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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子死了

翻山越岭地开了一天，来到了San Cristobal。一夜好睡之后，豆包儿们来到了骡子死了。

骡子死了是一个当地人的村庄。

话说很久以前，村子里的农民和San Cristobal的农民因为争夺土地起了争执。San Cristobal的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骑着骡马来跟这里的村民打架。本村的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拿着梭镖一个人就冲上去了，一梭镖就打死了一头骡子。San Cristobal的人看到当地人如此剽悍，吓得落荒而逃。年轻人的气没处消，拔出腰里别着的斧头不停地使劲儿砍那头倒霉的骡子。村里人以为年轻人疯了，就一边拼命地摇晃他一边用当地土话大声喊：“骡子（已经）死了！骡子（已经）死了！”正在逃命的San Cristobal人不懂他们说什么，却记住了这句话，从此就叫这个村子“骡子死了”。

骡子死了离San Cristobal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已然完全看不到城市的影子。尽管San Cristobal很早就成为一个大城市了，但它一直是“纯粹西班牙人的城市”，对周围影响很小，直到上个世纪后期，象骡子死了一样的村子才有了一些基础建设。现在村里有电话，可以买到可口可乐，但是村民却基本保持了传统生活方式。

导游Joyce是当地人，按照他的说法，当地人的生活是一种“牛奶咖啡式”生活，就是玛雅传统和殖民特征非常完好地溶在一起。

豆包儿装了一把深沉，问了个特别哲理的问题：“是牛奶咖啡还是油和水？”

Joyce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牛奶咖啡！”

村子入口处是一片很大的墓地，一个穿着传统服装的老人坐在墓地里眯着眼睛晒太阳，周围她的六条狗或跑或卧。两个中年妇女带着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手持花篮从村子里走出来，走进墓地，有说有笑地把花插在坟墓上。每个坟上都插着一个木头十字架，颜色却不相同。据说，玛雅人相信生命是有颜色的，就象四季和方向一样。幼儿是白色，青年是蓝色，中年是绿色，而老年则是黑色。一个人去世时是多大年纪，墓前的十字架就是什么颜色。

豆包儿走到一个小小的坟墓前，十字架是白色的，这应该是一个夭折的幼儿。据说死人的年纪也会增长，十年后，这个十字架会被换成蓝色，然后是绿色，最后成为黑色。那时候，就没有人能知道这个墓地里躺着的是一个孩子了。豆包儿印象里中国的传说是人一旦过世，就不会再衰老了。相比之下，豆包儿更愿意相信后者，那么这个孩子就会永远拥有生命最初的颜色了。

沿着一条小路进村，路两边有一些小摊，摊主都是妇女，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看着摊子。两个女孩子在一条小水沟边洗头发，一边洗一边嘻笑打闹。

走不远就到了村子里的主广场。广场尽头是村里的教堂，挂着花花绿绿的旗子，广场上却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卖的基本都是蔬菜和水果，显然不是给游客的。市场上熙熙攘攘的非常热闹，买东西的，卖东西的，大家其乐融融。大部分人对游客们和他们的相机视而不见，有的人却很在乎。一个摆摊的妇女对着一个照相的游客大叫“NO PHOTO！”那个游客竟然不管不顾地继续照。妇女急了，指挥她的三个孩子抄起西红柿和桔子朝游客扔过去。那个游客竟然还想争执，豆包儿觉得他太过分了，到人家的地盘做客，还不尊重人家。只见那个妇女不甘示弱，和她的孩子们和游客吵成一团，游客终于灰溜溜地逃了。

两个人穿过市场往教堂方向走，豆包儿很喜欢看妇女们穿的衣服，真是漂亮极了。可是当她看到当地人用木头织机织布时，想到的问题却一点儿也不浪漫：“当年织布机发明出来的时候，那些手工织布的工人怎么可能有活路呢？”

这个教堂本身也是一杯牛奶咖啡，因为这是个天主教堂，但却是用玛雅神庙的材料盖的。进入教堂之前，Joyce非常严肃地要求大家不要照相，豆包儿赶紧把相机收起来。

一进教堂，豆包儿就觉得这个教堂和很多大教堂比起来，显得非常简陋，几乎没有什么装饰，但是非常与众不同。教堂的地上铺着一层松枝，墙上也装饰着松枝和棕榈树叶。教堂最前面是耶稣受难像，四周是圣徒像，都非常简单。很多当地人或站着，或坐着，或跪着，口中念念有词，不象一般教堂里的庄严肃穆，而更象佛教庙里的僧众在念经。祈祷的人们基本是一家一户的，三五成群，面前摆着一排蜡烛，有的都是白色，有的却是五颜六色的。很多人身边都放着一只篮子，篮子里有吃有喝，还有活鸡。一个妇女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一边敞着怀奶着婴儿，一边祈祷。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扑到妈妈怀里掀开衣服找奶吃，她的哥哥在妈妈身后乱跑，妈妈停下祈祷，回头呵斥他，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吃东西的、喝水的都有，但是却一点儿也没给豆包儿不虔诚的印象，只让豆包儿觉得，在他们心中，这是和神明交流的最佳方式，而神明绝不会因为他们不“专心”祈祷而怪罪。

豆包儿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走了一圈，回到教堂后边，问Joyce为什么人们都要点燃好多蜡烛。Joyce说，点的蜡烛是13根，这是玛雅的传统，因为他们相信世界上有十三个星座。蜡烛的颜色要看人们是为什么事情祈祷，不同的愿望点燃的蜡烛颜色不同。

这时一个一身黑衣的老者走过来和Joyce打招呼。Joyce毕恭毕敬地冲他鞠躬，又吻了老者的手。老者走后才告诉豆包儿，这是他的萨满教父，知识渊博，也是当地有名的医生。萨满有很高的地位，一般是世袭的，人们遇到大事，都会备上礼物到萨满家，请求萨满给他们做正式祈祷。

这时棒槌也回来了，急着告诉Joyce自己的发现：“这里的圣徒雕像好象都是欧洲人，没有当地人。”

Joyce说：“对，这些都是当年传教时的欧洲人和圣经里提到过的圣徒。可是你看看这些当地人，表面上，他们面对着这些圣像祈祷，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心里在向着谁诉说呢？”

棒槌若有所悟：“你是说尽管他们是面对着圣像，可是心里却是在对着玛雅人自己的神灵在祈祷？”

Joyce滴水不漏：“我可没这么说，没有证据我不敢乱说。我只是说，谁知道，在心里，他们在向着谁祈祷呢？”

是呀，谁知道人们心里在向谁祈祷呢？其实，就是他们自己，又有谁能说得清自己心里的神到底是哪一个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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