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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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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夏日寒风3

杰克逊以北大约九十英里有一处小小的伊塔贝纳镇。从高速公路经过这个城镇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树林,其中矗立着一座水塔,四周的广大平原都是三角洲地区的种植园,格林伍德距离这里也不远。6月18日星期二,也就是赫凌在佛罗里达州放狠话的那一天,这里举行了一场纪念梅德加.埃弗斯选民登记弥撒大会,会场气氛十分高涨。约有一百五十名黑人走进了霍普韦尔传教士浸信会教堂的四面砖墙之内,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附近种植园的佃农。正当大家唱歌的时候,突然有人冲进来报告说教堂门外空地边缘有一枚炸弹,放在离地几英尺高的砖柱顶端。一位大胆的侦察员跑出去查看情况,很快又跑回来宣布“已经没问题了。”但歌声还是停了下来。人们可以听到汽车高速驶过的声音,然后教堂地板的裂缝之间就冒出了一缕缕刺鼻气体。

有人说这是着火了,也有人说这是烟雾弹或催泪瓦斯,还有人说他们听说当地医生可能在医院里存放这样的气罐。汽车从教堂周围疾驰而过的声音清晰可闻,一个又一个气罐飞进教堂,砰砰地砸在地板上。开车的大都是白人,但也有一部分在老板的强令下不得不来的黑人。神情坚毅的教会长老们聚集在布道坛周围——其中有两名兼职传教士以及詹姆斯.贝弗尔的父亲——但是他们全都在等着年轻的选民登记项目负责人威廉.麦基(William McGee)拿主意。麦基原本在格林伍德某保龄球馆负责摆放球瓶,参加了几次民权运动集会之后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一副好口才。鲍勃.摩西在格林伍德招收的资深青年学徒萨姆.布洛克成为了麦基的导师,此后麦基就迅速成长了起来,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独自一人打入了伊塔贝纳开展工作,在乡间土路上游说过路人,偷偷潜入种植园接触佃农,通过运动歌曲和投票的故事吸引年轻少女,然后又通过这些姑娘们做通各位男朋友的工作。眼下正当迎宾员们安排会众逐次撤出教堂的时候,麦基依然坚持站在布道坛上领唱自由歌曲来鼓舞士气,直到烟雾呛得人们无法开口为止。一位斯特朗牧师抓住麦基的手臂说:“赶紧走吧,这里留不得了。”

来到教堂门外,麦基惊讶地发现大多数人都挤在一起躲避着绕教堂兜圈子的汽车以及从车上扔过来的各种投掷物。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拿主意。强忍住逃命的本能冲动,麦基临时起兴将人群组织成游行队列,向几个街区之外的市政厅进发。途中他们好几场都不得不跳进路边的排水沟里躲避汽车。半路上游行队伍遭遇了前来查看情况的法警兼副镇长艾德.韦伯(Ed Weber),并且请求韦伯发动警力保护游行队伍免于附近暴力分子的袭击。但是韦伯对此丝毫不感兴趣,而是逮捕了麦基身边的所有人。第二天早上一番简短审判之后,五十八名霍普韦尔教堂集会的资深参与者被押送到了勒弗洛尔县监狱农场。女性囚犯就去剥豌豆,男性囚犯则在监狱看守的押送之下拿着镰刀去公路两边割草。

这一周的周末,格林伍德传出了一条让黑白双方都震惊不已的消息:联邦调查局特工突然逮捕了当地一位名叫拜伦.德.拉.贝科威茨(Byron de la Beckwith)的白人男子。密西西比州主流白人媒体的第一反应是回避畏缩。格林伍德当地报纸刊登了一则奇怪的报道:“加州男子被控谋杀梅德加.埃弗斯”,文中将贝科威茨描绘成了一位从加州流浪到本地的外来人。但是事实上贝科威茨自从1925年以来一直住在密西西比州,与三角洲地区若干个率先开垦的家族都有关联。多年来他长期参与当地高派圣公会的教会活动,还以平信徒神学家的身份在教堂里散发了许多关于“上帝的隔离律法”的传单,借此宣扬白人至上主义。* 很多捍卫种族隔离的人们都认为这是一项体面且值得尊敬的社会机制,贝科威茨的所作所为难免让他们感到后背发凉——刺杀埃弗斯的猎鹿步枪遗落在了金银花丛中,枪体上的指纹与其他细节引领调查局探员们找到了贝科威茨。但是当地白人主流社会很快就将贝科威茨的罪行与种族隔离区分了开来,他本人也随即收获了一波同情。报纸声称贝科威茨“神情疲惫”,当地主要政客也纷纷表示愿意协助他的辩护。他们都认定一点:就算证据再确凿,当地陪审团也肯定不会给他定罪,因此不妨趁机做个顺水人情。

*【“我宣誓要在密西西比圣公会当中施行与维持种族隔离,而且我并不孤单,”贝科威茨在1956年刊登于《杰克逊每日新闻报》的一封公开信当中这样写道。这封信的用意是要激起圣公会信徒反对一名克利夫兰的年轻教士。“杜坎.M.格雷主教(Duncan M. Gray)必须承担起这份痛苦的责任,公开谴责自己的儿子以及每一位在密西西比教区宣扬种族融合的教士。”在他看来,这些徒有其表的冒牌教士正在试图“恶意违逆上帝的律法……将白人种族钉在协进会的黑色十字架上”,此等行径必须遭到彻底揭批,而且“任何一位宣扬种族融合的教士都必须立刻剥去法袍……”贝科威茨向这项肮脏的事业投入了圣战一般的热情:“大是大非的问题没有退缩余地——倘若混淆种族的败类不肯主动辞去圣职,我们就应该将他们扔出门外。”】

贝科威茨的被捕同样吓到了杰克逊当地的民权运动领袖们:如果随便哪个白领都可以在杰克逊枪杀梅德加.埃弗斯,那么伊塔贝纳这样的偏远地区又会怎么样呢?那座城镇周边方圆十英里都是乡间,半封建劳役偿债制度已经驯服了当地黑人,让他们将种族隔离当成了天经地义的存在,当地那些头脑单纯的务农白人究竟能干出什么事来呢?在威诺那的受害者们返回格林伍德之前不久,鲍勃.摩西刚刚再次入狱。民权运动参与者们无权无势,看似只能任人宰割。要想打败格林伍德白人当局,必须依靠非同常人的勇气。一番紧急闭门会议之后,运动领导层打定了主意:格林伍德运动确实兜里没钱,无法将伊塔贝纳的囚犯们保释出来,而且人手也不足,无法前往霍普维尔教堂继续维持那里的弥撒大会,但是格林伍德运动总归还可以拾起伊塔贝纳囚犯们的未竟事业。一番密集招聘之后,约有二百名黑人在6月25日聚集在了勒弗洛尔县法院门前进行选民登记。反对情绪的暴涨促使格林伍德当局放弃了和平拒绝黑人登记申请人的休战政策。同一天早上,市议会通过了一项法令,要求市民们在接到通知之后自觉离开法院——这项措施显然是在针对那些费尽气力才从偏远农场来到城镇的黑人。当天正午,警察逮捕了他们能认出来的所有民权领导人。针对他们的集体审判仅仅花了五分钟。包括霍利斯.沃特金斯与劳伦斯.盖约特在内的九个人均被判处六个月与五百美元罚款。

当天下午这九名囚犯就被送到了勒弗洛尔县监狱农场,此前入狱的伊塔贝纳囚犯们见到他们之后的反应有好有坏。之前就有人抱怨威廉.麦吉只会空口白话,因为他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民权运动总会照顾自己人,威诺那的囚犯们就是个好例子,詹姆斯.福曼甚至马丁.路德.金本人都会在必要时出手援助。 可是整整一周的渺无音讯之后,最可能救援他们的人如今却同他们关在了一起。囚犯之间随即起了内讧。 有些人惊呼白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抛出各种判决,其他人则抱怨自己时常遭到辱骂,监狱伙食难吃,以及其他狱友放弃希望陷入悲观主义。九名格林伍德领导人路边割草的时候还要面临来自机车党的特别骚扰。机车手们认出他们之后总会与监狱看守们一起趾高气扬地冲着他们呼来喝去。囚犯们登上卡车返回监狱的时候摩托车队就轰轰作响地跟在卡车后面。甚至还有几位车手掏出枪来吓唬他们。九位格林伍德领导人决定发起绝食抗议,但是监狱方面立刻就用卡车把他们运到了命运未卜的其他地点。这一切都使得伊塔贝纳的囚犯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惶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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