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董生 -- Schiess

董生，青州人士，年二十有五，游学西洋多年，尝帮厨于京畿封一刀门下，每周末三晚，平日仍回书馆读书。

一日打烊后，董生收拾停当，正欲歇息，忽闻楼下有女子吃吃的笑声。封家并无年轻女眷，董生心生疑窦，便复下楼查探。及至后厨，但见三位妙龄女子围炉宵夜，居中一位黄衣女子年纪不到三旬，体香袭人；右手边女子身著红衣，声音甜美；而最幼一名不过十八九岁，一身全素，肤白如玉，正低头浅笑。黄衣女子自谓邻家范府姐妹，与封家交好，嗜其后厨美味，常来一聚。董生见三人举止穿戴如寻常良家，遂安心离去。

翌日，董生劳作一天，待将后厨打扫干净已是深夜，忽见昨夜素衣女子飘然而入，两腮垂泪。董生问其故，素衣女子告之：缃姐和棠姐随父母出门，只留下小女一人在家，寂寞孤苦，心怀感伤。董生见素衣女子楚楚动人，便问：姑娘如何称呼？女子低头答道：父母素爱伺弄花草，为小女取名蔚菁，唤作小蔚也可。董生心生爱惜，遂留小蔚住下。自此，小蔚常来封府与董生相会，董生平日里虽仍回书馆，却无半点心思在学业上，精神日渐恍惚。

一日黄昏，董生正温书，忽见窗外一白须长者骑着白马，对董生摇了摇头连称可惜。董生心疑，便拉住马头。老者问：公子可觉焦躁嗜睡？董生说是。复问：可觉口干舌燥？董生说是，又把小蔚之事托出。老者点点头，又问：她家姐妹可是以“菁”字论辈？可是福建口音？董生一一称是，大奇。

老者谓董生曰：此乃“厨灵”，厨灵的真身本是后厨常用之物，并无大碍；只因天长日久或用量过度让此物有了灵气，遂聚集于后厨之中，偶尔化作女子与人嬉笑玩闹，不知情如公子者沉溺于此，则有了伤身之虞。董生问计于老者，白须老者曰：我与公子一个锦囊，须不离不弃七七四十九日，厨灵即破。即令随从递锦囊与董生。董生见这随从生得黑炭般一张脸，两片嘴唇却红艳如血，骇而猛醒，才知原是南柯一梦；又见手心确有一锦囊，不免半信半疑。

及周末，董生佩锦囊于腰间，适封府帮厨如故；及夜，小蔚未至，如此三夜。董生疑惑，工余绕至封府后院，只见山深林密，哪有什么范府！及至四十九日，董生方打开锦囊，但见里面一道符，符上只五个字：来杯白开水。

异史氏曰：西洋华厨多以低价揽客，实以酒水牟利，凡菜式莫不滥加调料，客口舌干渴遂能多点酒水。董生帮厨误中“厨灵”，幸得老者指点，全身而退。