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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部队记事之一似水理想 -- 瀚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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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部队记事之一似水理想

    理想是个大题目,按说我这平头百姓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不过今天闲来无聊,想起了一件往事。

    我当兵的时候,大概是1982年,在团司令部里当作训参谋,这个职务需要你各方面的素养,特别是军事素养高一点,否则,是没法混的,团里挑选我做这个职务,大概看我是有所专长。坦克专业我长于射击,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射击,是坦克火炮的射击,需要很多专业知识;成为一名三级射手,就要有一年的训练学习时间,通过努力,我混上了特等射手。参谋专业中,我长于口述战斗标图,也善于写各种作战文书。因为有这两项专长,使我在工作中如鱼得水。虽然我有好的军事素质,但是进步不快,我认为是没有领导欣赏的原故,也可能是机缘不好。有一次,我下连队,和某连一个排长有了一次谈话,使我有了新的认识。

    山东东部沿海地区,就是所谓的胶东地区。我生在山东长在山东,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山东有个胶东地区,为什么叫胶东,我不明白。有一次,我参加总参谋部演习,乘直升飞机观察演习区域,一条大河纵贯山东半岛,地图上标注的是胶莱河,我想大概就是胶莱河以东的地区就叫做胶东吧。这是我自己杜撰的,没证实。

    这一次当然也是演习,科目是:步、炮、坦、空协同山地进攻。军里抽一个坦克连,一个步兵团机关和一个连,配属一个地炮连,空军派了一个强五中队参加协同。我是坦克兵代表,参加合同司令部作业。我的日常生活住地还是在坦克连,不仅是坦克分队伙食好,还是为了便于沟通协条,这就有了和这位排长的接触,排长姓耿,毕业于某步兵学校,我称呼其:耿排长。坦克部队,有射击、驾驶、通信等三大专业,每个乘员都要经过相当长的专业训练才能登车,然后乘员间还要熟悉磨合,一辆坦克才能成为真正的战斗单元。

    由于日常生活在一起,大家经常见面,就逐渐的熟络起来。一天,耿排长来到我的住所,和我聊了起来。下面就是我们的对话。

    耿排长问:你是哪一年兵?

    答曰:1976年。

    六年才混了个副连级参谋,我看见耿排长嘴角流露出不屑的微笑。我混的很惨,但也问心无愧,我就是一步一步干起来的。

    看样子你没生活目标啊。

    耿排长如是说,我倒认为他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接着他又说:

    一个人必须有理想和规划,这样才能进步快。

    看着他嘴角上细黄的绒毛,这次轮到我流露出不屑的表情,我真想讥讽他几句。可是,我的确是个没有理想和规划的人,而一个没有理想和规划的人,又怎么能在一个充满远大理想和美好人生规划的人面前挺直腰板呢。

    后来该连指导员告诉我,耿是我们军副军长的儿子。

    我说呢,一点专业素质没有,怎么就进了坦克分队,原来是副军长的儿子;所以,他就有远大理想和人生规划。如果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呢,说破大天,他也不敢在别人面前谈什么理想和规划,因为军队是个既保守又充满竞争的地方。没有后台,没有专业,你凭什么?就凭你上了几天步兵学校?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耿排长和战士发生了冲突。

    没当过兵,没有部队生活,可是一定会看过《士兵突击》吧,连队吃饭前,都要集合队伍,整齐化一,先由值班排长指挥唱一支军歌,也可以请连长、指导员讲话。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连长、指导员没有指示,耿排长却对上午的训练进行了讲评,内容没注意听,因为我是团指的人,没加入连队的队列。突然,激烈的争吵从队列里传出来,噢,原来是耿排长和一个车长在争吵,很激烈。那个老兵指着耿排长的鼻子说:

    你懂什么,一个新兵蛋子,还是从步兵连来的!

    我是排长,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

    狗屁!你懂什么业务。

    我还没弄明白,就见指导员一声口令:解散!

    队伍解散了,是解而不散,许多战士在原地看热闹。

    大概是耿排长在讲评时,因为专业知识不够,没讲在点子上,引发了老兵的怒火。

    在连队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谁都好欺负,唯老兵你不能欺负,如果这个老兵还是个车长(班长)你就更应该尊重它。否则,你在连队的威信很难树立起来。

    《士兵突击》中,别看七连长很强势,什么事都喳喳呼呼的,但是对他的那些老兵班长还是很有分寸。不知道还有没印象,当团报写错了钢七连战争年代的事迹,七连长带着一帮子人去团部找干事算账那一段,干事一看事情闹大了,就对李梦说,劝劝这些无法无天的人。当李梦不知好歹上前拉扯七连长,此时伍班副上前,一个擒拿手,将李梦按在桌子上。这就是老兵的作用,新兵在关键时刻只有看热闹的份,而老兵,他会挺身而出。

    想想吧,一个连长,威信不服老兵,关键时刻,谁替你上前!

    最后,一场争吵不了了之。

    连长和指导员都没说什么,耿排长如果指望连长和指导员给他出气,那他就错了。

    这也是老兵敢跟你叫板的原因。

    顺便说一句,指导员可是滑头,军队里政治工作干部基本都是这种类型,少有血气方刚,这也和它们的工作性质有关。眼见要吵大发了,指导员前出一步,喊了声解散,解了耿排长的围,使其有了台阶下,不然的话,我们这些机关的人员可有热闹看了。记得有次吃饭,我和连部的领导一个桌子,天热有凉拌西红柿,指导员看我来的晚,就想办法捉弄我,把一个大盐粒子放在西红柿上面。看我来了就说:

    炊事班长怎么回事嘛,这么大块糖叫人怎么吃。

    我刚落座,就应声道:

    我吃吧。接着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可以想象,把我齁的不轻,一桌人哈哈大笑。

    和平时期的部队,你如果没有根底,没有如耿排长的一样的后台,是很难向上走的。不过,也确实有从农村出来的战士当了将军,最初它们没有什么后台,但绝对是机遇与造化使然,也绝对和它们有人生理想和规划有关。

    说到理想,一定是人人都有,就是一个乞丐,它一定也有理想;它希望明天是一个艳阳天,希望能碰上一个大方的施者,如果乞讨不顺利,它还会换一个城市。报纸还报道过,某某乞者,用几年来辛勤乞讨的所得,在老家盖了一栋别墅吗。

    此后不久,我调到了另一个部队,从此没有了耿排长的消息,不知道他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规划没有,我从前所在的部队由团改为旅,成为集团军突击中坚。

    理想,在我心中绝对是神圣,我是一个俗人,理想在我这里演变成过日子,如同生活中很多人追求琼浆玉液,而我喜欢白开水,就这么简单,这是不是最俗的理想,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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