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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6:孙书——用之必胜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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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6附:陈氏始大8/9

《哀十四年经》:

齐人弑其君壬于舒州。((p 1681)(12140011))(137)

《哀十四年传》:

甲午,齐-陈恆弑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齊,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恆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p 1689)(12140501))(124、137)

我的粗译:

甲午那天(杨注:甲午,六月五日。),齐国的陈恆在舒州弑杀了他们的国君“壬”(齐简公)。于是孔丘斋戒了三天,然后在我们的朝廷上三次请求讨伐齐国。我们的“公”(鲁哀公)回复说:“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很久以来我们鲁国就打不过齐国,大人说要讨伐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孔丘回答:“陈恆弑其君(齐简公),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陈恆弑杀了他们的主上,他们的“民”有一半不会赞成他,我们鲁国的大军加上齐国一半的“民”,是能打赢的。)”我们的“公”说:“子告季孙。(大人去和季孙说吧。)”于是孔子(孔丘)退了下来。

然后孔子对一旁的人解释说:“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因为在朝廷上我也和大夫站在一块,遇上这事我不能不表个态。)”

一些补充:

“壬”就是齐简公。

另外,这一段《左传》提及孔丘时一度称名(称孔丘,后面一处称孔子者也许是后改),所以我怀疑此章是孔子自撰,如是平辈或弟子所作,则似应尊称孔子为仲尼:

《左传》中有二十九处三十四次称仲尼,八处九次称孔子;而除此处之外,《左传》中还有几处称孔丘的:一处是孟僖子两次称孔丘,此孟僖子是孔子的上司;在关于夹谷之会的《左传》章节中,还有三处五次称孔丘,这一章我怀疑也是孔子自撰;而在《左传》将近结束的地方,有一处“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则是重复《春秋经》的记载。

杨伯峻先生于此段之末注云:

《论语?宪问》亦载此事,而谓孔丘曾告三卿,三卿不可,而后告人云云,盖当时传闻之异。

《论语?宪问第十四》: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舒州”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5,北纬38.7(-大城县界)。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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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十四年经》:

莒子-狅卒。((p 1681)(12140008))(137)

《哀十五年经》:

夏五月,齐-高无?[不/十,pī]出奔北燕。((p 1690)(12150002))(137)

一些补充:

莒子-狅是莒国国君,前面曾经接纳了齐国逃去的世卿国夏。高无?[不/十,pī]也是齐国的世卿。世代占据卿位的国、高两家的族长都被挤走,反映陈家开始逐步在齐国真正掌权。

杨伯峻先生注“莒子-狅卒夏五月,齐-高无?[不/十,pī]出奔北燕”曰:

狅,《释文》云“其廷反”,音情,则从[廷-廴,tǐng]得声,非狂字。他书无此字。(桥:[廷-廴,tǐng],挺本字,非壬。

“莒”——“莒父”推测位置为:东经118.83,北纬35.58(今莒县县城,春秋初莒国迁来)。

“北燕”——“燕”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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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十五年经》:

及齐平。((p 1690)(12150007))(137)

《哀十五年传》:

秋,齐-陈瓘如楚,过卫,仲由见之,曰:“天或者以陈氏为斧斤,既斵丧公室,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终饗之,亦不可知也。若善鲁以待时,不亦可乎?何必恶焉?”子玉曰:“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p 1692)(12150301))(137)

冬,及齐平。子服景伯如齐,子赣为介,见公孙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饗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p 1693)(12150401))(124、137)

陈成子馆客,曰:“寡君使恆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卫君。’”景伯揖子赣而进之,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成子病之,乃归成,公孙宿以其兵甲入于嬴。((p 1693)(12150402))(124、137)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哀公十五年(公元前四八〇年,周敬王四十年,齐平公元年,楚惠王九年,卫出公十三年),秋天,齐国的陈瓘(子玉)前往楚国,途经卫国,仲由(孔子弟子子路)去见了他,对他说:“天或者以陈氏为斧斤,既斵丧公室,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终饗之,亦不可知也。若善鲁以待时,不亦可乎?何必恶焉?(上天也许借用陈家作斧子,先把您那里的公室砍掉,以后再送给别人,不可知也。也可能由你们陈家最终得到,亦不可知也。既如此,你们善待鲁国,等待时机,不亦可乎?何必这么粗暴?)”子玉(陈瓘)回答:“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陈恆,陈成子)。(不错,我赞成您的话,请大人把这些都让人传达给我弟弟吧。)”。

这年冬天,我们鲁国就和齐国讲了和。

我们的大夫子服景伯(子服何)前往齐国,子赣(孔子弟子子贡)是他的副手,子赣去见了我们这里卿族孟(仲)家采邑“成”原来的主管、眼下叛逃在齐国的公孙成(公孙宿),对他说:“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饗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大家都得臣服于某人,您却老想着背叛,现在齐人虽然还肯帮着您,就不会也有别的想法了吗?大人您,本是周公的后代,沾了周公不少的光,却想着对周公后代的公室不利,自己没得着好处,反而逃离了宗国,这么干有意思吗?)”成(公孙宿)说:“善哉!吾不早闻命。(说得太好了,可惜我没早听到您这话。)”。

齐国执政的陈成子(陈恆)接待来宾,说是:“寡君使恆(陈成子)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卫君。’(寡君让“恆”给各位传个话:“寡人希望侍奉你们主上就像侍奉卫国国君一样。”)”。

景伯(子服何)马上向子赣(子贡)作揖,请他上前答话,于是子赣答话:“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这也是寡君的希望。过去晋人进攻卫国,齐国为卫国进攻了晋国的冠氏,当时还损失了五百乘战车。随后又补偿给卫国土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可是,等到吴人来侵扰敝邑的时候,齐国却趁着我们有困难,侵占了我们的讙和阐,寡君是以寒心。要能像对待卫国国君一样对待我们,那是我们一直期待的。)”。

成子(陈恆)被这话堵住,于是把“成”归还我们,公孙宿(公孙成)则带着他的部队占据了“嬴”。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曰:

书社即昭二十五年《传》“请致千社”之社,贾逵、杜预皆以二十五家为社,书其户籍。书社一词又见《管子?小称篇》、《晏子春秋?内篇?杂下》、《荀子?仲尼篇》、《商君书?赏刑篇》、《吕氏春秋》《慎大览》及《知接篇》、《史记》《封禅书》及《孔子世家》等,其说可参阎若璩《四书释地》。高士奇《地名考略》云:“言‘以南’,则是割三邑之南境以与卫,非全致也。”

“楚”——“鄀”(杨注:文十五年《传》谓“获大城焉曰入之”,此盖用其义。此时鄀盖仍都商密,秦人入鄀,则取商密并入己国。鄀未亡,迁都今湖北省-宜城县东南,为楚附庸。《水经?沔水》云:“沔水又迳鄀县故城南。”《注》云“古鄀子之国也,秦、楚之间自商密迁此为楚附庸,楚灭之以为邑”是也,故定六年楚令尹子西得迁郢于鄀,谓之鄢郢。#鄀,今湖北-宜城县东南九十里,据《路史?国名纪》,又名北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38,北纬31.46(下鄀,钟祥-胡集镇东罗山遗址,鄀郢:庄二十至庄三十,定六年后)。

据《楚居》:“至献惠王自美郢徙袭为郢。白公起祸,焉徙袭湫郢,改为之,焉曰肥遗,以为处于酉澫,酉澫徙居鄢郢,鄢郢徙居[司阝]吁。”则惠王所都还有很多次迁移,但《左传》中没有反映(不等于没有),只言“迁郢于鄀”,我也无从推测,能看到的主张也言人人殊,而且《楚居》所言有验证的一些地点如“同宫之北”也非一般意义上的楚都,故此一段之楚都我大体只能认定一直在“鄀”了,所谓“湫郢”,当就是“湫”,亦在“鄀”近旁,两处直线距离约六十里,隔着汉水。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冠氏”(杨注:冠氏地有今河北-馆陶县及山东-冠县。据《清一统志》,冠氏故城址在今冠县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5.32,北纬36.53(冠县-东古城)。

“禚”(杨注:禚音酌,《公羊传》作“郜”。齐国地名。据庄四年及定九年?传?,当为齐、鲁、卫三国分界之地,疑在今山东省-长清县境内。#“禚”,《公羊》、《谷梁》作“郜”。#杜《注》:“三邑皆齐西界,以答谢卫意。”[禚-礻+衤],疑在今山东-长清县境,余详庄二年《经?注》。杏当在今山东-茌平县南博平废治境内。媚在今山东-禹城县。),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北纬36.5(长清区附近黄河西)。

“媚”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北纬36.9(禹城县一带)。

“杏”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1,北纬36.6(茌平县-博平镇一带)。

下面是禚、媚、杏三邑所在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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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20.48,北纬31.25(木渎遗址,春秋晚期大城遗址。阖闾以后)。

“讙”(杨注:讙音歡(欢)。鲁国地名,当在今山东省-宁阳县北而稍西三十余里。#讙在今山东-宁阳县北而稍西,详桓三年《经?注》。阳关今山东-泰安县东南,详襄十七年《传?注》。#杜《注》:“三邑,皆汶阳田也。”鄆,在今山东-郓城县东十六里,余详成四年《经?注》。讙在今山东-宁阳县西北三十余里,参桓三年《经?注》。龟阴,在新泰县西南、泗水县东北处。#讙在今山东-泰安地区-宁阳县北而稍西,亦见桓三年《经》并《注》。阐,今宁阳县东北三十里有堽城,即古刚城,阐又在其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75,北纬35.89(南夏辉村,大汶河边)。

“阐”(杨注:“阐”,《公羊》作“僤”,后同。讙在今山东-泰安地区-宁阳县北而稍西,亦见桓三年《经》并《注》。阐,今宁阳县东北三十里有堽城,即古刚城,阐又在其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83,北纬35.90(堽城坝上游大汶河之洸河——阐水河口北岸)。

“成”——“郕”(杨注:《公羊》作“公会纪候于盛”。杞、纪易误,郕、盛可通。杜预无《注》,则以此“郕”即隐公五年之“郕”。《谷梁》范宁《注》云,“郕,鲁地”,与杜异。鲁地之郕,《左传》作“成”,故城当在今山东省-宁阳县东北。#“成”,《谷梁传》作“郕”,成、郕字通。古成邑在今山东省-宁阳县北。后为孟氏采邑。定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成,公敛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云云;哀十五年成叛入齐,既而齐归成,是成为鲁北境近齐之邑。#成,据《山东通志》,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十里,亦作“郕”。#“成”各本俱作“郕”,其实成、郕一地,今从监本,以求一律。#成即郕,本杞田,后为孟氏邑。今山东-宁阳县东北。#成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里,在鲁都稍西而北五十余里,鲁北境。),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有遗址)。

“嬴”(杨注:嬴故城在今山东省-莱芜县西北,据《一统志》,俗名城子县。#杜《注》:“嬴,齐邑。”当在今山东-莱芜县西北,泰安县东稍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7.57,北纬36.33(莱芜西北城子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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