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31-Jason Reitman：《感谢你抽烟》剧本 -- 万年看客

【切换到：】

【外景，华盛顿的天际线——早晨】

【阳光从各种高大建筑的背后迸发出来。】

【外景，国会大厦——白天】

【从一辆豪华轿车的窗口，我们能看到大群记者正在迅速逼近。但我们听到的并不是人声，而是巨浪的轰隆声。记者们撞上汽车的音效就像巨浪拍在了沙滩上。车内是目瞪口呆的尼克、鲍比杰和波莉，显然都没预料到这次的阵仗居然这么大。】

鲍比杰：还觉得自己像吉米.斯图尔特吗？

【外景，国会大厦——白天】

【MOD小分队一边推搡着层层围拢的记者一边冲进了国会大厦正门。】

【内景，国会大厦——白天】

【尼克和波莉走过金属探测门。鲍比杰也试图走过去，但是门响了。】

鲍比杰：（对尼克和波莉）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一个保安拿着手持金属探测器走过来。鲍比杰满脸都是厌恶的神情。】

【内景，国会听证室——白天】

【一位音频操作员将麦克风插在证人桌上的红色台布上。他向对面的房间竖起大拇指，那里的另一位操作员打开了功放系统，房间里响起了嗡嗡的电子噪音。】

【内景，国会听证室——白天】

【听证会正式开始。】

【菲尼斯特尔参议员和他九名同事坐在正对观众席的一张长桌后面。每人面前都有一壶水和一个话筒。菲尼斯特尔扫视了一下听众，然后开口说道：】

菲尼斯特尔：好，咱们现在开会。大家发言的时候请尽量简明扼要，好让所有人都能准时离开。

【菲尼斯特尔对听众微笑。】

菲尼斯特尔：那么现在……

【跳切到：】

【内景，国会听证室——几分钟后】

【一位医学顾问正在作证。】

医学顾问：骷髅头和交叉骨意味着一件事：毒药。因此它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就像其他带有这个标志的产品一样——你敢碰，你就得死。

菲尼斯特尔：这是否有些矫枉过正？为什么不继续沿用文字说明来描述香烟的危险？

医学顾问：如今大标题打动不了美国公众，他们现在要看图片。我们的研究表明消费者对于图像的反应要比文字高出80%。统计数字不会撒谎。可悲的是烟草研究学院没有尽早发布这类信息……

菲尼斯特尔：你说烟草研究学院，你指的是由谁代表的联盟？

【参议员的画面定格。】

尼克：（画外音）好让大家知道，公开批斗并没有过时。

【跳切到：】

【内景，国会听证室——几分钟后】

某拉丁裔男子：目前在烟盒上使用文字而不是图像来进行警告是针对美国非英语人口的明显歧视举措。 骷髅头和交叉骨在所有语言当中都表示同样明确的信息。如果不使用这个标识，他们的意思是要让不懂英语的人去死。

菲尼斯特尔：对不起赫雷拉先生，请你澄清一下“他们”具体是哪些人。

【切换到：】

【内景，国会听证室——几分钟后】

【菲尼斯特尔低头看了看他的议程，笑了。】

菲尼斯特尔：尼克.内勒，请上前面来。

【尼克站起来，一边整理西装外套一边转身。这时他注意到观众席上有人。坐在后面十排的是……乔伊。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偷偷地向他兴奋挥手。尼克突然有些自在。他向儿子挥手，但是我们可以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

菲尼斯特尔：请说出你的姓名、住址和目前职业。

尼克：我的名字是尼克.内勒。我住在水门。我目前无业，我最近的一份工作是烟草研究学院的副院长。

菲尼斯特尔：烟草研究学院副院长这一职务对你有什么要求？你任职期间都需要做什么？

尼克：我的职责是向公众通报有关烟草影响的所有研究。

菲尼斯特尔：那么到目前为止，学院对于烟草影响的研究都得出了什么结论？

尼克：那还真不少。前几天他们刚刚发现有证据表明吸烟可以遏制帕金森氏症。

菲尼斯特尔：我相信医疗界对此一定很兴奋。内勒先生，谁为烟草研究学院提供财政支持？

尼克：烟草联合集团。

菲尼斯特尔：（澄清）就是那些香烟公司？

尼克：总体来说是的。

菲尼斯特尔：你认为香烟公司的资助会影响学院的公正性吗？

尼克：我并不这么认为，就像我同样不认为竞选捐款会影响你的公正性。

【来自华盛顿的洛特里奇参议员插话，打破了二人的对峙。】

洛特里奇：先生们，内勒先生今天作证的内容与烟草研究学院无关。我们今天要讨论在香烟上设置警告图标的可能性。内勒先生，为了正式起见我不得不问一下，你是否认为长期吸烟会导致肺癌以及例如肺气肿之类的其他呼吸系统疾病？

【菲尼斯特尔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怎么说。”）】

【长时间的停顿，尼克的目光似乎洞察了一切，不仅看到了房间里的人，还看到了无数电视观众，甚至还看到了正在从天堂向下俯瞰的芸芸逝者。】

尼克：是的。

【菲尼斯特尔惊讶地抬起头，整个会场突然热闹了起来。波莉和鲍比杰交换了一个“理当如此”的眼神。】

尼克：事实上，我想基本上没有人真心相信香烟没有潜在危害。（转向观众）要不咱们举手表决一下……

洛特里奇：内勒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哗众取宠。

尼克：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为人们已经知道的东西贴上警告标签有什么意义。

【来自密歇根州的杜普雷参议员也加入了讨论。】

杜普雷：警告标志是为了提醒人们吸烟的危险性。

尼克：是吗？如果我们想提醒人们注意危险，为什么我们不把骷髅头和十字骨贴到每一架波音飞机上？ 洛特里奇参议员阁下……

【我们第一次注意到，洛特里奇的铭牌上写着“（民）华盛顿”字样。】

尼克：……还有所有福特汽车也不能落下，杜普雷参议员。

【杜普雷的铭牌上写着“（共）密歇根州”。】

菲尼斯特尔：简直是奇谈怪论！客机的死亡人数与汽车的死亡人数连香烟的零头都够不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尼克：哦？将佛蒙特州称作家乡的参议员居然会这么说。

【菲尼斯特尔眉头一皱。】

洛特里奇：内勒先生，你这话我没听懂。

尼克：如今公认的美国头号杀手是胆固醇。

【参议员们仍然盯着他，尼克继续说。】

尼克：菲尼斯特尔参议员——我很遗憾地指出——他所在的佛蒙特州正在用切达干酪堵塞全国的动脉。你要是想讨论死亡数字，那么每年死于心脏病的美国人何止几百万？我看佛蒙特州的切达干酪也应该贴上骷髅头和交叉骨。

菲尼斯特尔：你个王八……

【洛特里奇一把捂住了菲尼斯特尔的麦克风，因此现场听众与我们都没听到最后那个“蛋”字。菲尼斯特尔面色赤红，洛特里奇劝他冷静下来。】

【尼克回头看了看乔伊，乔伊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洛特里奇：内勒先生，我们今天只讨论香烟，不讨论任何其他产品。正如前面所讨论的那样，这些警告标签不是为那些知道危险的人准备的，而是为那些不知道危险的人准备的。你为孩子们想过吗？

尼克：各位，关键在于教育。教育不能指望香烟盒来完成。教育来自我们的教师，更重要的是来自我们的家长。家长才肩负着警告孩子们世界上所有危险的首要责任——香烟自然也是危险之一——为的是有朝一日孩子们长大后可以做出明智且有根据的选择。我不想老生常谈，但是这一点本来就是咱们这个国家的立国精神。有人说养育一个孩子需要群策群力，我不敢苟同。养育一个孩子只需要两位明智的家长——有时一位也够用。

【尼克回头看了看儿子。】

尼克：我儿子今天也在现场。我不禁想到自己对他的成长和发展负有责任，而且我为此感到自豪。

菲尼斯特尔：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内勒先生，你会纵容你儿子吸烟吗？

尼克：当然不会，他还没到十八岁呢。他现在抽烟犯法。

菲尼斯特尔：是啊，你这套回答我在电视上听过不止一次。不必再耍花枪了，当他年满十八岁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尼克一时没有作声。】

菲尼斯特尔：说啊，内勒先生？你儿子十八岁生日那天你会和他一起抽烟吗？像那些变态的烟草广告一样享受午后一根烟的时光？对于我们应该如何教育孩子你显然很有一番高论，那么你自己的孩子呢？他十八岁那天你会怎么做？

【乔伊看向他的父亲。】

【尼克抬头扫视了一圈各位参议员，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尼克：如果到了那天他真的想抽烟，他人生的第一包烟就由我来给他买。

【乔伊得意地笑了。】

【菲尼斯特尔重重地倚靠在椅背上。】

菲尼斯特尔：谢谢你的证词，内勒先生。

【尼克点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开。许多观众也站起来和他一起离开，他们来到了……】

【内景，大厅，国会大厦——白天】

【尼克的身边围拢了记者、摄影师、崇拜者与谩骂者。他奋力往外走去。这时人群忽然暂时分开，BR挤到了尼克旁边。】

BR：干得好，小子！

【尼克看了看他，不太清楚状况。“你还好意思叫我小子？”】

尼克：你也来了？

BR：你那套个人选择的说法，他们狼吞虎咽全都吃下去了。民调结果刚刚出来，这个法案已经完蛋了。你的演讲有些……不走寻常路，但是你成功了……你碾碎了那个混蛋。

尼克：那我祝贺你们万事顺利。

BR：嘿我说，咱们还是一个队的不是吗？

尼克：那么损害管控怎么说？

【尼克和BR停止在主门。人群仍然围绕着他们。】

BR：（跟他说理）尼克，温斯顿-塞勒姆说什么也一定要把你留下来……

【尼克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外景，国会大厦正门台阶——白天】

【尼克和乔伊站在台阶上，被记者们包围着。乔伊自豪地望着他的父亲。】

记者一：尼克，你会继续为香烟而战吗？

【BR凑上来搂着尼克的胳膊。】

BR：他当然会！他当然会！这个人是我们的将军。我们可不能让他退伍。

记者二：是这样吗尼克？你要坚持继续抽烟？

尼克：（微笑，然后……）吸烟是无数美国人享有的个人自由，虽然绑架造成的伤害致使我不能再吸烟了，但是我相信一切自由都该得到保护……

【尼克正在滔滔不绝的时候镜头转向乔伊。他为他的父亲感到非常自豪，以至于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包万宝路红牌，掏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眼看就要往他那年方十二岁的嘴唇上凑过去。】

【尼克的眼角余光扫见了儿子的举动。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自行行动了起来。他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拍，将儿子嘴边的香烟拍到了地上。】

【我们通过摄像机反复观看了这一幕。】

C-SPAN——啪！

MSNBC——啪！

CNN——啪！

CBS——啪！

【极慢镜头，香烟划过空中：】

【摄像师笑开了花。】

【录像带不停录制。】

【一颗卫星绕着地球飞行。】

【电视演播室的编导切换到A组摄像机。】

【东京某电子商店的橱窗里，无数电视都在播放这一画面。】

【当然还有…… BR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然后：】

【香烟掉在地上，场面并不大。】

【电视台的一台摄像机微微颤抖的特写：一根孤零零的香烟躺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尼克：（画外音）我父亲临终前告诫过我，人这一辈子必须想清楚什么才最重要。

【淡出。】

尼克（画外音）那么像我这样的人下场会怎么样？我知道你大概在想什么……

【一对穿皮鞋的脚站在摩天大楼窗台上。一只脚跨了出去，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尼克：（画外音）你想多了，真不至于。事实上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外景，中学棒球联盟的赛场——白天】

尼克：（画外音）MOD小队仍然每周碰头。

【尼克、鲍比杰伊和波莉坐在看台上。乔伊在右外野接住了一个长飞球。他的队员们兴奋地冲向球员席，MOD小队高声喝彩。】

【内景，好莱坞采访——白天】

尼克：（画外音）菲尼斯特尔参议员仍在为他的事业奋斗。

【菲尼斯特尔正在接受好莱坞记者的采访，记者的气质很做作，给人以强烈的塑料感。】

菲尼斯蒂尔：电影正在毁掉我们的孩子。每一词他们看到演员从事暴力、随意性行为或者吸烟行为时，他们的童年就会折损一年。

好莱坞记者：您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菲尼斯蒂尔：我喜欢经典老片，比方说《西区故事》。

好莱坞记者：暴力、随意性行为和吸烟，这部片子可是一样不少。

【菲尼斯特尔愤懑地不说话。】

【外景，公寓楼——傍晚】

尼克：（画外音）甚至就连海瑟也还在干记者。

【海瑟与摄像师站在纽约褐岩住宅区一户人家的外面。屋门打开，西恩-潘走了出来。】

海瑟：西恩，我们听说……

【潘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把她打倒在地。】

【外景，中学棒球联盟的赛场——白天】

【看台上的尼克依然沉浸在思绪中。】

尼克：（画外音）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波莉：尼克，鲍比杰有好消息。

尼克：你还真把西点林鸮从濒危物种名单上剔除了？

鲍比杰（完全真诚地）没错。

尼克：好极了！我终于可以打一只西点林鸮了。

鲍比杰：你现在打十只西点林鸮也没人管你了。

【MOD小队碰了碰他们的塑料可乐杯以示庆祝。】

尼克：（画外音）什么都没变，就连我的工作性质都没变……

【内景，董事会会议室——未知公司——白天】

【尼克面对三个穿着高档西装的商务人士。】

尼克：各位，跟我直说吧，这是真的吗？

【三位商务人士明显感到尴尬与困惑。】

商务人士一：未必真有此事……

商务人士二：我们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很复杂……

商务人士三：相关案例的数量其实非常稀少……

尼克：好了好了各位，回家以后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下面这段话：“虽然我们始终不懈地一直都在研究这一课题，但是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使用手机与脑癌存在相关性。”

【商务人士互相微笑。他们找到了一位行家。】

【镜头推向尼克，他微笑着直视我们。】

尼克：（画外音）迈克尔.乔丹打球，查尔斯.曼森杀人，我说话。

【画面转黑】

尼克：（画外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