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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一个男人的话】我老了,连失控的能力都没有(一)(zt) -- 裙裾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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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一个男人的话】我老了,连失控的能力都没有(二)(zt)

      我决定郑重其事地跟她谈一谈。这或许有点可笑,就象是一个老男人为接近小女孩而制造的借口。我一再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帮助她,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高尚的目的,这才稍稍心安理得。

      我约了Barbra在日坛路一家僻静的咖啡馆。她那天完全没化妆,只穿了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有些消瘦,象个中学生。我承认就是她的这副样子激起了我作为一个男人想要高尚和助人为乐的欲望。

      她开诚布公地告诉我她算不上是个好女孩,曾交往过很多男人并从他们身上攫取利益。这多少使我感到意外,尽管以我对人的洞察和她之前的表现,我断定Barbra的内心一定远比她的外表浮躁。我想我并不了解这些在我曾经熟悉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可口可乐一代。

      事实上Barbra沉迷于这个游戏,也为这个游戏所伤害。她在索取物质的同时,时常感到前途渺茫一无所有,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她拼命想逃离。她24岁了,环顾左右,没有人真正爱她,她也好象并不真正爱什么人。一切似乎都只是一种可看得见的付出与得到。

      她说:“我很糟糕,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好象从没正经做过什么事,我觉得我几乎没法独立生活,想想以后的日子我就怕得要命。所以,我必须得离开这里,我必须得找条出路。”

      她的干净和柔弱让我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可以原谅。我很想拯救她,仿佛她是一个落难的天使。当涌起这种冲动时,我觉得自己象回到了25岁,不顾一切,不计得失,满腔热情。我问她:“我能帮助你吗?”她苦笑:“你怎么帮?”我说:“新西兰并不适合你,我可以继续为你提供生活保障,直到你找到你的出路。”她暧昧地笑着,说: “呵呵,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的笑让我无端端感到做贼心虚。我忙说:“我没别的意思,就当是积德行善吧。”

      使我感到快慰的是Barbra接受了我的建议,她答应我不去新西兰,而是努力为自己找一条出路。我想她其实只是急于摆脱现状,并非一定要奔向那个寂寞的“天堂”。她说:“现在你给我的,就当是借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

      我为Barbra租了一套小公寓和一辆切诺基,切诺基是她点名要的。她开起切诺基来非常好看,对,就是“好看”这两字。很大一个车和很娇媚的一个女孩,放在一块,效果奇特。在她身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反差,总能让我感到出乎意料,这深深吸引着我。不过,客观地说,她身上有着一切在物质骤然膨胀的年代里成长起来的女人的缺点。她爱虚荣,会为KENZO、GUCCI甚至秀水街的假名牌魂牵梦绕。

      她有时还会旁敲侧击地提醒你她需要什么,并且制造足够的理由让你觉得你没有不满足她的道理。可是就连这点小小的伎俩也让我觉得她是那么可爱,我不介意在陪她逛街时做她的ATM。只是有一次,在LV店,她看中了一个手袋,吵着要我当生日礼物送给她,这手袋跟我在去年圣诞节送给太太的那一个一模一样,这勾起了我心中强烈的愧疚感。这一次,我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她有点生气,说我小气,我不想解释。

      那天晚上,我躺在北京公寓的床上,昏昏欲睡中无比想念我远在异国的妻女。看看时间,正是纽约的早晨,家里应该正弥漫着咖啡和煎蛋香。我拨个电话过去,是女儿接的,她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她说爸爸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有片刻我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我和Barbra的关系简直是世界上最古怪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我一定是怯懦胆小愚不可及。我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上帝啊原谅我吧,我并没有真正碰这孩子,我依然忠贞不二。

      然而,必须承认,Barbra这样一个姑娘对我这个一直活在高度合理化模式里的人的确是种莫大的诱惑。她长了一张绝对禁欲主义的脸,却似乎被注入了一个纵欲主义的灵魂。两个人越来越稔熟,她开始放肆起来。在车里,在公共场所,她会忽然趴在我耳朵边说:“想要我吗?”然后不怀好意地咯咯笑。夜深人静,我送她回家,她总是在车里磨磨蹭蹭。她央求我,缠着我的脖子,说:“陪我上去呆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我摇头,坚决地摇头――在这种时候,我不能行差踏错。有时Barbra会嘲笑我,她偷偷地问:“你是不是那方面有点……有点不行啊?”我真想狠狠地揍她,可却什么都不能做。任何一个旁观者看到我的状态都会觉得可笑,可是管它呢,我对自己说,我只要见到她,就挺心满意足。你知道这感觉吗?你看着她,她在吃饭,她在镜子里挤眼睛,她打瞌睡了,你就这么看着她,满足而喜悦。

      我以为我和Barbra可以一直维持在眼下这种状态里。我想:罢了,哪怕让我供养她一辈子又有什么?她让我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感觉到从前未曾有过的欢乐。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简单,Barbra的脾气开始越来越坏,她经常莫名其妙地冲我发脾气,我甚至不知该如何道歉。

      有一度,她干脆失踪了。任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她象是早有预谋似的,失踪了个彻彻底底,不留一点形迹。白天,我工作,晚上,我四处寻找她。我心急如焚如坐针毡,这城市太大了,一个人扎进去就可能再也不会出现。我唯恐这个精灵从此在我的面前消失。

      在煎熬了半个月后,我接到了Barbra的电话。她说,来接我吧。我问,你在哪儿?她说,我在机场。我开了车飞快地奔向机场。Barbra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脸晒黑了。在车里,我问她去哪儿了,她回答:“西藏。”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小声地喃喃:“反正你也不在乎。”我有点愤怒,这个小丫头并不知道她的消失把我的生活弄得多么糟。我说:“不,不是这样,我在乎,很在乎。”

      她说:“那――你为什么不碰我?”

      我说:“我不能,我有太太,有家。”她针锋相对地说:“那你可以不理我啊。”我无言以对。是的,我知道我错了。我应该远远地躲开她,让彼此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个干干净净。可是,我怎么能放下她不管呢?一想到那天晚上她在卡拉OK里哭泣的情景,我总觉得肩上有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天哪,告诉我,我是不是很愚蠢?

      我叹口气,说:“好了,不吵了。你先回家歇一歇吧。”Barbra忽然说:“停车。”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她拉开车门,拔腿就走。这突发状况扰乱了我的心神。我想去追赶Barbra,可这姑娘片刻就这在街的拐角处消失了。这时交通警从后面骑着摩托追上来,我只好乖乖地等待处罚。

      几小时后我又接到了交通队的电话。Barbra因为酒后驾车被扣住了。他们一查,是我租的车。我去交通队接Barbra,她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受了伤的小可怜相儿。一看到这副样子我就无所抵抗。我在交警们鄙夷的逼视下办妥了手续带她离开了交通队,她说饿了要我陪她吃夜宵。我带她去了一家24小时的茶餐厅,她狼吞虎咽地吞下了一大碗炒饭。我告诫她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她说你管呢,我愿意。她的语气和表情里全是挑衅。

      这又是场不了了之的对话,我们之间越来越多地发生着类似的对话。我有点累了,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家。在她的楼下,她问我:“你真的不想上去?”我摇摇头。Barbra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不想上去?”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再一次摇了摇头。她叹口气,说:“那好吧,你亲我一下吧。“我犹疑着。我一直拒绝和她有过于亲密的举动,深恐自己会把持不住。她说:“一下,就一下。”我抱住她,轻轻地亲了一下。她闭着眼睛,额头光洁,小小的肩膀弱不禁风。我心里涌动着一种剥开她安抚她的冲动,然而,多年来的行为准则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弹射力量,每次我滑落到那边缘总是被弹回来。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拍拍她的脸颊,对她说:“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点点头,象个乖小孩,拉开车门上了楼。

      公司的业务上了轨道,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加班到深夜,忙完了,想给Barbra打电话,又怕吵醒她。忙过这些天之后,我决定给Barbra一个惊喜,于是在一个旅行社报了名参加周末香港购物休闲游,我兴冲冲地要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她,可是她关机了。我心里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用了所有可能联络到她的方式,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Barbra再一次消失了。在我为她租的小公寓桌上我发现了一封信,这是我第一次看到Barbra的字迹,有点稚趣的字体。你能想象她的小手写这些字的样子。在信里,她说,亲爱的Mark,我去西藏,就是想在一个离你很遥远的地方问问自己,我究竟爱不爱你。也许,象我这样经历过太多男人有太多欲望的女人的爱并不值钱,然而在西藏的日子时,我是如此想念你,又如此绝望。我发现我远比自己计划得更爱你。我知道你所固守的东西让你永远不会真正接近我。所以,我唯有从你的生活里退出。我还是去新西兰了,对不起!

      收到这封信的很长时间里我处于失语状态。那天办公室里不停有电话接进来,不停有公务要处理,秘书不停地提醒我在什么时间约了谁。我混沌地说着该说的话,做着该做的事。与此同时,Barbra留下的词句不停地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我无法抑止地回味和咀嚼它们。我甚至冲动地拨了订票公司的电话,想要他们帮我订一张去新西兰的机票,然而在确认航班的时候,我还是取消了。

      Barbra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一下子遗失了。是的,我从没真正地接近过她,我甚至怀疑我根本不清楚她究意想要什么。很久以后,我明白我其实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当我处在责任和爱情的两难境地,我选择了一种看似可以与自己的行为准则达成协议的方式,我努力地想要合理化自己的这一次外遇,为自己构建一个精神恋爱的乌托邦。为此我拒绝Barbra的身体,只提供给她物质上的帮助,让自己看起来象个高尚的正人君子,借以逃脱良心的谴责。我却从来没有站在Barbra的角度上替她想一想,她不停试探,我不停退却,让她在爱情的僵持状态里苦受煎熬。我以为自己没有伤害她,其实我深深地伤害了她,我以为我对得起我的太太,说到底我根本是背叛了她。

      一年后,我被调回纽约总部,回到太太和女儿身边。我拼命让自己成为一个更为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她们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我却需要用后半生的时间对她们进行补偿。

      如今,每天傍晚,我和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在纽约街头排大队等待绿灯,满世界的人都在车里无望地左顾右盼,电话铃间歇性地不停作响……太太叮嘱我带瓶桂林辣椒酱回家……刚移民来的老王问哪里有象样的中国馆子……日子还是那么繁冗,我却已经可以与之平和相对。

      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想,其实Barbra的出现并不是随机和偶然的,正是因为我心底本就有渴望,有未死的激情,有一直在积聚而没能释放的能量。她不论是谁迟早要来,迟早会象一颗钉子楔进我的世界,就仿佛是上帝派来的人,专为消耗和消灭我心中潜藏的能量、最后的激情、冲动以及对可能性和意外的期盼,让我可以平静地安于现有的一切。她同时带走了我曾经为自己的道德操守而引以为荣的那点点良好的自我感觉,使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是如此自私。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外遇,它逼使我直视自己灵魂里的阴霾。

      圣诞节,女儿突发奇想提议去新西兰度假,太太也随声应和。“新西兰”这三个字让我分外敏感,可我找不出理由拒绝这个要求。

      在新西兰的街头我下意识地寻觅Barbra的身影,每个过往的华族女子都让我心跳一番。我仍然无法忘却那个精灵。

      而,她在哪儿?她还好吗?愿上帝保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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