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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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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野火5

星期三晚上,马丁.路德.金在圣奥古斯丁举行的弥撒大会上将民权运动称作“发生在美国历史舞台上的壮丽戏剧”。乔治亚.里德与其他几人刚刚在辛普森法官命令地方当局不得超额设置保释金之后获释,金热情赞扬了这几位民权先锋,“所有这些回到我们身边的人们都在监狱里待了大约十天”。他招呼里德他们站到教堂中央,“我们要好好看看他们,为他们献上一轮热烈掌声,感谢他们的勇气以及为这座城市作见证的努力。”金高度评价了前一天晚上跟随安德鲁.扬游行的人们体现出来的尊严与纪律:“我们始终坚信,不应得的痛苦具有救赎的力量。现在我们面临重大决定的时刻。现在我们必须穿上远足的鞋子,准备成为不容置疑的见证人。”

接下来金离开了大会现场,转而投入了关于这一决策的复杂性的辩论。他和助手们意识到,圣奥古斯丁的冲突是反对种族隔离的全国立法的一个脚注。现在立法战线上即将取得胜利,因此他们希望避免一场可能危及胜利的剧变。(虽然阻挠议事被打破了,但参议院版本的民权法案与众议院通过的版本有所不同,为了能让适宜立法的民权法案一字不差地在参众两院都获得通过,民权支持者们还必须走过一条遍布陷阱的道路。)约翰逊正在众议院和参议院之间曲折前进,金也在小心翼翼地走着钢丝,一方面试图保持非暴力运动的健康发展,同时又要避免助长白人的初步反弹。在金的敦促下,约翰逊的手下在私下里建议圣奥古斯丁的地方官员们作出几条微小让步——比如成立一个跨种族委员会——以此换取金的离开。在他们看来,4月份皮博迪女士被捕后,圣奥古斯丁的旅游业蒙受了高达40%的损失;这一回如果地方当局不能与金达成休战,圣奥古斯丁还将重蹈覆辙。白宫在金、辛普森法官和佛罗里达州政界人士之间进行斡旋。“州长说他会和市长讨论召开会议的可能性,”李.怀特向约翰逊报告说。

鉴于圣奥古斯丁市政当局不肯做出哪怕一丁点让步,金感到自己有义务提振一下士气人心,不仅要鼓舞当地入狱志愿者,更要振奋一下促使民权法案成为现实的全国运动。假如他来了一趟圣奥古斯丁却无所作为,那么一直斥骂民权运动扰乱社会秩序的那帮人恐怕又会改换口径,鼓吹民权运动即将崩盘。尽管三K党暴力事件不断增加,金得到州政府或联邦政府保护的希望却依旧十分渺茫。他并不知道辛普森法官下令恢复黑人示威游行的权利之后收到了多少辱骂与恐吓,*但是他能听到辛普森法官即将遭到弹劾的谣言甚嚣尘上,也能看到法官承受了多少公开压力。显然辛普森已经把司法帮助发挥到了极限。按照去年春天伯明翰运动低谷时期人们就已经熟悉的逻辑,遭受重创的地方运动必须主动承受进一步的惩罚才有转败为胜的希望。因此金决定把自己送进监狱。鉴于金本人收到了大量人身威胁,他的海滩别墅也遭到了破拆,眼下最安全的入狱方法就是事先不事声张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寻求尽量短的路径。

*【一位恐吓信来信人提醒辛普森说:“我们不会揣着手傻站着,让金和他那群山羊一样的垃圾往我们的鼻子上揍,我们也不会给他们当奴隶。”一位牙医则诘问道:“成为警察国家的走狗是什么感觉?”更有礼貌的信件抱怨说黑人示威活动扰乱了社会和谐。也有一些人赞扬辛普森的勇气,但大多数来信都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有一封信显然出自女性之手:“你这个狗娘养的。如果我是男人早就把你打成肉酱了……我听说人家要撤你的职,而且呼声越来越高了。你不用等到那一天,现在赶紧去死吧,替我们省点钱,好让白人再次享有平等权利。”】

6月11日12点22分,金在拉尔夫.阿博纳西、威尔.英格兰以及另外两人的陪同下出现在了蒙森汽车旅馆,要求与四位友人在这里共进午餐。这是一家受到来访记者青睐的汽车旅馆。几十名记者聚集在他身后,围成一个紧密的半圆。店老板詹姆斯.布洛克(James Brock)在饭店入口处堵住了金一行人,围拢在周围的记者们则开始争相奋笔疾书或者拍摄照片。“我们这里不能为你服务,”布洛克对金说。“我们这家店还没有施行种族融合。”金说他不介意站在门口等下去。阿博纳西询问布洛克饭店门口欢迎游客的标志是怎么回事,布洛克解释说,唯有白人主顾带着黑人仆人前来光顾的时候他的饭店才会暂时搁置种族隔离政策,允许黑人仆从在服务区用餐。闻听此言,金也询问布洛克是否能理解“我们的族群所遭受的羞辱”。

此时人群里有一位等在后面的顾客从人群中高叫着质问布洛克今天还开不开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这位壮汉就连推带搡地走上前来,一把拨拉开阿伯纳西,将他与金撞了个满怀,然后粗暴地把金扔到一边,骂了一句“黑杂种”,这才走进餐厅大门。

布洛克告诉金,如果他接受黑人顾客,就休想再做白人的生意了。他呼吁大家体谅一下他这位身负要职当地公民所面临的困难:他是一位扶轮社员,社区基金的负责人,还是佛罗里达旅馆及汽车旅馆协会的会长。“我代表我自己、我的妻子和我们的两个孩子请求你离开,”他这样告诉金。然后他又面对新闻摄像机补充说:“我想邀请全国各地的各位朋友们都来光临蒙森餐厅。我们希望保持种族隔离。”

斯图尔特警长和戴维斯治安官抵达现场并结束了金与布洛克的对话。金一行人被控犯有扰乱治安、阴谋以及恶意侵入等罪名。戴维斯宣布任何想要与金一起坐牢的人都可以站出来,闻听此言现场共有八名志愿者挺身而出,其中包括一名白人妇女以及一位黑人少年。斯图尔特尖锐地质问这位少年是否下定了决心,吓得对方打了退堂鼓。

林肯维尔谣言四起,当地黑人纷纷传言说男扮女装的三K党成员正在接受刺杀金的训练,当地白人也煞有介事地声称七十五名黑人穆斯林狙击手已经散布到了林肯维尔附近的屋顶上。(后一条传言在白人当中被当成了公认的事实。当地某主要广播电台报道一场三K党游行未能举行时声称:“资深观察家认为,要不是有白人警察的保护,走上街头的白人都要丧命。”)在平静的白天,城市工作人员取走了奴隶市场附近的花坛四周用来围挡的砖头,以免有人拿来袭击夜间的游行队伍。

警方告诉联邦调查局,他们想把金请出圣奥古斯丁,以避免有人冲击监狱私刑处死金。当地某报社主编“胡匹”.特伯特解释说:“梅德加.埃弗斯原本只是一个二流地方慈善家,现在却成了烈士。我们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家门口。”第二天,戴着手铐的马丁.路德.金被押送出了县监狱,接受大陪审团的质询。戴维斯治安官把他关在警车后座,距离同样占据后座的德牧警犬只有几英寸远。由于文件不完备,金并没能在当天被转移到杰克逊维尔,结果又被送了回来。

尽管身陷囹圄,但是金的消息却依旧十分灵通。从地方八卦到国家政治的长期趋势,所有信息都会流向他的监室。历史学家劳伦斯.雷迪克是金的朋友,也是他的第一位传记作家。此时他向纽约研究委员会提交了一份针对乔治.华莱士的竞选策略的冷静分析报告。这场竞选的惊人成功让雷迪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尽管北方白人普遍同情南方黑人运动并且反对种族隔离主义者们的野蛮暴行,但许多人却在私下偏向于“种族隔离原则”。雷迪克秘密地警告金,“反黑人阵营可以通过一项合理的、与其他长期根深蒂固的欲望与焦虑相关联的诉求”来赢得多数票,因为“在我们的社会的中,许多人都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力量压倒了。”雷迪克认为,如果乔治华莱士本人能够从可恶的种族隔离当中提炼出这样的信息,*其他国家级政客肯定也会效仿。“这可能也是戈德华特获得支持的部分秘密,”他写道。雷迪克建议,民权运动应该放弃任何关于种族优惠或者补偿待遇的要求,无论历史证明此类诉求有多么合理。“平等是贯穿美国意识形态的原则(尽管有一些例外),”他总结道。“没有盟友,我们就赢不了。如果大多数美国人害怕我们的进步,我们就不可能赢得胜利。”

*【一位杂志作家对华莱士的竞选演说策略进行了类似的提炼:“他给每一位听众都提供了宣泄的机会,让他们能够将针对黑人的潜在敌意转化为针对大政府的公开敌意。这一招很有效。”】

金知道这一次自己在监狱里呆不了太久,因此想方设法保持圣奥古斯丁运动的精神。眼下他主要关心三件事,首先要挺过不出所料的狱中磨难,其次是关注民权法案的进展,最后还要把握住非暴力运动的脉搏。此前他敦促过许多与他交好的国家级名人来到圣奥古斯丁的弥撒大会上担当见证人,但是谁都没有同意前来。(马龙.白兰度给金发了一封致歉电报,表示自己眼下溃疡出血而且“个人生活极不顺利”,实在无力帮忙。)最后金找上了那些在过去两年里曾经在他最为走投无路的时候接听过他的电话的人们。“亲爱的西伊,”他写道,“我正在圣奥古斯丁市监狱口述这封信……”安德鲁.扬告诉金,犹太教士伊斯雷尔.德莱斯纳(Israel Dresner)——此人是1961年的自由乘车者之一,曾经在芝加哥宗教和种族会议结束后邀请金来到新泽西的犹太会堂布道——即将参加在卡茨基尔举行的犹太教士改革大会。金随即给德莱斯纳写信:“如果你能将这封信在下周读给你的兄弟们听,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是圣奥古斯丁在‘召唤’他们。我可以想象,如果能有三十名左右的拉比前来助阵,将会对这个社区乃至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们也希望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做好了遭受逮捕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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