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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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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二节:新世界。十三,悲恸1

来自媒体专用大巴车的记者们飞奔着冲进了达拉斯百货商城的双扇门,不明白总统车队为什么丢下他们先行开走了。肯尼迪总统原本要在这里出席一场竞选筹款活动,商城大厅里早早地聚集了两千多名宾客。此时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记者反而比总统先到。有一位记者打电话询问纽约赫斯特集团办公室,放下电话后随即高呼道:“帕克兰医院!”这一嗓子驱使着记者们又纷纷从大厅里冲了出去。一位《先驱报》记者撞翻了一名端着一大盘子沙拉的侍者,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就继续向前跑去。根据某位旁观者的事后回忆,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敬畏“就像风吹麦田一般在人群当中扩散开来。”联邦地区法官萨拉.休斯的同桌食客甚至在总统遭到枪击的传闻抵达之前就吓出了眼泪。

在医院之外,广播电台传出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声音:“美国总统已经去世——我重复一遍…”《纽约时报》记者汤姆.威克(Tom Wicker)在冲向医院的途中看到副总统林登.约翰逊乘坐的敞篷车斜靠在路边,车上早已没有人了。就在不远处,一群特勤人员推搡着一路小跑的约翰逊奔向三辆停成一列的无标记警车,将他塞进其中一辆,然后就不容分说地朝着机场冲了过去。为了避免刺客跟踪,一路上特勤人员向司机下达了一连串相互矛盾的指示。有些特工大声要求开快车闯红灯,尽量节约时间;另一些特工则要求不要鸣响警笛,也不要让摩托车护送左右,以免招人注意。约翰逊夫妇比萨拉.休斯法官早一步登上了空军一号。枪声响起后仅仅两个小时,约翰逊就在休斯法官面前宣读了总统就职誓言,然后喷气式飞机就抛下地面上紧赶慢赶的记者们轰鸣着飞回了华盛顿。

约翰逊的妻子伯德夫人鼓起勇气温和地询问杰奎琳.肯尼迪是否需要自己帮她换衣服。杰奎琳的粉色洋装上溅撒着点点血迹,她的一只手套与一只袜子已经被血污浸透了。这位刚刚丧夫的女性用铁石一般的冷硬怒火拒绝了伯德夫人的帮助:“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对杰克做了什么。”说完这句话她在途中再也没有开口。那天晚上,约翰逊从副总统办公室打电话通知了世界各国领导人与联系人。“您可要帮我好好想想啊,”他这样敦促最高法院法官阿瑟.戈德伯格,恳请对方为自己出谋划策,如何在当前的复杂形势下“团结全国并且维护我们的政治制度。如果现在我们的体系开始崩溃……那么一败涂地只在顷刻之间。”

肯尼迪总统的遗体在海军医疗中心接受了连夜尸检,并且在11月23日星期六黎明之前抵达了白宫,按照军礼停灵在白宫东大厅。萨金特.施莱弗回家取回了一具木雕十字架,这是一位本笃会牧师送给他和妻子——肯尼迪的妹妹尤妮丝——的结婚礼物。他把十字架放在棺材的拐角处,又在拐角外侧的地板上摆放了一幅肯尼迪的带框照片。早在新任总统与妻子以及其他显贵人物们一脸茫然、窃窃私语地来到白宫进行吊唁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依照罗伯特.肯尼迪的命令,棺材盖扣了起来,遮住了前总统遗体的蜡黄面容。

星期六早上约翰逊身为总统接听的第一通电话来自联邦调查局,J.埃德加.胡佛在电话里澄清了几点昨天的案情简介当中忙里出错的细节:刺杀总统的凶器并不是温彻斯特步枪,此外也并没有特勤人员遇害。此时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们已经找到了刺客在德克萨斯教科书存放处六楼的狙杀阵地并且发现了一杆曼力克-卡尔加诺步枪。这杆步枪的卖家是芝加哥某体育用品经销商,枪支通过邮寄卖给了一位A.J.韩德尔,此人位于达拉斯的接货邮箱所对应的办公室又被一名李.哈维.奥斯瓦尔德租用了下来。现在身为头号嫌犯的奥斯瓦尔德已经被收监了。探员们正在忙着比对弹道、指纹以及其他上千条证据,如此繁杂的局面就连胡佛这样的情报老手一时间也有些招架不住。约翰逊想知道曾经在苏联居住过的奥斯瓦尔德是否在两个月之前去过墨西哥城的苏联大使馆,胡佛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很难解释。”

根据日后的调查统计,美国成年人在这个星期六平均观看了十个小时不插广告的新闻节目——尽管新闻内容多有重复,但是每一条新闻依然像重锤那样击打着观众的心,案情的扑朔迷离令观众们感到茫然无助,总统身后的连台戏码又让人看得欲罢不能。周六晚上,前总统艾森豪威尔与内阁高阶成员一起前来白宫吊唁,并且向约翰逊表示愿意在眼下这样的紧要关头尽一份力量。他们走后过了一段时间,经济学家沃尔特.海勒(Walter Heller)也应邀前来觐见总统。约翰逊恳请海勒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保持耐心,因为自己并不像前任那样才思敏捷。但是海勒却注意到现任总统的思维能力其实相当强。他刚刚报出了刺杀当天股市下跌了多少点,约翰逊就立刻赶在他之前算出了股市总值的下跌额度是3%。海勒告诉约翰逊,四天前的11月19号他刚刚向肯尼迪总统提交了一份经济形势汇报,约翰逊可以将这份文件找出来看看。鉴于前总统尸骨未寒,海勒并没有向约翰逊描述四天前觐见现场的细节,因为说了也只会徒增伤心:当时还在蹒跚学步的小肯尼迪端着塑料质地的玩具茶盘闯进会议室,硬要让海勒与不苟言笑的国家安全顾问麦克乔治.邦迪从空盘子里拿几块想象当中的樱桃香草馅饼尝一尝,两位成年人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可是盘子里的馅饼却一点不见少。最后海勒只好告诉小肯尼迪他待会儿再吃,“我得先跟你爸爸说会儿话。”在谈话期间,肯尼迪将美国的大银行家们极其刻毒地批驳了一通。生性谨慎的海勒并没有像约翰逊转述肯尼迪的具体措辞,只是婉转地表示前总统骂得“十分精彩”。

海勒是新近成立的经济顾问理事会的主席。在眼下这样急需抚慰的场合与时刻,哪怕仅仅向总统提一句他手下神秘感十足的扶贫工作组对他来说也堪称充满冒险与冲动的向前一跃。这一年春天,肯尼迪提出了充满争议的减税计划。当时海勒手下的经济学家们认为减税主要有利于富人而非穷人,于是就提出了一项旨在抵消减税负面效果的扶贫计划。自从6月份肯尼迪宣布要推出民权法案以来,海勒的经济学家们就推荐了另一套平衡方案,主要面向白人贫民与墨西哥移民劳工。海勒告诉约翰逊,“既然我们已经为一个劣势群体(黑人)提出了引人注目的扶助方案,”那么趁此时机再提出另一套“专门针对其他弱势群体设计的帮扶方案……不仅很合适,而且在政治上也很能加分。”?海勒认为肯尼迪认可了他本人对于贫困的兴趣,并且指示他“不要冷落了城郊的中产阶级。”*他在这里只是稍微夸大了一下总统授权,从而继续“攻击贫困”。

*【有一件事海勒此时并不清楚。11月初的时候,1964年竞选团队的策略人员曾经警告过肯尼迪总统,致力于扶贫并不能增加他的选票数量,因为贫困人口本来就支持他。在他们看来,这一次选战的决胜关键在于新兴的城郊住宅区。】

对于约翰逊来说这就足够了。“我喜欢这种项目,”他充满热情地说道。海勒一直在“人类保存与发展”这样睡眼惺忪的测试标题之下推进着尚未完成的项目,但是现在约翰逊却让他“全速前进”。约翰逊经常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一段经历。1928年,他在德克萨斯州考图拉市担任教师,亲眼见到墨西哥裔儿童在校舍后面捡拾学生们抛弃的葡萄柚果皮*——这些孩子们的贫困处境比他自己当时的清贫更让他感到难受;他当选国会议员之后最骄傲的时刻则是在1939年,当时他力推通过了一项水坝建设计划与联邦合作项目,为德州丘陵地区90%的农场送去了电力,点亮了电灯,驱动了水泵、收音机与洗衣机,减轻了无数贫民的重担。他告诉海勒,扶贫救困本来就是政府存在的意义。约翰逊向来习惯依靠肢体语言来表达论点。当海勒起身开门想要告辞的时候,约翰逊一把关上了房门,抓住不知所措的经济学家的胳膊,面对面告诉对方自己在内心深处是罗斯福新政的支持者。

*【“那些孩子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厌恶他们,”约翰逊在1965年的投票权演讲中这样说道。“只要你见过贫困与仇恨怎样在年幼儿童充满希望的小脸蛋上留下一道道疤痕,就永远不会忘记这两条祸根的威力。”】

11月24日星期日清晨,没有骑士的葬礼挽马护送着总统灵柩前往国会圆顶大厦接受公众瞻仰。约翰逊则来到国会山附近的圣马可主教教堂参加了悼念活动。比尔.巴克斯特牧师(Bill Baxter)敦促各位会众们不要忘记,这次刺杀带来的震撼与冲击如何消弭了日常生活当中麻木而又自私的分歧,揭露了这些分歧在深层人类纽带面前多么微不足道。这番布道词显然让约翰逊总统大受感动,接下来教堂里响起《美丽的美利坚》曲调时,他掏出手绢捂住了自己的脸。之后他走进教区大厅与会众们一一握手,似乎试图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寻求慰藉。达拉斯枪击之后第一次出外勤的特勤人员感到极其不安,他们十分粗暴地推开了好几名会众,将总统强行拖回了车里。几分钟之后,街头传来一声惊呼:“耶稣在上啊,他们把奥斯瓦尔德也打死了!”千百万国家广播公司的电视观众们刚刚目睹了全世界第一起得到现场直播的谋杀。

亨利.卡波特.洛奇大使刚刚从越南飞回国,原本打算面见肯尼迪总统。在教堂追悼法事结束后三个小时,他见到了新任总统约翰逊及其高级对外政策顾问。洛奇一口咬定美国卷入了三周前针对吴庭艳总统的政变,但是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神情却溢于言表。他向约翰逊出示了一张西贡街头人群欢欣鼓舞的照片,并且声称政变取得了成功,新上台的南越政府即将与北越达成有利的和解协议。洛奇表示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全线出击,不仅要在军事与外交战线上发力,就连宗教战线也不能放松——洛奇马上就要飞去罗马给保罗六世教皇喂个定心丸,让教皇知道美国政府完全理解在越南这样一个佛教占主流的国家失去一位信奉天主教的总统将会带来多么大的政治风险,并且已经做好了迎击“反基督教运动”的准备。在复述政变经过的时候,洛奇半遮半掩地提到了自己与吴庭艳的电话通话。吴庭艳心急火燎地询问美国是否提前就知道军事叛乱即将发生以及打算怎样应对,洛奇则干脆地回答道吴庭艳应当马上投降并且离开越南。当时在场的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科恩在事后的会面纪要当中这样写道:“洛奇声称我们对于吴家兄弟的死亡不承担任何责任,假如这两人听从了他的建议,也不至于丧命。”

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与许多其他人都认为洛奇对于越南局势的看法过于乐观,因此约翰逊接待洛奇的态度既客套又冷淡。大使的豪言壮语丝毫无法缓解他对于吴庭艳惨遭横死的疑虑——1961年他曾亲口赞扬吴庭艳是“亚洲的丘吉尔”,他家里还挂着一幅吴庭艳的肖像。约翰逊很快就向亲信心腹们坦诚道,他害怕肯尼迪遇刺是针对美国密谋反对吴庭艳而施加的报复。“吴的死有我们出的一份力,”他这样告诉休伯特.汉弗莱参议员,“现在这种事也发生在美国了。” 约翰逊成为总统之后看到的第一批间谍情报汇总就充满了奥斯瓦尔德、俄国人以及古巴等等内容,而洛奇的表现丝毫没能缓解他脊背发凉的感觉。尽管洛奇并不是中央情报局的员工,但是约翰逊依然将他与中央情报局官员惯常的负面形象联系在了一起:这些人都是些才具庸常且惯于装腔作势之辈,往往出身于树大枯枝多的豪门大族。(约翰逊有一次抱怨道:“只要那些有钱人家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放心让他继承家业,他们就会把这小子打发到中央情报局去当差。”)但是在就任总统之后的第一次对外政策会议上,约翰逊并没有挑明自己的怀疑。他只是告诉各位顾问们,很多人都对吴庭艳的倒台与死亡感到不满,不过现在横竖已经覆水难收了。他指示洛奇要消灭美国援越力量当中的一切内讧与私人盘算。会议结束后,记者们获准进屋拍照。约翰逊举行了一场内容平淡的新闻发布会,表示自己要继承肯尼迪的对越路线。

肯尼迪的遗体在周一下葬。葬礼结束后不出一个小时,各大电视台纷纷回复了下午肥皂剧的播出,连续三天令人头晕眼花的新闻联播就此告一段落。与此同时,约翰逊叫来了肯尼迪的首席国会说客拉里.奥布莱恩:“我可远远比他更需要你。”这番话说得奥布莱恩很不自在,他答道或许他们应当过两天再进行这场对话,因为现在他正在陪同肯尼迪的幕僚长肯尼斯.奥唐纳一起哀悼。奥唐纳与与肯尼迪一样都是爱尔兰裔出身,他是肯尼迪的贴身亲信,眼下尚且没有从悲痛当中走出来。不过约翰逊毫不顾及奥布莱恩渴望隐私的请求,反而进一步表示他同样非常需要奥唐纳的帮助。不仅如此,肯尼迪留下的一整套班子在他看来个个都是人才,他肯定要全部留任。他向奥唐纳掏心掏肺地表示:“我不指望你现在就像爱戴他那样爱戴我,但我确实希望你与我多相处一点时间之后能改善对我的看法。”奥唐纳答道:“好的,总统先生。”于是约翰逊继续向他询问即将到来的参议院投票的情况。

在这个漫长的工作日即将告终的时候,约翰逊已经安排了几十亿美元的预算去向,并且逆转了肯尼迪要将民权法案投票安排在税收改革法案投票之前不久的决策。这天晚上他向过去三天里曾经为他捧过场的社会各界人士打了一圈致谢电话,其中有一通电话打给了马丁.路德.金。他感谢金公开发言呼吁人们保持冷静。金也挤出了几句鼓励的话语,认为即将问世的民权立法将会是对于肯尼迪的“最伟大的纪念”。这两位此前几乎没有打过交道的陌生人此时相互交谈的口吻却颇为亲近——这种现象在危机期间并不少见。(金在扣电话之前说道:“请代我向遗属们问好。”约翰逊答道:“谢谢你,马丁。”)当天晚上再晚些时候,约翰逊找来了肯尼迪的文胆西奥多.索伦森。他向索伦森抱怨道这几天各种礼仪活动快要把他压垮了:“那么多的大使……我跟你说今天下午我足足接见了二十个大使……别忘了还有国家元首,法国的戴高乐,加拿大的皮尔森……到了明天还有十五个大使等着我接见……”接下来他很客气地告诉索伦森,他希望对方能为自己撰写就职以来的第一份重要演说词。“要是这么说的话,您不是一向挺喜欢加尔布雷斯的吗?”索伦森闷闷不乐地答道——不久前约翰逊曾经向哈佛大学著名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斯约过稿。第二天,约翰逊在百忙之中见缝插针地向好几位文字高手讨来了许多碎片段落,其中包括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阿德莱.史蒂文森以及他在参议院时期的个人助理,来自德州的霍瑞斯.“巴兹”.巴斯比(Horace?“Buzz”?Busby),此人也是之前约翰逊的葛底斯堡演讲的撰稿人。

星期三,也就是感恩节前一天,约翰逊在国会联席会议上发表了就任总统以来的第一场演说。社会各界广泛认为这场演讲是新任总统为了引领美国走出昏厥状态而踏出的近乎完美的第一步。《纽约时报》的评论家们注意到,演讲稿当中包含了若干条令人安心的肯尼迪风格主题作为贯穿上下文的线索,稿件的行文甚至还采取了肯尼迪惯用的招牌修辞手段,例如词语位置前后互换的对仗句式——“我们将会再一次证明,强大可以等同于正义,正义也可以等同于强大。”不过这篇讲稿的情感内核恐怕有些过于强调道德,未必符合肯尼迪的口味。约翰逊敦促美国“不要转过身去,一味沉湎于这个邪恶的时刻”他尤其直白地将刺客行凶的神秘动机与人所共见的种族仇恨联系在了一起,并且通过这两者总结道,通过民权法案的意义就在于抚平历史的伤痕。“我们在这个国家谈论平等权利已经太久了,已经有一百年都不止了。”在过去这个周末已经习惯了噩梦冲击的听众们热切地拥抱了约翰逊通俗而又朴实的演讲风格,他那慢条斯理的德州口音,他那一口南方方言(“……我在十九又五十七年以及十九又六十年这两年里都曾经……”),他对于《美丽的美利坚》歌词毫无顾忌的引用,以及他在私人层面上做出的充满人情味的姿态:他特意将约翰逊家族的厨娘赛菲尔.怀特(Zephyr Wright)安置在了听众席的前排显要位置(“老天保佑贝特西(她对约翰逊的昵称),”她这样告诉记者们,“我可从不告诉别人我的岁数。”)。许多泪眼婆娑的国会成员多次用掌声打断了约翰逊的演讲——根据他本人的计算共有三十四次——其中最热烈的掌声有两次:第一次他弃绝了“仇恨、邪恶与暴力”,另一次则是他在演讲尾声应和了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讲:“让我们下定决心,绝不让约翰.菲兹杰拉德.肯尼迪的生平——与死亡——沦为毫无结果的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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