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81-Les Johnson：星际旅行是否可行？ -- 万年看客

另一个经常被提出的问题在于应该派人类还是机器人进行星际旅行？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必须讲述一则个人轶事。大约十年前，我参与了一个关于太阳帆的项目，并且受邀参加在德克萨斯州休斯顿的月球与行星研究所举行的会议。这里离阿拉巴马州并不近。大概800公里远。我专程飞过去参加这场会议，参会人员有三百多人，包括了解星际空间探索的危险、风险和现实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以及所有类型的NASA人员与ISA人员。大会的主题是火星探索，有一个分会场讨论的是人类与机器人的利弊。喷气推进实验室以及其他机构的成员已经成功进行了火星探测器着陆，这帮人是机器人派，主张机器人可以比人做得更好。其他经常与机器人的局限性打交道的人们则坚称：“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们需要将人派往现场，因为人类具有直觉，还会出现各种意外需要人类的智慧和灵巧来解决。”所以辩论就这样来回拉锯。在分会场的前排有一把椅子面对着讲台，椅子上有一张标签，上面写着“巴兹”。想必大家都猜得出这把椅子是为谁保留的：巴兹.奥尔德林，第二个登上月球的人类。辩论正在进行时，巴兹走进来坐下。他坐了不到五分钟就难以自已地站了起来。眼看着巴兹.奥尔德林在会议室前排起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想要听听他打算说什么。他向在场所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你明天有机会单程飞往火星，你会去吗？”结果大约70%的手举了起来。我没有举手。我很想作为一个游客去火星转一圈，但是我也想回到美丽的地球，毕竟这里有绿树、草坪、家庭与爱情等等。但是足有70%的人愿意单程赶赴火星。而且你猜怎么着，其中也包括那些刚刚主张我们只应该向火星发送机器人的人。所以我得出了如下结论：我们究竟应该发送机器人还是人类？答案是“没错”。我们需要两手抓。在我们将人送入地球轨道之前首先发送了机器人。在我们将人送上月球之前首先发送了机器人。我们现在正在向火星发送机器人，最终我们必将发送人类。我认为星际旅行也会是这样。我们首先会发送机器人探测器，最终人类也会去。这是我的观点。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星际航行的敏感问题。有很多人说，“谈论这种事情多么不道德？我们在地球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们真的想将地球上的所有问题输出到全宇宙吗？多么可怕的想法。”我个人的道德答案是，我认为他们完全错了。我认为我们有道德责任将生命传播到地球之外。据我们所知，地球是宇宙中唯一孕育有感知生物的地方。观察一下太阳系，除了极少数我们还没有涉足勘测的例外，到处都是一片死寂。月球是死的。除非我们将生命带到月球，否则月球永远不会有生命。太阳系里的大多数其他行星和卫星很可能都是同样的情况。我认为，这种生命的奇迹——所有这些植物与动物——是美丽的，是自然和进化的奇迹，或者说是我所相信的上帝对于这个宇宙的眷顾。生命本质上是好的，需要得到保护、保存和传播。因此生命不应该全部放在一个容易被摧毁的篮子里。过去的很多事件摧毁了地球上的大部分生命，将来也可能发生类似事件。就算人类自己没有毁灭地球的自然环境，火山与小行星撞击也可能出手。我读过一本很棒的书，叫做《当生命几乎消亡》（When Life Nearly Died）。我称它为人类学地质侦探故事，作者研究了大约2亿5千万年前发生的被称为二叠纪灭绝的事件，当时75%的陆地生物和96%的海洋生物都灭绝了。作者认为这是由现在的俄罗斯地区的大火山爆发引起的。此外K-T小行星撞击结束了恐龙的统治。黄石超级火山在未来5000年内可能会使北美东海岸的大部分地区无法居住。我们需要赶在所有这些事件再次发生之前将生命传播到地球之外，以防万一。

接下来我听到的反对意见是，“莱斯，你怎么敢重复过去的殖民冲动。我们不能开展星际航行，因为这样做只会传播地球殖民时代发生过的不公正行为。”我的回答是，你的意见确实有道理。如果我们讨论的是一颗死寂的星球，永远无法孕育生命，——比方说月球那样的环境就永远不会允许生命独立存在——那么我认为我们应该去那里，并且毫无顾虑地使用当地资源，改造当地环境，从而传播生命。然而，如果在火星或者木卫二发现了已经存在的生命迹象，那么我就会主张类似于《星际迷航》里的“最初指令”：我们只会研究这颗行星，不干涉，不改变，更不搞破坏，要让一切保持原样。所以如果我们进行一次星际旅行，跨越好几光年到达目的地，结果发现那里已经被阿米巴占据了，我不认为应该允许飞船船员们建立定居点或者污染那个世界。我们需要独立地保护有生命的行星，只去那些没有生命的地方。这就是我对于太空探索的最初指令。

除了我已经概述的几个问题之外，星际旅行还伴随着更多的问题。我主要关注推进和距离，因为我认为在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其他问题根本无从说起。但是其他问题确实存在。首先是动力。如何让飞船搭载的设备全程保持运作？旅行者号可能会在一百万年后到达另一个恒星，但是此时钚电源的电力肯定早已耗尽了很久，电子设备肯定早已完全失效。一般电子设备的使用寿命也就是十年而已，更不用说一千年或者一百万年了。如何跨越这些距离回传数据？如果要发送人类踏上旅途，一路上怎样维持乘员的生命？怎样设计生命支持系统？到达目的地之后乘员应该做什么？如果目的地是一个死亡世界，是否要对其进行地球化处理，使其更加类似地球，哪怕需要耗时几个世纪？如果我们真要前往群星，从技术到伦理还有很多挑战需要克服，然而其中没有一项挑战显然不可能通过足够的努力来克服。所以我得出结论：宇宙当中——特别是我们所在的银河系——到处都是行星。我们所理解的物理定律并不禁止我们抵达群星，只不过在我们面前摆下了太多的工程学难题。我并不假装知道如何解决所有这些难题，但是我认为我们需要认真思考并且迈出第一步。坦率地说，我之所以投身于星际太阳帆的研发，正是因为我相信这将是我们最终前往群星的方式。

我们能应对这个挑战吗？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将不再来到南半球仰望半人马座阿尔法行星，而是在半人马座系统回望那颗明亮的恒星，也就是我们的太阳？几年前我受命参加一场管理会议。我在NASA工作期间管理过几个技术项目，他们喜欢定期进行这种管理技术改进活动，邀请演讲者讲话，进行研讨会，与其他管理者和技术管理者一起交流。他们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写下你的职业目标。不是你的生活目标，而是你在NASA的职业目标。”有些人想成为优秀的管理者，某个中心的主任，主持一个技术项目，开发几项工具，这些都很棒。但是对我来说，我的职业目标是这样的：很久以后，当人类首次在围绕另一颗恒星运转的行星上建立定居点的时候，那里的居民——无论他们是谁——将会撰写一部纪录这段历程的史书。到时候我希望我的毕生工作和职业生涯能成为那本书的一个脚注。这就是我的生涯职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