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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Z:红一方面军肃反“打AB团”,“黄陂会议”是一个关键

红一方面军第一阶段肃反“打AB团”

1930年11月底的“罗坊会议”,红一方面军为了第一次“反围剿”的军事部署等,根据临时中央“打AB团”的指示和军内一些将领的要求,总前委会议决定“快速整军”,与之相伴随的的就是肃反“打AB团”。

总前委会议对肃反的部署是,团以上成立肃反委员会,有抓人的权力,纵队(师)党委有杀人的权力,不必向上级汇报。也就是说,军内肃反,是根据部队的驻守情况,以纵队为单位进行肃反。纵队司令员和政委,对自己的部属,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依据现有的资料看,军内肃反正当第一次反围剿之际,时间大约为一周多。

红一方面军开始于1930年11月底到12月的 “打AB团”,总共杀了多少“AB团”?

关于这次肃反所杀的“AB团”的人数,本来是有原始资料的。总前委在1930年12月22日于黄陂发布的《八个胜利的条件》中明确记载:“敌人在我们军队中安的AB团暴动,都被我们打的精光,杀了几十个总团长,共总打了四千多AB团。”

韩素音所写的《早晨的洪流》中记载道:

在前述红军所逮捕的四千多人中,只有已知的国民党特务分子才被处决;大约四百至五百人受审判罪。其他的经调查和教育后释放。

一些人在采用“四千多”这个原始数字的基础上,却自作主张,加上一句“大多被杀”。

廖盖隆在1981年9月23日说:

红一方面军当时在苏区不过三、四万人,前后两次肃反,搞了六千多人,其中一半是杀掉了,就是说,十个红军中有一个被杀掉了,而且差不多都是干部。

廖的“搞了六千多人,其中一半是杀掉了”明显未分阶段,且不说杀了三千多人数字是否准确?究竟多少是30年11、12月快速整军阶段杀的?多少是31年4月三人团到达后杀的?完全是一锅粥。

事实上,红一方面军在1930年11月到12月的肃反,杀了几十个;1931年中央“三人团”到来后,杀了三千。尤其是博古张闻天到来后,这个时期,杀了七万多!。

萧克对杀AB团也有回忆,但是,仔细分析萧克的回忆,就可以看到,萧克同样是把肃反的不同阶段混淆了。

萧克当时是红一方面军红一军团红四军三纵队司令员。按照历史留下的资料可知:在三纵队,萧克不但有着对该纵队肃反政策的私设“肉刑”的权力和杀人的权力,而且,还有着浓厚的“军阀作风”。军内肃反前不久,萧克就在本纵队违反政策,采用军阀的“连坐法”对“开小差”的干部战士进行整肃。被上级发现后,却由政委钟赤兵出面承担了责任。  

在萧克领导的三纵队,“肉刑”是“打AB团”的主要手法:抓了就打,供了就杀,一开始就迅速的杀了五六十人,比李韶九杀的人还多。萧克普遍推行“肉刑”的依据是什么?在总前委毛泽东处找不到丝毫的政策依据。严格的说,萧克跟李韶九一样,都是违背总前委毛泽东政策而私用“肉刑”的。而且,萧克无疑有着故意的成分在内:不要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上的“不许虐待俘虏”,就是“古田会议”决议,也有明确“废止一切肉刑”的规定;萧克跟李韶九不一样,萧克参加了“古田会议”,李韶九却没参加;而萧克先使用“连坐法”,又使用“肉刑”,这样一个“知识型”的“儒将”,让人很难看出在政策既反对又没有丝毫外力的情况下,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注:萧克的政委是张赤男,不是钟赤兵。肖克杀AB团比李绍九厉害多了。他投张国焘、整贺龙,居然还指责李绍九的人品差。

毛泽东一贯反对肉刑,但临时中央支持江西省行委颁布的《通告》明确支持肉刑。所以,在红一方面军“打AB团”第一阶段(快速整军),肉刑是普遍存在的,除了红一军团的萧克,红三军团的黄克诚也在所领导的部队推行“肉刑”。

对于快速整军阶段出现的问题,黄陂会议已经有所发现、有所纠正,毛泽东在会上再次废止肉刑。

谭震林回忆道:

黄陂会议是在解决了军队肃反问题后开的,参加会议的是军团军一级干部,还有地方党的负责人。肃反扩大化,李韶九有责任。这次会议纠正了当时肃反扩大化的做法,提出了反对逼供信和注重调查研究。总前委还发了文件,以解决地方肃反出现的问题。这时,毛泽东同志还亲自找了几个被打成AB团的人问话。问他们:‘你们的出身都好好的,为什么参加AB团?’他们说:‘我们的AB团是打出来的’。毛泽东同志说:‘不能打,打了也不供,供了也不要信’。‘不准逼供信’,‘要重调查研究’,就是这时提出来的。到了延安整风,就不准搞逼、供、信,‘一个不杀,大部不抓’了。”(《回忆中央苏区》P148)

事实上,正是临时中央一干人促发了“富田叛乱”:支持颁布肉刑,普遍使用肉刑,而当肉刑轮到自己头上时,就军事叛乱!临时中央一干人,不但促发了“富田叛乱”,还再次废除毛泽东多次明令“废止一切肉刑”的政策、推行和支持肉刑,促发了“坑口事变”等多次武装叛乱。而且,还严厉打击毛泽东在肃反上的“右倾”。

1931年4月后,以反AB团为主要内容的肃反扩大化进一步严重,而所谓AB团分子几乎都是刑讯逼供的产物。1932年5月江西苏区中共省委工作总结报告在谈到肃反工作时说:“所谓硬的方法,通常捆着双手吊起,人身悬空,用牛尾竹扫子去打,如仍坚持不供的,则用香火或洋油烧身,甚至有用洋钉将手钉在桌上,用篾片插入手指甲内,在各县的刑法种类,无奇不有……每一犯人,至少要用刑一次……总之,犯人不招供,审判的方法,就是用刑来对付。不招供,不停刑。”

何笃才的死,跟毛泽东没有关系。他死于1931年秋天,是“三人团”下令枪毙的。

没有资料证实毛泽东曾经下令枪毙过任何一个反对自己的人。尤其是,军内的毛泽东的反对者,不但没有遭到丝毫的整肃,还受到了毛泽东的保护,比如陈毅、萧克等。

李文林之死和毛毛泽东也没有关系,毛泽东对李文林是前后一贯的,也是客观的。

李文林被逮捕,罪名除了领导地方组织煽动破坏“反围剿”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朱德在攻打吉安后,收缴了李文林与“AB团”有关连的信件。而且,还收缴到国民党实行第一“军事围剿”的计划——这一计划随即被证实。

毛泽东在纠正肃反后,很快释放了李文林。郭化若在回忆中说:

我记得第二次反‘围剿’后,抓到李文林,我参加了审问。……审问后,我向毛泽东同志作了汇报。根据他的口供,看来不是AB团,于是把他放了。”(《回忆中央苏区》P141)被释放的还有曾炳春、王怀、段起凤等。  

1932年5月底,纪念“五卅”大会时,李文林、曾炳春、王怀、段起凤等,被下令枪毙。  

而毛泽东对李文林是客观的,对李文林的功绩,也始终给予赞扬。1936年斯诺访问时,毛泽东依然肯定李文林开创东固根据地的功绩,告诉斯诺:“一九二八春天,由李文林和李韶九领导的游击队,开始在江西的兴国和东固活跃起来。这个运动以吉安一带为根据地,这些游击队后来成为第三军的核心,而这个地区本身则成为中央苏维埃政府的根据地。”

1931年秋天,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解决“富田兵变”的首领和红二十军的干部时,毛泽东明确反对;李文林、王怀等,就是在毛泽东的反对下多活了近一年的;1931年11月,毛泽东以政府主席的地位,指示闽西停止肃反,并拨款善后。

也就是说,在“富田事件”发生后,毛泽东就已经坚决反对这种残酷的肃反,而被苏区中央局和临时中央认为“右倾”了。1931年11月初的“赣南会议”,毛泽东就被当作“党内最危险的右倾”进行严厉批判了。因此,苏区中央局的决议中专门有“绝对要防止专门消极的批评和指斥过去,不将问题的中心和阶级仇恨放在怎样去做消灭AB团,社党以及一切反革命派的斗争上,甚至以为过去工作做错了,现在连AB团,社党等也不要反对了,或者以为AB团,社党根本便没有这个东西;这都是极严重的取消倾向。尤其要绝对防止一切反革命派利用过去肃反工作的错误,向党和革命进攻,而重新活动起来,谁要忽视这一点,谁就是有意无意的帮助一切反革命派!”就是针对毛泽东的“停止肃反”和平反善后工作的。

  

1932年1月27日,由苏区中央局书记周恩来主持通过了《苏区中央局关于苏区肃反工作决议案》,决议批评“乱打乱杀”的具体行为,但并未明确废除“肉刑”政策,所以当项英到来出任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后,毛泽东黄陂会议上再次废除的肉刑又恢复了,特别是三人团、临时中央到苏区后,愈演愈烈,所以,乱打乱杀是不可能制止的。

就在苏区中央局做出这个决议的同时,临时中央依然向各个根据地发出严厉的肃反指示,连小片的根据地也不放过。“肃反中心论”,也是临时中央的指示。因此,当代的一些学者,对“肃反中心论”基本不怎么涉及。因为涉及“肃反中心论”,则必然无法述说毛泽东的所谓责任了。肃反中心论充斥于各个苏区,因此,显然并非各苏区领导人自发形成的,而是临时中央的指示。

通宝推:寒冷未必在冬天,起于青萍之末,偶卖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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