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酒杯上的历史 -- 端娘

上个周六，参加名古屋的JASSO组织的活动，到虎溪山永保寺玩，下午去陶瓷工场见学，参观爱知县的Sakazuki Art Museum。所谓Sakazuki，酒杯的意思。日本人确实有本事把什么都搞得隆而重之。艺术馆的简介说，人生有十杯，代表人生的十个重要时刻。用汉字写出来，分别是“捧寿癒礼契楽慶奉成悼”。再详细的问，导游的志愿者也说不大清楚了，说了我也听不大明白了。

艺术馆陈列的杯子，以近300年来的日本本土作品为主，也有少数从中国和朝鲜弄来的。拿出来摆阔的，还有中国唐代的镏金小佛像。

本来相机快没电了，省着用，反正那些精致的小杯子都差不多，看多了也有点麻木。嘿嘿，一听就是没品的。不料参观中间却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不由得狂拍了一阵子。

这些小小的杯子，也被用来做纪念品。比如毕业、结婚等，杯子上用弯曲的笔画写出“妾御绩纺，侍巾帏房”这样的汉字。不过让偶狂拍的是另外一些颇有历史影子的东西。比如一套杯子的底上全是战斗机的图案，其中一个还有“皇军”的字样。一个杯子内壁的图案是将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划入日本版图，还插了日本的太阳旗；一个杯子上有“第九师團”的字样，还有交叉的军刀和一颗金色的星；一个杯子上印了“第九师團長大嶋中将”的照片，还有“苐六旅团 征露凱旋紀念”字样。

这些东西，算是大时代的小遗存。几十年后我这个中国人来看，却仍然会有一丝隐痛。

11月初，参加了一次Homestay。去的那家是年轻的夫妻俩，有一女一子的小家庭。跟两个孩子玩得很高兴，跟女主人探讨厨艺也很高兴。离开那天看新闻，有伊拉克的报道。丈夫转头问我，听说在中国对日本人不友好，因为那场战争中中国死了很多人。我的回答，回想起来太直接也太正面了，说：那取决于日本人的态度，战争不是这一代人的责任，但是不要撒谎，不要否认。大部分时候，对大部分人我们是友好的。那丈夫有几分尴尬，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了。

看到这些带有历史影子的小杯子，又想起那个丈夫问的问题。我不知道有机会的话，我还能告诉他什么，或者能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来谈这个问题。去看名古屋的秋祭时，有化装成日本古代武士的盛装游行，其中一段表演德川时代的战斗场面。当军刀出鞘的时候，身边的中国同学说从骨子里觉得冷。历史的影子无处不在，留下的伤痕又如此之深，怎么可能忘记，又怎么可能轻松谈起呢？

同去的一个印尼姑娘问我，做出这么精致的小东西的日本人，平日里如此温良的日本人，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坏的事。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苦笑着摇头说，那真是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