的伊利里亚女王的支持。

历史常常很难按照时间顺序来陈述,所以用年代记的手法描述历史只是一个初级手法,成功的历史著作几乎都是按事件分类的。在这里,这个不是历史著作的故事也需要跳跃一下时间了。让我们先放下高卢和迦太基,将目光转向亚得里亚海对岸的伊利里亚。

伊利里亚在现在的南斯拉夫一带,最近那里的局势不安,又分出许多小国和地区,南斯拉夫的名字恐怕要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伊利里亚的南部是伊庇鲁斯王国(现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王国(现科索沃地区、和保加利亚一部分)。公元前230年左右,伊利里亚王国在阿格朗国王的统治下开始强大起来,他拥有伊利里亚一带最强大的陆军和海军。

说起马其顿,就不能不提及亚历山大大王。公元前334年,年仅22岁的亚历山大大王开始了著名的大远征,他带领着马其顿?希腊联军灭了波斯,吞并了埃及,一直攻打到了印度,不到十年就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帝国。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突然病死与巴比仑,没有留下继承人的名字,为了争夺这个帝国的王位,亚历山大的部将们混战争夺不止,史称“继承人战争”。这里面的故事说来话长,我们只好省去所有的精彩细节,只说这场立时约半个世纪的恶战的结局是群雄兼并,三国鼎立肢解了亚历山大的大帝国。这三个王国是埃及王国、叙利亚王国和马其顿?希腊王国。公元前231年时,马其顿?希腊王国的情况相当复杂,那时的国王是狄密多留二世,他的王国在早在公元前287年就已经失去对希腊地区的控制,实际控制区只有马其顿。在希腊,各地的城邦依旧各自独立,他们通过结盟形成了两大派别,一是挨托利亚同盟,另一派是南部的亚加亚同盟。这两派只有在马其顿要干涉他们的时候才会连手对抗,平时则相互混战不止。

公元前231年,希腊的挨托利亚同盟出兵围攻米地昂(Medion),企图强迫他们加入自己的同盟。加盟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可是那是要大家和和气气地商谈才是,哪有有用武力强迫的呢?于是好事就变成了坏事。米地昂在威胁下干脆就投靠了希腊人的夙敌马其顿,马其顿的狄密多留二世就雇佣伊利里亚国王的军队去解救米地昂。伊利里亚海军5000人从海上驰援,拂晓时在米地昂附近的海岸登陆,趁挨托利亚同盟军不备发起进攻,而城内的军队也乘机杀出,里应外合,将挨托利亚同盟军杀得大败,解围溃退而去。

胜利的消息传来,可把伊利里亚的阿格朗国王给乐坏了,那挨托利亚同盟军可是号称希腊最强的军队,竟然被杀的溃不成军。顿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阿格朗便下令大宴群臣,没日没夜一连狂欢了几天,结果自己酒色无度竟然给乐死了。阿格朗的儿子还是幼婴,于是由王后窕塔摄政,那里也不用垂帘那么麻烦,窕塔就往王位上一坐,俨然就是女王。

对于窕塔的评价,历史家们总是忘不了说她头发长见识短。这种说法会给现在的女权主义者提供良好的攻击靶子,不过,窕塔的确是个见识短的人物。公元前230年春,她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一支海军,给他们的命令竟然是“将所有你们经过的国家都当成你们的敌人。”这帮没有明确作战目标的军队就出了海,他们在海上的作为与海盗并没两样。他们出海后南下,第一个停靠点是伊庇鲁斯的海岸,准备在那里补充点粮食和水,至少他们是这样对伊庇鲁斯人讲的。得到伊庇鲁斯人的许可靠岸后,他们却联合伊庇鲁斯的叛兵,一举将人家的城池给打破占领了。伊庇鲁斯慌忙派兵来救,却在伊利里亚军的猛攻下损失过半,伊庇鲁斯只好向希腊的挨托利亚同盟和亚加亚同盟求援。

当援兵到来时,伊利里亚却发生了内乱,窕塔命她的军队火速班师救援。伊利里亚军在撤走前与伊庇鲁斯达成和解,将城池和自由市民还给了伊庇鲁斯,但是俘获的奴隶和劫掠的财物则作为战利品带走。伊庇鲁斯不但不敢反对,还认为与其不断向希腊求援,不如干脆投靠了伊利里亚还安心,竟然随后就与挨托利亚同盟和亚加亚同盟断交,转而与伊利里亚结盟。

窕塔不太费力就平定了境内部落的反乱,同时远征军不但给她带回了丰盛的财宝和奴隶,还将她的势力范围一举扩大到了希腊边境。这个轻易的胜利使得窕塔大有“试看天下谁能敌”的气概。不过,没有人告诉窕塔,她的军队在亚得里亚海上抢劫了一些意大利的贸易船,并抓走了水手商人,有些还被杀害了。对海盗来说,抢劫财物是最重要的,有时也会绑票。但是杀人则并不常见,因为这违反海盗的利益。当然,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人告诉了窕塔,她大概也不会在意。

在亚得里亚海,海盗行为一直十分猖獗。所有过往行商都知道,伊利里亚的海岸线曲折复杂,河道小岛众多,自古就是海盗出没的地方。意大利的商人在这片海域里受海盗的困扰也不是最近才开始的,他们也一直向罗马元老院申诉这个问题。不过,罗马元老院似乎对东面的事情并不十分关心,所有送往元老院的海盗报告都如同石牛入海,毫无反应。这次意大利的商人遇害使罗马人的情绪陡然激化了,他们强烈要求元老院惩办杀人凶手,有效地制止海盗行为。

以战胜迦太基的罗马海军去进攻伊利里亚似乎并非难事,更何况在布林地西就有罗马的海军基地,一切都不需要另外筹办。尽管如此,元老院还是不打算因此事动武,他们只是向伊利里亚派出了一个使节团,希望通过外交途径解决这场纠纷。

当罗马的使者求见女王的时候,她正亲自督战围攻伊萨岛。她有一个远大的――说好听一点――理想,就是将伊利里亚周围的希腊城邦全部纳入她的统治之下,使整个亚得里亚海和伊奥尼安海的东岸连成一体,从而开创一个新纪元,而伊萨岛便是她的第一个进攻目标。踌躇满志的窕塔高傲地接见了来自罗马的使者,心不在焉地听完他们关于海盗的申诉后,回答说,意大利商人所遭受的痛苦与我们政府无关,那些都是个人的私掠海盗船的行为。我们伊利里亚的国王们没有干涉这种个人行为的习惯,也不会制止他们的私掠致富行为,你们的商人应该多加小心才对。对于这种近乎无耻的推托,使者团中有个年轻气盛的使者愤然声辩说,我们罗马有个优秀的传统,那就是,国家有责任惩罚犯罪的个人,保护那些被犯罪所伤害的人。我们将在众神的帮助下尽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迫使你们改变这种愚蠢的习惯。女王那里受得了这样的言辞,立刻就将罗马使节们赶了出去。

罗马人的船离开后,窕塔越想越不痛快,最后竟然派出船只追赶,并将哪个敢于冒犯她的尊严的年轻使者杀害了,于是终于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罗马开始召集军队准备出征。

公元前229年春,马其顿的狄密多留二世驾崩,留下一个只有九岁的王位继承人――腓力五世,由于马其顿新丧,忙于自己的事物,所以暂时无力帮助伊利里亚。但是被自己的野心驱动的女王窕塔则丝毫没有改变自己远征计划的意思,她派出了更多的兵力,一举征服了科西拉岛,并围困了南部重镇提累阿基姆。

公元前229年夏,罗马以200艘战舰,两万步兵两千

骑兵的兵力开始侵入伊利里亚,第一次伊利里亚战争爆发。伊利里亚的海军不过以二、三十条战船就可以号称当地的海军强国,而希腊同盟国这时能够驰援的战船不过十几艘而已,所以罗马的兵力给他们造成的震动是难以表述的。随后的战事实在没有可言之处,唯望风而降四字足矣。

首先投降的是镇守科西拉岛的狄密多留,此人与马其顿王狄密多留二世同名不同人,也没有亲缘关系。在狄密多留的引导下,罗马军兵不血刃,连降科西拉岛、阿波罗尼亚和提累阿基姆。围城的伊利里亚军见漫天而来的大军和舰队,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企图,轰然而散。于是在罗马军的威吓之下,伊利里亚军从奥特朗托海峡一带逃了个精光。罗马军因为对伊利里亚内陆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掌握了德林河的东岸南岸后不再前进。海军则继续北上,兵不血刃地占领了伊萨岛、法鲁斯岛和科尔丘拉岛,以及岸边的一些城镇。女王窕塔则在少数亲兵的陪同下逃亡内陆。

公元前228年春,窕塔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罗马人的对手,转而向罗马求和并接受了罗马的和平条件:放弃所有罗马占领的岛屿和城市;支付罗马战争赔款;每年向罗马进贡;不得同时派出两条以上的船只出海;任何武装船只不得超过利苏斯城以南。从意大利通往希腊的海上航线的安全因此得到确保。罗马将法鲁斯岛和周围的几个岛交给降将狄密多留管理,使他成为封锁伊利里亚的钉子。

这一战,罗马虽然是以窕塔的海盗行为为起因出兵,但他们的目光绝没有短视到只看到窕塔的海盗行为。战争的结局使罗马人第一次登上了东方的土地,在那里建立了桥头堡,同时确保了通往希腊航路及亚得里亚海通往地中海的战略要地奥特朗托海峡,在以后可能发生的与东方各国的冲突中布下了重要的一步棋。

第七节 哈士杜巴

西班牙。

名将哈密尔卡的死没有给那里的迦太基军带来混乱,因为继承哈密尔卡地位的是他的女婿哈士杜巴。

在迦太基,哈士杜巴这个名字非常普通,历史上有名的将军里至少先后有八个人名叫哈士杜巴。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个人,早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的时候,就是哈密尔卡的强有力的支持者。尤其是在迦太基的政界,哈士杜巴是哈密尔卡的不可多得的同盟者。特别是当他与哈密尔卡家联姻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为密切。公元前237年,哈士杜巴随哈密尔卡出征西班牙,在西班牙的征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哈士杜巴的性格正直、勇敢、谦逊而又有教养,人还英俊潇洒,深受迦太基军将士的拥戴,大家都尊敬地称他“英俊的哈士杜巴”,所以他的继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哈士杜巴十分理解哈密尔卡对罗马的战略,清楚西班牙的战略地位。他继任后积极推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西班牙东岸建设一座港口,并起名叫新迦太基,以取代加的斯港。原来的加的斯港是迦太基的远征基地,但是却面向大西洋,从那里出发前往非洲迦太基并不方便。新城的所在地原来是希腊人建立的殖民城,面向地中海,从这里去迦太基十分便利,而且附近有储量丰富的银矿,是迦太基人主要的财源。哈士杜巴将希腊人建的旧城完全拆毁后重建新城,精心的规划和高超的工艺,使新迦太基城成为当时最先进的港口,城内拥有先进的造船厂,有技术最好的伊伯利亚铁匠,为迦太基军队提供精良的武器装备,波利比乌斯称赞此城是“帝国的不会枯竭的宝库”。从此新迦太基就成为西班牙的首都。

哈士杜巴的军事行动带有为哈密尔卡的复仇成分,也同时是哈密尔卡的战略计划的延续。他们从东部西班牙内陆向北进军,连下十二座城池,使迦太基人的势力扩展到了瓜的亚纳河的上游和苏克罗河流域以南。当然哈士杜巴并非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战争上,行政建设和外交也是不可忽视的。

完全用军事力量是无法建立一个稳固的基地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外交手段都是不可或缺的,哈士杜巴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在西班牙,伊伯利亚人是屈指可数的大部落,他们居住在苏克罗河与埃布罗河之间的地区,与迦太基人的势力范围相邻。与这样的一个大部落进行全面军事对抗一定会旷日持久而损失惨重,这是哈士杜巴所不愿意付出的代价。他利用自己非凡的才能和富有魅力的性格,一定还有花言巧语,渐渐得到了伊伯利亚王的信任,最后竟然娶了伊伯利亚王的女儿作二房,从而使伊伯利亚人成为自己的可靠的同盟。这个婚姻当然不止是给哈士杜巴带来一些家庭乐趣,更使迦太基的势力一举向北扩张到了埃布罗河中下游流域。

随着哈士杜巴不懈的努力,不少当地的部落也都纷纷加入了迦太基的阵营,这些民族成为迦太基极为重要的兵源,使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军队达到了空前的势力:步兵5万、骑兵6千、战象数百。

对于迦太基势力的迅速扩张,位于地中海沿岸的希腊殖民城越来越感到不安。希腊人早就在这一地区建立了许多殖民城,随着迦太基势力的扩张,南部的一些城市相继陷落,就连新迦太基城也是建立在一个希腊殖民城的废墟之上的,剩下的希腊殖民城肯定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其中以马塞最为不安。马塞是希腊人在西地中海的重要贸易中心,许多在西班牙的城市都是马塞的贸易基地或友好伙伴。看到自己的贸易路线在迦太基的扩张中不断缩小,烦躁不安的马塞于是就再次向罗马求援,希望罗马能够控制迦太基无限制地扩张。

罗马这时还有自己的困难,那就是北方的高卢人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南下进犯,所以不能为自己的盟友而在西班牙投入任何兵力。但是罗马也决不甘心让迦太基在西方无限制地发展,罗马的算盘是尽量稳住和限制迦太基势力的扩张,使自己能够专心对付高卢人。公元前226年,罗马派出使者来到西班牙,向哈士杜巴提出交涉,要求哈士杜巴不要越过埃布罗河。从地理环境上来看,西班牙的界线显然是在比利尼斯山一线,罗马将哈士杜巴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埃布罗河以南,目的是争取足够的缓冲空间。事实上,这个区域后来给汉尼拔造成的损失是相当巨大的。

哈士杜巴同意了罗马的要求。对哈士杜巴来说,自己虽然将势力范围扩大了不少,但是西班牙的中部、北部和西部仍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下,自己也没有可能在这时对埃布罗和以北采取任何行动,与罗马的这个约定反而等于让罗马承认自己在西班牙半岛的权利,使他可以放手消化这个地方,这对于哈士杜巴以及迦太基来说都是足够的了。

对于哈士杜巴与罗马签定的这个条约--埃布罗条约,迦太基元老院是知道并批准了的。迦太基人并不希望与罗马发生任何冲突,无论是农业派还是海外贸易派,和平的环境是获得最大利润的先决条件,特别是面对象罗马这样的强国,任何冲突都会带来严重的损失。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的扩张事业也渐渐得到了迦太基人的广泛支持,因为那里为迦太基带来了巨额的收入,不但有银矿和农庄的收入,还有广大的贸易市场。三分之一的西班牙利润被上缴迦太基国库,这也说明巴卡家族在西班牙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国王,而是经过迦太基认可的总督。这些财富收入使迦太基很快就从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创伤中恢复了过来,并比以前更加富有,可以说西班牙就是迦太基发现的一棵摇钱树,所以迦太基人不会为了图一时之快而牺牲自己在西班牙的地位。

哈士杜巴显然使是很清楚地知道和战的利弊的,他在西班牙扩张过程中,小心地避免与罗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在埃布罗河南方,有一个小城市叫萨干坦,那里的居民与马塞是盟友和贸易伙伴,他们担心迦太基人的势力会威胁到自己,就向罗马寻求保护,罗马当然答应了。哈士杜巴虽然在西班牙东部占领了几乎所有的城市,却没有与萨干坦为难。当罗马与哈士杜巴达成埃布罗协定时,没有提及这个小城的归属,给人的印象是罗马人为了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放弃了自己在埃布罗河以南的盟友,也可能是为了得到哈士杜巴不越过埃布罗河的承诺而作出的让步。尽管如此,哈士杜巴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没有去征服这个城市,使它成为西班牙东岸的一块飞地。这个城市将会成为罗马与迦太基较量的导火线。

公元前221年,哈士杜巴被一个不满的奴隶暗杀。在他领导的这八年里,他将哈密尔卡开创的基业巩固和扩大了,为迦太基今后在这里的发展奠定了稳固的基础。

这一年,在东方的中华大地上,秦国的大军攻入了齐国国都,随着这个最后的战国的灭亡,中国进入了大一统的秦朝。

第八节 高卢入侵

现在让我们将目光再转回意大利北部。

意大利北部的波河流域是意大利半岛最大的平原,南面是亚平宁山脉,北面是阿尔卑斯山脉,在两座山脉之间形成一个向东开放的三角形。那里水量充沛的大河和肥沃的土地孕育了丰富了农产品,便宜的价格使过往的客人都不会自己携带干粮,客栈里的食物价格是按人头计算,而不是按量计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自助餐了吧。

这一带原来居住着伊托鲁里亚人,后来他们渐渐衰弱,北方的高卢人就慢慢地占据了波河平原。罗马人将居住在阿尔卑斯山脉南麓波河流域的高卢人称为下高卢人(cispadane Gaul),居住在阿尔卑斯山脉北麓的则被称为上高卢人(transpadane Gaul)。按说那里本来是个安居乐业的风水好地,可是由于高卢人还没有进化到农耕社会,游牧民族的本性使他们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经营下去。

当罗马决定出兵占领撒丁岛的时候,下高卢人开始向南渗透,并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公元前236年,下高卢部落波伊族与上高卢的利格里亚族合谋共同入侵意大利,由于两族之间意见不和,还没有南下就自己内战了起来,令罗马人虚惊了一场。

波伊人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们不断地派出使者往来阿尔卑斯山脉南北,纠合上下高卢人一同对付罗马。对此罗马也早有所察。公元前226年,当马塞要求罗马关注一下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的扩张时,罗马正思虑着如何解决高卢问题,没有精力顾及那里的情况,只是派使者与哈士杜巴匆匆签订了埃布罗条约,以解除后顾之忧,使自己可以专心对抗高卢人。

罗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公元前225年,波伊人与波河流域的最大部族印苏布莱人结盟,同时说服了附近的若干部落,并用金钱雇佣了大批上高卢佣兵准备共同入侵意大利,平分掠夺的战利品和占领的土地。有的部落对入侵大国的冒险表示犹豫时,他们就用当年高卢人的祖先是如何如何英勇地击败罗马人占领罗马城的故事来说服他们。在两族的鼓动下,他们终于集结了五万步兵,两万骑兵和战车,开始南下侵入意大利。

当波伊人和印苏布莱人忙于召集兵力的时候,罗马就已经得到了情报。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征集储备粮草,调动军队前往北意大利设防。执政官伊密利乌斯?巴佩斯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前往阿里密侬驻防,因为那里与高卢接壤,如果高卢人沿平缓的亚得里亚海岸南下,必然要首先攻占此城。一位副执政官带领一个执政官军前往伊托鲁里亚中部设防,提防高卢人由第勒尼安海岸南下直扑罗马城。这一年,另外一个执政官阿提略?雷加鲁斯和他的两个联合军团已经被派往撒丁岛平定那里反抗。同时,罗马人没有忘记当年罗马城陷落后的悲惨,另外召集了两个执政官军防守罗马城。在意大利北部与罗马有良好关系的安布里亚、威尼提亚、孙诺曼尼等地也都进入了警戒状态,时刻提防高卢人的入侵。

罗马人的布置十分合理。他们兵分三处,在监视防守广泛的区域的同时,还可以相互呼应。不过,高卢人却没有按常理出牌。他们的大军沿亚得里亚海岸南下不久,就转向西,进入了亚平宁山区,越过重山峻岭后,从东面侵入富饶的伊托鲁里亚地区,避开副执政官的军队,一直南下到克鲁新城,在罗马的三只大军的中间毫无阻挡地进行大规模的抢劫。

沿罗马修建的道路,从克鲁新城前往罗马只需短短的三天时间,罗马城内的紧张气氛可想而知,求援告急的信使被火速派往各军。位于伊托鲁里亚中部的副执政官离高卢军最近,他接到高卢人已经穿插突破罗马军防线的消息后,立即拔寨起程,全速南下追击。同时,驻守阿里密侬的巴佩斯也开始率领自己的军团翻越亚平宁山而来。

高卢人得知罗马军南下的消息后,决定北上迎敌。当天傍晚,高卢军便与副执政官的军队碰了头,双方各自安营扎寨,等待来日的鏖战。

夜晚,高卢人留下所有的骑兵守寨,其余的步兵则押送着战利品悄悄地向北撤离。到了拂晓时,罗马的岗哨发现大队的高卢骑兵从营寨里奔出,向北方急驰而去。副执政官见高卢的骑兵没有步兵跟随,立刻就明白了高卢人已经逃走,于是马上集合全军,开始向高卢人退去的方向追击。罗马军一路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不曾想那没开化的高卢人会用计,头天晚上先撤走的步兵在途中设伏,等罗马军一到,伏兵四起,前边的骑兵也杀转回头,罗马军顿时就乱成一团。副执政官拼命镇住慌乱的士兵,渐渐组织起队伍突围,在折损了六千人马后终于冲出高卢的包围,逃往附近的一个高地上。高卢人对他们发动了多次的进攻,都被训练有素据险死守的罗马军击退。

傍晚时分,经过一夜一天的行军和作战,高卢人已经十分疲劳,于是决定停止进攻,扎寨休息,等待来日决战。正在这时,巴佩斯率领的罗马军团到达了附近,并发现了高卢人,于是便在附近扎寨,准备第二天的战事。巴佩斯的宿营篝火照亮了周围的树林,被围困在小山上的罗马军发现了,于是他们知道了援军的到达,便派出信使趁夜色穿过树林,与友军取得了联系。巴佩斯这才知道前面还有战败被困的罗马军,觉得不能再拖延时间,就决定拂晓时里应外合一同发动攻击。

罗马军营寨的火光也使高卢军得知了罗马援军的存在。在各部落头领参加的紧急作战会议上,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当务之急应保护已经抢夺到手的财宝全身而退,将货物全部送回之后,便没有了顾虑,那时再轻身返回,与罗马大战一场。于是高卢人再次在夜晚悄悄撤出了战场,带着抢夺的财物向西退去,准备沿第勒尼安海岸北上返回故乡。

第二天拂晓,巴佩斯的罗马军奋勇杀向围城的高卢营寨,却发现那里早已经人去灶凉了。在顺利地救出了被围的罗马残部后,两军合并,一同沿高卢人退去的方向追去。巴佩斯见高卢人声势浩大,加上罗马军新败,所以不敢冒然与高卢人交战,只是远远地跟随,等待时机。这时,双方都不知道另外一支罗马军的存在。

原来,在撒丁岛的罗马军也接到了高卢人大举入侵的情报,他们在执政官雷加鲁斯的率领下乘船返回意大利,在比萨港登陆后,便沿海岸的大道南下赶往罗马。当他们行至泰拉蒙附近时,雷加鲁斯发现了一小队高卢骑兵,并将他们全部捕获。原来这是高卢大军的侦察队,他们没有想到前面会有罗马军的大队人马,所以大摇大摆地放马驰骋,随便看看环境地形而已。经过审问高卢俘虏,雷加鲁斯了解了罗马军的情况,并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高卢军夹在了两支罗马军的中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雷加鲁斯当机立断,命部下火速抢占前面的一个平缓的制高点,占据有利地形阻击高卢军。

过了预定的时间许久都不见侦察队返回,高卢军的统帅不安了起来,他担心后面的罗马军是否会从别的路线赶到了自己的前方,对自己实行包围战术。他细看四周,见前方有一个平缓的高地,就派出一部分士兵前往,想控制有利地形以备万一。

高卢军比罗马军稍微晚到了一步,制高点已被罗马军占领,双方顿时短兵相接。高卢军吃了地形的亏,不久就被罗马军击退。这里的战斗引起了尾追高卢军的巴佩斯的注意,他立刻派出探马前往,并与雷加鲁斯军取得了联系,于是双方决定协同作战,就地围歼高卢军。

高卢军见决战无法回避,就将全军分成两半,背靠背排出两列战阵,分别面向南北两个罗马军,他们的战阵两翼则由优势的骑兵镇守。为了打开退却的通路,高卢军首先以优势的骑兵对雷加鲁斯发动了强攻,试图攻占罗马占领下的高地。雷加鲁斯依靠地形的优势,集中所有骑兵拼死抵抗,在激战中雷加鲁斯阵亡,首级被送往高卢统帅处示众,以激励士气。但是,罗马军的投射的标枪对没有像样盔甲护身的高卢士兵造成了相当的伤害,他们的骑兵和战车兵终于被击溃,于是高卢军的两翼暴露无疑,南北两面的罗马军不失时机地完成了对高卢军的合围。面对训练有素的罗马士兵,高卢人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勇气概,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赤膊上阵,挥动着劣质的刀剑,前仆后继地冲杀。剑弯曲了,他们用脚将它扳直,刀卷刃了,就将它更高地抡起猛砍。渐渐地,罗马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连续的盾牌象一面墙一样将高卢士兵推压到了一起,他们失去了活动的空间,没有尖锋的刀剑既无法刺伤敌人,也没有地方挥动。罗马士兵则从盾牌后面将精炼的短剑象毒蛇吐信般地连续刺出,四万高卢人便这样阵亡了,其中有些是见大势已去自刎身亡的,高卢军统帅也力竭战死。另外一万人被俘。罗马军也由于高卢人的殊死抵抗而损失惨重。

尽管罗马军的损失非小,巴佩斯依旧带领余部追击逃走的敌兵,一直追杀到波伊人的故乡。当年秋季,他返回罗马。市民和元老院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

危机虽然过去,罗马人依旧对高卢人不放心,决心彻底解决高卢问题,以消除后顾之忧,于是接连数年对高卢发起全面进攻。前224年,两个执政官都被派往高卢作战,波伊人迫于压力,不得不与罗马签订了和平条约。前223,222两年,罗马全军对

印苏布莱人连续出击,元老院顽强地拒绝印苏布莱人的求和请求,直到他们在罗马军的猛攻下无条件投降。随后罗马向居住在下高卢的各高卢小部落施加军事压力,迫使他们也纷纷归顺罗马。到了220年,阿尔卑斯山以南的意大利半岛全境都落入罗马的掌控之下。

为了巩固新的势力范围,罗马在那里修建了两个殖民城――普拉孙提亚和克列摩那。修建从罗马通往北方重镇阿里密侬的大道――弗拉米尼乌斯大道,和通往科萨的第勒尼安海岸大道――奥列里大道。还修建了两个军港――卢那(Luna)港和贞努亚(Genua)港。至此北方暂时平定。

在罗马人忙于消除内患的时候,在远方的西班牙,迦太基的势力按部就班地扩展,这时已经羽翼丰满。下高卢基本上平定后,罗马人也渐渐有了余力介入西方的事务,双方的对抗势在难免,一场史无前例的战火即将点燃。

第九节 四头幼狮

公元前221年,西班牙。

哈士杜巴遇刺身亡后,在西班牙的迦太基军和伊伯利亚人都推举汉尼拔为西班牙总督。他们的请求被迦太基元老院批准,使汉尼拔成为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的第三位统治者。这时汉尼拔才25岁。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25岁的人实在太年轻了,但是对于25岁的汉尼拔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使他退缩的了。

哈密尔卡有四个儿子,长子汉尼拔,以下是小哈士杜巴、玛哥和汉诺。这些都是迦太基人十分常见的名字,但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迦太基贵族子弟,在父亲的调教下,他们都成为优秀的军人和统帅,大家称他们兄弟几个是“四头幼狮”。

在这兄弟四人中间,汉尼拔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他九岁那年便跟随父亲哈密尔卡出征西班牙,哈密尔卡将他随时带在身边,让他见识几乎所有的决策过程,连作战时也不例外,至于其他的文化教育和武技训练,则是由哈密尔卡请来的家庭教师或部下来承当,当然这些教育和训练都是相当严酷的。七、八年下来,远不满二十岁的汉尼拔就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军旅经验和实战经验,同时也通晓了迦太基和希腊的文化。哈密尔卡知道,单有军旅经验是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领袖的,文化素质和政治经验也十分重要。于是,他就把汉尼拔送回了迦太基,使他能够得到更系统的文化教育和接触迦太基政界的上层人物。这大概是哈密尔卡阵亡前一、两年。

六年后的公元前224年,汉尼拔应姐夫哈士杜巴的邀请,重新返回了西班牙,被哈士杜巴任命为自己的副官。领导才能和服从命令能力很难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同时体现,但汉尼拔则完美地拥有这些才能和美德。汉尼拔的军事才能和准确地完成任务的能力立刻就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很快就使汉尼拔深得迦太基军将士和哈士杜巴的信赖,成为哈士杜巴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以至于此后的重要军事行动几乎都是汉尼拔执行的,而哈士杜巴则因此可以分出更多的精力去进行外交活动。双方的默契配合使迦太基的势力在西班牙迅速扩张。

对当年的老兵们来说,最初看到的汉尼拔有和当年的小毛头没有本质区别的幼稚的面孔,同样的眼神,他们从中不难发现当年哈密尔卡的影子,他们象以往一样喜欢这个小孩子,同时也将自己对哈密尔卡的信赖惯性地寄托在了汉尼拔的身上。可是汉尼拔的才能很快就将全军将士的注意力吸引了,他用行动向这些叔伯辈的老兵们显示自己不用依靠父亲的威名,而是用自己的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在汉尼拔的指挥下,将士们从来没有如此地自信和大胆。对此,罗马的三大历史家之一的李维评论道,汉尼拔坦然自若地面对危险;奋不顾身地投身于危险;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使他退缩,也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扑灭他的热情,严寒和酷暑无法使他有丝毫的动摇。饮食仅仅是为了身体的需要,从不是为了享受;睡眠仅仅是为了解乏,从不受日夜时刻的规范。公事之余的睡眠无须柔软的床铺和安静的环境,无时不能随遇而安。将士们常常可以见到他身盖自己的披风,于士兵们一起躺在硬冷的地上酣睡。从服装上无法区别汉尼拔和他的士兵们,但他的武器和战马却是最引人注目的。他是全军最好的骑手和行军者。马上马下他都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每次都是他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也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撤离战场。

这些描述准确地刻画出了汉尼拔的坚韧的性格,这些在我们以后的故事中都可以一一印证。作为一个热情的罗马共和国的爱国者,李维当然也不会忘记往汉尼拔身上吐些口水:汉尼拔是比一般迦太基人更加无耻的人,他更加没有信用,更加残忍,更加无义。这些则恐怕是不实之词,大家姑妄听之。

汉尼拔接替哈士杜巴成为西班牙总督的时候,经过哈密尔卡和哈士杜巴的苦心经营,他们在西班牙已经牢固地站稳了脚跟。他们军队的士兵可以在西班牙募集;他们的财政不仅可以依靠西班牙农业可矿业维持,而且还有多余的支援祖国迦太基的建设;他们还拥有绝对的指挥权,在西班牙的军事行动不必一一通过迦太基元老院和长老会。当然,在签定条约,就任总督和和战事宜等大事上,还是要通报迦太基,并征得元老院得批准才行的。由于巴卡家族在迦太基元老院中的势力很大,所以但除了巴卡家族的对头汉诺一人不时有些反对意见之外,几乎所有的元老都认可巴卡家族的决定,以至于后来有些历史学家们干脆将西班牙说成是巴卡家的王国。总而言之,当年哈密尔卡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所遇到的难题,都在西班牙得到了解决,而迦太基的政治体系没有发生丝毫变化,这也许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了吧。这种绕过本质问题的捷径解决方式所留下的隐患,要到很久以后方能显现。

汉尼拔十分清楚地知道巴卡家族与罗马人的恩怨。早在公元前237年,当罗马无理地强行占领撒丁岛并要求迦太基对根本没有发生的战争支付战争赔款时,幼小的汉尼拔就开始知道谁是自己的敌人了。六年后,自己的父亲在西班牙奋战时,罗马人又派出使者过问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的事务,虽然哈密尔卡巧妙地回避了罗马人的干涉,但这件事清楚地表明了罗马对迦太基的不信任态度。到了公元前229年,在哈士杜巴的领导下,迦太基人的势力在西班牙快速扩展的时候,罗马人再次干涉,要求哈士杜巴不得越过埃布罗河,以图限制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的发展。从罗马一系列的举动中,汉尼拔深深地感受到了罗马人的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恶意,因此也极为不信任罗马人,使他更加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厌恶罗马人的原因。

当然,汉尼拔不是街头不要命的小痞子,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和别人玩命,与任何一个优秀军事家一样,他对与罗马人抗争所面临的巨大困难也十分清楚。首先,迦太基没有制海权。要想将西班牙的军队投入意大利战场,最快速便利的途径就是从地中海直接运送。没有制海权的汉尼拔是没有办法走这一条路的。其次,走陆路前往意大利,沿途由无数穷山恶水的阻挡,成败难料。另外,不能期待迦太基的任何援助。以自己的数万人马深入敌阵,其风险之大难以想象,最关键的是所有给养物资都无法依靠后方的支援,必须以战养战,就地解决,“取用于国,因粮于敌”,但这又谈何容易。最后,汉尼拔没有宣战权,与罗马发动战争是要经过迦太基元老院的批准的,而迦太基人的和平倾向和与罗马人进行战争的困难使他们很难认可这种战争。

这些难题并不是都能由汉尼拔控制和解决的,所以他必须等待和把握时机。时机往往会来自对方的失误。

第十节 上兵伐谋

公元前221年,汉尼拔接任西班牙总督,并得到迦太基元老院的批准。上任后,他立刻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征服和稳定埃布罗河以南的西班牙地区。首先他对西班牙西南部和塔加斯河流域的一些不服部落发动进攻。在他的猛攻下,那里的局势很快就得到了稳定,然后他回到新迦太基城越冬。

公元前220年春,汉尼拔带兵从新迦太基城出发,先沿塞拉摩勒那山脉向西进军,然后北进,对位于杜罗河中游的发卡西伊族地区发起突然袭击。发卡西伊人毫无准备,当地的主要城市阿波卡拉和萨拉曼卡两城相继被汉尼拔占领。汉尼拔在这一带的突然出现,使附近的部落觉得自身安全受到了威胁,特别是位于发卡西伊地区和迦太基势力范围之间的卡彼坦尼人最有唇亡齿寒之感。于是他们纠集了附近的奥尔卡德人和从萨拉曼卡逃出来的人一道共约十万余众,抵抗汉尼拔的进攻。

汉尼拔征服了发卡西伊地区后,便移师东南,侵入卡彼坦尼地区。当他们到达托利多附近的塔加斯河畔时,发现自己的必经之路的塔加斯河渡口已经被卡彼坦尼的联合军控制。汉尼拔当即命令停止前进,并开始修筑坚固的营寨,一副要来日决战的劲头。卡彼坦尼人也放心在营寨里养精蓄锐,等待来日的决战。夜晚,汉尼拔命部下虚点营火,全军则悄悄出发,沿塔加斯河逆流而行,在上游水浅处渡河,然后再返回渡口,在天亮之前,在渡口的南岸布阵完毕。

天亮后,卡彼坦尼联合军发现汉尼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对岸,一时大为不可思议。不过他们没有看出汉尼拔的计谋,却认定汉尼拔是因为人数不够而怯战,所以想偷偷渡河而逃,于是他们大举渡河与汉尼拔决战。汉尼拔没有宋襄公那么迂腐,当对方的士兵半渡时,汉尼拔便下令骑兵出击。汉尼拔的骑兵居高临下冲击对方正在涉水的士兵,使他们失去平衡,被急流冲得七零八落。岸上的轻装步兵一齐对水中的敌军投出标枪石块,侥幸能逃脱迦太基军的攻击的人狼狈地游过岸上时,立刻就被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战象往来践踏,死伤无数。渐渐地渡河的敌军完全失去了队形,每个人都在凭着自己的感觉盲目的试图渡河,汉尼拔见时机已到,便将骑兵招回,命重装步兵以密集阵型渡河,而骑兵则在其两翼和后侧助攻。混乱的卡彼坦尼联合军无法抵抗这种高度组织化的进攻,在留下无数的尸首后,纷纷做鸟兽散了。

汉尼拔以少胜多,一时威震西班牙,各处犹豫不定的部落纷纷望风而降,于是西班牙半岛几乎全部被汉尼拔控制。在接任西班牙总督后短短的两年里,汉尼拔就迅速地平定了几乎整个西班牙,初步显示了他那过人的军事才能。

在这两年激战的同时,他在财政和外交方面的作为也充分发挥了过人的智慧,其贡献决非头脑简单的武夫所能为。在财政方面,他推动技术改进,开发新银矿,使白银的日产量达到了300多磅;外交上,他极力笼络人心,巩固自己在西班牙的地位。他象自己的前任一样娶了一位西班牙人的女子为妻,向西班牙人表明自己是属于西班牙的,极大地加深了西班牙人的信赖感。同时,他还不断地派出使节秘密前往上下高卢,联络那里的反罗马势力,等待时机相互呼应。

罗马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利用萨干坦的特殊地位,挑动萨干坦与附近的亲迦太基部落托博力提(Torboletae)人的冲突。

萨干坦的地位很有意思,他原来是马塞的盟友,一个并没有太大战略意义的小城。每当有需要时,罗马会出面请马塞关照萨干坦。而萨干坦位于埃布罗河的南部,按照罗马与迦太基签定的埃布罗条约,萨干坦应该归迦太基管。由于萨干坦与罗马的特殊关系,迦太基却也一直没有招惹他,双方基本上相安无事。

公元前225年,罗马人战胜了高卢人的大举进攻进攻后,开始有了剩余精力顾及东方事务。迦太基在西班牙的不断扩张使罗马越来越感到不安,罗马便开始利用萨干坦,希望可以借此相对消弱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影响。罗马的方法是挑动萨干坦与亲迦太基的托博力提人发生冲突,自己则不断给萨干坦人支持和鼓励。这里面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托博力提人不堪烦恼而归顺了萨干坦,则再找下一个目标,如此不断蚕食消弱迦太基人的势力;如果汉尼拔介入,则罗马就以保护自己的盟友为名目出面制止。这样就使萨干坦成为一个十分特殊的城市:一方面罗马承认迦太基有在西班牙半岛任意扩张的权力――也就是今天我们说的唯一合法政权,另一方面,却又在西班牙半岛里面设置了一个例外,并利用这个例外来达到消弱迦太基势力的目的,同时又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罗马的算计虽然完美,但是有时人算不如天算。公元前220年,出乎罗马人的预料,当年罗马安插在伊利里亚的钉子法鲁斯岛的狄密多留突然反叛,攻占了许多在罗马控制之下的伊利里亚城市和希腊城市,于是第二次伊利里亚战争爆发,罗马不得已再次准备向东方派出军队以平定反叛。

伊利里亚反叛的消息传来,汉尼拔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时的汉尼拔已经基本上控制了全西班牙半岛,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他早就看出萨干坦问题中的厉害关系,明白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即不能示弱,也不好过早地惹翻罗马人,招致不必要的战争。所以他是托博力提人的坚强后盾,支持他们与萨干坦对抗,同时避免自己亲自出面介入。现在,罗马东方有乱,一定无暇西顾,不趁此良机一举解决萨干坦问题更待何时?于是他就将萨干坦与托博力提人冲突的现状与形势向迦太基元老院汇报,并请求批准尽快解决萨干坦问题。迦太基元老院长老会在审议了汉尼拔的请求和对照了埃布罗条约后认为可行,便容许汉尼拔在此事上便宜行事。

公元前219年春,罗马全军在两位执政官的分别指挥下开始集结并向伊利里亚进发。同时,汉尼拔也集中自己的全部兵力向萨干坦进军。汉尼拔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无人可以断言,古代历史家李维说有15万,则肯定是夸张,而且只有弹丸之地萨干坦恐怕也容不下15万人同时作战。

萨干坦城,建立在离地中海海岸约一公里半的一个陡峭的小山顶上,山高约100到120米,山顶面积狭长,三面是陡峭不可攀登的悬崖,只有西面的山坡稍缓,有路入城。但是那里的宽度最窄,只有约30余米左右,城墙却最坚固厚实,而且筑有一个巨大的塔楼护卫,是个难攻易守的地方。

汉尼拔原来想用自己声势浩大的军势来威吓萨干坦,诱使他们投降,以达到和平统一西班牙的目的。可是萨干坦却有恃无恐,他们认为自己有难攻易守的地势、高大坚固的城墙、储量充足的粮草、还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更加上有打遍世界无敌手的强国罗马的撑腰,可谓占尽地利、人和,哪里理会汉尼拔的威胁?况且他们的求援特使早已派往罗马,以罗马人的一贯作风,断然没有拒绝盟友求援的道理。所以只要自己据险而守,想那汉尼拔不可能在短期内奈何得了自己。说不定汉尼拔会明白攻城的困难和罗马的威胁,从而知难而退。即使汉尼拔强行进攻,也会在攻城过程中损兵折将,大伤元气,等罗马援军一到,在里应外合的攻击之下定会溃不成军。萨干坦的谋算基本上没有错误,不过没人知道他们是否将天时也算了进去,即罗马能否在出兵东方的同时兼顾西方。

汉尼拔见威胁没用,当即修筑工事,将萨干坦围困了起来,自己则指挥主力从城西开始进攻。萨干坦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几个星期过去,汉尼拔不但毫无所得还损失了不少将士。在一次突击中,汉尼拔身先士卒奋勇向前,被城上塔楼上射下的箭雨击中,不得不卧床数日,暂缓攻城。此后汉尼拔改变方法,修建了许多攻城器械和攻城塔楼,采取步步为营的方式蚕食而进。当他们终于接近城墙时,汉尼拔命令所有的机弩投石器向城头发射密集的石块和箭雨,将一段城墙上的守军驱散,然后让士兵从那里登上城墙。然而,好不容易才登上城墙的士兵顿时就遭到了来自城内塔楼上和两侧的夹击,转眼间就又被赶了下来。有时候他们甚至已经破坏了一小段城墙,但在汉尼拔能够扩大战果之前,又被萨干坦人将缺口封死。山头城下那狭小的空地使汉尼拔无法迅速地一次性投入大量的兵力。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对峙了几个月,在冷兵器时代要想攻破一座城池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汉尼拔突然大规模的进攻萨干坦,罗马可能并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们原来只是想利用萨干坦来削弱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影响,并没有想以此挑起与迦太基的全面战争,加上此时自己的全兵力都已经派往伊利里亚,所以既不愿意也没有可能马上派出人马介入西班牙。对于萨干坦的求援告急,罗马只是派出了一队使节前往西班牙,准备要求汉尼拔停止对罗马盟友的攻击,认为这个嘴上无毛的小伙子不会不给罗马人面子。

然而,出乎罗马人意料的是,汉尼拔根本不打算听罗马使者罗嗦。罗马使者的船只一靠岸,汉尼拔和几个自己的部将在码头上对他们控诉一番萨干坦如何挑衅,如何民愤极大,萨干坦周围的居民是如何痛恨萨干坦人,如果他们知道罗马人是来为萨干坦说情的,那么汉尼拔没有办法保证这些使者的人身安全,然后口气强硬地劝他们马上离开西班牙,并让部下护送他们上船。汉尼拔就这样软硬兼施地把罗马使者打发了。

罗马使者一无所获,没法交差,就改道前往迦太基,希望能够说服迦太基政府,通过他们阻止汉尼拔的进攻。

对于罗马使者的要求,迦太基人感到十分困惑。按照埃布罗条约,萨干坦城不属于罗马的管辖范围,而迦太基则有权处理埃布罗河以南的西班牙的事务。这种要求使迦太基人迅速产生了对罗马的不信任感,认为罗马没有诚意实践自己的诺言,遵守双方的条约。同时也使他们联想这些年来罗马人的所做所为:乘人之危夺走撒丁岛、不断干涉和限制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发展,现在竟然提出违反双方条约的无理要求,这些都使迦太基人更加怀疑罗马的真正目的:他们这不是有意利消弱迦太基人的势力嘛。迦太基元老院明确地陈述了汉尼拔的行动的合法性,表示这个问题应该是迦太基的内政问题,罗马人没有理由横加干涉。迦太基也是一贯地遵守双方条约的,自己没有过问或介入埃布罗河以北的事务,也希望罗马不要介入埃布罗河以南的事务。遭到拒绝的罗马使者并没有什么有力的依据说服迦太基人,只好返回罗马向元老院汇报去了。

在罗马使者往来奔波的时候,汉尼拔丝毫没有放松对萨干坦的攻势,经过八个月之久的奋战后,219年11月,汉尼拔终于摧毁了萨干坦城西的塔楼,并占领了外城,汉尼拔见胜利在望,就以十分苛刻的条件要求萨干坦投降。城内的萨干坦居民们始终不见罗马援军的到来,知道大势已去,但是仍顽强地拒绝了汉尼拔的劝降,他们有的将自己的财宝和值钱的东西堆在广场上,一把火尽数焚毁;有许多贵族和元老也纷纷投入火堆自焚。在这冲天的火光和悲壮的气氛中,迦太基士兵们终于突破了最后的城防,他们象潮水般地呼啸着涌入城区,开始了抢劫和杀戮。许多市民为了逃避沦为奴隶的命运,在绝望中将自己的房屋点燃自焚,不久全城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作一堆砖石的废墟。汉尼拔将劫获的大量财物和奴隶送往迦太基,极大地兴奋了迦太基人的神经,就连一贯主张和平的农庄主们也开始对汉尼拔的海外战争另眼相看了。

萨干坦的悲惨结局使罗马的态度陡然变得强硬,以同盟为基础的罗马无法接受盟友被消灭而见死不救的指责,因为这样的先例一开,自己的立国之本便不复存在。于是双方从暗中的谋略转化为公开的执争,战神的阴影开始笼罩地中海。

家园 第一章 走向大海

第一节 战神之子

西西里岛位于地中海的中心,在意大利半岛皮靴尖顶。地中海以此为中心,东面是东地中海,西面是西地中海。

公元前六世纪时,西地中海的希腊人和腓尼基人争先恐后地向外移民,形成了海外殖民浪潮。经过几个世纪的较量,希腊人终于将腓尼基人的势力逐出了东地中海。腓尼基人则在西地中海一枝独秀,其中以迦太基的势力最为强大,他们的势力遍布地中海南岸和西班牙沿岸。当亚历山大大王远征的时候,位于现在中东地区的腓尼基人为了逃避战火,纷纷携带家产和资金逃往迦太基。当时的迦太基因此充满了活力,新移民的大量涌入使许多当地的黑人原住民不得不向内陆迁移,不少人沦为迦太基人的奴隶。随着东西两大势力的不断发展,他们之间的冲突也日益加重,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位于两大势力交界的西西里岛了。

公元前三世纪时,东西两大势力已经各自在西西里岛上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希腊人以叙拉古为代表,占据了东西西里岛;而迦太基人则在以利利俾为基地,在从希米拉到赫拉克里亚一线以西建立了稳固的势力。一山容不下二虎,两者在西西里岛上或明或暗,时冷时热地较量着。双方都明白,他们迟早会面对最后的决战。

双方在热战时都使用雇佣兵作战,一旦战事告一段落,又会遣散这些佣兵。叙拉古为了与迦太基作战,曾经从意大利各地招募了一些骁勇善战的雇佣兵,这些佣兵不但能攻善守,而且自视颇高,还给自己的军团起了个惊天动地的名字--玛美提,就是“战神玛尔斯之子”的意思。公元前289年,叙拉古象以往那样解散了这些佣兵,让这些战神之子解甲归田。可是这些雇佣兵就是靠战争吃饭的,没了战争也就等于失业,而且许多佣兵是因为在本地犯了罪才投入这个卖命的行业的,所以也回乡归田不得。于是有一些不愿意老老实实下岗的雇佣兵就组织起来,四下打劫为生。公元前288年战神之子玛美提攻克了西西里岛东北角的麦散那,并以此为根据地,从叙拉古的势力范围里渐渐夺去了西西里岛东北部的控制权。

叙拉古面对迦太基和玛美提的两面困扰陷入了苦战。公元前278年,叙拉古向正在罗马征战的皮鲁斯大王求援。皮鲁斯大王用了三年的时间收复了西西里岛的大部分,但苦于没有海军而无法与西地中海的海上霸主迦太基在海上争锋,所以始终无法拿下迦太基在西西里岛西端所建立的要塞利利俾。当然,迦太基也暂时无力在陆地上与皮鲁斯争锋。皮鲁斯离开西西里后,迦太基的势力又开始向东蚕食,麦散那的玛美提依旧不断从北向南扩大自己的领土。实力还不足以与迦太基正面对抗的叙拉古决定先平定内乱,于是开始集中力量围剿玛美提。经过数次苦战,公元前265年,叙拉古的希耶罗统兵在麦散那南面的龙岗奴斯河大破玛美提,收复了大片失土,迫使这些战神之子退守麦散那一城。希耶罗也因此被拥戴为叙拉古王。希耶罗乘胜进击,兵临城下,将麦散那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准备一举解决境内的叛乱。

玛美提军团见大事已去,破城势在难免,而且深知破城之后自己所面临的下场,也知道这时求神不如求人,于是紧急向叙拉古的夙敌迦太基求援。迦太基的海军舰队早就在麦散那西北的伊奥利亚群岛待命,监视着长年的夙敌叙拉古的进军情况,他们当然不希望叙拉古平定西西里东部,然后没有后顾之忧地与自己开战。所以接到玛美提的请求后,迦太基大喜过望,希望以此在西西里岛的东北角建立第二基地,从而形成犄角之势,从东西两面压迫叙拉古。于是迦太基的舰队立即起锚南下驶入麦散那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军队投入了麦散那。没有制海权的叙拉古眼睁睁地看着迦太基军从海上登陆,受尽鱼翁之利,把希耶罗气得七荤八素。可是自己的实力还实在无法与之抗衡,只好愤愤地撤兵解围,退回了叙拉古。希耶罗前脚退兵,迦太基随后就将希耶罗毫不容易才从玛美提军团手中夺回的丁达里斯也占领了。

玛美提人看着叙拉古退了兵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是前门送走了狼却从后门引进了虎,把自己从危险中解放出来的迦太基根本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反而不断地扩展势力,一副这次来了就不走啦的架势。虽然迦太基人帮助自己赶走了叙拉古是值得感谢的,可是一向逍遥惯了的玛美提军团却十分不愿意失去自制权。明言要求迦太基离开吧,一是人家不一定肯走,二是自己的主力已经在龙岗奴斯河被叙拉古歼灭,说起话来没有说服力,一旦对方翻脸,自己也没有本钱去强制对方,反而有可能会被赶出麦散那。犹豫再三后,玛美提人决定再找一支解放军,把自己从自己的解放者迦太基的手里再解放一次。离麦散那最近的大国非罗马莫属,而且罗马对待盟国的宽容态度也是远近闻名的,有些盟国甚至得到了完全的罗马市民权,他们的成员可以投票选举罗马的官职也可以参加竞选。不管是否得到了完全的市民权,罗马的盟国都享受着高度的地方自治,罗马几乎不去过问盟国的内部事务。于是玛美提人派出了使者前往罗马,一面向罗马求援,一面向罗马表示愿意加入罗马同盟。

第二节 罗马出兵

一般来说罗马总是欢迎一个新的城邦加入罗马同盟的,以为增加盟国数量会减轻罗马和罗马盟国的兵役负担。但是这次罗马元老院面对麦散那使者的请求却相当为难,他们凭着长年的经验认为此事相当复杂,匆忙派兵海外,凶多吉少。与元老院的慎重气氛相反,市民的反响异常热烈,主战派占上风。到底出兵与否,双方争持不下。

出兵慎重派认为,如果答应援助麦散那,就有可能与迦太基发生冲突,而罗马与迦太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亲密无间,却也可以说有渊远流长合作关系。双方可是签定过三个联合公报(条约)的呀。第一个签定于公元前508,第二个在公元前348年。迦太基在这两个条约里也是承认了在拉丁姆地区的事务是咱罗马人的内政,不会插手干涉。而那第三个条约,更是加入了相互支援的条款,规定如果一方受到攻击时另一方在接到请求时应提供相应的支援。条文明确地规定,罗马需提供陆军而迦太基则提供海军和步兵的海上运送,费用则由被援助的一方承担。可见罗马与迦太基是战略伙伴关系,这麦散那的请求答应不得。

主战派则说,别逗了,那三个联合公报可是不平等条约。人家迦太基一开始就禁止罗马在非洲和撒丁岛进行任何贸易活动,这可是贸易垄断。等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站稳了脚,他们立刻就在第三个条约里加入禁止罗马在南西班牙活动的条款。今天我们还能够在西西里岛来去自由,不就是因为迦太基还没有完全控制西西里岛么?如果罗马不去援助麦散那,等到迦太基南北夹击将叙拉古给灭了,罗马就会被禁止登陆西西里岛了,就象他们禁止罗马人到非洲、撒丁和西班牙活动一样。

慎重派说,唉,我们也知道那个条约是不大平等,咱罗马当时不是还没有能力去搞什么进出口贸易嘛,非洲西班牙什么的远着呐,让你去你也找不到北啊。可是如果罗马答应了麦散那的请求,这万一跟迦太基打起来,咱的实力和迦太基一比可忒单薄了,特别是海军。人家迦太基平时没事都有好几百艘战舰,那都是三列五列的大型舰。西边这片大海,就是人家的后院池塘,就连把波斯帝国打得落花流水的希腊也不敢过来招惹他们。罗马别说三列五列的战舰一艘没有,就连舢板级的军舰也没有。没有海军想打赢迦太基可没那么容易呀:相当年皮鲁斯大王多么会打仗,势如破竹地占领了大半个西西里岛,却硬是攻不下迦太基的利利俾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没有海军吗?这还不算,咱可是连运输船都没有的,怎么把军队送过海峡?

主战派辩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不就是运输船吗,坎佩尼亚和南意大利的城邦有的是商船,还象以往那样去借一些不就行了。那麦散那处在西西里岛的东北角,与意大利最南端的大城邦利吉姆(Rhegium)隔海相望,海峡最窄处仅仅有3公里,说话间就是个来回,把军队送过海峡有何难哉!再说了,罗马又不是去和迦太基宣战,只是去保护盟友嘛,麦散那虽然有迦太基的军队,可还不是迦太基的地盘,那是人家麦散那请我们罗马人去的,关迦太基人什么事?大家商量商量,尊重一下麦散那人的选择权,这仗未必就真的打得起来,要海军何用?可是如果我们不去帮助麦散那,那么以后还会有人依靠罗马吗?而且,唇亡齿寒,麦散那一旦失手,罗马便会失去任何缓冲地区。麦散那海峡最窄处不过3公里,对罗马人来说或许是个问题,对迦太基来说,也就是一小河沟而已,随时都可以跨越。到那时再想动手补救就为时已晚了。

还有一些有私心的旧贵族派阀也反对出兵。随着罗马疆土的拓展、经商的骑士阶层的壮大和平民参政权的扩大,这些祖上出身农民的贵族们的影响力越来越小。每一次战争都会涌现一批战功卓著的平民阶层和骑士阶层的执政官,按罗马法律,他们在卸任后都会自动成为罗马元老院议员,这些都是那些旧贵族们所不想见到的。他们的理由是,意大利地大物博,有的是空地等待开垦,大家明明可以安居乐业,为什么非要到海外去流血呢?

在当时的罗马市民中,善于经商的坎佩尼亚人开始多过原来的罗马农民,他们在与海外的贸易往来中致富,给迦太基人独霸西西里对这些人来说将是无法弥补的损失,所以他们是出兵支持派。南意大利的大希腊城邦加入罗马同盟的时日尚浅,可他们与西西里岛的贸易关系却是渊源流长,他们在期待和观望,期待罗马出兵保护自己在西西里岛的贸易权益,同时也抱有脚踩两只船的态度,如果西西里归于迦太基控制之下时也好有个退路。

面对复杂的形势,元老院举棋不定。可是罗马平民的热忱却日益高涨。这时的罗马平民在经过长期的抗争和努力已经有了相当多的政治权力,公元前285年前后,罗马的平民会议已经有了完整的立法权。这一权力原来是由元老院提案,平民会议投票批准而得以实现的。而现在,平民会议不但有权批准法案,也有权提案。自从二十年前拥有了这项权力以来,平民会议还从来没有动用过它。现在,面对元老院的犹豫,罗马市民们准备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力了。在保民官的召集下,罗马平民会议讨论了当前的局势,提出并通过了接受玛美提的加盟申请,罗马元老院也接受了既成事实。当年的执政官阿匹乌斯?克劳狄被派往麦散那与有关方面交涉,当然罗马元老院没有忘记战争的可能性,所以同时让他带领两个军团前往,说是增强执政官的发言权。

平民会议没有想象到这是战争的开始,但是,罗马已经迈出了通往战争的第一步。

第三节 渡海

执政官阿匹乌斯是当年威名鼎鼎的瞎子阿匹乌斯的侄子,其武勇的性格果断的判断力与当年的老阿匹乌斯不相上下。虽然平民会议赋予他的任务不是与迦太基开战,而是与玛美提和迦太基商量玛美提的加盟事宜,但是阿匹乌斯认为要想从迦太基手里拿回玛美提,和和气气的商量那是没门的。没有战争的准备便没有和谈的希望,而战争则是兵贵神速,阿匹乌斯当机立断,命自己的将官盖乌斯?克劳狄先带领先头小部队,乘船沿意大利半岛西岸南下,自己则随主力沿罗马大道前往利吉姆。

当盖乌斯驱使几艘借来的运输船抵达利吉姆外海时不禁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迦太基的大舰队已经停泊在西西里海峡上了,那真是旌旗林立,盔明甲亮。高大的五列战船上配有巨大的强弓硬弩投石器,用大舰巨炮来形容最为恰当不过。相比之下盖乌斯的几条小船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装备上都是太可怜了,盖乌斯怎敢冒险渡海?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先驶入利吉姆港。

到了傍晚,盖乌斯带着几个贴身的卫兵,在暮色的掩护下,乘坐一条小舢板渡过了西西里海峡。在麦散那港口,他设法与玛美提人取得了联系,向他们传达了罗马接受麦散那为罗马同盟国的决定,并保证麦散那的自由自治权。玛美提人当然万分感激,表示一切唯罗马的马首是瞻。

在确认了玛美提的态度后,盖乌斯认为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麦散那了,于是他返回利吉姆,命罗马军渡海。不幸因为不了解海流走向和气候的变化,在渡海时遭遇风浪的袭击,罗马军的船只被冲散,一部分被吹回利吉姆,其余的撞入迦太基的舰队中被俘。迦太基的海军提督汉诺似乎不是个有战略远见的军人,他或许没有看出罗马人对迦太基威胁,或者根本不把可怜的罗马船只放在眼里。于是,好生款待遭遇海难的罗马将士,然后连人带船一并送还利吉姆。汉诺对盖乌斯表示,希望罗马人遵守两国之间的三个联合公报,停止任何敌视迦太基的行为。盖乌斯将人船收下,脸一翻,断然拒绝了迦太基海军提督汉诺的请求,表示麦散那已经和罗马结为同盟,帮助盟友是罗马义不容辞的光荣职责和义务。汉诺闻言大怒,扬言道只要有我在此,罗马人就别想在地中海里洗手!

吃一堑长一智,盖乌斯这次已经知道海水的流向和风向,再次趁夜色的掩护,巧妙地避开了迦太基的舰队,成功地抵达了麦散那。在麦散那码头,盖乌斯召集玛美提人聚会,并让他们去请在麦散那城内要塞驻扎的汉诺参加。汉诺不知是诈前来赴会,一进会场就被罗马军拿下。盖乌斯对汉诺说,麦散那已是罗马的盟友,他们要求得到罗马的保护,请迦太基尊重玛美提人的选择,老老实实的撤出麦散那,以免双方伤了和气。汉诺一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二是自己没有接到可以与罗马人开战的命令,因为罗马还算是迦太基的友好国家,不请示迦太基元老院,此等国际大事实在难以独断,所以同意撤出麦散那。

当这个消息传到迦太基,元老院大为震惊。因为历经数百年的苦心经营,眼看就要达到独霸西西里的目的,怎知却被罗马人横插一杠,得尽了鱼翁之利,这口起如何咽得下去?于是给汉诺一个背叛国家利益罪,立地处斩了。为了挽回局势,迦太基元老院立即派自己最可靠的将军韩弩前往西西里岛。汉诺和韩弩两人同名,都叫Hanno,为了避免混乱,有意将之译成不同的名字,这也是中文的好处。

韩弩带兵火速赶往西西里,在利利俾登陆。韩弩是个优秀的军人,他知道整个西西里岛对迦太基的价值,在利利俾登陆后,他马不停蹄的沿海岸线北上,迅速抵达并控制了索罗斯,然后沿西西里岛的南北大道南下直达阿格里根坦,并在那里的要塞配置了守备军。如此一来,韩弩不但控制了纵贯西西里岛的南北大道的两个进出口,而且阿格里根坦还是西西里东西要道的起点和西西里南岸的沿岸道路的中点,从这里经西西里岛的中心恩那可直达西西里东岸的卡塔那(Catana),据此便进退自如,于是全西西里岛尽在韩弩的掌控之下了。在阿格里根坦,韩弩遇见了希耶罗派来的使者。

对于希耶罗来说,罗马人进驻麦散那是干涉了他的统一大业的。而迦太基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两强一旦交火,自己的领土便是战场。既然无力独自与任何一方抗衡,不如投靠强者,以换取自己的领土完整。希耶罗左看右看都是觉得迦太基的实力强大一些,于是派出使者,希望与迦太基结盟,想等到统一大业实现,实力得到加强后,再设法与迦太基抗衡。对于韩弩来讲,当面最紧要的是将罗马人赶出西西里,以免他们获得鱼翁之利。而罗马以其陆军闻名天下,自己独力与两个罗马军团作战,的确胜负难料,不如联合希耶罗先对付罗马强敌,回头再慢慢料理希耶罗。于是往日的夙敌握手言欢,商定希耶罗由南向北,韩弩由西向东,在陆地上包围麦散那,同时,韩弩的舰队在海上封锁围困麦散那,并防止罗马军团渡海。

正当韩弩忙于在西西里西部布防时,阿匹乌斯带领的两个罗马军团已经抵达了利吉姆,他从意大利的沿海城邦那里征得了渡海所需的船只,根据盖乌斯提供的情报,等到风调水顺,乘着夜色的掩护,全军一举渡过了西西里海峡。迦太基的舰队发现罗马军的渡海动向时已经无法完全阻止他们了。迦太基的舰队试图追击,双方只有短促的接战,损失微小,有一艘迦太基战舰过于勇猛,直追入麦散那港内,反而被罗马军俘获。韩弩到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因为他已经在陆海两面布置妥当,只要将麦散那封锁个水泻不通,两个军团很快就会断粮。到时便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到达麦散那后,阿匹乌斯立刻派出使者前往迦太基和希耶罗的军营,向他们表示和平的意愿,而自己屯兵麦散那只是应罗马盟国的请求而已,重申保护盟友是罗马人义不容辞的光荣职责。同时向双方都表示不会干涉他们在西西里的任何事务,尊重并维护他们在西西里的任何权益,等等等等,反正是好话都说了。最后请迦太基和希耶罗双方退兵,大家免伤和气。希耶罗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表示,玛美提人是叛军,对他们的征剿是正义所在,理所当然。迦太基也不接受罗马人的提案,心想要撤军至少都是大家一齐撤,哪有要我们单方面撤的道理啊。

阿匹乌斯不是那种喜欢谈判的人,当他得知第一次的交涉不成功,立即就发兵向希耶罗发起了猛攻,于是第一次布匿战争便拉开了序幕。希耶罗的骑兵顽强抵抗,击溃了罗马的骑兵。但是当罗马的重装步兵阵出现时,战局发生逆转。这是希耶罗军第一次见识罗马的军团兵,四排方阵轮番进攻,绵绵不断,哪象希腊式的方阵那样,每进攻一次都需要相当一段间隙重整队形。希耶罗军伤亡人数转眼间就直线上升,终于抵敌不住,惨败溃退,撤回营寨闭门不出了。

希耶罗打点人数,损失过半,看来已是无力再战。希耶罗开始怀疑迦太基的诚意,本来说好迦太基的舰队应该阻止罗马大军登陆西西里的,罗马大军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单独发起进攻呢?莫非这是迦太基与罗马人连手设下的圈套?希耶罗越想心里越发不安,当晚半夜就悄悄地撤离营寨,退回叙拉古去了。

第二天一早,阿匹乌斯发现希耶罗的军营已空空如野,也不追击,立即回师扑向迦太基军。虽然罗马军在与希耶罗的战斗中也有相当的损失,但依然与迦太基军展开了互不相让的激战,双方都遭受了相当的损失。这时韩弩得知希耶罗军已经撤退的消息,认为自己无法独自攻克麦散那,于是下令迦太基军撤退。罗马军两战之后无力追击,听任迦太基军扬长而去。

麦散那的危机解除,罗马人终于在西西里岛上站稳了脚跟。阿匹乌斯然后南下,侵入叙拉古的领地,四下骚扰劫掠,希望以此来压服希耶罗投降。希耶罗则据守叙拉古的高墙之内不出,罗马军拿他没办法。

转眼间就到了公元前263年处冬天,在当时的条件下,冬季作战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冬季是自然休战期,因此也是罗马大选的时候。阿匹乌斯回到麦散那,在那里他留下了一些守备军后,返回了罗马。

第四节 降伏希耶罗

虽然阿匹乌斯英勇奋战,使罗马在西西里岛上有了立足之地,但罗马元老院对他还是相当的不满,因为他们认为阿匹乌斯没有尽最大努力避免战争,而是轻启战端,并且迫使罗马不得不两面作战,同时对付迦太基和希耶罗。为此,元老院没有批准让阿匹乌斯举行凯旋式。阿匹乌斯从此就从罗马政坛上销声匿迹了。

一年一度的选举就要开始,罗马市内充满了热烈的气氛。在罗马,除负责人口调查的监察官是任期五年以外,所有的主要官职,国务官、执政官、营造官等等的任期只有一年,在本书的第一卷里我们已经说明了这些官职的职责。有意竞选这些官职的人都要向元老院提出申请,在得到元老院的认可后,便正式成为候补人,各自开始竞选活动。作为参选人的象征,他们都身穿白色的长袍,使他们在冬季的阳光下格外的醒目。他们在家中与拥护他们的市民和被护民们商谈竞选方针和策略,又要去街头广场进行演讲宣传自己的纲领,不时还会对适当的阶层作出一些甜蜜的保证,以争取更多的选票。有时他们也会对竞选对手发动人身攻击,以打击对手的支持率。

这景象看上去除了没有电视电台等新闻媒体的介入之外,与今天民主国家的选举并没有两样。不过这些都是的的确确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罗马的事。这样的活动在当时的地中海世界里并不稀奇:希腊人是这样进行选举的,迦太基也是这样进行选举的,虽然具体的运作方式上各有差异。每每读到这些历史,自己总是感慨万分,要说人类在这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可真是进步不大。如今虽然有了火车飞机,有了电视电话互联网,甚至有了长短不等的义务教育,可是我们的选战手法基本上还是没有变化的。有些思维甚至还不如古人,比如有人竟会坚定不移地认为,中国的生活水平还不高,所以无法实行民主选举,只要先把生活水平提高了,民主的时代就会自然到来。要知道当年的罗马人的生活水平经济基础不要说远远比不上当今的中国,就连中国的盛唐时代都不如,可是中国并没有自然地产生民主。其中的原因很是值得深思的。

言归正传,到了选举的日子,有投票权的市民们,不论是出身罗马,还是其他意大利城市,都纷纷来到位于台伯河畔的玛尔斯广场参加投票。这一年荣获当选的执政官是罗马的名门贵族发利略家族的阿尼乌斯和出身撒姆尼特平民的奥塔西略。撒姆尼特人曾经与罗马进行了长达53年的血战,双方都为此付出了难以估算的人力物力的损失,只不过十几年前罗马才彻底降伏了撒姆尼特人。短短的十几年后,昔日的敌人现在一介战败民族的平民奥塔西略,他不但可以堂堂煌煌地参加竞选,而且得到了罗马市民们的认可,成为罗马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罗马人的宽容之心实在是令后世的我们羞愧,记得不久前,有人竟然提议台湾与大陆统一后,可以让台湾领导人担任国家副主席一职。这都让人怎么说才好呢。

还是回到两千年多前的罗马吧。当所有的选举结束,罗马人开始了每年都要进行的征兵活动,罗马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也由执政官担任,每个执政官可以带领两个联合军团,合称一个执政官军。每个联合军团由两个军团组成,其中一个由罗马市组建,另外一个由罗马的同盟国提供。如战争需要更多的兵力,国务官和曾经担任过执政官或国务官的人也都可以每人带领一个执政官军。罗马人的军团组建方式十分别致,也十分系统化,几乎排除了所有可能的人为干扰。

每年要组建多少个军团是要看第二年的战局而定的。公元前264年冬,罗马决定组建四个联合军团以应付西西里的战争。为组建四个军团,罗马市民集会首先要选出24名军事将官,其中十名须是27岁以上并有十年以上从军经验的人方可参加竞选,剩下的十四人条件稍微宽松,只要有五年以上的军队经验23岁以上的人就行。选出的24名将官先按的票多寡为序,前四名加入第一军,其次三名加入第二军团,再次四名第三军团,然后三名归第四军团。所剩十名将官以年龄为顺,最年长的两位编入第一军团,其次三位编入第二军团,再次两位进入第三军团,最后三人去第四军团。至此24名将官的安置完毕,每个军团六名将官,后来,将官的人数增加到了十人,选举方式和配置方式基本上相同。

到了指定征兵这一天,罗马市三十五个区的适龄男子都纷纷来到卡匹托尔山上的广场集合。这些人属于罗马的有产阶级,年龄在17岁到45岁之间。山上的广场并不大,因此比较拥挤。但训练有素的罗马人对征兵的方式早已习以为常,不少人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所以整个征兵过程从来都是进行得有条不紊。来到广场的市民们熟练地按自己所在的行政区分别集结成三十五群,等候征兵的开始。

二十四名将官已经按所属的军团分成四组,开始了行政区的抽签。被抽到的区,会在自己区内的市民里面挑出四名年龄体力都相似的人,他们从自己所在的队列里走出,站到队伍的最前列。第一军团的将官们将他们编入自己的军团里。第二个被抽中的区也依法选出四人,他们被编入第二军团。然后是第三军团和第四军团。第二轮抽签时,从第二军团开始,最后轮到第一军团。第三轮时从第三军团开始,第二军团结束;然后是第四军团先挑选,第三军团最后。然后又从头开始这一程序,使每个军团的机会都相等。就这样,抽签,选人,编入,如此重复,直到所有军团都达到定员为止。这些是罗马军队的中坚--步兵的编制,每个军团的步兵人数依战况需要有所增减,在4200人至4700人之间。罗马的骑兵只从最富有的第一等级的人里征用,骑兵的人数是每个军团300人。所以四个罗马军团总人数为一万八千到两万人。

当军团的组建完成后,没有被选上的人便可以回家待命了。有时遇到战况的需要,需增加兵力时,便先从这些待命现役男子起征用。如果还不够,才会征用预备役,他们是46岁到60岁的有产市民。不到万不得已时,无产者是不会被征兵的。

广场上开始了阅兵式。新组建的四个军团排列整齐地从24名将官面前走过。将官们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每个士兵。当阅兵式结束时,他们便从中挑出他们认为最称职的士兵作为全军的代表。这个士兵走到全军之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庄严地按照将官的指示宣誓道:我起誓,我将服从指挥,尽忠职守!他的话音刚落,全军士兵一起喝道:我也起誓!

罗马法律规定,执政官在罗马市内是不可以指挥军队的,而任何军队也不得在罗马市内携带武装,所以仪式过后,执政官向全军宣布,明年开春三月十五日,全军在城外广场集结,不得迟误。于是大家各自散去回去准备过年了。执政官接着派出使者,向罗马的各个同盟国通报罗马的征兵情况,并要求他们也征集总数大约相同的兵力。

公元前263年春,新集结的四个联合军团渡过了西西里海峡,加上去年罗马留下的西西里守备军,罗马兵力达五万之众。两位执政官决定先制服希耶罗,于是命全军南下,越过龙岗奴斯河侵入叙拉古的领土。在挨特那山麓,罗马大军以锐不可当之势打破了叙拉古的两座边境城市。一夜之间,罗马军的威名传遍了挨特那山区,附近城邦闻风而降,其中还有东西西里岛重镇卡塔那,叙拉古失去所有的防护,顿时门户大开。在海上准备支援叙拉古各沿海城邦据城死守的迦太基舰队,见势无可救,竟弃叙拉古而不顾,扬长而去了。

叙拉古。希耶罗陷入了恐慌。他开始怀疑迦太基是否能够战得胜罗马,因为他再次见识了罗马军团的勇猛。不过罗马没有海军,他们会不会被迦太基切断了给养而功败垂成呢?可迦太基舰队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罗马军平安渡海了吗?好象还是罗马的胜算多一点。希耶罗终于下定了决心,派出使者与罗马主动媾和,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战胜罗马的,既然如此,越早媾和则越能得到比较好的条件。

执政官发利略立刻就批准了希耶罗的媾和请求,并与希耶罗签定了为期15年的同盟协定。这个和约规定希耶罗无条件释放所有战俘,并向罗马交100塔兰托的赔偿金。作为交换条件,希耶罗保留了他的王位。而罗马则成功地回避了两面作战的困境。

虽然执政官发利略并没有在战场上有辉煌的战果,但因他果断迅速地制服了希耶罗,并与他签定了盟约,使罗马避免了两面同时作战的困境,所以罗马元老院特地为他举行了凯旋式。

第五节 阿格里根坦

执政官发利略的确让罗马元老院安心了一阵子,因为罗马人的战争目的已经达成,麦散那顺利地成为罗马同盟的一员。加上麦散那的最大威胁叙拉古的归顺,更使麦散那有了一道屏障,所以应该是罗马结束战争的时候了。元老院甚至将罗马军主力撤回了意大利,只留下两个军团驻守麦散那越冬。不过,罗马元老院还是决定第二年继续向西西里增兵。理由是,根据情报和传言,好象入冬以来迦太基在北意大利的高卢和利格里亚地区积极地招募佣兵,这些佣兵有可能会被投入西西里岛。虽然多疑的元老院无法最终确定迦太基招集佣兵的真正目的,但是有备无患,即使不打仗,也要作好战争的准备。

对于迦太基人来说,尽管罗马人将大部分军队撤出了西西里,但是,罗马军队本来就是每年一换,重新招集的,所以很难从罗马撤军一事得出罗马人理所当然对西西里没有野心的结论。迦太基的将军们有些不安,因为迦太基人自己不像罗马人那样以为国家服兵役为荣,他们只热中于常年驾驶着贸易船进行海外贸易活动,追求丰厚的利润。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无暇顾及辛苦的兵役。所以从建国初始,迦太基人就将这一重要的职责寄托在佣兵制度上了,颇有点好汉不当兵的劲头。好在迦太基人在贸易上甚至在农业上都有傲人的成就,国力之强,远非罗马所能望其项背,钱是大大的有,不愁雇不到人,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常常令迦太基的将军们头痛的并不是金钱,而是每当遇到情况再去招募佣兵时,总是有点临时抱佛脚,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次也是一样,自己突然失去了希耶罗的支持,一夜之间就在西西里孤立无援了。匆忙之间既要招募足够的人数,又要对他们实施一些训练,时间是不多的,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急躁的原因。

就好象要证实迦太基人的担忧似的,罗马元老院在冬季再次征集了四个联合军团,约四万人,准备应付迦太基人可能会募集到的佣兵大军。

公元前262年三月,在初春的冷风中,当年应征的罗马士兵们各自携带武器装备,从四面八方向罗马城外的预定集合地点开始集中。两位新当选的执政官也披挂整齐,与自己的将官们一同前往战神玛尔斯的神殿去作出征前的祈祷。在神殿内,执政官们举行了出征祭典,然后走向战神玛尔斯的神像,用力摇晃了玛尔斯的金盾和长矛,象征着得到了战神的庇护、勇气和力量,还有战神的出征许可。于是他们快马赶往大军的集结地。罗马的财务官已经将罗马军旗送往那里,执政官与全军将士一道,举行了屠宰牺牲,血祭军旗的出征仪式。当一切都准备就绪,罗马大军开始南下,目标西西里。

当罗马大军四万余人出动的消息传到西西里的时候,迦太基将军翰尼巴感到自己的担忧终于被证实,幕僚们也顿时紧张了起来。情况万分严峻,因为迦太基在各地征集的佣兵还没有到达西西里。与罗马每年换一次军队最高指挥官(执政官)不同,迦太基的将军是任命的,他们只专念军事问题,不大过问国政,也无所谓任期,只要表现出色,便可以长期任职。单从这个角度上讲,迦太基应该比罗马更容易产生优秀的军官,他们的军官往往也更有经验,翰尼巴也不例外。

翰尼巴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手下的兵力不及罗马军的半数,难以与罗马军团正面较量。在权衡利弊后,翰尼巴决定放弃与罗马军在东西西里岛争锋,下令全军退守西西里重镇阿格里根坦。

阿格里根坦,早年希腊人所建的殖民城,人口约五万。虽然阿格里根坦人与叙拉古同是希腊同胞,可是他们与迦太基的关系反到更加密切一点。主要是因为其地理位置处于西西里南岸,与迦太基隔海相望,所以很早就有大量的迦太基商人与阿格里根坦人来往,他们的商客和宗教也早就在阿格里根坦落户生根了。扼守着西西里岛的交通要道的阿格里根坦城离海岸线约四公里,建在一个高地上,城北有高山作屏障,城东城南则建在陡峭的山坡之上,城东城西各有一条大河护卫,两条河在城南相交之后流入地中海。在这险恶的地势之上,阿格里根坦还有高大的城墙作掩护,充足的粮草作后盾,更加上靠近海岸,随时都可以得到援军的支援,真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

六月,城外的庄稼已经成熟,金黄色的小麦在蓝天碧海之间随风摇起波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但在这宁静之中,较量的双方都已经处于高度的紧张。当罗马军出现在原野之上时,他们没有立即对阿格里根坦城发起围攻,而是分成无数的小队,在四周开始抢夺阿格里根坦人的丰收成果了。粮食对于攻守双方都是太重要了,特别是对于将要据城死守的迦太基军来说更是如此。迦太基将军翰尼巴曾试图偷袭罗马军营寨,却被据营死守的罗马军击退。于是他改变方略,也派出小股部队与罗马人竟相抢收。双方的士兵在发现对方的士兵少于己方时便会毫不留情地发起进攻,就这样,双方在紧张的抢收和冲突中度过了收获季节,也都为此付出许多士兵的性命。

当抢收过后,罗马军开始围困阿格里根坦城。他们在城周围挖了两道壕沟,里面一道是为了对抗城内迦太基军突围的,外面一道则是为了防止迦太基援军的进攻的。在这两道壕沟之间,建立了多处军营,相互呼应,将阿格里根坦围了个水泻不通。于是罗马人在城外等着城内早早断粮自乱,迦太基军则天天站在城头眺望大海,盼望救援大军快快到来解围,如此双方僵持了近五个月后,城内存粮渐少。翰尼巴如坐针毡,连连送出信使向迦太基告急求援。

迦太基得知阿格里根坦情况危急后,立即命韩弩驰援阿格里根坦。韩弩正在训练那些从高卢等地招募的佣兵,这些人生性好勇,喜赤膊冲杀劫掠,却不知令行禁止。用之血洗城镇抢劫财物绰绰有余,但是与罗马正规军团交战则形同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历战的勇将韩弩虽然希望有多一点的时间训练这些新兵,但是阿格里根坦所缺少的就是时间了,时间就是西西里岛的生死命脉。韩弩别无选择,接到元老院命令后,当即带领五万步兵,六千骑兵和六十头战象在西西里岛的利利俾登陆,随即马不停蹄地东进,直达赫拉克里亚。韩弩没有用自己的这些新兵直接与罗马围城军见阵,而是集中全力一举攻克罗马军的粮站,然后重兵封锁所有罗马军的给养道路,把围城的罗马军再给反包围了起来,于是罗马军立刻陷入了缺粮状态,两位执政官无计可施。这下可轮到迦太基人稳坐钓鱼台,静侯罗马军不日之内绝粮自乱了

与罗马执政官同样慌乱的还有个希耶罗。他是已经投靠了罗马的人了,一旦罗马军覆灭,迦太基的大军就会假大胜之威,立即吞没自己的领土,领内的各城邦也会慑于迦太基之威望风而降。而迦太基人是决不会象罗马人那样给自己这么多的自治权的,所有归顺迦太基的城邦都得向迦太基交付重税。希耶罗发现自己与罗马军是命运与共的了,于是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支援罗马军。希耶罗开始筹集粮草,多次与罗马军里应外合,局部突破封锁,将军粮一次又一次地送入了重围之中。希耶罗的努力挽救了几乎绝望的罗马军,虽然他送的粮草并不充足,但却使罗马军不致断粮。

就这样,这个双层包围圈在小冲突和摩擦中又度过了两个月。城内的迦太基军已经断粮,无法再支撑时日,而罗马军也被缺粮、饥饿、和疾病所困扰。韩弩知道时不我待,于是只得寄希望与最后的决战了。韩弩命全军在城西布阵挑战,他将佣兵布在前列,战象跟随其后,最后是他手下的精兵,两翼由努米底亚的骑兵掠阵。韩弩这样布阵有他的计算,首先用经验和训练不足但体力勇气有余的蛮族佣兵消磨罗马军团的锐气,当罗马军人困马乏时,将战象投入,陷罗马阵线于混乱,然后两翼铁骑和自己的精锐给罗马军最后的一记重击。

对于罗马军来说,也唯有应战一个选择了,这时季节已经进入初冬,在这种缺粮的状况下是难以在这里越冬的。罗马军于是也布阵应战。罗马军布下的是标准罗马阵,中间是罗马军团,左右是同盟军团,两翼为骑兵。每个军团排成四排战列,第一战列是十个中队(Maniple)的轻装步兵(Velites),每个中队120人,这些都是17-25岁之间的年轻人。第二战列是十个中队的重装枪兵(Hastati),年龄在25-30岁之间,第三战列十个中队的重装主力兵(Principes),由30-45岁的人组。这两列重装步兵的每个中队分前后两个百人队(Centuria),每个百人队六十人,宽十人,深六排,中队之间间隔与中队的宽度相等。最后一排是十个中队的后备兵(Triarii),后备兵的百人队定员只有三十人。

迦太基的佣兵个个身高马大,如狼似虎,采用希腊式的长枪方阵,象一堵带刺的铜墙一般朝罗马军沉重地压了过去。罗马军一方,年轻力壮的轻装步兵迅速将手中的轻标枪全部投出,然后从第二和第三战列的中队间隙中后退到最后一线,准备下一轮的进攻。当轻装步兵通过之后,第二战列的后百人队侧移向前,将中队之间的间隙封死,然后向敌人投出轻重两杆投枪,拔剑出鞘,形成密集队形与敌对抗。顿时,战场上喊声震天,投枪四飞,枪剑齐舞。双方的士兵相继倒下,渐渐地阵形开始有点混乱,于是大家就会不约而同地后退一些,擦干汗水血迹,整理队形,调节一下呼吸,转瞬间再次向对方发起冲击。多次冲击之后,双方的士兵都开始疲劳,每次攻击之间的间隔也慢慢加长。这时,罗马军第三战列的重装主力兵开始前进,疲惫不堪的第二战列利用间隔期的后退,径自从第三战列的中队间隙一直退到了最后。敌军正要追击时,罗马的重装主力兵已经纷纷将投枪掷了过来,随后这股新生力量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进攻。就这样,罗马军对迦太基的长枪方阵实行了不间断的车轮战。

激战从早上开始直到下午,罗马军在付出了相当大的损失后,终于冲破了迦太基佣兵的方阵。没有阵形的迦太基士兵手持四、五米长的长枪,在罗马军的短剑的攻击下,简直就如同手无寸铁。刹时间,兵败如山倒,迦太基军蜂拥溃退,罗马军则在后紧追不舍,直奔韩弩的中军冲去。韩弩根本没有机会放出战象,败兵就已经来到阵前,战象被蜂拥而至的人潮所惊吓,惊慌四散,反而将韩弩的精兵也冲乱。韩弩见势无可救,就带领残兵向赫拉克里亚逃去。此战迦太基军损失半数,战象几乎全部被罗马军捕获,所有的辎重物资也都失落敌手。罗马军的伤亡也十分惨重,到底损失多少人,史无准确记载,只知罗马军在七个月的围城作战中共损失约三万人。

阿格里根坦城内一片恐慌,韩弩的败退使守城部队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当晚夜深人静时,翰尼巴命全军将士每人携带塞满麦杆的箩筐,杀奔罗马阵营。当部队到达罗马营外的壕沟时,士兵们将箩筐丢入沟内将之添平。于是全军齐声呐喊,奋死突围。大战之后的罗马军实在是手脚发软,疲惫不堪,防线很快就被敌军突破,眼睁睁看着敌军突围而去,无力阻挡。

第二天,罗马军进入没有防守的阿格里根坦,将大半年来的痛苦和愤怒撒向了没有抵抗能力的居民。他们将全城洗劫一空,屠杀了所有稍做抵抗或表示愤怒的市民,剩余的2万5千市民被贩卖为奴隶。西西里岛全岛为此暴行惊栗不已,此后不再将罗马人视为解放者。

第六节 组建海军

迦太基。

韩弩因为败战被迦太基元老院从西西里招回,剥夺了兵权,并处以重金罚款。新上任的将军对军情有完全不同的见解:开战以来,迦太基总是被动,罗马人要进入麦散那,迦太基就赶紧派兵去阻止;罗马出动大军登陆西西里,迦太基也赶忙招募佣兵与之对抗,而结果每每惨败。原因就是迦太基是以己之短,攻人所长。罗马重装步兵之强早就天下闻名,可谁听说他们有海军呢?迦太基的舰队天下无敌,可这两年却无所事事,如此被动作战,焉得不败?

罗马。

阿格里根坦的占领,使罗马人开始面对两种选择:一是和谈,与迦太基划地分治西西里。在掌握西西里战略要地阿格里根坦之后,罗马的谈判筹码应该是很多的。另一个选择是全面占领西西里,将迦太基的势力彻底驱逐。在掌握了阿格里根坦之后罗马有条件继续扩大战果。不过,是战是和,在罗马根本就没有人发出提问,就连开战前犹豫再三的元老院也没有丝毫要与迦太基媾和的动静。后世有许多历史家指责罗马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地吞并西西里,所谓麦散那事件,不过是借口和巧合。就算没有玛美提人的求援,罗马人也会找另外一个什么原因出兵西西里。虽然也有许多历史学家反驳这样的意见,但是,这种疑问看来是永远无法排除的了。战争,对于其起因,不同的人从结果上可以作许多不同的解读,可是,在我看来,知道了这种双方的动机似乎对后人没有多大用途,因为这种动机解说往往是以战争的结果为出发点的,同时也是事后诸葛亮的。在战争发生之前,双方的动机往往并不明显,而且随时在变化。对有后人来说,挖掘对方恶毒的动机于事无补,反而,仔细考察通向战争的过程更加重要。

公元前261年,虽然迦太基的佣兵已被击败,残部也好象惊弓之鸟一般,难成气候,可罗马依旧决定派四个联合军团前往西西里。这一年,罗马军在西西里的作战情况大概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所以古代三历史学家波利比乌斯(Polubius)在他的《历史》里没有留下多少记载。后人只知道,罗马军在西西里中部内陆攻城掠地,颇有斩获。不过,与那些微不足道的胜利相比,罗马人所受的挫折要更多。

迦太基一改与罗马步兵针锋相对的战略,没有向西西里增加兵力,也没有与罗马军在西西里进行像样的作战。他们将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了自己的王牌--海军去了。迦太基的海军以西西里的利利俾和撒丁岛为基地,对投靠了罗马的西西里沿岸城市发动反攻,这些沿岸城市在迦太基海军的猛攻下,又纷纷重新归顺迦太基,总数比罗马辛辛苦苦地在西西里内陆占领的城市还要多。这还不算,以撒丁岛为基地的迦太基海军对意大利沿岸也发起了进攻和骚扰。

意大利沿海城邦受到迦太基海军骚扰的消息,以及西西里海岸城邦不断失陷投降迦太基的情报一同接连不断地传到了罗马,罗马人总算见识了迦太基海军的厉害,茫茫大海上,敌人的军舰何时在何地出现完全无法预料,那时侯不要说雷达了,连望远镜也没有,等到肉眼看到了,也就为时已晚了。等到援军狼狈地赶到,人家早已抢劫一番再放上几把火之后,扬长而去了。惊慌失措地慌乱之后,元老院终于明白,没有制海权的话,这仗是没法再打了:这样下去,不要说占领西西里了,就连作战部队的给养都成问题。甚至意大利的盟友也都有可能承受不起连续的进攻,从而背离无法保护他们的罗马。

要想夺取制海权就必须有战船有海军,可是罗马两者都没有。罗马到也不是从来都没有战船的。有一段时候,罗马甚至想过建设自己的海军,当时他们试建了一些小型战船,每十艘一个小队,在海上执行巡逻或运送小部队的任务。公元前282年,罗马的一队战船在他林敦港外受到攻击,结果不堪一击,还因此引发了与皮鲁斯的大战。此后,罗马就再也没有人考虑过建设海军一事了。现在,面对迦太基的海上攻势,罗马人不得不重新考虑创建海军,而且只有建设一个强大得海军,才有可能从地中海海上霸主迦太基手中夺到制海权。元老院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造一百艘五列战船和二十艘三列战船,以供来年出征之用。

当时的战船可由风帆或人力驱动。寻常航行时利用风力,一旦交战则进退的动力就由桨手提供。风帆设在船中间的主桅杆上,当时的帆很简单,只有一面巨大的四角帆,所以遇到逆风时就无法航行了。战船甲板之上设有机弩投石器,周围用盾牌保护上面的士兵。甲板之下是桨手操桨的地方。最初的军船是两边各有一排浆手,随着造船技术的提高,船也越来越大,于是桨手就分成上下两层甚至三层,以容纳更多的桨手给战船提供更大的动力。当船大到一定程度,那上层的桨手离吃水线越来越远,一个人就很难划得动一只桨了,于是就会让两人甚至三人共同操作一只桨。无论桨手分坐几层,上下一列的桨手总数是当时人们划分战船大小的标志,三个桨手的称为三列战船(Trireme),如果共有五个浆手的话就称之为五列战船(Quinquereme)。到其列后来还有六列和七列的大型战舰。当时地中海世界造船技术最高的非迦太基莫数,迦太基拥有大量的五列大船,而东地中海的霸主希腊还只能造三列战船而已。

罗马也没有造船的经验。意大利沿岸的城邦虽然可以造船,可是没有一个城邦有过建造五列战船的经验。怎么办?罗马人就将两年前在麦散那捕获的迦太基五列战船给分解了,然后就一块板一块板地仿造,硬是造出了“盗版”五列战船,而且肯定没有付给迦太基人任何知识产权费。意大利沿岸城邦承担了造船的任务,一时间各港口的造船厂热闹了起来,到处都在打造船只。附近的森林也被大量砍伐,以供造船所需。

光有船还不行,还得有桨手。虽然意大利沿岸的城邦有驾船经验,但是,他们所能提供的有经验的桨手实在不够用,罗马人还得找许多没有经验的人来划船,就连萨姆尼特的山区老农都招来了,凑足了桨手三万余人。罗马人从来没有驾驶过这样的大船,新招集的海军桨手根本就没有出过海,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为了训练这些来自内陆和山区的桨手,罗马人在陆地上搭了许多长条凳模拟战船的底舱,而那些未来的桨手们便按照实际在船舱里的顺序坐下,在有经验的水手的指点下,没日没夜地练习划桨。那景象想象起来真是滑稽:一帮老农挤在一起,在旱地上摇木棍。

海上交战时,驾船的技巧一直是决胜的关键。战船的船头在吃水线附近装有包着金属的撞角用来撞击敌船的侧面,那地方最经不起撞,一撞一个洞,海水跟着就涌了进去,就算没有撞破,也会将那一面的木桨撞断不少。一艘战船无论是进了水还是失去了一边的木桨,其结果都等于是失去了速度和机动性,这些船就只能听任敌人宰割了。这驾船的技巧是要在海上的长年行船中积累的,在陆地那里练得出来?特别是当对手是迦太基舰队时,罗马海军不要说去冲撞人家的船了,这不是连划船都得在陆地上练,到了海上这些船能不能听使唤,谁都没有自信。

尽管如此,罗马人建设海军的热情仍然空前的高涨,仅仅在短短两个月后,罗马有史以来第一只舰队终于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全部竣工下水了。公元前260年春,罗马的海军和船员桨手登上了各自的战船,经过短期的海上训练后,在当年的执政官尼阿斯?科尼利乌斯?西庇阿的统帅下,匆匆地沿意大利西岸南下,准备参加对迦太基的作战行动了。

第七节 洗手地中海

执政官尼阿斯?科尼利乌斯?西庇阿(Gneas Cornelius Scipio)是后来名震天下的大西庇阿?阿非利加奴斯的祖父,不知为什么,他有个难听的外号叫“母驴”。四年前,迦太基的将领曾经对罗马军夸下海口,说只要没有迦太基海军的同意,罗马人就连在地中海里洗手都不行。现在,罗马人完全无视迦太基的警告,操纵着自己的新生舰队驶向了大海,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但是,今后等待这只幼稚的舰队的命运会是什么呢?

西庇阿站在旗舰上,望着跟随其后的罗马舰队,那真是东倒西歪不成队形。有些船似乎多一点有经验的船员,还能跟得上旗舰的速度,更多的船则因风帆和船舵的操作不熟练,渐渐越拉越远,先头的船只不得不走走停停地等待落伍的同伴。西庇阿心中的烦躁可想而知。兵贵神速,这样磨磨蹭蹭岂不贻误战机?西庇阿越想越不耐烦,于是决定带领17艘战船先行一步,为整个舰队准备一下给养的事宜,命后续舰队尽快赶到麦散那会合。

到了麦散那港的西庇阿却意外地见到了来自利帕拉港的使者。

利帕拉港是麦散那北面的伊奥利亚群岛中最大的城市,在迦太基的控制下已有五六年了。这时的利帕拉人大概厌烦了迦太基人的统治,想投靠罗马。正巧西庇阿来到了麦散那,于是便派出使者来与他联系,表示归顺之意。西庇阿闻讯大喜,因为这利帕拉港扼守着通往西西里岛的海上要道,占有此港,便能确保麦散那及西西里东北部的海上安全。西庇阿立即就带领那17艘战船赶往利帕拉,与他们商谈归顺条件。

驻扎在帕诺马斯的迦太基海军提督翰尼巴也得到了利帕拉准备投降罗马的情报,他立即派出一只由二十艘战船组成的小舰队前往利帕拉。当迦太基的舰队抵达利帕拉港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将战船停泊在港口外,将罗马的船堵在利帕拉港内了。第二天天刚亮,罗马海军发现迦太基舰队已经将出海口封锁,自己的舰船完全转动不开,他们立刻就陷入了混乱。桨手纷纷弃船上岸而逃,剩下西庇阿和罗马士兵们无计可施,只好放弃抵抗投降了。西庇阿被解往迦太基,成了阶下囚。后来,罗马和迦太基之间交换战俘时,西庇阿才得以返回罗马。

当罗马舰队抵达麦散那时,他们接到了执政官被俘的消息。负责指挥罗马陆军的另外一个执政官杜伊流斯(Duilius)得知自己得同僚失陷敌手后,便将指挥全交给手下的一个军事将官,自己则接管了罗马舰队的指挥权。杜伊流斯与西庇阿一样,对海军的作战方式并不了解,也知道罗马海军的弱点可不是人有决心就可以弥补的。杜伊流斯心生一计,命所有罗马战船都装上一个可以弥补弱点发挥强项的秘密武器。

这个武器是一个装设在船头的吊桥,长12米,宽1?2米。在桥头的底部装有一个粗大的铁钉。吊桥的另一端约3?7米处开有一个洞,通过这个洞把吊桥穿过设在船头的吊杆,所以吊桥可以绕这根吊杆转动。吊杆顶部装有滑轮,系在桥头的绳索通过滑轮将吊桥吊起。当敌船接近时,船上的士兵将吊桥转到敌船接近的方向,等到两船之间的距离合适时,就松开绳索,放下吊桥。桥底的铁钉便会钉在敌船的甲板上,于是士兵们就可以冲上敌船了。

杜伊流斯带领着改装后的罗马舰队出海觅敌,在米雷海角(米雷市与利帕拉港之间的海域)与迦太基海军提督翰尼巴的主力舰队遭遇。迦太基舰队比罗马多三十艘,几乎全都是五列战船,翰尼巴所乘的旗舰则是当时最先进的七列巨型战舰。双方在发现敌情后都命各自的舰队展开成横排一字阵型,不同的是,迦太基舰队是一排,这是当时海战的标准阵法;罗马则是两排,在迦太基眼里看来,不仅根本不见经传,而且就是自取灭亡的阵法。横排一字阵型是最常用的阵法,对于数量多的一方有利。对阵时,双方都用船头对准对方,等待冲撞对方船只侧面的时机。往往一对一地紧逼,谁都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稍不注意将自己的侧面暴露的话,立刻就会成为对方撞击的靶子。而船只多的一方则可以用多余的战船去撞击敌阵的两翼。罗马的船不但数量少,还排成两排,阵面的宽度更窄,简直就是等待迦太基舰队的包围。

看着罗马古怪的阵法,加上因操纵不熟练而不能排列整齐的队形,迦太基的将士们肯定笑了个半死。远远望去,罗马战船船首有个斜斜向上的东西象是脖子,头上有一个尖尖东西象嘴巴,活脱脱就象是乌鸦一般。迦太基人更是乐不可支了,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罗马人会造船吗?于是迦太基的将士个个奋勇,将鼓敲的一溜快响,桨手们个个用力,战船飞也似地向罗马舰队冲了过去。

杜伊流斯见状大喜,还不中计!等迦太基的船只接近,船上士兵将乌鸦嘴对准来船,然后一剑斩断绳索,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吊桥应声倒下,桥下的铁钉直钉入敌船甲板,两艘船就再也分不开了。迦太基的士兵们正在兴奋地等待撞破敌舰,还没有撞上呢,却听的晴空里一个霹雳,罗马船上的乌鸦头径自倒了下来,一嘴啄在了甲板上。迦太基的士兵们还以为罗马的破船自己坏了,等看清那原来是吊桥时,罗马士兵早已象潮水般地冲了过来。刹那间,海战变成了陆战,迦太基海军那里时罗马军团兵的对手?转眼间,冲在前面的战船就被罗马捕获了。后续的迦太基船只没有见过这种打法,各自慌乱了起来,也有比较清醒的,很快看出罗马军的战法弱点在船尾,只要从后面撞,那乌鸦吊桥就够不到。但是那些试图绕到背后进攻的船只却被第二排的战船撞破或捕获。连翰尼巴的旗舰也被乌鸦吊桥钉住,翰尼巴见败势难救,下令撤退,自己则在贴身卫队的保护下,乘传令快船逃离旗舰。

这一仗,罗马人捕获迦太基战船三十艘,撞沉十五。歼敌三千,俘虏七千。虽然迦太基舰队大部无损逃回,但对罗马人来讲,一只初建的海军第一次与地中海海军强国的优势舰队交锋,意义是巨大的。因为这个胜利从根本上将罗马人从恐惧迦太基海军的心理负担中解放了出来。当胜利的消息传到罗马时,全城陷入了狂欢之中。谢神的祭奠和狂喜的市民,将各种光荣称号加在了执政官杜伊流斯的头上,并为他建立了一个凯旋柱,上面刻有米雷海战的情形,还用杜伊流斯缴获的迦太基战船的撞角来装饰。

虽然罗马市民为罗马海军的初胜而狂欢,但是整个西西里战局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公元前259年,罗马海军因迦太基海军的数百艘战舰依然健在而不敢贸然对迦太基本土发动进攻,只是前往撒丁岛水域,骚扰迦太基的海军前线基地,试图阻止他们前往意大利沿岸,但并无任何建树。迦太基的小队战船远远见到罗马舰队便会转变航线避开,而罗马舰队则不敢接近迦太基的海军基地。西西里岛上,迦太基军在希米拉附近大破罗马军,取得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陆战胜利。罗马军被歼六千余人,西进的势头被抑止,而迦太基军则开始全线反击,一直攻入到西西里的中心,占领了恩那城。在南部西西里迦太基军更是一路突进,水陆合击,攻克卡马林那,将战线推进到了叙拉古的门口。

罗马元老院面对西西里的紧迫局势,决定再次向西西里增兵两个联合军团。公元前258年,罗马军再次开始西进,迦太基军不敢与罗马军团正面交锋,一路后退,直退到帕诺马斯城避门不出。罗马军则在西西里中部各地大打出手,攻克迦太基的要塞,捣毁他们的城墙,将市民拉到奴隶市场贩卖。与此同时,罗马舰队驶往撒丁岛,四处侵略骚扰,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然后扬言要入侵非洲踏平迦太基,全舰队起锚南下。驻守撒丁岛的迦太基海军提督是在米雷海战时的败将翰尼巴,他觉得自己万万不能让罗马人得逞,否则,迦太基的元老院会将米雷败战的事情一起秋后算帐,到时不单是自己的军人生涯,恐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他不顾海上已经起雾,立即率全舰队追击。罗马舰队却在雾中埋伏,等迦太基舰队一过,立即从两侧发起进攻。迦太基舰队毫无防范,顿时陷入混乱,翰尼巴带领舰队狼狈而逃回,罗马舰队随后紧追不舍。毫无反击之力得翰尼巴只好弃船上陆而逃,所弃战船尽被罗马军捕获。迦太基的士兵见主帅如此狼狈不济,愤怒地将翰尼巴乱石砸死了。从此,撒丁岛便没有了迦太基的海军,迦太基的佣兵们也无处可去地孤立了。罗马因为军团的主力全部集中在西西里,竟也无余力登陆撒丁岛。

战争进入了第八年,在西西里岛上,双方的陆军各五万余人集结在赫拉克里亚至帕诺马斯一线,战线僵持不动。与罗马陆军的苦战相反,罗马的海军在丁达里斯附近再次与迦太基海军交战,击沉敌舰18艘,取得了第三次海战的胜利,罗马海军也渐渐从连战连胜中取得了自信。

历史有时很能捉弄人,拥有强大陆军的罗马在陆地上与迦太基一进一退,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新生的罗马海军却连连战胜强大的海军帝国迦太基。实际上,在整个第一次布匿战争中,双方海战七次,罗马军竟然胜了六次,个中的缘故没有人能说的明白,或许这就是历史的机遇吧。

家园 走向大海II

第八节 非洲远征

海军的善战使罗马人不再恐惧大海,元老院的决定也越发大胆。公元前257年,罗马投重金建造一只远征非洲的舰队,试图一举攻入敌人的心脏,摆脱僵持了八年的战局。整个冬季,从奥斯提亚到他林敦的意大利各港口都在热火朝天地赶造或修理战船。第二年春天,250艘战船和80艘运输船竣工下水。250艘战船几乎都是五列大舰,80艘运输船则用来运送远征军所需的辎重给养,还有500匹战马。整个舰队光是浆手就有近十万之众,这些不直接参加战斗的人员由罗马的无产阶层和罗马的同盟国提供。指挥这个舰队的是当年的执政官阿提流斯?勒古鲁斯(Atilius Regulus)和曼流斯?发尔索(Manlius Vulso),两位执政官分乘两艘六列级旗舰,这是罗马人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的战舰。256年夏,一切准备就绪,随着执政官的号令,十万浆手齐用力,罗马远征舰队载着罗马重装士兵约四万,在两艘旗舰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地开始南下。

西西里岛东部海域这时是控制在罗马人手中,罗马远征舰队便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先沿着意大利西岸南下,穿过西西里海峡,然后绕过帕基那斯海角后,准备转向西行前往迦太基。当罗马舰队转过帕基那斯海角,来到埃克诺姆斯附近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不仅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早已在那里列阵等候的迦太基舰队,总船数350,浆手和士兵总数约十五万。意大利的海港忙着造了一冬天的船,迦太基人早就通过过往的贸易船了解了这一动向,动员了主力舰队在这里等侯,还真给他们等到了。这时,迦太基舰队分为左中右三队,排下一字横排阵,坐西向东等候罗马舰队的到来。

突然出现的敌人使罗马人没有时间将自己的运输舰撤离战场,两位执政官决定强行突破。他们将罗马战船分成三队,每队战船约八十余艘,勒古鲁斯带领一队布阵左翼,发尔索带领一队布阵右翼,左右两翼以执政官的旗舰为首,分别向侧后展开,形成一个中间凸起的三角阵形,三角阵的底边则是那八十艘运输舰。在这个等边三角阵少后的地方是罗马的第三队战船,排成一字横排,与运输舰队平行,这样就将运输船夹在战船阵的中间,希望能够保护它们免受敌人的攻击。

历史上闻名的埃克诺姆斯海战以罗马舰队的突击拉开了序幕。两艘执政官旗舰带领左右两翼的战船全速冲向迦太基的中军,海面上顿时战鼓宣天,浪花飞溅。迦太基海军凭经验一眼就看出这三角阵的厉害,罗马每艘战船的侧后都有另外一艘跟随,从侧面去撞击任何一艘罗马战船都会将自己的侧面暴露给跟随其后的船只,而迦太基中军的数量也不及罗马左右两翼的总和,于是迦太基中军开始掉头撤退,随后追击的罗马舰队渐渐与运输舰队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迦太基舰队的左翼开始驶向远远落在后面的罗马运输舰队,罗马的运输舰队不敢与敌人交锋,转向东北方向退却,罗马殿后舰队迅速前移接招,试图保护运输舰队。这时,迦太基的右翼舰队赶到,顿时令罗马的殿后舰队陷入苦战,使罗马舰队免于惨败的还是罗马的乌鸦吊桥,就连运输船上也装有这种装置,任何试图撞击罗马战船的迦太基船都要冒着被钉住的危险,这就使迦太基战船不敢轻易靠近罗马船前部,而罗马舰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让敌人绕到自己的后部,可以想象,这里是兜圈子的多过碰撞的。

勒古鲁斯见后面的舰队吃紧,便将追击迦太基中军的任务留给发尔索带领的右翼,自己则回师营救殿后舰队。腹背受敌的迦太基的右翼顷刻崩溃,纷纷四散而逃。迦太基的中军深受乌鸦吊桥困扰加上见到右翼溃退,斗志大减,渐渐地开始脱离战场向西退却。发尔索并不追击,立即回师营救运输舰队,勒古鲁斯在击退迦太基右翼后也向正在围剿罗马运输船队的迦太基左翼驶去。迦太基左翼受来自西面和南面的围攻,北面则是西西里岛,无处躲避,混乱中接二连三地搁浅而被罗马人捕获,罗马海军取得了第四次海战的胜利。

这场恶战双方投入了总数多达二十九万的人力,创造了古代战争史的记录。罗马舰船被击沉24艘,迦太基舰队则有30艘被击沉,64艘被捕获,其中大部分属于迦太基的左翼舰队。迦太基舰队退往迦太基港整修。迦太基人料想那罗马人一定会乘全胜之余威,全力攻打迦太基。于是他们集中兵力,准备据城死守。而海军舰队则在海上布阵等待罗马军的来袭。

四战四捷的罗马海军反到是不愿意与迦太基舰队交战,他们在西西里岛作了短期的休整之后再次起程。这次,远征舰队避实就虚,毫无阻拦地在克鲁彼亚城北面的海角登陆。克鲁彼亚城距迦太基城约三四天路程,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罗马人会在眼前登陆,顷刻间就被罗马大军攻破。这时已经是秋季,在入冬之前攻克防备森严的迦太基城看来是不可能了。罗马军于是不做它想,放开手脚在克鲁彼亚城附近烧杀劫掠。没有受到任何迦太基军抵抗的罗马士兵就象虎狼入羊群一般为所欲为,他们只要见到稍微豪华一点的屋宅,便会进去将之洗劫一空并放火焚毁。然后,他们留下一万五千人的部队,500名骑兵,和四十艘战船由执政官勒古鲁斯指挥在非洲越冬,其余的罗马军象往常一样,满载掠夺的战利品和两万名抓来的奴隶,返回家乡过年去了。

留守非洲的勒古鲁斯带兵西进,插入迦太基和努米底亚之间,试图分隔他们之间的联系,因为努米底亚是迦太基的粮仓。迦太基派出部队与勒古鲁斯打了一仗,但由于失去地利而败退。勒古鲁斯便直逼到离城三十公里外的突尼斯附近安营扎寨准备越冬。

迦太基,西地中海的明珠。位于海湾里的圆形的军港由440根巨大的大理石柱分隔出220个码头,进出港的军舰商船络绎不绝。城外灌溉用的河渠纵横,沃土万顷。城内人口与罗马城差不多,大约30万左右。川流不息的骡马骆驼从非洲内地运来象牙和黄金。丰富的农产品和超一流的迦太基手工艺品陶器等又通过这里被迦太基商人转卖到世界各地。他们的足迹远远超出了地中海,东面跨越了撒哈拉沙漠,西面驶入大西洋并沿非洲海岸南下达两千公里。远在罗马人刚刚建城,衣不遮体、茹毛饮血、为了解决婚姻问题而不得不四处抢夺良家妇女的时候,迦太基人就已经锦衣华盖,在地中海里乘风破浪了。连希腊人都不得不承认迦太基是地中海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

迦太基的体制与罗马相似,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由两名大法官担当,与罗马执政官一样,由市民会议选举产生,任期一年。与罗马最大的不同点之一是对待盟国的态度。被迦太基征服的城邦每年都要向迦太基交付重税,往往达到他们岁收的一半。所以臣服于迦太基的城邦对迦太基毫无忠诚可言,只不过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违心屈服而已,一有机会他们都可能叛变。这不,随着勒古鲁斯的西进,迦太基背后的努米底亚人开始反叛迦太基了。

对迦太基人来说,情况危若累卵。城外罗马军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眼皮底下安营扎寨,各处城邦纷纷投靠罗马,自己的腹地努米底亚人竟然高举反旗,无异于在自己背后架上了一把刀。他们要是和罗马联手,自己恐怕难以应付。迦太基元老院权衡利弊,决定在形势还没有恶化到无可挽救的时候,趁早与罗马和谈停战,争取比较有利的媾和条件。

勒古鲁斯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罗马的执政官任期只有一年,每年冬季都会在罗马举行新执政官的选举,第二年春新旧执政官就会交接指挥权。这种体制有效地防止了个别人长期拥有军政大权,从而避免滥用自己的权力实行独裁。但是,对于同时兼任军事指挥官的执政官来说,如果能够立下显赫战功,那么当他的任期完结回到罗马时,就会被批准举行凯旋式,这是罗马人最高的荣誉。由于执政官的任期短,所以罗马的执政官常有短期决战的倾向,否则自己的努力就会成为下一任执政官的功劳。勒古鲁斯的任期所剩无几,他盘算着如何使自己能够在新执政官到任之前解决迦太基的问题,而不至于让自己的后任抢走战功。而且要是自己能亲手解决了历时八年的战争,极有可能会得到举行凯旋式的殊荣。因此他没有积极联合和利用正在造反的努米底亚人,反而急于与迦太基商谈媾和事宜。

登陆非洲以来一路顺风、现在又一心想着个人的辉煌战功和荣耀的勒古鲁斯完全失去了对形势的正确判断力,傲慢、无理、愚蠢地向迦太基提出了空前苛酷的条件:

一、割让西西里岛和撒丁岛给罗马;

二、解散迦太基海军,所有战舰立即交给罗马军;

三、赔偿罗马的所有战争损失,并支付罗马的战争费用;

四、今后每年要向罗马交纳指定的年贡;

五、交出迦太基及其所有势力范围的统治权;

也就是说,勒古鲁斯根本就没有想同迦太基媾和,而是要迦太基彻底亡国。

迦太基的使者一听条件就拂袖而去,心想竖子忒过无理,就那么一万来人几十条船,怎敢如此嚣张?迦太基港外五列战舰还有两三百艘,迦太基城高墙厚,粮草兵器充裕,还有数万士兵坚守,加上早先从斯巴达招募的佣兵朝夕可至,谅你也奈何我不得。

就在这紧要关头,斯巴达的名将桑西巴斯带领着自己的一队精兵抵达了迦太基,战局再次出现了转机。

第九节 祸不单行

桑西巴斯在迦太基将军的陪同下视察了他们的军队,又仔细询问了最近两次与罗马军交战的详细过程。经过全面分析迦太基的战争资源,如士兵人数、武器装备,骑兵和战象的数量,身经百战的桑西巴斯很快就明白了迦太基军的连败原因,并非因为罗马军队真的比迦太基军队更优秀,而是将领的指挥不当。在迦太基,士兵虽然是花钱雇的,可指挥权一定是要掌握在迦太基人手中的。桑西巴斯心想,跟这班人上阵,不要说领取佣金了,就连性命都难得保全。于是桑西巴斯就在迦太基元老院和将领面前将自己的分析和见解和盘托出,表明了自己的担忧,并夸口说如果你们能听从本将的建议,不要说可以保证迦太基安然无恙,就连击败罗马军也是易如反掌!听了桑西巴斯明了透彻的分析,迦太基元老和将领们登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于是都同意将全军指挥权交给桑西巴斯。

桑西巴斯立刻就开始重新组编迦太基的军队,增大骑兵和战象的比重,在短期内令迦太基的军队焕然一新。然后他让全军在迦太基人面前展示他们的训练成果,桑西巴斯的准确、果断的命令与他的前任迦太基将领形成鲜明的对比,士兵们个个精神振奋,长期的郁闷一扫而光,他们在桑西巴斯的命令下迅速布阵,并展示多种阵形的变化和展开,从一字长蛇阵到圆形阵,从中军进退到两翼合围,还有骑兵的高速机动包抄、战象的全线突击。校场上人兽声喧,铁蹄滚滚,战旗蔽日,尘土飞扬。一场演示下来,被这阵势惊得目瞪口呆的迦太基市民顿时欢声雷动,而校场上的将士也都兴奋地一齐用刀剑击打盾牌,表示对桑西巴斯的最高敬意和信赖。迦太基的将领们无不对桑西巴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公元前255年,地中海的霪迷的冬雨刚刚停止,桑西巴斯立即就带领早已枕戈待旦的部队出发,寻求与罗马军的战斗。这支由桑西巴斯亲手训练的军队有一万两千步兵,四千骑兵,还有100头战象。

勒古鲁斯看着雨季将过,正在命令部下做出征准备的时候,传来了迦太基军前来挑战的消息。要说勒古鲁斯也是战场上的老将,早在公元前267年他就出任曾担任过一次执政官,并带兵攻克了南意大利的卢卡尼亚重镇布林的西城。而现在天气已进入春季,罗马的援军就要到来,对于勒古鲁斯来说,首要任务当是坚守登陆桥头堡,确保后续部队的顺利登陆。但是,出师顺利的勒古鲁斯被连连的胜利和名誉搞昏了头脑,甚至都没有查看敌情,便贸然带领一万步兵,500骑兵出阵,准备一举歼灭迦太基的有生力量。

桑西巴斯将罗马军诱至地势平缓的地带,布下阵势。阵前是一排近百头的战象,在战象的后方稍远的地方是迦太基的市民重装兵。迦太基的市民平时并不需要服兵役,只有国土受到入侵时才会参战。市民重装兵的左右两翼是雇佣兵的方阵,四千骑兵分列象阵的两侧。勒古鲁斯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战象参加战斗,匆忙之间一改罗马军的常规,布下了纵深六个战列的密集阵,500骑兵分别摆在两翼。这个阵法不仅比一般的三排罗马战阵厚一倍,而且每个战列的中队之间不留间隙,所以整个正面更加狭窄。勒古鲁斯试图用这个密集的血肉城墙阻止战象的冲击,但这个阵势成了罗马军致命的练门。

桑西巴斯见状大喜,高举权杖向前一挥,早已跃跃欲试的战象和两翼骑兵便轰鸣着冲向罗马军,大地和空气都在铁蹄的踢踏下震动了起来。勒古鲁斯怎甘示弱,下令全军向前,于是罗马重装兵一齐用投枪敲打着盾牌,同时有节奏地发出战斗的吼叫,向敌人走去。

罗马骑兵在八倍优势的迦太基骑兵的冲击下,一触即溃,瞬间就消失在铁蹄翻起的漫天尘烟里,罗马军的两侧暴露无遗。这时,迦太基的战象全部冲向罗马的中军和左翼,战象上的士兵居高临下用长枪和投枪刺向罗马士兵,使他们的盾牌无从防范,同时在巨大的象足的践踏下,罗马士兵纷纷倒下。只有部分罗马军左翼没有受到战象的冲击,他们一直扑向迦太基右翼的佣兵方阵。迦太基右翼在漫天飞来的投枪和罗马军的攻击下开始退却。

由于罗马的战线很厚,所以虽然苦战却还没有被冲乱。这时,追杀完罗马骑兵的迦太基骑兵回师,从背后向罗马军发起了攻击,罗马军开始混乱。避开大象的践踏和投枪的攻击,有相当一部分士兵通过了象阵,他们在那里重新排好队伍,却面对迦太基的中军和右翼的生力军的新攻势。在前后的夹击下,罗马军渐渐被压缩,而狭窄的正面,正好给迦太基军提供了围歼的条件,他们在桑西巴斯指挥下不失时机地开始合围。在四面攻击下的罗马军完全失去了阵形,士兵们都只好各自为战,战斗于是变成了屠杀,一些士兵企图结伴突围,他们大部分没有得逞,侥幸突围了的士兵还要逃避迦太基骑兵的追杀。勒古鲁斯在五百精兵的保护下突围成功,却被迦太基的骑兵追上生擒。战场上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罗马军除左翼部队两千人血战逃脱,勒古鲁斯等500人被俘以外,全部阵亡,成了骄兵必败的又一证明。曾几何时,勒古鲁斯还傲慢地拒绝迦太基人的和谈请求,要求迦太基无条件投降,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不但一世英明毁于一旦,还连累了数千名罗马将士的性命,使罗马遭受开战以来首次彻底的失败。迦太基损失轻微,右翼的佣兵损失约八百,中军和左翼的损失不值一提。

罗马军残部与没有出征的五千人一同退往克鲁彼亚城,任迦太基如何挑战攻城,只是坚守不出,翘首等待援军的到达。

罗马。当这年的远征军已经万事具备待命出征的时候,勒古鲁斯惨败被俘的消息传到了罗马。元老院见大事已去,临时终止了远征非洲的计划,命远征军依旧出航,前往非洲接回受困的七千将士。

当350艘罗马战船来到克鲁彼亚海域时,发现迦太基的海军舰队约200余艘战船封锁了通往克鲁彼亚港的水路。罗马舰队以优势的兵力与迦太基进行了第五次海战,一举击沉迦太基舰114艘,捕获24艘,使迦太基的海军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可叹一代海上霸主从此不再有往昔的威风。

除了被击沉的和严重破损的战舰,加上勒古鲁斯的40艘,著名的古代历史家波里比乌斯留下的记录说,罗马舰队的船舶总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364艘。罗马舰队从海上接出勒古鲁斯残部7千人,全军撤出非洲,罗马的第一次非洲以彻底失败而告终。不过,正所谓祸不单行,罗马军的灾难还远远没有到头。

由于西西里岛西北面的港口大部仍然控制在迦太基人的手里,罗马舰队还是要绕西西里岛南岸航行。有经验的水手告戒执政官说天气要变,恐怕会有风暴,最好不要在离海岸太近的地方航行,因为西西里南岸地势险峻,巨石栉比。罗马人没有任何航海经验,虽然舰队里有一些有航海经验的人,他们大多来自意大利沿岸的城邦,可是舰队的指挥权依罗马人的习惯是一定要掌握在罗马人手里的。执政官听说要有风浪,无论谁说什么,都死活不肯远离海岸,这班顽固的老农要是见不到陆地心里就不塌实。

当舰队驶到帕基那斯海角时,风暴终于来临,地中海水天一色,暗淡沉重,狂风卷着巨浪,翻弄着罗马的舰队。五列也好六列也罢,那些原来貌似巨大的战船,在大自然的呼吸面前,都脆弱渺小毫不起眼。风浪无情地将罗马的战船一艘又一艘地抛向岸边的巨石,在波涛的怒吼中,它们仿佛无声般地可怜地化做无数的碎片,同船上的士兵水手一道被吞噬。

一场风暴过去,罗马舰队346艘战船中仅有80艘生还,岸上堆满了舰船的残骸,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片,罗马军2万五千将士及7万浆手丧身海底,百分之十五的罗马应征人口消失在这场风暴和执政官的无知中。还是叙拉古的希耶罗及时赶到现场,救回了呆若木鸡的罗马军残余。

这是布匿战争的第十个年头,海军大国迦太基的海军和陆军强国罗马的军团军都遭受了灭顶之灾。

第十节 激战西西里

罗马舰队遭遇海难得消息传来,迦太基全城上下欣喜若狂。元老院认为这是天赐良机,遂派出大军及战象140头在西西里得利利俾登陆,准备收复失地。同时开始打造战船,重建迦太基海军,不过,他们花了约两年多的时间才完成了海军的重建工作。另外,迦太基人所要面对的还有努米底亚人的反乱,所以不得不将精兵留下用来平乱。

罗马则全城都笼罩在悲痛的气氛里,几乎家家都有亲友阵亡,处处都在举哀治丧,真是愁云惨淡。一个民族的特点是最能在遭受沉重打击之后得以表现的。你看,迦太基只不过败了几阵,死亡的还都是外籍佣兵,就要急急忙忙地向兵力不足两万的勒古鲁斯求和;而罗马虽一次海难加一次败阵便折损了应征人口的百分之十五,但却无人提出向迦太基求和的要求。绝不与入侵国土的敌人和谈,绝不在败北的时候妥协,这个由瞎子阿匹安提出的原则是那样地深入罗马人心。说百分之十五或许有点难以找到感觉,在罗马,只有17-65岁的男子可以服役。这些人的百分之十五相当于全人口的百分之五以上,如果按中国抗日战争时的四亿人口来算,就等于是一仗折损了两千万人!而且这还都是精壮男子。有多少国家民族可以承受得起这样得打击而仍不屈服呢?罗马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国家。

罗马元老院面对打击作出的决定令所有处在悲伤中的罗马人为之震动:增税、募捐、重建罗马舰队、召集八万桨手和士兵。罗马人从悲痛中抬起头来,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罗马与同盟国一同,上下齐心,仅仅三个月,罗马就又重新建造了两百二十艘战船,加上逃过海难的八十艘,总数三百。不仅如此,他们不但没有追究前任执政官在海难中的责任,还将这只新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们,一是看中他们在海战时的表现,另外也是表示相信他们会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风暴的罗马人毕竟不多。同时,当年的两位执政官则带领四个联合军团前往西西里,其中一名竟是在公元前260被迦太基俘虏的“母驴”西庇阿,后来他在双方交换战俘时被赎回。回想一下被迦太基处决的汉诺,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对待战俘和败将的态度上,罗马和迦太基是多么的不同。不久前有一本书介绍当年中国志愿军战俘的,他们后来的悲惨遭遇也应该是我们中国人必须好好反省的吧。

由于迦太基的精兵都在本土平定努米底亚的叛乱,负责西西里战线的迦太基指挥官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与罗马军团正面交锋,所以基本上以防守城池要地为重,同时还要训练新兵。整个254年,西西里的迦太基军只出击了一次,那次他们一鼓作气地杀往倒霉的阿格里根坦,打破城池后将之洗劫一空。因为没有足够兵力守卫此城,于是放火将之焚毁,然后将城墙夷为平地。

与迦太基的缓慢相比,罗马军则行动迅速。四个联合军团与海军300艘战舰联合作战,绕过西西里北面还处在迦太基控制之下的港口,直扑迦太基在西西里的军事指挥部所在地帕诺马斯,从陆地到海上同时对它发起夜以继日的猛攻。帕诺马斯城高墙厚,罗马的围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方才奏效。在长期的围困下,帕诺马斯内居民人心渐渐动摇,亲罗马派的市民里通外国,终使罗马得以破城。亲罗马派的市民因此获得自由,一万四千余亲迦太基派的市民在交付了一笔赎金后也得到自由,另外一万三千余人则因交不起钱而被运到奴隶市场贩卖。从这时起到战争结束,帕诺马斯便成为罗马的前线指挥部所在地。

帕诺马斯的失守对迦太基的打击甚大,由此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更使迦太基雪上加霜。原来,迦太基与盟国之间并无信赖关系,为了维持西西里各城邦的忠诚,迦太基竟然让他们交出一定数量的人质给迦太基控制,这些人质大都是当地显赫贵族的子弟。一些城邦早就想背叛迦太基,就因为自己有人质掌握在迦太基的手中,所以只好忍气吞声。当罗马攻克帕诺马斯的时候,住在城中的人质也得到解放,于是西西里北岸的港口城邦,从丁达里斯到索罗斯及其周围的小城,立刻就都投靠了罗马,迦太基在西西里只剩下西南角的德列帕那、利利俾、希里努斯和赫拉克里亚数城。迦太基费尽苦心想压服别人,终究是竹蓝打水。与迦太基成鲜明对照的是罗马与其同盟的关系,虽没有人质做抵押,却十分安定和团结。什么时代都一样,靠高压是不可能造就安定团结的局面的。

与在陆地上的成功相比,罗马人在海上真是时运乖蹇,公元前253年的执政官认为迦太基在西西里所剩的城池个个坚固难破,攻打起来旷日持久,所以决定再次远征非洲,想在迦太基从内乱中缓过来之前将其击破。但是,匆忙起程的执政官对水路不熟,中途搁浅耽误了战机,只好放弃远征计划。返回意大利途中,在帕林怒鲁海角遭遇暴风的袭击,又损失150艘战舰和数万将士。

连续的天灾使罗马人重新认识到了大自然的威力,也消耗了罗马的人力财力。元老院于是采取比较保守的战略,在陆地上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此后两年,没有人提出要重建远征舰队。这两年,没有强大海军的海上支援,罗马军在陆地上也毫无进展。

公元前250年初,经过两年的准备,迦太基军开始反击,以数万人和百头战象的兵力围攻帕诺马斯,试图收复这个重镇。当年的罗马执政官麦特鲁斯看见这么多的战象,不禁想起勒古鲁斯下场,任迦太基人如何挑战,只是据守不出,死活不肯列阵交锋。他命士兵在城墙外挖了一道壕沟,那壕沟呈上宽下窄的倒三角形,用来防御战象的冲击。麦特鲁斯则不许罗马军任何人跨越这条壕沟。迦太基的指挥官见罗马人如此胆小如鼠,便学着桑西巴斯的样子,令战象全线进击,想那罗马人定会给这些战象吓死。当战象轰鸣着来到壕沟前时就犹豫不前了,冲的快的便掉到壕沟里被卡住出不来。同时,壕沟后面的罗马士兵将轻重投枪没命地向大象投去。受到惊吓的大象立刻就不听使唤,无论御手如何喝骂,只是不顾一切地掉头往回跑去。麦特鲁斯一见心里大喜,原来战象是如此经不得吓的东西啊,登时勇气横生,不失时机地挥军冲出掩杀。迦太基军见到自己的战象玩儿了命般地向自己冲来,后面还跟着罗马的大军,顿时炸了窝般地四散逃避。罗马军一路扑杀过来,可怜迦太基士兵在战象的践踏和罗马军的枪剑下毫无抵抗地丧生,一仗下来,两万将士横尸疆场。侥幸逃脱的迦太基将军被招回迦太基后处死。罗马军损失轻微,还捕获到了60头战象,更为重要的是,从此罗马人不再有恐惧战象的心理负担了。那60头战象被运往罗马,在当年为麦特鲁斯举行的凯旋式上,它们着实让罗马市民惊叹了一回。

面对毫无进展的战局,公元前250年,罗马第三次重建了海军舰队,共240艘大型战舰。同年,罗马组建了四个联合军团,连同桨手一共征集了十万余众,全数投入西西里战线。

迦太基在年初的失败之后,觉得难以坚守所有的城池,便决定放弃希里努斯,他们将全体市民都撤往利利俾后,将希里努斯的城墙要塞夷为平地。随后赶到的罗马军于是将利利俾围了个水泄不通,利利俾城内的迦太基守军总数约两万,双方开始了攻防的较量。罗马人首先将装满石头的船只开到利利俾港入口出凿沉,彻底封锁了利利俾的海上通道,然后在陆地上建造围墙将利利俾城围在里面。罗马军接着建造了众多攻城器械:攻城山羊、自行塔,还有许多的投石器和机弩。在投石器和机弩的掩护下,罗马军用山羊和自行塔撞击城墙城楼和攻击城上的士兵,同时,还在地下挖通往城墙的地道。城里的迦太基士兵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所以个个拼死抵抗。一段城墙垮了,迦太基军便在里面建一段新的,一座城楼倒了,他们又树立一座。双方都在寸土必争地攻防着。激战持续了数月之久。在一个干燥的大风天,迦太基对攻城的罗马军突然施行火攻,焚烧了罗马军几乎所有的攻城器具,使罗马军的攻势顿挫,终于没有能够在冬天到来之前开始新一轮的强攻,守城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此后,利利俾城一直处在罗马军的围困之下达八年之久,直到第一次布匿战争的结束。

第十一节 僵持

公元前249年春,新上任的执政官普尔车和普鲁斯接管了西西里战线的指挥权。两位执政官分别行动,普鲁斯负责为攻城部队运送粮秣,普尔车则前往利利俾前线。到达前线营地的普尔车立刻就召集了将官会议,在会上普尔车向将官们透露了他的计划:偷袭德列帕那港。德列帕那港离利利俾不远,港内停泊着迦太基的舰队,普尔车计划夜晚行船,拂晓偷袭,一举歼灭迦太基的舰队,从而彻底扭转战局。将官们听了他的作战计划个个摩拳擦掌,一致赞同。

普尔车于是命将官们挑选一批精壮的士兵,饱食一餐后,于半夜分乘123艘战船,拔锚启程前往德列帕那。在途中普尔车依惯例占卜一卦看看出师的吉凶,这次他们用的是鸡啄占法,鸡啄食越快越多就越吉利。当然,罗马的指挥总是不大会老老实实地听天由命的,往往为了弄个大吉,会把占卜用的鸡饿上几天,到时不怕它不吃东西。不过,这次有些蹊跷,也许冥冥之中确有神灵,无论普尔车和他的将官们如何哄骗挑逗,那只饿得两眼发绿的鸡就是不肯低头吃东西,直惹得脾气暴躁的普尔车无名火起,扑上前去,一把攥住鸡脖子把那只鸡拎了起来,对着它怒吼道,“饭不肯吃,水总会喝吧!”说完就大步走到船舷,一挥手将那只可怜的鸡甩入了地中海,然后就大声地宣布:“出师大吉!”周围的将士从没有见到过这个场面,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拂晓,罗马舰队从南向北来到了德列帕那港外,普尔车料敌人见到突然出现的罗马舰队,一定会陷入混乱,所以一味地督促舰队往港口里冲。先头的战船一转入港湾,只见迦太基舰队早已船头向外列好了阵势,船上的水兵也个个披挂整齐只待撕杀了。普尔车见状便慌忙下令先头的罗马战船转向掉头,试图驶出外海布阵,后面的船只不知前面的情况,还在向前冲,顿时罗马舰队陷入了混乱,一些战船相互碰撞,折断了一些木桨。好不容易才将舰队在港外排列整齐。

原来,迦太基海军的了望哨早先看见罗马舰队时,的确慌乱了一阵子,不过驻守德列帕那港的海军提督阿德赫巴看破罗马在轻敌冒进,而且数量也不及自己,便冷静地制止了士兵的动摇和混乱,并迅速在港湾内布好了阵势等待罗马军的到来。阿德赫巴见罗马军一字横排地正在港口外布阵,就依仗自己战船数量多而且快的优势,以少数战船骚扰罗马左翼,主力则从港口处的小岛北面绕出外海,从西向东对罗马舰队发起了进攻。罗马军被逼到海岸便的浅水区,转动不便,失去了抵抗能力,士兵水手们纷纷跳船,游上岸后向南方逃遁。罗马舰队除30艘随普尔车逃脱以外,其余93艘全部因搁浅而被迦太基捕获,罗马军折损精兵两万余人。这一战成为战争开始以来罗马海军的第一次失败。执政官普尔车被罗马元老院招回,追究他冒险突进、亵渎神明的责任,几乎要判他死刑,不过最后还是饶他不死,罚了他一万两千第那里的巨款,使普尔车立刻穷困得连家宅都抵押了进去。看来罗马在长期的僵持战争中渐渐失去了耐性,同时也学会了迦太基和希腊苛求战败将领的习俗。

普尔车的同僚普鲁斯正在叙拉古忙着准备运送粮草,叙拉古港堆满了从意大利和西西里各地运来的各种军用物资,800余艘运输船在港口内外川流不息地轮流装载货物,由120艘战舰组成的护卫舰队远远地在巡视警戒。这些大量的物资粮草都是为正在围攻利利俾的罗马军准备的,利利俾易守难攻,围城作战恐怕会持续很久。普鲁斯也是个性急的人物,等不及运输船队全部准备妥当,便让自己的副官带领已经装船完毕的一半运输船在少数战舰的护卫下先行一步,心想,反正整个西西里南岸的制海权是掌握在罗马手里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普鲁斯则随后带领剩下的舰队随后出发。他们因为行驶在海上,所以既不知道普尔车去偷袭德列帕那,也不知道偷袭失败,地中海的制海权已经不在普尔车的手中了。

迦太基人倒是知道罗马的大运输船队的行踪,海军提督阿德赫巴命部下带领一部分舰队前往阻截。没有战舰护卫的运输船队被迦太基舰队驱赶怪石林立的岸边下锚停泊。那一带的海岸地势复杂,不适合海战,迦太基舰队只是用一部分战舰远远地监视,并不上前攻击。而其余的战舰便前去攻击普鲁斯的后续舰队。毫无防备的普鲁斯运输船队在遭受了迦太基的突然袭击后,顿时四散逃命,一片混乱。也许普尔车扔到海里的鸡真是惹怒了众神,刚才还好好的天,耗着耗着就乌云密布,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临。迦太基的舰队一直等到风急浪高时方才驶往深海区,而罗马舰队就来不及在暴风到来之前离开险峻的海岸,结果象几年前那次风暴一样,罗马海军及及运输舰在狂风暴雨中全军覆没,所有粮草辎重和无数将士水手再次葬身海底。当暴风雨过去后,普鲁斯周围只剩下两艘战舰还基本完好,还有十三艘严重破损但勉强还浮在海面之上,其余都已化做无数的碎片,那惨状令所有幸存者都心如刀绞,悲痛不已。普鲁斯将幸存的士兵都集中到那两艘完好的战舰上,然后放火将那十三艘无法航行的船只焚毁后,向利利俾方向驶去。

罗马第三次失去了海军,失去了地中海的制海权,同时还失去了生命悠关的粮草,使围攻利利俾的罗马大军面临断粮的危险。罗马元老院于是紧急动员各种牲口、车辆,人拉肩扛地给前线饥饿的罗马军运送给养。

执政官普鲁斯驱使两艘幸存的战舰抵达围攻利利俾的前线后,立即率残部前往德列帕那城后的挨里克斯山,并占领了山头制高点道路切断了通往德列帕那城所有的道路,使德列帕那城内的骑兵无法象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出来骚扰邻近的地区,于是德列帕那与利利俾一样成为一座孤城。城内的迦太基军当然不服,时时派出兵力与罗马军进行或大或小的战斗,试图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与利利俾恢复联系,但是一直没有得逞。不过,他们不久在一次交战中竟然抓到了执政官普鲁斯,于是罗马丧失了公元前249年的两个执政官,元老院只好推举独裁官来指挥这一年的战事。两年后罗马与迦太基交换战俘时,执政官普鲁斯才得以回到罗马,那时的罗马人在长期僵持的战争中失去了冷静和宽容,苛酷地指责普鲁斯或许和普尔车一样,无视了众神通过鸡来显示的先兆,所以才遭到天罚,并要求对他进行调查和审讯。普鲁斯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愤而自杀。

我们实在难以责怪罗马人对普鲁斯的态度,因为罗马的确已经疲惫不堪,经济面临破产的边缘。公元前247年罗马进行的人口普查显示,罗马人口在过去五年里减少了百分之十七,如果是在和平时期,罗马的人口应该增加百分之二十,由此可见罗马的惨状。罗马三次建造海军舰队,三次都全军覆没,国库空虚已经拿不出钱来重建海军,税率也达到极限,再加税就可能会令同盟国离心。而他们也不愿意再出人力参加罗马的海军,因为那好象是个有去无回的兵种。至此罗马一共损失各种战船500艘,运输船近千艘,罗马的舰队虽然屡战屡胜,但那些船简直就是浮动棺材。

迦太基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的,但是长年失利的战局使迦太基内部产生了分歧。本来迦太基就有两大对立的实力,一派是以农庄主为核心的农业派,他们在非洲经营大片的农庄,富饶的土地带给他们充裕的财富,所以他们对海外扩张没有兴趣,甚至反对将金钱浪费在扩张战争上,他们的代表是汉诺。另一派的核心则是商人,他们通过海外贸易赚取暴利,对于他们来说,平稳的世界秩序,最好是以迦太基为中心的秩序、众多的海外贸易基地和中转站是减少风险和增加利润所必不可少的条件。如果什么地方有竞争对手或敌对城邦试图限制迦太基商人在那里的活动,那最好就是用武力将他们压服,迫使他们接受迦太基的自由贸易,这一派的代表是巴卡家族。这两派在如何分配和使用国家财富上有着源远流长的分歧和对立。这时农业派在迦太基逐渐掌握了实权,他们想乘着迦太基海军得胜的时候与狼狈不堪的罗马进行和谈,认为损失惨重的罗马不会不答应。

为了增加媾和的成功率,他们把勒古鲁斯从狱中提出,让他同媾和使团一同前往罗马,并与他约定如果和谈成功,他和他的部下就可以返回罗马。但如果失败的话,勒古鲁斯还要同迦太基的使团返回迦太基。勒古鲁斯答应了。公元前248年迦太基的媾和使团带着勒古鲁斯向罗马元老院表达了媾和的愿望。元老们听完迦太基人的陈述后,便征求勒古鲁斯的意见。出呼迦太基人意料的是,勒古鲁斯发表的演讲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要求同存异和平共处只类的和谈论调,而是要求罗马元老院断然不能接受和谈,无论如何都要将战争进行到底,否则无数罗马市民的血就白流了。勒古鲁斯亲眼看着元老院拒绝了迦太基的和谈要求后,甩脱痛哭的妻子阻拦的手,义无返顾地随迦太基使团返回了迦太基。迦太基的元老们对勒古鲁斯的行为恨之入骨,便下令将勒古鲁斯塞进一个圆篓子里,让大象当球踢,直到勒古鲁斯被折磨死。在罗马的勒古鲁斯的儿子们闻讯大怒,立刻从迦太基的战俘中拉出两名地位最高的将官,用同样的酷刑将他们处死,为父亲报仇。

罗马则因财政困难和人力不足,这两年也没有力量组织新的攻势,只是勉强维持现状,尽量避免人员上的伤亡。对于罗马人来说,两年里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叙拉古王希耶罗主动要求延长与罗马的友好关系。本来他与罗马的友好条约只有十五年的有效期,到公元前248年已经期满。在罗马人与迦太基浴血奋战的时候,希耶罗的领地基本上享受着太平,所以至少两次当罗马军缺粮的时候,是希耶罗全力支持了罗马。这次又是当罗马在最艰难的时刻,希耶罗提出了延长友好条约的要求,罗马人当然十分赞赏他的忠诚,于是给了他罗马永远的友人的称号,并使他的领地有所扩大。此后,希耶罗充分地利用了罗马人用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在他的有生之年致力于促进贸易、农业和艺术的发展。

在迦太基的实力还十分强大的时候,她的盟国纷纷找借口背叛她;当罗马处于破产的边缘时,人们依然向往加入她的同盟。

第十二节 名将哈密尔卡

布匿战争爆发当初,罗马人为了避免与希耶罗和迦太基两面作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伏希耶罗,并与他结为盟友。十几年来,这个果断的行动为罗马带来的好处自不必多言,甚至几次将罗马从死亡边缘拯救了出来。迦太基对此事的见解不为后人所知,但行为上却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迦太基。以大汉诺为首的农业派与以巴卡家族为首的贸易派进行着激烈的论战,罗马到底是否已经面临崩溃,无力再战,迦太基到底还要向西西里投入多少财力。

巴卡家族力主罗马是九头怪兽,全歼罗马舰队不过是砍掉其一。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生出另外一个头,这已经是在以往的战争中被证明了的。况且,西西里大部仍在罗马的掌控之下,迦太基的两座孤城被罗马军从陆地上团团包围,只有靠海军从海上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方才免于陷落。此时罗马新败,迦太基应乘此良机,全力反攻,不使罗马有喘息之时,不但可以解两城之围,扭转整个战局也是很有可能的。

农业派则不以为然,罗马在最近的失败里,已经耗尽了人力财力,如何再生的了?莫非巴卡家族是夸大敌情以邀功?你们已经动用迦太基的财力与罗马人打了十几年,难道还不够吗?迦太基背后是幅员辽阔的非洲,黄金无数,沃土万里,这些都是垂手可得之物,只等我们去开拓。罗马的败局已定,无须继续浪费物力。

掌握了迦太基实权的农业派还是以多压少占了上风,公元前247年,大汉诺被任命为非洲南征军大元帅,大部分迦太基军都被抽调去南方,开辟了第二战场。在今后数年里,这支远征军在迦太基的西南面―现在的阿尔及利亚北部一带―开拓了广柔的疆域。以迦太基精锐之师与非洲土著“交战”,虽然会耗费时光粮草,但决不会遇到像样的抵抗,所以也没有什么记录值得宣扬。但迦太基人却因此失去了夺回西西里的一次难得的机会。

西西里战争仍要继续,迦太基方面无论是金钱财力还是人力资源上的损失远远小于罗马,由于农业派的抬头和第二战场的开辟,迦太基在西西里不得不放慢了进攻的节奏,连续两年除了不时派出海军舰队对意大利海岸进行骚扰以外,没有进行任何有战略意义的行动。

公元前247年,迦太基任命巴卡家族的年轻有为的武将哈密尔卡?巴卡为西西里方面军的总指挥,但是只给了他约两万人的兵力。哈密尔卡对这个任命喜忧各半,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出人头地,忧的是以两万军队对抗罗马五万军团部队,想要解围实在难上加难。出发前,哈密尔卡的长子出生了,他为新生的儿子起名:汉尼拔。这就是后来令罗马人饱受地狱般的恐怖的将星。

哈密尔卡到了西西里后,尽量采取避实就虚的战术,不与罗马军正面交锋,而是利用制海权直接骚扰意大利沿海和西西里到东岸。目的一是围魏救赵,希望罗马军见到本土被兵而回师相救;二是向叙拉古的希耶罗施压,打破希耶罗对罗马保护伞的信心。从战略上来说,哈密尔卡此举没错,只可惜兵力不够,对意大利和西西里海岸的行动只能限于骚扰水平,而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进攻或围城。放火烧几艘船和城外房屋实难达到他的战略目的,而罗马元老院很快就发现了哈密尔卡的企图,拒不撤兵,将沿岸的防守都交给当地的城邦自理,同时还在台伯河口和意大利南岸要地建设罗马殖民城和拉丁殖民城,以补强防守机能。

哈密尔卡知道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对意大利本土发动大规模的登陆作战,而罗马似乎也没有退兵的迹象,加上迦太基在西西里惟有的两座孤城处在罗马军的围攻之下,没有一个安全的港口可以作为哈密尔卡的基地,于是哈密尔卡在帕诺马斯城的西面一个僻静而险要的海湾处登陆,在那里他建设了临时军港,并占领了港湾里的制高点。这座山位于帕诺马斯城西,从山上可以将帕诺马斯城内的动静一览无余,因为那海湾在群山的环抱之下,罗马人则无从窥视港口内的动静。在山上哈密尔卡建设了坚固的要塞,从这里哈密尔卡开始了他的游击战,他不时从山上下来,偷袭正在围攻德列帕那城的罗马军。每次当罗马军调集军队要与他决战时,哈密尔卡早就一溜烟地撤回要塞去了。罗马军不止一次想拔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无奈哈密尔卡防守甚严,每次攻山都徒劳而返。就这样哈密尔卡与罗马人周旋了约三年的时间,其间他没有与罗马军进行过一次阵地战,罗马军对他也束手无策。

公元前244年,哈密尔卡见罗马军依旧没有解围撤兵的迹象,就突然攻占了德列帕那东北约三公里处的埃里克斯山,在给围城的罗马军施加更大压力的同时,也试图切断罗马军的所有补给线。罗马军还是硬挺着,拒不撤军。

西西里两城久围不下,对区区两万余迦太基军的骚扰也是无计可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罗马没有制海权。迦太基军虽然身限重围,却依仗着海上补给线,毫无败迹。没有海军的这五年,罗马不但毫无建树,反而连意大利本土都在遭受哈密尔卡不间断的骚扰。罗马元老院到也不是不了解制海权的重要,只不过是国库空虚,税率已经提高到了极限,实在是无能为力。但是五年来的僵持使所有罗马人再次认识到没有制海权是无法赢得这场战争时,富裕的罗马人,大概是属于第一和第二阶级的罗马人开始自愿地向元老院提供用来重建海军的资金,他们的条件是如果战胜了迦太基,他们的资金将要从战利品中退还。当然,能否最终战胜迦太基依然是未知数。有些热情高涨的市民竟然自己出钱雇船雇人出海,前往非洲沿岸进行骚扰活动。

公元前243年,罗马元老院终于下决心重建罗马舰队,资金则从那些富裕的罗马人中募集。经过多次海战的磨练,罗马人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海船的操作,他们第一次将乌鸦吊桥从战船上拿掉,强化了战船的中轴和船头的撞角,准备用对等的海战方式―撞击―与迦太基对抗。没有了乌鸦吊桥的罗马战船不再头重脚轻,加上罗马人对船体结构的改进使新式的战船有了良好的操作性和抗风浪性。第二年,这种新式战船200艘和近700艘运输船顺利完工,这支罗马舰队由当年的执政官琉塔提乌斯?卡图卢斯和他的副官带领再次驶向了大海。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年迦太基的舰队完全不在西西里。他们大约在公元前245年左右护卫运输船队给利利俾和德列帕那运送粮草之后,便随运输船队一同返回了迦太基。此后可能是在农业派的干预下,迦太基遣散了大部分海军及水手,迦太基的舰队就再也没有出过海了。所以当罗马的大舰队在公元前242年夏突然出现在德列帕那附近时,迦太基守军都大吃一惊。在罗马舰队如入无人之境的猛攻之下,德列帕那港口的守卫军不支,退入德列帕那城内,罗马舰队从此就以这个天然良港为自己的海军基地。

罗马海军的出现给迦太基人相当大的震动,因为农业派的元老们早已经将罗马的人口、财政、资源算的清清楚楚,结论是罗马不再有建设海军的能力,所以也不具有远洋作战的可能。但是他们的计算方式与罗马人的不太一样,罗马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以做出的自我牺牲是迦太基人所无法相比和想象的。这时,迦太基的主力仍在南方战场,迦太基港内虽有军舰,却没有足够的人员操作。对罗马人重建海军一事,农业派的人好象也并无什么危机感,募集海军和桨手的进展之缓慢使后世的历史学家困惑不解。当然,后世的人们都是事后诸葛,因为我们都知道迦太基与罗马人争夺的最终结局,所以每当迦太基人错失一次机会,我们都会对迦太基的迟钝“困惑不解”。不过对于当时的迦太基人来讲,他们肯定无法意识到问题的实质有那么严重。首先,他们一定还沉浸在南方扩张的兴奋中,其次,在西西里作战的人大都是佣兵,在那里的战斗对迦太基市民来说,远不如罗马人所感受到的那么有切身感受。所以,在巴卡家族的极力推动下,迦太基人花费了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才勉强使这支由250艘战船和150艘运输船的舰队出了港,而且舰队的战斗人员远远没有达到定额,他们的计划是先运送粮草到利利俾,卸了物资之后再让哈密尔卡的部队上船以凑够人数。这时已经是241年了。

为了避免被罗马舰队早期发现而受到攻击,人员不足的迦太基舰队出港后先向北驶,然后转向东。不过,当他们到达埃加迪岛西岸时,还是被罗马人发现了。得到迦太基舰队逼近的消息时,执政官卡图卢斯指挥下的罗马舰队位于埃古撒岛的东岸,卡图卢斯立即决定第二天一早与迦太基海军决战。

到了第二天,天气变化,海上异乎寻常地刮起了西风。逆风行驶的卡图卢斯十分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在不利的情况下与迦太基舰队交战。由西向东顺风而来的迦太基舰队也发现了罗马舰队,他们立即变成一字横排的作战队形,依仗着风力,准备全速强行突破。当卡图卢斯发现敌船的吃水比较深,行动不太灵活时,明白了迦太基舰队可能在运送粮草而且人员不足。如果放弃这次机会,等他们卸下包袱,与哈密尔卡合流后再战,那时罗马舰队所要面对的状况可能会更棘手。卡图卢斯当机立断,下令舰队成一字纵列突击队形迎敌。这一字纵列阵形是当己方的舰船操作技能和速度都优于对方时才适用的阵法,看来积累了多年的海上经验的罗马人对自己的新型战舰和自己的驾驶技术都充满了信心。迦太基舰船由于超载和人员不足,明显地反应缓慢,但却占了天时而且有数量优势。罗马战船则灵巧自如,他们第一次依靠自己的操船技术与迦太基舰队周旋,不过吃亏在风向不对。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可以左右整个战局的决战,所以争夺的异常激烈。战斗最后以罗马军的险胜结束,迦太基舰队折损船只117艘,只有20艘是被罗马军捕获的,其余都被撞沉。罗马舰队被撞沉30艘,严重破损50艘。

海风在这场恶战中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方向,当东风吹起的时候,迦太基舰队纷纷升起风帆遁去。罗马舰队因为损失严重,也无力追击。迦太基的海军提督返回迦太基后,被震怒的迦太基元老院就地处死了,他是这次战争中第三个被处决的最高指挥官。但是,战局却是无法挽回的了,迦太基面临着困难的选择。

第十三节 和约

迦太基虽然海战失利,实际上仍然有超过百艘的战船,经济上的损害也没有到无法接受的程度。所以他们所面对的选择也还没有到只有投降一条路。尽管如此,是否要继续与罗马进行战争的问题恐怕是迦太基建国以来最严峻的问题之一。在这样的局面下,任何国家和团体都会反复谨慎地考虑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及其对付方式,以避免更大的灾难。没有任何流传下来的资料可以告诉我们迦太基元老院和长老会是如何讨论这个问题的,他们的结论却肯定使不少人吃惊。迦太基元老院在接到海战失利的消息之后,很快就派出特使,十万火急地前往西西里的哈密尔卡处,命令是由哈密尔卡全权处理与罗马的和战事宜。这实际上是给已经军心动摇的迦太基军一闷棍。对于利利俾和德列帕那的守军来说,迦太基的人力和物资的支援除了满足他们的生存与作战的需求之外,还有心理上的支持。当他们见到罗马舰队不用稀奇古怪的吊桥,而是堂堂正正地用标准的海战方式与迦太基舰队交战,并在逆风的不利因素下取得胜利时,他们心中的迦太基海军帝国的神话就开始动摇。他们的这种动摇只能以迦太基的决心与意志来消除,但是,迦太基元老院对此的回答却是我们不管了,你们好自为之看着办吧,既没有说要重建舰队,也没有说要继续设法给前线的战士送给养。于是,迦太基军人心动摇,一些佣兵甚至开始哗变。

得到全权的哈密尔卡的心情只能靠后人去想象了,没有迦太基的支持,战争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了,所有议和的责任都将要由哈密尔卡一人来承担,应该承担责任的元老院用一纸任命书便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不过哈密尔卡心中除了不满和无可奈何之外,还在孕育着一个远大的计划,一个可以抵消丢失西西里的损失的计划。对哈密尔卡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争取更好的媾和条件。为此,哈密尔卡立刻派人向罗马执政官琉塔提乌斯提出媾和的要求。

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对自己的实力总是更加清楚一些。琉塔提乌斯知道罗马这次海战胜利的代价非小,更清楚罗马早已耗干了资源和财力,不但承受不起另外一次的失败,就连能否守继续坚守下去都成问题。而迦太基的情况远比罗马要好,敌人来求和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这两位对自己的实力都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指挥官就坐上了谈判桌。

琉塔提乌斯与哈密尔卡商谈出来的和约内容是:

迦太基军全面撤出西西里岛;

此后迦太基不得对叙拉古及其盟国发动战争;

迦太基方面无条件释放所有罗马军战俘;

迦太基要赔偿罗马的战争费用2200塔兰特(约合56吨白银),分20年付清;

双方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完整,不得向对方及其盟国发动战争;

双方不得与对方的盟国结盟;

这个条约草案实际上不完全是罗马一方的胜利宣言,哈密尔卡也争取到了一些有利于迦太基的条款,最后两条就是哈密尔卡远大计划的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对此,除了哈密尔卡之外没有人能够预见其作用。

与迦太基不同,罗马元老院对于派出去的执政官总是授予全权的。如何进行战争、是否要和谈、是否要签定条约和条约的内容都是由现地执政官掌握。对于他们的失误,一般还是宽容的,至少没有任何指挥官因为作战失利而被处死。对于执政官签定的条约,却是不能立刻生效,因为罗马的法律规定任何条约都需要经过元老院的同意和市民集会的批准方能生效,这点与现在的美国很象,大总统可以与别国签定条约,但是条约的生效与否是要由国会审批的。在罗马,市民集会则愤怒地否决了琉塔提乌斯的媾和条款。因为市民们认为那完全不像是一个战胜条约,23年的苦战和损失难道是为了这样一个暧昧的条约吗?他们对自己的实力还存在幻想,想要得到更大的辉煌,想要迦太基的西西里军全面投降。

对于市民的要求,罗马元老院于是派出一个十人委员会到西西里重新检讨和约的内容。哈密尔卡不用很费事就使这个委员会认识到,没有能力继续作战的可不完全是迦太基人,罗马人的处境要糟糕得多。双方很快就相互妥协,提出了一个修正案:

迦太基对罗马的战争赔款再增加1000塔兰特,这笔增加的部分要立即付清;

原来的2200塔兰特的偿付期间由20年减少到十年;

除了西西里岛之外,迦太基要放弃所有对西西里周围的岛屿和位于西西里和意大利之间的岛屿的所有权;

迦太基不得在意大利半岛募集佣兵;

迦太基的战船不得在意大利沿海航行。

这次罗马市民集会批准了媾和条约。于是,罗马拥有了西西里岛和包括马耳他岛在内的众多岛屿,势力范围从陆地延伸到了地中海的深处。

公元前241年10月4日,罗马为琉塔提乌斯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

罗马市万街空巷,市民们全都出来欢迎凯旋的将军。琉塔提乌斯和他的将官和士兵们在罗马城门外将武器放下,然后列队通过了用树枝和鲜花搭设的凯旋门进入罗马城。凯旋的队伍的先头是军号手,他们使罗马城顿时号角齐鸣,欢声四起。军乐队的后面是元老院的议员代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的是长长的车队,上面满载战利品。各种精美的希腊和腓尼基的艺术品令所有围观的市民们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的叹息和赞美,他们由衷地被那高度的文明美所震撼。还有许多木牌,象宣传画一样,上面画有执政官所进行的战斗的经过,又会让罗马市民们大为兴奋激动一番。跟随在战利品后面的是大队肥壮的牛羊,这些是用来祭谢诸神的。紧接着是用铁链锁着的战俘、奴隶以及缴获的各种武器,从被撞坏的迦太基海军战船上取下的军旗、船帆和撞角,这些又会使罗马市民们发出一次次的惊叹。当这些队伍过去,市民们的感叹声渐渐开始平息时,嘹亮的军号再次回响,十二名手持法西斯的执政官卫队整齐威武地走了过来。在卫队后面是一辆装潢华丽的金色战车,用四匹白色的骏马牵引,战车上笔直地站立着的是盛装的凯旋将军、前执政官琉塔提乌斯,他头戴桂冠,手持象牙权杖,身穿象征地位的紫色托加,一种罗马式的长袍,在自己的将官和亲属的簇拥下,频频地对热烈欢迎他的罗马市民们挥手致意。市民们处于令人晕玄的狂热气氛中,他们对凯旋的将军热烈地欢呼和鼓掌。在琉塔提乌斯身后是随他出征的战士,他们各自穿着自己最好的服装,得意非凡,载歌载舞,向市民们呼喊着吹嘘战功显耀凯旋的口号,也不时唱一些下流猥琐的小调来博取市民的笑声,他们还会对自己的将军调笑和叫骂:“别太得意哎!”“别忘了你也就一个普通的人呐!”“嘿,干嘛老盯着漂亮的姑娘啊,你这个老色鬼!”这是罗马人最快乐的习俗,所有的凯旋将军都要经过罗马人那刻薄的挖苦和调笑,这使他们不致于得意忘形,不致忘记自己与其他市民是平等的,同时也不会妄自认为市民们会对自己这个凯旋将军产生什么敬畏之心。

这是多么奇特的习俗啊,如果中国人在国庆时不是将北京城大半封锁戒严,而是让市民们同乐、三军将士们不只是挺胸收腹呆板地高呼“首长辛苦!”而是可以对邓小平或江泽民叫骂几声:小平呐,你是不是尽长心眼不长个啊?或是:老江,该梳梳头了吧!什么的,那将会是个什么情景呢

琉塔提乌斯的战车通过罗马广场,一直来到卡匹托尔山顶,在罗马三神庙前停下。这三神庙供奉着罗马的三位最高主神,天公朱庇特、天后朱诺、天女智慧女神密涅娲。他们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祭神仪式,向诸神献上了战利品,然后剑光齐舞,一头头的牛羊顿时成为牺牲供品,一并献上,以感谢诸神的保佑。仪式过后,历时432年一直敞开着的雅努斯神庙的大门在万众欢腾之中徐徐地关上,象征着罗马对外战争的暂停,长达23年的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

当罗马人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的时候,哈密尔卡在西西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迦太基军的撤退行动。早已在西西里生根落户的迦太基人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农庄、商店,变卖家产,扶老携幼地随大军一同撤离西西里。迦太基苦心经营了四百余年的基业一朝化为乌有,有多少人间悲剧在罗马人狂欢的同时上演,多少泪水抛撒在自己辛劳开垦的土地上,这些都不是历史能够告诉我们的了。

在哈密尔卡的调度下,迦太基军民没有发生大的混乱,有序地离开了自己的土地。迦太基从此失去了西西里诸岛,也失去了对西地中海的霸权。但是,他们与罗马的较量还没有停止。

家园 《古城落日》后面还有故事吗?弄的寡人好辛苦。

光把这些文章弄到硬盘里就够我受的,估计全部看完要半年时间。

曾今读过阿庇安的〈罗马史〉,内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家园 我等了一年也没有等到下文。唉!
家园 小蚂蚁(黎德安)的罗马史我非常喜欢

当初曾经有过一帮人(国内外都有)在他的主页上讨论过,要组成一个“蚂蚁军团”,齐心协力把这本大书完成。现在他主页上的留言板进不去,也不知道怎末样了,一年前曾经给赵括推荐过。

另外黎先生曾经在野依良治(2001年诺贝尔化学奖)的实验室里工作过,在野依先生获诺贝尔奖那年还专门撰文介绍过。

家园 看小蚂蚁(黎德安)的罗马史后感。

哇,老大,真的很佩服你,绝对不比那些所谓的历史小说差,二月河什么的也不见得比你强,尤其是对各种制度的对比和反省,极有见地。。。。。

争取出个实体书吧。。。。。。。。。

家园 这是本好书。

介绍的很好。

缺点:作者也有受制于自己的时代背景。

中间插入了一些关于中国的评论,其中有一些比较偏驳。似乎此文是很早之前写成的,因为对邓之后的中国不甚了解。看得出作者对“民主”过于偏爱;而对当时中国的状况不以为然。过于执着于文革时的中国,而失去了对中国整个历史和当代现状的观察。

家园 是本非常不错的好书
家园 很不错,但是松阿察说的他的局限性也是很正确

关于中国的评论,多过于偏颇,很有一番'它的就是好的,我们的就是不好的'的感觉..... 关于作者眼里美好的民主台湾和看不起的国内(感觉几乎都是讽刺挖苦), 无法同意......而且有种这样的感觉,同样的事, 中国做的就是错的, 后面罗马再来一次, 又矢口不提它怎么不好... 应该是多年前所作的, 可惜中国并没有像很多人预测的那般沉沦, 而民主台湾,当今绝对是一个笑话 (接触的台湾人年轻人多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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