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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目击中国新型火炮试验 - 国产化红土地 -- 红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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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目击中国新型火炮试验 - 国产化红土地

152激光制导炮弹试验 ---目击中国新型火炮试验

田兆运(新华社军事记者 少校 31岁)

  五月中旬的一天,我突然接到某兵器试验中心宣传干事张志伟打来的电话,说某新型炮弹的飞行鉴定试验正在进行,明天将进行最后一个飞行试验项目的鉴定试验,如果想要赶上这次试验,就必须尽快出发。

  当天晚上,记者踏上了由北京发出的列车,赶往兵器试验中心。凑巧的是,这次远行竟成就了我担负的“世纪初年走边关”报道任务。

  天不作美,当日试验被迫取消。

  经过一夜的颠簸,火车已经奔驰在了东北辽阔的土地上。车窗外蓝天白云,春光明媚。在我此行即将到达的目的地,正在进行鉴定试验的某新型炮弹是我军重点发展的常规武器项目,而该兵器试验中心则是我国最大的综合性常规兵器试验靶场,我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次新型武器装备是如何进行鉴定试验的。

  午后1点20分,列车徐徐停靠在吉林省某车站。刚一下火车,早已等候在站台上的宣传处刘生处长带着张干事便迎了上来。他们两人都是一身丛林迷彩服打扮,刚刚从试验现场赶到这里。稍事寒喧后,刘处长就简单明了地告诉我说,试验开始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半,我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到试验场。

  试验场位于科尔沁草原,有近20公里路程。在车站不远的一家饭馆里,刘处长已提前预定了两斤水饺。他笑着解释说:“只能先简单垫一下肚子了,晚上再正式给你接风。”我们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顿午饭,前后没超过十分钟,然后,便起身赶往试验场。途中,刘处长介绍说,昨天已经完成了这种新型炮弹一组较近射程的命中精度试验,结果,四发炮弹全部命中目标。今天将要进行的是最远射程的命中率试验,它已成为所有参试人员关注的焦点。

  两点十分,我们赶到兵器试验中心所在地。考虑到我身上穿的是便装,到试验场上去会有诸多不便,刘处长决定临时先去部队营院外面一家出售军需用品的小卖部买一套迷彩服。眼见离试验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来不及换下身上的衣服,直接将迷彩服套了上去。

  离开小卖部,我们乘车进入一个坐北朝南、高悬“八一”军徽的部队营院,由南向北穿过营区,来到试验场的外面。

  此时,离原定的试验开始时间不到十分钟。试验场的大门有哨兵把守,一般车辆和人员不许进入。张干事将一个写有“特别参试证”字样的红色胸卡交给我,有了它,我才得以进入试验场。

  这里距离我们刚刚穿过的部队营院有大约三四公里,一堵看上去就像城墙那样厚的土质围墙,将试验场隔离成一个神秘的世界。走进由哨兵把守的大门,顿觉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平坦开阔的大草原竟自绵延到天地相接之处。在高远澄澈的天空下面,除了一排向草原深处延伸的电线杆,视线所及,没有任何遮挡。这的确是一个进行常规兵器试验的绝好场地。

  这里是一个被称作“前移炮位”的火炮试验阵地,专门用来进行各种火炮和炮弹的鉴定试验。大门左前方的水泥地面上,一门大口径加榴炮昂首挺立,炮口指向草原深处。身着迷彩服的炮班战士守卫在火炮侧旁,随时准备执行现场指挥下达的命令。火炮的左后方停着两辆用于测试炮弹速度的雷达测量工程车。大门右侧不到50米的地方,是一幢四周留有多处观测窗口的红砖平房,刘处长告诉我说,那里是前移炮位的试验指挥部所在地。

  尽管天空中依然是白云飘浮,阳光明亮,空气的能见度也非常好,但是,风力却逐渐大了起来。

  走进指挥部,只见过道两边的房门口分别挂着“指挥室”、“观察室”、“通信室”的牌子,房间里面的人们正在紧张工作。我明显感受到一种大战将临时的紧张气氛。

  在刘处长的努力下,我们见到了现场试验总指挥王庆权。此时,已经到了原定的试验开始时间。迅速了解了我们的来意后,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指挥官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有关这个项目的试验情况。他首先解释说,由于风速超过试验条件要求,原定时间已被迫推迟,具体试验时间将在气象部门提供出更加详尽的资料后才能确定。

  从他的介绍中得知,正在试验鉴定的这种新型炮弹是从去年12月份开始进行鉴定试验的,试验内容包括环境适应性、安全性、可靠性等,一直进行到现在,进展基本顺利。飞行试验只是其中一个子试验项目,今天要试验考核的是在高温环境下炮弹最远射程的命中精度。这次试验结束后,这种新型炮弹的主要试验任务就基本完成了。

  不断从王指挥官手中的对讲机响起的报告声,已在催促他回到自己的指挥岗位上去。在跟我们告别时,他说正好这种新型炮弹的刘总设计师在指挥所,可以向他了解更多的情况。

  面容清癯的刘总设计师今年63岁,早年毕业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导弹设计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国防工业部门工作至今。他向我们介绍说,这种新型炮弹将使火炮的战场威力实现一次重大飞跃。此次鉴定试验一方面是检验其各项战技指标,另一方面是针对显现出来的问题寻找改进的办法。一旦全部通过各项鉴定试验,就可以使我军武器装备增添一个新的种类。

  将近三点钟的时候,在指挥部协助指挥的王参谋通知我们,气象部门的预报结果已经出来了,根据气象云图判断,风速没有减小的趋势,下午的试验被迫取消,现场总指挥已命令各试验岗位的人员撤回。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通过与王参谋联系得知,在刚刚结束的试验调度会上已经作出决定,明天的试验开始时间定在早上七点。所有参试人员必须在早上四点半起床,五点钟到试验食堂就餐,六点到达各自岗位,七点整准时开炮。

  在武器装备的发展过程中,科研、试验、生产是不可分隔也不可替代的三个环节。其中,试验这一环节发挥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它通过最大限度模拟现场实战条件,对武器装备进行检验,以发现问题,寻找改进办法,为科研和生产提供参考。

  然而,试验本身的科学性要求它必须是在一定的环境、气象条件下进行,只有这样,才能得出科学有效的结论。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试验任务的安排经常会因为气象等条件的变化而不得不进行调整。

  厉兵秣马,新型炮弹试验拉开帷幕

  整个夜晚都处在半梦半醒之中,火炮成了梦中的主角。也许是因为惦记着早上的试验,四点二十五分就醒了过来。睡眠时间的不足,使我感觉头脑有些发木,用冷水洗完脸后,方觉清醒许多。张干事已经收拾停当,在等着出发。我带好相机和采访本,和他一起到楼前去等车。

  草原的早晨明显比内地来得要早,虽说还不到五点钟,天却已经大亮了。天空中有一些薄薄的云层,招待所楼前树上的叶子静静地一动不动。在北方每年多风的春季里,这要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天了。四点五十分,一辆绿色的北京吉普开到楼前。我们刚一上车,司机就立即启动车子,向试验食堂的方向开去。半路上,我们遇到了从家里匆忙赶出来的刘处长。

  此时,对于大多数地方的人们来说,还都沉浸在睡梦之中。然而,在这里,在东北草原深处的这座兵器城中,却有许多人为了一项重要的武器试验项目而提前开始了这新的一天的生活。

  当车在试验食堂的门前停下时,我注意到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的云层之中喷薄而出。但愿这会是一个好兆头,让今天的试验一切顺利,我暗自在心中祈祷。

  试验食堂很像大学里的学生食堂,煮好的米粥放在外面由各人自己去盛,主食则要到窗口去领取。每张桌子坐四个人,有四盘小菜,主食是花卷和馒头。各个参试岗位的人员统一在这里就餐,几十张餐桌全都坐得满满的。

  五点三十分,我们离开食堂赶往火炮阵地。十分钟后,我们已经置身于前移炮位。此时,提前赶到指挥所负责向各个参试点号分发手持对讲机的技术人员已完成了对讲机的分发任务。

  担任今天现场指挥任务的仍然是王庆权。对于这样早起来组织指挥试验,他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在年初进行低温飞行试验的时候,他曾在深夜两点多起床赶往试验阵地参加任务。那天,野外试验场上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酷寒天气,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从去年底开始接手这个项目的鉴定试验任务以来,应该说最艰苦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在做湿热条件下的适应性试验时,他和同事们轮班倒,一直盯了九天九夜。而为了考核炮弹对运输条件的极限适应能力,他们在各种复杂路况上连续奔跑四天四夜,生是把木质弹箱颠散了架。

  就像唐僧取经,在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之后,眼看就要到达西天圣土了。他由衷地希望,今天能打得像前天那样顺利。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试验本身就是为了发现更多问题,就算出现意外也完全正常。在他的经历中,就不止一次地遇到过被试品一次又一次进行试验考核的情况,最多的一次,曾有一家军工厂先后就同一个项目进行了八次试验。

  在指挥所旁边的炮位上,一级士官段先林带着炮班的战士们正沐浴着清晨明亮的霞光为火炮脱去炮衣。这位刚刚22岁的士官,在不满四年的时间里,已经有过了四万多发炮弹的发炮经历,而在火炮试射连,像他这样的经历根本还够不上摆老资格。

  尽管由于常年与大口径火炮打交道,和炮班的其他同志一样,也患上了胃病和听力下降的“职业病”,但是,他仍然为自己能够成为“火炮试验英雄连”的一员而深感自豪。

  炮位就是阵地,试验就是实战。有着“天下第一炮”之称的火炮试验试射连,自组建以来,平均每天要打二百多发炮弹,曾经涌现出了为火炮试验英勇牺牲的李双全和光荣负伤的赵铨喜等众多英雄人物,成为试验中心一面不倒的旗帜。

  在今天的试验任务中,炮弹能否准确命中目标,首先要看炮班有没有出差错。根据指挥部下达的命令,他们必须在射击前半小时完成炮膛清洁、校正初始标定值等各项准备工作。

  雷达测试组的工程师姜天水正在跟技术人员一起展开和调试设备。13年前,当他走出大学校门参加到这支队伍中来的时候,曾是队里最年轻的同志,而今,他却成了雷达测试中队最年长的人了。

  跟炮班的战士们一样,只要炮场上有炮声,雷达测试队就必须有人。在试验中心,他们已经结成了两位一体。十多年来,姜天水每年几乎都要参加数千发炮弹的测试任务。

  今天,他和手下的这帮年轻人同样是试验任务中的重要角色。试验鉴定首先需要的是用数据来说话,如果不能测下有效数据,那就等于是白打。他必须保证测试设备处于良好的工作状态,决不能在试验任务中出现问题。

  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已经参加过了大大小小上千次各类测试,李锦红却总也不能使自己紧张的心理平静下来。作为炮弹初速测量雷达的测试主持人,她对雷达的工作状态有十分的把握,然而,试验场上存在着随时发生各种意外的可能,对此她无法不顾虑重重。

根据测试设备的要求,两辆雷达测量工程车与火炮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30米。在火炮射击的瞬间,强大的声波和冲击波不仅可能震坏车窗玻璃,还会使电源线路和测试设备受到影响,并由此造成断电或设备不能正常工作的严重后果。

  弹道测量雷达的测试主持冷雪冰与李锦红有着同样的顾虑。为了尽量能使内心里多一些安慰,在试验任务正式开始前,他们总是一遍遍地检查电源插头是否插得牢固,雷达跟踪的红外启动装置是否正常。

  此时此刻,在草原深处的弹着区,负责清理场地、观测炮弹和用瞄准设备为炮弹指示目标的部队官兵以及研制、生产该型炮弹的相关科研技术人员也已经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正在为试验作充分准备。看到离试验开始的时间还早,张干事建议到弹药保温工房去了解一下他们为试验提供弹药准备的情况。我和刘处长对此均表赞成。

  保温工房座落在一个远离营区的偏僻角落。如果不是门前停放的那辆绿色弹药保温运送车的提醒,我们很可能会与它错失于交臂之间。

  弹药装配队队长张建伟正在这里组织指挥试验任务所需弹药的各项准备工作。在他的带领下,弹药装配队因为贡献突出,刚刚被上级荣记集体二等功。

  今天的试验项目是考核新型炮弹高温条件下远程命中精度,要求炮弹必须在高温环境中保温24小时以上。如果炮弹的保温时间不足或是温度没有达到要求,就可能对试验结果造成直接影响。

  从昨天下午四点钟就上岗值夜班的军工任景祥,到现在已经在岗位上监护守候了14个多小时。依照军标的划定,弹药保温的危险等级是A2级,比弹药分解的危险性还要高两个等级。在这里值班,每时每刻,都充满着危险。

  六点三十分,弹药装配中队工程师刘景江带领士官姜启东和军工薛宝祥赶到。办理完各种手续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炮弹从保温柜中抬出来,轻轻放进停在门外的保温运送车上。车子是他们自己摸索研制的,保温精度和效果都比原来的设备好。

  试验受挫,前两发新型炮弹意外脱靶

  创建于1954年的这个兵器试验中心,是我国最早建成的常规兵器试验靶场。当年,从朝鲜战场归国的勇士们来不及洗去身上的征尘,乘坐牛车赶到这片野兽出没的草原,借助侵华日军遗弃的几个简陋的飞机堡作为栖身之所,迈开了中国兵器试验事业的创建步伐。

  兵器试验中心的试验靶场所在的科尔沁草原属于亚寒带大陆性气候,其特点是全年晴天多,空气能见度好,气候干燥,再加上一望无垠的平坦地势,高低适中的植被,使它成了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理想兵器试验场地。

虽然这里曾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但是,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北线至满洲里,南线至四平、沈阳,以及通往阿尔山的铁路,使这里成为一条咽喉要道。对她来说,炮火和硝烟自古以来并不陌生。

  作为极具军事价值的一块战略要地,她曾目睹过叱咤风云的成吉思汗指挥千军万马的壮观场景,也曾看到过日本关东军强化训练臭名昭著的“肉弹”(即自杀式飞行员)的残忍镜头,更见证了苏联红军重创关东军的光辉场面。

  如今,作为我国最大的现代化综合性常规兵器试验场,这里肩负着对新型常规武器进行鉴定、试验的神圣历史使命,在推动我军武器装备的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发挥着积极而重要的作用。

  就是在这里,鉴定、定型了一种又一种在我军武器装备史上有着划时代意义的新型装备:从新一代地空导弹到新一代防空武器,从装甲步兵战车到新型主战坦克,从远程火箭到新型轻武器枪族等等。新中国成立50周年国庆阅兵时的许多装备都是从这里走向天安门广场的。

  此时,又一项极其关键的试验即将开始。

  在前移炮位的水泥阵地上,厢式弹药保温运送车已停稳在加榴炮右侧的掩体前。刘景江正用对讲机向现场总指挥汇报弹药准备情况。今天将要进行四发新型炮弹的远程飞行试验,在正式试验前,先要打一发普通“稳炮弹”,既是对火炮进行检验,也是为火炮热身,使之尽量接近实战时的射击状态。

  兵器试验中心的王政委、综合计划部邴主任以及该型炮弹的刘总设计师,此时都在现场指挥部坐阵,随时了解试验的进展情况。六点五十分,现场总指挥王庆权下达“五分钟准备!”的命令。六点五十四分,“一分钟准备!”命令下达。稍顷,进入倒计时读秒,“五,四,三,二,一,放!”

  话落声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火炮的炮口和炮尾同时喷出火光,冲击波在火炮的身后激起一大片烟尘,炮管向后缩一大截后又慢慢回复到了原来的位置。

  尽管我曾多次亲眼目睹大型运载火箭发射卫星时直插云天的壮观场面,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内观看和体验火炮射击,这还是第一次。作为一名军事记者,卫星发射更多地使我联想起高科技的和平利用,而炮弹试验则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战地的氛围。

  坐在设备车里的李锦红和冷雪冰各自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从稳炮弹的跟踪情况看,雷达的工作状况没有问题。

  身着特制防静电服的刘景江和同伴们一起已经将第一发新型炮弹的弹丸装配完毕。

一切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行。

  段先林既是炮长,又是瞄准手。他一边听现场指挥下达射击诸元的命令,一边根据命令调整火炮的射向、射角,然后,将调整后的数据认真记录下来。在正式射击前,他还要与指挥再次核对一遍。

  负责弹丸装填的刘杰和杨秀斌,小心地将弹丸送进炮膛,李保平接着装入火药筒,随后,程辉用送弹棍将二者结合到一起。这是他们已经训练过成千上万次的动作,可以说每个动作都像仪仗兵的军姿一般标准而规范。

  七点十分,第一发新型炮弹飞出炮膛。

  火炮的响声过后,指挥所立时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空气。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毕竟,这是在极限条件下考核炮弹的命中率,谁也无法保证每一发都能击中目标。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传来了前方观测人员的报告:炮弹没有到达一号靶!

  指挥所里的空气一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邴主任沉默良久,自语道:“难道是在中途掉下去了?”

  王政委回头问道:“靠雷达能否确定落点坐标?”

  邴主任回答说:“今天重点是测初速,没有上弹道坐标雷达。” 指挥所再次陷入沉默。

  现场总指挥王庆权和负责制定射击诸元计算方法的祁教授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起身前往雷达工程车上查看弹道飞行轨迹。

  “必须找到弹丸,”邴主任再次打破沉默说,“如果无法定出故障原因,就一定得找到弹头进行分析,否则下一发弹就不能打。”

  这种新型炮弹的引信是双保险,如果引爆系统没有发挥作用,炮弹就不可能发生爆炸。未爆炸的弹头落到草原里,只会留下一个小小的弹洞,在没有具体落点坐标的情况下,要想找到它,无异于大海捞针。

  十五分钟后,王庆权和祁教授回到指挥所。

  根据弹道雷达的跟踪情况判断,炮弹在惯性滑翔时出现问题,提前在标靶前4公里处掉了下来。这属于一发故障弹,并不影响后面的试验,可以继续打。

  这个新带来的消息,使指挥所紧张的空气稍稍松动了一些。 试验中心的吴主任在这时赶到了炮位。他简单询问了第一发弹的试验结果,提醒大家不要急躁,随后,就走出指挥所前往弹药运送车那里检查炮弹的装配和准备情况。

  刘景江虽然曾在这个阵地上准备过上千发炮弹,可是,像今天这样在这么多的领导注视下工作,却还很少有过。他尽力使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情,全身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弹头的装配上。

  与此同时,就在他们的旁边,靳炳智将他手下的炮班战士们集合到一起,要求他们要准确、到位地做好每一个动作,炮弹要打得准,首先就要求火炮和炮手不能出任何问题。接着,这位火炮专家又带着战士们将火炮的射击状态再次认真检查了一遍。

  八点零六分,第二发新型炮弹射出。

  不到两分钟,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前方观测人员的报告:“第二发弹没有着靶,在靶的左前方一百多米处溅落爆炸。”

  伴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现场人们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很多人感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前天打的时候还是发发命中呢。

  此刻,指挥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按照鉴定试验的考核要求,四发炮弹只允许有一发弹脱靶。现在已经有两发弹未能中靶,剩下的两发弹究竟是打还是不打,指挥部必须作出抉择。

  王庆权再次离开指挥所到雷达车上去看数据。

  当王庆权推开车门走进雷达工程车上时,冷雪冰正看着显示屏上的弹道轨迹默然发呆。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王庆权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发弹的飞行情况应属正常。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试验中心的程副总师没等王庆权在指挥所坐稳,就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弹道没有问题,数据也全都拿了下来。”

  “那就接着打,”吴主任语气坚决地说,“既然是检验,就不能怕出问题,相反,问题暴露得越多越好,这个时候出问题没什么,要是在定型后出问题麻烦可就大了。大家不要有顾虑,只管放开手脚干。”

  得知吴主任和程副总师要到前方弹着区去,我们表达了想要跟着一同前往的愿望。在征得指挥人员的同意后,我们迅速离开指挥所,乘车赶往炮弹打靶的目标区。标靶开花,第三发新型炮弹准确命中目标

  辽阔的天空下面,一条双向单车道水泥公路伸向草原深处。我们乘坐的北京越野吉普紧随在吴主任的车后,风驰电掣一般向前疾奔。在车辆右侧不远的地方,每隔一公里建有一座钢铁结构的了望塔,在塔顶端铁皮房子的墙壁上清楚地写着编号。这主要是为了试验时便于观测人员工作而修建的。

  五月的草原,像是刚刚从沉睡中苏醒,新长出的牧草浅浅地为大地铺上一层嫩绿,随着地势起伏,勾勒出一条条令人心醉的优美弧线。一些悄然绽放的小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草原上,将这片大地装扮成了花的原野。

  十多年前,当来自英、美、德国的兵器试验专家第一次见识到这片美丽的原野时,带队的美国专家柏拉秋曾连连夸赞说:“我到过英国、法国、加拿大等几乎所有的靶场,都没有你们的这样大、这样平、这样美,简直是世界上一块最大的地毯!”

  的确,与这个兵器试验靶场同类型的美国阿伯丁靶场,陆地上只有30公里,其余全是大海;加拿大的靶场有一定规模,但全在沙漠里;法国、俄国的靶场与它相比,也自认要稍逊一筹。

刘处长介绍说,在没有修建这条公路之前,一直走的是土路,每逢雨季试验,总会有一些车辆陷进去,而不得不靠车拉人推,造成了很多麻烦。除了这条公路,在试验场里还建有砾石障碍路、环形路及S形路以及其它多项基础试验设施。

  曾经在院校主修过道路建造专业的张干事接口说,别看这条公路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是却创下了一项全国纪录,那就是在数十公里的路程内没有任何弯道,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笔直公路。

  道路的右侧不时出现写有“军事禁区”字样的水泥标牌。试验场主要集中在二十到四十公里宽,六十多公里长的草原区域内。自从一九五四年第一枚用于试验的炮弹在这里炸响,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枚炮弹落在了这片草原上。

  这无疑是一片功勋卓著的土地,而这功勋的创造者则是一代又一代生活和工作在这里的国防科技工作者们。

  尾随着吴主任的坐车,我们在一个路口拐进了右侧的草原。往深处开行七八百米后,在一个了望塔下面停了下来。这里已经停放了四五辆车。除了负责进行观测的一些穿迷彩服的参试人员,更多的是科研院所和生产厂家的人。在人群左前方大约一公里处,摆放着炮弹要瞄准攻击的四个标靶。

  吴主任和程副总师的到来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因为前两发弹的结果实在出乎意料,大家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吴主任以乐观的态度鼓励大家不要悲观,“试验就是试验么,如果每一发都能成功,那就根本用不着试验了。”

  然而,对于从试验开始就一直站在这里观看炮弹着靶情况的军工厂才厂长来说,内心所承受的压力却是一般人所难以体会得到的。作为这种新型炮弹生产厂的厂长,他身上牵系着太多太多的期冀和重托。

  从接手这种新型炮弹生产任务到现在,全厂科技人员和一线职工为它所花费的心血真可以说是车载斗量,难以胜算。大家所期盼的就是能早日获得成功。此时,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为正在试验的炮弹,去准确击中那些标靶。

  “到靶场来,折寿啊,”这位身高一米八几的厂长感慨地说,“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去年底我们到包头交验一批新型号的炮弹,前三发有一发出现了故障。当时,我们只剩下一个机会,那就是在接下来打的六发弹中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最终,我们成功了。第六发弹打完后,我们厂在现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抱头痛哭。” 九点整,“五分钟准备”的口令下达。

  高工姚立生和专业技术人员郭文胜、渐成方在标靶左侧一个地势低洼的盆地里已经守候了三个多小时。太阳的强烈照射使地表空气蒸腾起来,透过焦距为两米的长焦摄影镜头望过去,远处标靶上的白色“十”字不断地上下抖动、跳跃。

姚高工再次查看了一遍剩余胶片的数量。因为前两发弹没有中靶,已经消耗了不少胶片,他必须保证剩下的胶片够用才行。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这种炮弹中靶的情况进行高速摄影拍摄。这些资料将成为分析和判断炮弹中靶后引信延迟时间的重要依据。

  观测中队的中队长何立清将目光投向炮弹将要飞来的方向,以高度的警觉随时准备捕捉那里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多次参加试验任务的经历,使他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仅凭炮弹在空中飞行的声音,他就能够初步判断出炮弹的落点。

  如果换在别的单位,像何立清这样满打满算参加工作还不到三年的技术干部只能算是新兵,可是,在观测中队他却已经挑起了大梁。任务多,人手少的现状将他推到了前台,担负起观测中队中队长的职务。常年累月在毫无遮拦的草原深处经受着风吹日晒,使他年轻的面庞显露出几许岁月的沧桑。

  在何立清的身旁,高立辉双眼紧贴高倍望远镜,牢牢盯着前方一公里之外的一号标靶。士官唐双喜已调好用来确定落点坐标的电子经纬仪。驾驶北京吉普的王志新则已端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只等炮弹一落,就迅速赶去对炸点进行精确测量。

  九点零五分,指挥员下达开炮的命令。

  人们的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才厂长手里捏着手表,半举在胸前,一边留意炮弹的飞行时间,一边不时抬起头向炮弹飞来的方向观望。尽管他的双眼被一副深色的墨镜遮挡在后面,但他脸上满含的凝重表情却显露无遗。

  此刻,在人们头顶湛蓝的天空中,朵朵白云悠然飘浮。天空下面,空气澄澈,视野开阔,风从新绿的草原上吹过,弹奏出和谐的乐章。倘若不是周围一辆辆随时待命出击的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正发生着的一切。

  “快听,来了,来了。”

  随着第一个听到炮弹破空而来的人发出的喊声,第三发新型炮弹带着尖厉的啸叫声,渐飞渐近,很快飞过人们的头顶,旋即,便见左前方的一号标靶被击中倒地。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响过之后,一股硝烟在弹坑的上方渐渐飘逝。

  这是我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内感受炮弹爆炸,炮弹将落时的尖啸声和近在眼前的爆炸场景使我真正体验到了战场上的紧张氛围。虽说过去曾无数次从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炮弹遍地开花的镜头,但是,这种近在咫尺的真切感受却是怎样也无法替代的。

  正在发愣之际,我被张干事一把拽上了车。

  这时,已经有五六辆车正飞速赶向一号标靶。在宽阔的草原上,车轮过处,犹如烈马奔腾,挟带起了阵阵沙尘。

一号标靶的钢板被炮弹撕裂了一个大洞,洞口距离标靶的十字中心不到二十公分。炮弹是在穿过标靶之后爆炸的。爆炸时的冲击波使标靶前仆倒地。标靶的后面,是刚刚被炸出的弹坑,新鲜而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炮弹的硝烟味扑面而来。

  吴主任、程副总师和才厂长先是仔细地察看了炮弹中靶的情况,尔后又详细询问了弹坑的大致尺寸。这发弹良好的表现,总算让人们有了一个稍稍能够放松一下高度紧张的神经的机会。才厂长的脸上也和大家一样露出了笑容,将刚才的紧张和不快丢到了脑后。

  何子清和唐双喜认真地对弹洞和弹坑进行着测量,然后,将数据准确地记录下来。负责现场资料拍摄的摄影师梁君,则忙着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以便能抓拍到真实而全面的第一手资料。

  虽然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不停,但在他们的眉梢却都挂满了一种由衷的喜悦,他们真心希望每一次新型武器的鉴定试验都能成功,争取早日使我军的武器装备建设实现现代化。

  跨越巅峰,新型炮弹试验没有完结

  第三发炮弹的准确命中,使一直坐在王庆权身边的祁教授长出了一口气。前面两发炮弹打完后,他心里的压力非常大,既便没有人明确提出,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对炮弹射击诸元的计算方法产生了怀疑。现在,第三发弹的结果无疑可以使他消除这种顾虑了。

  与祁教授几乎有着相同心理感受的,是守候在标靶前方数公里远负责操作瞄准设备的工作人员。这里除试验中心的六名技术人员外,还有厂家的三位操作人员。高级工程师张金廷是这个小组的技术负责人。

  对于正在试验的新型炮弹来说,瞄准设备就相当于是它的指路明灯。它所扮演的角色跟火炮射击时的瞄准手基本相似。

  正因为这个岗位与炮弹的命中精度直接相关,因此,当前两发炮弹未能中靶时,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这样的疑问:会不会是瞄准设备出了问题?

  一直坚守在岗位上的张金廷有充分的证据可以消除这种怀疑。他面前的那套监视和记录瞄准设备工作情况的仪器是经由他的双手研制而成的。对于这套设备,他有十足的把握。

  当第一发炮弹出现意外时,瞄准设备的操作手曾急急忙忙地到张金廷的身边来看结果,等到确认自己没有操作失误,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到肚子里。第二发炮弹打出后,瞄准情况同样正常,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造成了炮弹脱靶。

  现在,第三发炮弹的命中结果无疑就是最好的证据。

  作为常规兵器中的龙头老大,火炮曾享有“战争之神”的美誉。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它扮演过极其重要的角色。然而,进入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随着大量高新技术武器的纷纷亮相,火炮的霸主地位开始受到严峻挑战。

为了顺应军事变革潮流,世界各国都在积极探索提高和完善火炮功能的发展道路,以期能使这一传统兵器重新焕发出昔日的风采。增加射程、增大杀伤威力、增强机动性和防护性以及提高命中率,这些已被公认为是火炮未来发展的方向。

  近年来,随着现代科技突飞猛进的发展,火炮在许多方面获得了改进和提高。一些新的弹种,新的火炮系统和全新的技术的出现,正在使传统意义上的火炮发生着历史性的变革。正在试验的这种新型炮弹就是正在探索中的一种先进技术。

  然而,作为常规兵器领域的一项尖端技术,要想掌握它却并非那么容易。无论是我国的研制、生产部门,还是兵器试验中心,都面临着大量的难题需要解决。在过去的几年里,科研技术人员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宝贵的心血,他们都焦急地盼望着这种炮弹能够早日通过鉴定。

  在完成了第三发炮弹的炸点测量任务之后,大家重新撤回到离标靶两公里的观测区域内,等待着第四发新型炮弹的来临。

  此刻,试验中心的吴主任正巧和炮弹生产厂的才厂长站在一起。

  常规兵器试验中心,曾被人称为“大法官”。作为国家对新式常规武器进行把关、鉴定的权威机构,她既是“法官”,又是“考官”,如果科研和生产部门从这里拿不到生产定型合格证,就没有大批生产或发往部队的权利。

  但是,与身边的才厂长相比,作为主考官的吴主任心情却并不轻松。从1970年来到这片草原上,他曾参与过大大小小上千项武器试验鉴定项目,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项武器鉴定试验对试验中心乃至对我军武器装备建设所具有的非同寻常的意义。

  在走过四十多年的光辉历程后,这个兵器试验中心依靠几代人的共同努力,共完成各项试验任务4000多项,定型武器上千种,其中正式装备部队数百种,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辉煌业绩。

  作为试验中心的当家人,吴主任深知,成绩只能代表过去,他所要考虑的是这里的现在和将来。要让兵器城的辉煌史续写下去,这决不是一副轻松的担子。新型炮弹试验项目,是试验中心应对高新技术条件下武器试验鉴定任务要求的开篇之作,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项目上出现差错。

  九点二十七分,炮班做好了最后一发炮弹的射击准备。

  现场指挥下达的“五分钟准备”口令随即传到各个试验岗位。

  九点三十二分,瞄准二号标靶的炮弹向落区飞来。

  守候在观测区里的人们停止了交谈,注意力集中到各自的手表上。

  草原上的风变得似乎越来越大了。耳畔已能听到风从身边刮过时呼呼作响的声音。夜晚和早上相对平静,白天的风速渐渐增大,这是草原气候的特点。对于炮弹的飞行试验来说,风力影响是一个重要因素,今天的试验之所以选择从早上开始,也正是基于气象条件的考虑。

  当炮弹尖厉的啸叫声终于传来的时候,人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由空中转向了左前方的二号标靶。我强自按捺激动的心情,默然祝祷这发炮弹能像上一发一样准确命中。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位于我们左前方的二号标靶应声倒地,重演了第三发炮弹准确命中目标的精彩一幕。

  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在观测人员对炮弹炸点进行测量的时候,我趁机问吴主任对今天试验的看法。他回答说:“从我们每个人的出发点来说,当然都希望试验获得成功,但是,在高新技术条件下,试验的风险系数也在增大。我们将对这次试验的数据进行科学分析,然后,在改进之后进行补充试验,我相信它肯定能获得成功”。

  尾声

  记者返回北京后,始终关注着炮弹试验鉴定的进展情况。兵器试验中心、炮弹研制设计单位和炮弹生产厂家的科研技术人员,群策群力,针对那次命中精度考核试验所显露出的问题,提出了多种解决方案。在此基础上,对炮弹进行了有效改进。时隔不久,经过改进后的炮弹在兵器试验中心顺利通过补充鉴定,取得了国家权威鉴定机构的正式认可。

  张干事通过电话向我报告这个喜讯时,言语间充满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激动。他说:“我真恨不得你看到的能是这次试验而不是上次,这次打得真是太好了!”我回答他说:“那也没有什么,说起来,我看到的那次试验还更有戏剧性呢。不过,最最关键的是要看结果。”说完,我禁不住笑了。电话那头,也随即传来了张干事会心的笑声。/新华网

编辑:龙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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