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梁山好汉的籍贯和出身(八） -- 燕人

山东青州：关西汉落草山东

杨志是大宋宣和遗事中的第一人。所以水浒传作者对这个人物的塑造比较着意，特意给他加了一个杨令公后人的名头。我稍微查了一下杨家将故事的出书年代，应该晚于水浒传成书的年代。这样有两种可能。一是杨家将故事在正式出书前就流行于口头文学，水浒传作者直接借用。一是水浒传作者自行构造了杨志祖上这段。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较大，因为水浒里杨志的籍贯是关西（陕西），而不是大众通晓的山西。从历史上看，杨家将最后留名青史的人物是杨业的孙子杨文广。他的晚期业绩是在陕西甘肃一带抗击西夏。死后也被赠与同州观察使。这个同州就是今天的陕西大荔地方。如此他的家人和后代，即杨志等人，可以自称关西籍贯。杨家将故事则无此情节。

杨家将这样精忠报国，家教俨然的好人家，其后代都不得不被逼落草为寇。则这是一个体制问题无疑。我认为这是水浒作者对杨志这个人物的创作动机。

杨志作为杨令公后人，武艺高强自不须说。从生辰纲故事可见他做事也很精明。只是不得梁中书这贪官真正信任。生辰纲失后，杨志的第一个反应体现了忠臣烈士的家风，如他老祖杨业绝食，他欲去跳崖守节。只是一转念，才想到自家大好人材未及用处，一时便死，有辱家风。金圣叹评

【败子回头，忠臣惜死，皆有此八个字。】我也同意。这是真人才和假儒生的区别。

杨志靠武举和世家恩荫做到殿帅府制使。第一次在职上出事是押运花石纲的时候，水浒传现本作“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我估计是排字错误，把长江排成黄河了。花石纲这个失误不是致命的。皇帝花园里个把石头算甚麽事情。关键是主管其事的贪官作祟。后来童贯到浙江平方腊，利用皇帝给予的权力，发了一道罪己诏把花石纲取消了，也没有甚麽响动。这次失去生辰纲可不一样。这是权臣蔡太师的私人财产。没有官员诧异北京梁中书哪里搞到这些钱，可见习以为常。现代知识阶级人们更是强调保护私人产权。后来追查贼子，都是蔡太师的私人信件而不是政府公文。济州的行政长官还因此被罢官。公器如此私用，这政府究竟是谁的，答案尽在不言中。从真正忠君报国的人看来，这是细思极恐的事情。杨志心知肚明。

前文谈到杨志带着金珠去开封行贿，却从济州梁山泊前路过。我猜杨志曾去海外寻宝。从东部海岸上陆后才能路过梁山泊往开封去。生辰纲失去后，水浒书中说杨志离了黄泥岗，向南行了半夜。实际上杨志心中有事，下意识里取路往东方来。我猜杨志有再次海外取宝的动机。往东方走到海边，是宋时京东路的密州，今山东青岛地方，北方主要出海口之一。只不过他心中还想去梁山泊与林冲联谊，又担心被王伦笑话，如他解释给操刀鬼曹正所说的。

河南开封人曹正是林冲的徒弟。估计是业余的，曾被林冲指点过武艺，所以功夫远不是杨志对手。国人旧传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的职业出身只是屠夫，不是镇关西那样的资本家。他倒是受开封一个肉食业资本家雇用，来山东采购活牲畜。可能是黄河洪水冲走牲畜，本钱全亏，没有脸面回开封。回去后被资本家送进监狱更有可能。因此他在山东青州道上开了一家小酒店勉强过活。为什末说勉强？后来曹志献计打二龙山时，特意要杨志把衣服换过当地人破衣烂衫，可知平日本地人民的生活水平。

杨志与曹志不打不相识，正是好汉之间的见面礼。又有林冲在中做引。曹正遂建议杨志不要南去济州梁山泊受王伦的腌臜气，往东有座二龙山足以安身立命。

我们再看看地理。前文说黄泥岗可以位于两个地方：河北南乐或者河南濮阳。河南濮阳距离梁山泊已经很近。杨志如果是故意过梁山而不入直奔东方的话，那他心中去海外取宝的动机更强烈些。如果从南乐东行，一路都是平原，直到宋时京东路兖州所属地面上，才有山丘。这便是如今山东鲁中南丘陵地带，最西部是山东肥城地方。水浒书中所写的青州三山，坐落在这一带比较合理。唯一的问题是当年鲁智深去过的桃花山，如何从太行山麓平行移动到青州地面，却是左右无解，只得由它去了。肥城郊外，至今仍有一座牛山森林公园，其中最高峰上有古代军事建筑，当地人传说是穆桂英曾住。还有传说黄巢义军曾据此。这些个说法虽然全无道理，但是劳动人民爱憎分明也可见一斑。水浒作者如果把此峰当作二龙山则正其宜也。

杨志来到二龙山附近树林中歇脚，却碰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坐地，正是关西老乡鲁达智深和尚。在家乡千里之外，杨志听得乡音，两眼几要泪汪。却不知智深这莽和尚受了气正要着人撒。又是一场不打不相识。这回是智深和尚先住手。两人问答之间，智深便把自送林冲到沧州后事件说了一遍。高太尉寻事捉拿，亏得开封相国寺菜园中泼皮相救，智深得以逃出开封。他跑到开封西北方向的孟州，今河南焦作地方，有可能想往西去关中太华山找史进，也有可能只是无头苍蝇乱撞。然则智深有未可能想回太行山中找李忠和周通？这固在情理之中。奈何作者已经把桃花山从太行山脉移到青州去也。这又一次验证了水浒传有若干作者的必然性。智深在孟州城外巧遇了菜园子张青夫妻，被指引往东方的二龙山入伙。孟州距离肥城距离颇远。后来武松杀嫂后从阳谷县被发配到孟州，距离也差不多少。实际上水泊梁山距离孟州近得多。可能王伦那厮的名声实在太臭，所以好汉们都不去梁山。这河南山东河北交界一带本是华北平原。强盗们盘据在山上才得躲避政府武力。因此智深必然要跑远路。他兴冲冲来此，却未想到二龙山贼首邓龙和王伦一样不是东西。虽然他打伤了邓龙，却上不去山，正在无计可施之际。于是杨志与智深二人回到曹正的家里商量。曹正献了一计，装作擒拿智深和尚的样子，方哄过山贼。上山后几人并力杀死邓龙及亲近小头目等，因此夺了二龙山。此事曹正虽是配角然而出力最多，故金圣叹评到

【如此两个大汉，却是曹正一人正名定位，固知捉刀者真英雄也。】他引用曹孟德床头捉刀者故事。然而很不贴切。

从此两关西汉落草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