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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41:吴札——守节者也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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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41附:季札观乐3/5

《襄十四年传》:

吴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舍之。((p 1007)(09140201))(086)

我的粗译:

在前任国君、他父亲吴子-寿梦(吴乘,吴子-乘,吴寿梦)丧期结束后,前年上任的吴国国君吴子-诸樊(吴遏,吴子-遏,吴诸樊)提出,要改立他弟弟季札(吴札,札,公子札,延陵季子,延州来季子)为国君。季札回绝说:“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当初曹宣公去世那会儿,各家诸侯还有曹人都看不上曹国新主上,打算立子臧为主上。子臧主动离开,这事才完,也算保全了曹国主上。贵族们就都说子臧“能坚持自身位置”。现在主上您是正当的继承人,谁敢挑战主上?再说领有咱“国”可不是我该在的位置。我“札”虽然没本事,也还希望能追随子臧,别丢掉自身位置。)”,但吴子-诸樊仍然坚持要立季札为国君。于是季札离开自己家族,找了个地方去种田,吴子-诸樊这才放弃。

一些补充:

从恶意的方向考虑,季札的家族似乎势力很大,已经够“有国”了,因此几任国君都非常忌惮他,这里的“弃其室而耕,乃舍之”可能也反映这种状况。

杨伯峻先生注“吴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季札”曰:

吴子-乘(寿梦)死于襄十二年秋九月,诸樊已于襄十三年正月即位,则让位于季札在即位而除丧之后。春秋或行三年之丧,昭十五年《传》“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可为明证。诸樊为寿梦之长子。襄二十九年《公羊传》云:“谒也、馀祭也、夷昧也,与季札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爱之,同欲立之以为君。谒曰:‘今若是迮而与季子国,季子犹不受也。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为君而致国乎季子。’皆曰:‘诺。’”云云,则诸樊未尝有除丧让位之事。《史记?吴世家》叙此事,一则以立季札,本寿梦之意,诸樊因父意而让位;又全取此章《传》文,其不以《公羊传》为然可知。《公羊》之谒,即《左传》之遏,古音同相通。

杨伯峻先生注“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曰:

曹宣公死于鲁成十三年。曹君指曹成公?负芻,杀太子而自立,亦见成十三年《传》。

《成十三年传》:

曹人使公子负芻守,使公子欣时逆曹伯之丧。秋,负芻杀其大子而自立也。诸侯乃请讨之。晋人以其役之劳,请俟他年。冬,葬曹宣公。既葬,子臧将亡,国人皆将从之。成公乃惧,告罪,且请焉。乃反,而致其邑。((p 0867)(08130501))(081)。

杨伯峻先生注“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曰:

事又见成十五、十六年《传》。

《成十五年传》:

十五年春,会于戚,讨曹成公也。执而归诸京师。书曰“晋侯执曹伯”,不及其民也。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则曰“某人执某侯”,不然则否。((p 0872)(08150101))(081)。

诸侯将见子臧于王而立之。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p 0873)(08150102))(081)。

《成十六年传》:

曹人请于晋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世,国人曰:‘若之何?忧犹未弭。’而又讨我寡君,以亡曹国社稷之镇公子,是大泯曹也,先君无乃有罪乎?若有罪,则君列诸会矣。君唯不遗德、刑,以伯诸侯。岂独遗诸敝邑?敢私布之。” ((p 0891)(08160701))(081)。

曹人复请于晋。晋侯谓子臧:“反,吾归而君。”子臧反,曹伯归。子臧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p 0892)(08161001))(081)。

杨伯峻先生注“君子曰‘能守节’”云:

能守节本子臧语,亦见成十五年《传》。

杨伯峻先生注“君,义嗣也”曰:

诸樊为死君適长子,当继承,故云义嗣。

杨伯峻先生注“有国,非吾节也”曰:

子臧辞君之言云“为君非吾节也”,与此义同。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曹”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53,北纬35.11(今城西北四里,汉城)。

《襄十四年经》:

秋,楚-公子贞帅师伐吴。((p 1005)(09140006))(086)

《襄十四年传》:

秋,楚子为庸浦之役故,子囊师于棠,以伐吴。吴人不出而还。子囊殿,以吴为不能而弗儆。吴人自皋舟之隘要而击之。楚人不能相救,吴人败之,获楚-公子宜穀。((p 1018)(09140701))(086)

我的粗译:

这年秋天,楚子(楚子-昭,楚康王)因为在庸浦之役战胜了吴人,于是又派令尹子囊(公子贞)率兵前出到“棠”,准备进攻吴国,但吴人不肯出战,他们只好退回。子囊殿后,他认为吴人无力出战,也不设警戒。结果被吴人在皋舟之隘拦腰截击。楚人前后不能相救,被吴人打败,吴人还斩获了楚国的公子宜穀。

一些补充:

“楚”——“郢”——“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僖二十七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昭三十至定六)。

“庸浦”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9,北纬31.15(无为县-姚沟镇一带)。

“棠”(杨注:棠,今江苏-六合县稍西而北二十五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8.86,北纬32.35(六合区-雄州一带)。

“皋舟”(杨注:杜《注》:“皋舟,吴险阨之道。”),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9.4,北纬32.1(滁州今南譙區-汪郢與全椒縣-陳淺之間)。

《襄二十九年经》:

阍弑吴子-馀祭。((p 1153)(09290004))(086)

《襄二十九年传》:

吴人伐越,获俘焉,以为阍,使守舟。吴子-馀祭观舟,阍以刀弑之。((p 1157)(09290601))(086)

我的粗译:

十五年后,我们襄公二十九年(公元前五四四年,周景王元年,晋平公十四年,楚郏敖元年,吴馀祭四年,齐景公四年,卫献公三十三年、后元四年,郑简公二十二年),吴人进攻越国,抓了个俘虏,让他当守门人,在船上守卫。吴子-馀祭(吴馀祭,戴吴)去船上视察,被那个守门人用刀弑杀。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吴子-馀祭观舟,阍以刀弑之”曰:

马王堆三号墓出土帛书《春秋事语》云:“吴伐越,复(俘)其民,以归,弗复[而又]刑之,使守其周(舟)。纪 [言曹]曰:‘刑不 [炎/口],使守布周(舟),游其祸也。刑人耻刑而哀(念)不辜,怨以司(伺)间,千万必有辛(辠)矣。’吴子-余蔡(馀祭)观周(舟),闽(阍)人杀之。”

“越”——“於越”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6,北纬30.76(安吉古城,安城镇西北古城村,有太湖南岸及浙江地区同时期规格最高的城址,东西600,南北550。约昭二十五年迁今阮市一带)。

《襄二十九年经》:

吴子使札来聘。((p 1153)(09290008))(086)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吴子使札来聘”曰:

吴聘始于此。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襄二十九年传》:

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p 1161)(09291301))(091、086)

我的粗译:

这年吴国的公子札(吴札,札,季札,延陵季子,延州来季子)来我们这里访问,此人见了我们的卿叔孙穆子(叔孙豹,穆叔),很欣赏他,于是对穆子(叔孙穆子,叔孙豹,穆叔)说:“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大人怕是要横死!您虽然一心向善,但却不会分辨好人坏人。我听说贵族首先就得能分辨好人坏人。大人您是鲁国的宗卿,总揽大政,要不能仔细选拔人才,那还干得下去吗?大人肯定会遭难!)”。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子其不得死乎!”曰:

不得死即非寿终,而以恶死。

杨伯峻先生注“好善而不能择人”曰:

不能选择其人者,无能知人之善恶也。

杜预《注》“祸必及子!”云:“为昭四年竖牛作乱起本。”

通宝推:mezhan,老老狐狸,楚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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